远山含黛（第三部 生子）+番外——妖三

但那是抓到他之后的事情了，为今之计，擒到他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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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前方发现有活尸踪迹！”

天一破晓就开拨，证明还是个明智的决定。军队阵列刚刚摆好，就听闻前方传来已给莫谷教活尸部队包围堵截的消息。

一夜之间，莫谷教的数百具活尸像从地下冒出，悄无声息从密林深处掩杀而来，最前头的士兵猝不及防，给狰狞恐怖的活尸吓破了胆，一触即溃，纷纷掉头就跑。

吓到腿软没跑动的，就在其他士兵的眼皮底下，被行动缓慢的活尸碰触到肌肤，烂成一团肉泥。

“鬼啊——”

“救命——”

“快跑啊啊——”

纵然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在横空冒出的恐怖苗疆武器面前也失了方寸，心神大乱，全然忘记出发前王爷给他们交付的克敌兵器正好好握在他们手上，可供防身。

也难怪，即便是久经蛊毒、见惯诡异物事的雅同心，在初见未完全体的活尸时都活生生骇了一大跳，如何能埋怨这些生长在中原、生平只同活人交过战的普通士兵们。

主帅的位置在中军最前方，雅同心眼望前方烟尘滚滚，居然都是己方士兵在不战而逃。

还没来得及发号施令，又听后军阵列中也在骚动，原来十万大军一直铺排到密林外，还没进入密林的那部分似乎也遭受到了活尸攻击。

“是包抄法，莫谷看准十万人的军队尾大不调，特意采取首尾两端进攻的方式。”雅月圆催马到雅同心旁边，皱眉，口吻中却不期然流露出赞许，“这个莫谷教的领导者……还颇有一番心思策略。”

雅同心哭笑不得，虽然他也很想赞官轻痕的用兵神速，布局精妙，但现在先头部队就差抱头鼠窜了，是他们两大主帅鼓掌赞扬他的时候吗？

沈声，“把军队分散开来，留4万在密林外照应，其余6万分成10拨自由行动，每队发一张路观图。传我谕令，先进入莫谷教主谷内的赏黄金一万两；生擒莫谷教徒，擒一人得三十两白银；杀莫谷活尸，杀一具十两。退者斩！”

幸好阵列已齐，短暂心慌后，雅同心下达的严酷又诱人的军令及时传达到东、西、南、北、中五军中。溃逃的士兵已全数归队，少数几名被斩于令旗下以儆效尤，起了极大威慑。

大雅军队慌张了不过半个时辰，很快恢复了帝国士兵的冷静。

不远处的密林深处，雏雁挥手停止活尸部队的进攻，皱眉看看俨然扬起旗帜、步调一统的中原士兵，已在短暂慌乱后列出了严正以待的齐整方阵。

“哼，原以为那帮中原人经不起吓，哭爹喊娘要逃回大雅去，居然这么快就平静下来。”悻悻命人收捡方才偷袭时大雅溃逃士兵遗留下的一些武器，抱怨的对旁边赤尾青道，“那个叫雅同心的带兵还蛮有一套嘛！看不出一副贼眉鼠眼细作模样。”

“……”锦鲤不在，赤尾青原则上保持沉默。

碰了一鼻子灰，“嘁，跟你配合最无趣了，我应该和野鹿包抄他们落在最后面的部队才有意思。”

但说是这么说，倘若当真把她调去远离莫谷本营的后方，这个自幼心系教主的女子定然不会当真妥协。

挥手令手下活尸重新藏匿身形以俟下一波进攻，看都布置好了后，雏雁的眼神流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她转头望向身后，树影重重掩映了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她家教主此刻正端坐在桌案前，随时根据战况进展来分析大雅的兵力分布。

其实换做从前，雏雁不会如此担忧官轻痕的身体状况；他有余力照顾自己，而且只要他在，莫谷教众就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为了心目中神圣的教主可以不问生死，所向披靡。

但自一个多月前看到那只蛇王，终于知晓了事态的来龙去脉后，雏雁苦劝官轻痕未果，被逼看着教主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到了再也无法轻易出现在人前地步。

这一个多月间，蛇王总共出现过三次，每次都是官轻痕痛得颠三倒四，几乎要把床帐都拉扯下来的时候。蛇王似乎是挑准了他胎气大动的时期，特意来送蛇卵给他安胎。

蛇卵一入腹中，那股好似产痛的剧烈痛楚就会慢慢平静下来，相应的，腹部的隆起也会较平常增大增快许多。如此这般的循回了几次，到昨日听闻大雅军队已推进到密林里面，接近第一道防线的时候，他们家教主的腹部，已经隆起犹如身怀六甲的妇人，走路都需要祀鬟搀扶了。

“请教主安心在教内养胎，不用亲临战场。”锦鲤如此规劝。

确实也是实情，官轻痕的模样，任谁看了，即便再不懂医术，没有过接生经验，也看得出他是到即将临盆阶段。

以如此大腹便便的状况在杀气深重的战场上出入，莫说对胎儿不利，万一惊扰了母体，亦是折损元气的可怕之事。更何况现在的官轻痕，为救雅同心耗去毕生功力，早已没了当初的修为护体。他的身体孱弱程度堪虑。

雏雁跟着锦鲤劝，劝到后来两人都恨不得给教主跪下哀求。

官轻痕却只是抿着唇，一手抚在高隆腹顶，慢慢道：“这场战火是由本座挑起，众人皆奋力搏杀时本座却安稳坐在最后方，如何说得过去？”

“但倘若惊动胎气……”

官轻痕淡淡道：“若真是有那么一劫，也是天命。”

莫谷教义便是举教上下同生死、共进退，身为一教之主，他责无旁贷，无路可退！

……

草草搭建的帐篷中，官轻痕倚着靠枕，疲惫听取传讯员带来的关于大雅军队的情报。

唇边露出淡淡的苦笑。

临阵不慌，针对战场变幻莫测的形势迅速做出反应，及时稳定军心。夏离，雅同心，你果然是大雅王爷，有不逊于皇者的君临天下气度。

他指着桌面摊开的地图，轻声交代了几句，传讯员领命退下。

宫商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药，恭声道：

“教主，该服药了。”

教主目光依然全神贯注盯在地图上，正在聚精会神寻思着下一步应对之机，没有听到。

宫商便跪坐到他旁边，端起羹勺，轻轻吹温。

正要再唤教主，眼角余光忽然看见藏在桌案下，教主那彭隆高耸的肚腹，忽然轻柔的动了一动。

“教主？”

官轻痕应声抬起头来，看见祀鬟清美的小脸流露出丝微惶恐。正诧异间，忽然觉得腹中胎儿用力一踢，继而一绞。

第四十一章：对敌.阵痛

军队分成小股行动，很好的隐藏了踪迹，敌暗我明的不利因素去掉了一大半。雅同心与雅月圆分师前进，一东一西，各自掌控了三支精锐。

由于有着高额赏金做诱惑，加上临敌退却者斩的严酷军令，大雅士兵个个奋不顾身，胜勇杀敌；但凡看见面目可怖的活尸，连恐惧都忘了，二话不说上去就拼斗。凭借四王爷研制的药粉，附着于精良兵器上，对待活尸那是一戳一个准，只要不被活尸沾到身，基本可以全身而退。

于是就有传令兵不时往中军传来喜讯——活尸歼灭量100具、200具、300具……

雅同心策马巡视化作尸水的活尸，心头却不及想象中那般欢喜。

活尸是杀了不少，但生擒的莫谷教徒却意外的没有几个，很显然，官轻痕只是驱使这些活尸做第一批试探的试验品，真正的杀手！或许还埋藏在后续战略中。

他应该另有布局。

眉心微皱，一想到那个人此刻正在密林中的某处，与自己一样步步为营，处处机谋算计，与自己一样渴望取得胜利，雅同心就有些焦躁的待不住。

——轻痕，我不想同你为敌。大雅兵力雄厚，粮草充足，即便耗上整整一个月时间也不会轻言撤退，你莫谷教统共才多少人，经得起这般战火燎原？活尸再多，用光了也无法在短期内再做新的补充，你何必让自己这么劳心劳累，硬要杠上那本与你无涉的上辈恩怨……

忽然一骑快马扬鞭疾驰而来，到了他马前，翻身下马禀报：

“报，王爷，前方有消息传来，发现莫谷教密道。”

“密道？”雅同心微愕，“路观图上不曾标出的新挖掘的密道吗？”

“是，方才几名探子同时回禀，称在十里开外发现一处隐秘谷隘，与王爷亲手所绘路观图上的入口在一处合并。应是新路无疑。”

他离开莫谷教已有近两月，在这段期间莫谷为防他熟识路线大举入侵，另行改挖出入口亦不无可能。

雅同心沉吟片刻，“众军随本王来。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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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营帐内，官轻痕捂住缓慢收缩的腹部，俊美的脸瞬间雪白，像涂了一层晶莹洁白的瓷。

“教主！”手边的瓷碗掉到地面摔得粉碎，宫商吓白了脸，抢前扶住身子微晃的人。

“教主，您要不要紧，是不是孩子……”

孩子在踢他。

官轻痕鲜明的感觉到腹中胎儿的躁动，那是一种陡然兴奋起来的情绪。那孩子手舞足蹈的在他腹中强烈冲撞着，像找不到出口的无头苍蝇，乱闯乱拱。

他从前经历过这种胎动，每遭都来得让人防不胜防。有时上一刻还好好的相安无事，下一刻腹部就猛烈痉挛，一股像是要流产的强烈坠痛猝不及防的袭来，教他眼前阵阵发黑，腿软得根本站立不稳。

每次，他都以为自己要撑不过去，孩子要小产或者流掉。他痛得恨不得以头撞墙时，那条蛇王就会如期出现，像掐好时辰般，给他送来安胎的蛇卵。

这次的疼痛，同样来得不期然，官轻痕大口喘气，靠在祀鬟怀里，缓缓吸气。

“无……妨。”在胎儿胡乱施为的痛楚中，费力的挤出几个字，“胎动而已。”

手指安抚的抚摸到腹顶，胎儿用力踢了他一脚，他忍不住低吟了一声：“嗯。”

“那，是不是要把此处的迷阵撤掉，让蛇王方便找过来？”

宫商一听教主说只是胎动，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见识过蛇王奇异的能力，每每它爬找过来，教主的剧痛都能及时和缓。

官轻痕倚在她怀里，额间渗出点点薄汗，无力的点了点头。

宫商示意徵羽去帐篷外撤走迷阵，一边伸出手，帮助教主顺抚他肚腹里的骚乱。一摸上去，只觉得略微有点不妥的感觉，似乎教主那平时柔软的腹部，此刻变得有点发硬。

少女亦没有陪产的经验，这厢虽然摸得教主的身子不大对劲，一时也意识不到不妥到底是在哪里。只是下意识的抚触着，想替教主减轻痛楚。

但她摸到哪里，那胎儿就像示威似的，一点情面不留的故意踢到哪里。反而让官轻痕蜷紧身子，细汗更密。

他的情形并没好转，宫商有点慌：“宫商再替教主去熬些安胎药来——等蛇王一到，教主就不必再忍受此种苦痛。”

“呼……嗯。”她家教主努力平稳呼吸，片刻之后，一手扶住桌案，一手撑住沈隆腰部，慢慢重新直起身子。

“本座、不要紧。”把重心从祀鬟怀里，转移到倚靠在桌案上。官轻痕感觉到抵靠于桌案前的高隆腹部在不满的颤动，沈甸甸的一直在朝下坠；而腰部也好似不堪重负，朝前倾倒着，酸乏得似乎要断裂开来。

他攥紧桌角边缘，默念着忍忍，再忍忍。待到蛇王过来，便能熬过这一波炼狱。

营帐外传来传讯员的声音：

“教主，依教主方才指令，已派遣三十七名教徒乔装成中原士兵，混入了大雅军队。”压低声音道，“其中有三名伪饰成中原探子，谎称发现通入教内的新密道，已成功引诱三支军队先后朝陷阱行去。”

兵力比拼不过，就以智取。官轻痕设的第二步局，便是在精心埋伏的谷隘内将轻率进兵的大雅将士一网打尽。

那处天然险道，易守难攻；地形呈金字塔状，越往里推进，越是狭隘难行。到最后，发现上了当想撤回入口处，已是回天乏术，会被从后掩杀上来的莫谷教众一举铲除。

这个计策，可说是专门针对已掌握莫谷大部分情报的雅同心而设。正因为他知晓太多，才需要另辟蹊径，让他误以为莫谷有了新的排设，不惜以身犯险查看究竟。

官轻痕刚开言说了四个字“依计行事”，腹中孩子好像已感觉到亲生父亲即将遭遇到的危险，充分发挥父子连心的功能，焦急不安的在爹爹肚腹里凶横起来。

“哈啊……”

肚子一硬，痛得官轻痕即刻收了声。重新弯下腰，三千银丝披散下来，遮住他略微扭曲的脸面。

“教主？”没有得到进一步指令，传讯员猜测应该就是让他们放手去做的意思。

岂知他们教主此刻冷汗涟涟，趴靠在桌案上，一手用力攥紧腹部衣裳，无力回应。

宫商换了碗新药进来，紧张的扶起教主，把汤药几乎是用灌的渡入教主青白唇中。

官轻痕喝了几口，便再也没有心神继续。虚弱的偏过头：“够了，唔恶……”

“不行，蛇王来之前这苦还要受多久，教主自己都不知道，怎可不多喝一些。”

眼见那薄薄唇瓣边因痛楚无法下咽而溢出的药汁，祀鬟只觉得教主的疼痛好似都要传到自己身上，“教主，再喝一口，把这药好好喝完。”

“呃——”不行，很痛，官轻痕捂着肚子，丝毫服用汤药的欲望都没有。冷汗像小溪一般，沿着光洁脊背滑落衣衫。

不对劲，往常这个时候，蛇王早已潜伏在房外，这次，这次久久不出现，难道是因为它避讳战场血腥……？

“传、传本座谕令，将大雅军队诱入隘道后，暂不、呃、暂不围杀，以困守为……主。”

他暂且不动杀气，把战机推后一阵子，蛇王会不会因此重新出现，来保他腹中孩儿？

官轻痕撑着腰，混乱的思维断断续续只能想到这一点。

布置完那道命令后，已是精疲力竭，整个人软软靠到眼前梨花木矮桌案上，全力抵抗阵阵发硬的腹部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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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沓沓，雅同心率领三支部将，跟着传禀发现新道口的探子一径朝前疾行。

但走了不过半个时辰，雅同心渐渐觉出蹊跷，握住马缰的手也慢慢松弛了力道。

——太过诡谲。

通往十里开外这道新密道的路上，虽非寸草不生，但四周皆难见繁密的树木和草丛。按理这仍然是处在密林中，何以这处特别，不长参天古木？

看起来好似为了不致遮挡视线，而特意清除的障碍……

“有埋伏！”一念至此，已高声下令，“众将随本王后撤！”

一阵骚乱。

第一支前头部队已随密探进入了狭窄隘道口，刚刚听到王爷下令，正慌乱的勒马回缰。突然从隘道两边的山壁上，砸落下无数千钧大石，沿着窄壁滚跌，轰隆砸落到众人头上，惨嚎声立时四起。

雅同心身在第二军中，距离谷口不过半丈之遥，清楚听见内中将士的呼号哭喊。

四王爷面色顿时变了，咬牙大吼：“三军后退！”

他该料到，官轻痕不可能束手待毙，任由他们大摇大摆推进到主谷中去——他竟是诱敌深入，暗渡陈仓！

“退！”一勒马缰，耳旁传来大雅士兵凄惨呼救声，雅同心再也无法安坐马上，“弓箭手准备，朝山顶发射进攻，掩护谷内将士后撤；点齐一百轻功上好者，自山后侧袭上，务必活捉对手！”

“王爷，后方有邪教人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