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林棱

陈家云一下回过神来，抬起头来笑笑，说：“没问题，我等你过来。”

晾完东西，走进宿舍，陈家云把桶放好，坐在桌边发呆。想起晚饭时江长辉的邀约，陈家云突然感到有点茫然。对方是个什么样

的人？他优秀，霸气，才华横溢，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一个人人膜拜的商业王朝的帝王。而自己呢？只不过是一个平凡普通的

大学毕业生，没有任何大公司的工作经验，我凭什么给他做助理，我有那能力吗？万一出什么错，岂不是拖公司的后腿？

想到这里，陈家云反倒心安，反复对自己说，就安安心心地从事技术工作吧，不要分心去想其他的了，你做不了的，明天就去给

他答复。

22

站在电梯门口，陈家云在心里把要说的话反复想了好几遍，然后才按下电梯按钮。

直达总经理办公室那一层后，门口漂亮的的总经理秘书张嫣微笑著问道：“你有事吗？”

陈家云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这里对整个玉堂的工作人员来说，就好比是王宫。鼓起点勇气，对笑吟吟的秘书

说：“是的，我找江董。”

“您预约了吗？”笑容不变。

陈家云一愣，还要预约？“唔……没有，但昨天江董要我来找他的。”

“那就是有了，您稍等一下，请问您是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张秘书拿起电话。

“研发部，陈家云。”

“好的，我问一下董事长。”张秘书按下钮。

“江董，研发部的陈家云说要见您，说是您叫他来的。”声音突然比前几句都甜。

“……”

“好的，好的。”甜得快腻歪了。

张秘书放下电话，笑吟吟地对陈家云说：“江董要你进去。”

“谢谢。”

站在门外轻轻敲了几下，虽然已有通报，但进门敲一下门，这是最起码的礼貌。

“进来。”隔著厚厚的门，陈家以内听见门上传话器里的声音遥远而低沈。

推开门，没多余的心思去欣赏难得一见的总裁室里别有洞天的豁大，陈家云把目光投向那坐在皮制滑椅上伏首案前的男人。

陈家云有点紧张地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江长辉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看到是他，放下手上的钢笔，脸上露出笑容，往靠背一躺，

说：

“坐。”

陈家云把办公桌前给客人准备的椅子抽出坐下，寻思著什么开口。

江长辉问：“怎么样？考虑得如何了？”

“我……”陈家云艰难地措辞，“我想我可能不太适合做您的助理。”

“哦？为什么？”

“以我目前的工作经验，我觉得让我做您的助理太勉强了。”

“这你不用担心，我当然会给你一个适应的过程。”说完，江长辉不动声色地看著陈家云。陈家云觉得有点冒汗。

“你还有什么其他的顾虑吗？”江长辉又问。

“我……”陈家云还想找其他的理由来推掉，江长辉却按下电话的内线，里面传来一个男声：“江董。”

“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是。”

很快，一个年轻的男人敲门进来，长著一副清秀帅气的五官，“江董您找我？”清爽的声音很好听。

“是这样。”江长辉示意他坐下，“这位是研发部的陈家云，今年才毕业，刚进公司还没多久。今天起就让他跟著你做事，你来

带著他，要让他在一个月内熟悉总经办的各项事务。工作交接的事情就让人事部的人去办。”

“好的。”

江长辉又对陈家云说：“他是我在总部的助理，在你上手前他会一直带著你，在公司的事务处理方面他很有经验，有什么不懂的

就问他。”

江长辉一连串的指示让陈家云都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和这名男子走出办公室大门，陈家云都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怎么？有点不适应吗？呵呵，江董的做事风格就是这样的，相处久了你就会习惯了。”男子看到陈家云恍惚的样子，忍不住笑

笑。

陈家云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也笑一下，说：“我不认为自己是做助理的料。”

“任何事情在做之前先不要妄下评论，你怎么就知道自己做不了呢？江董除了工作能力和管理能力一流，看人的眼光也是一流的

哦。”男子俏皮地朝他眨眨眼。

陈家云笑笑。

“我叫韩清，跟著江董已经五年了，以后还请多关照。”韩清伸出右手。

陈家云看著面前的手，心里一阵轻松，韩清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清新，舒服，陈家云很自然地就对他产生了好感。

“陈家云。”陈家云微笑著伸出右手握住。

23

当天上午陈家云就坐在了总经理的助理办公室里，也就是韩清的办公室，这样也方便陈家云的学习。

陈家云回到研发部和旧部门同事告了个别，又收拾了一些自己的物件带回助理办公室，在拉开门离开的一瞬间，听到旁边低低的

议论声，“真是好运。”“有什么背景的吧。”

于是，陈家云由开发部一名普通职员，一夜间鱼跃龙门成为高高在上的董事长身边的行政助理。公司中的人纷纷在猜测陈家云的

身份，陈家云不是女人，而江长辉显然在这之前并没什么有独特性趣爱好的花边新闻，所以传闻无非是同学、朋友、远方大嫂姑

表弟之类的版本。

“这些是财务部统计的数据报表，这一排是公司的年度预算，这些是公司客户名单，红的是与公司交往密切，合作项目比较大的

客户，绿的是普通客户，这本里的是新接触的客户，你都看一下。”韩清指著办公室里一排资料柜给陈家云做著讲解。

“这是公司目前正在和客户合作的几个项目，客户资料和项目资料都在这里，你都要熟悉。”韩清抽出一本文件夹，翻开给陈家

云看。

陈家云听著心里渐渐没底，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太陌生了，这么大的公司，一个月内全部的事务都要上手，做得到吗？

于是在总经办上班的头一天，陈家云就泡在资料堆里翻看各种资料，成堆的各种数据和报表都要在眼前过一遍，还得记下来，一

天下来是头昏脑涨。

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大致浏览完今天的各大财经要闻，江长辉迈出了门，准备找个地方解决晚饭，然后还要回公司等韩清的合同。

写字楼宽敞寂静的走廊上，已空无一人。各个房间的灯光都已经熄灭，只有尽处的一间房间隐约地从虚掩的门缝里透出片明亮的

光线。 

韩清的专用office。……江长辉有点奇怪：这个时候，他不是在客户的酒席上吗？ 

一点好奇，他轻轻推开了韩清的房门，同时失笑：早该想到，是这个人在。 

明亮灯光下，陈家云聚精会神地翻看著眼前的文件，丝毫没注意到外人的进入。由于长时间的伏案，几屡头发散乱地垂在额前，

专注的眼神没能掩盖住一丝疲累。

江长辉嘴角浮现一丝笑容，抬手轻轻地敲了敲半开的门，“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愕然回首，陈家云从专心的看资料中回过神来：“……江董也没回家？”

“有点事还没解决。”江长辉靠向前俯下身来看著陈家云面前的资料，“怎么样？这些东西看得懂吗？”

“还好，刚开始不是很明白，韩助理教了我很多。现在大致能看懂了。”

“慢慢来，还没吃东西吧？叫点东西上来吃怎样？”江长辉起身回办公室。

“谢谢。”

江长辉离开后，陈家云低头继续看他的资料，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一些人声，仿佛在争吵。陈家云好奇地开门出去看，江长

辉的办公室青墨色的大门半掩著，声音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他以为这里就只剩下他和江长辉，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在。

觉得偷听人家说话不合适，正准备退回房间，突然从隐约的争吵声中听到自己的名字，顿时住脚。陈家云在原地站了会儿，便轻

轻走近办公室大门，静静地停在门边。

“少拿那些理由来蒙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江长辉，你也不过是头披著羊皮的狼！”这声音是……方沐阳？声音十分愤怒。

“你够了吗？说完了就给我离开。”江长辉低沈的声音，没有一丝紊乱。

“呵，怎么？拿不出说服我的理由？你江董事长对挑选助理苛刻到什么地步谁不知道？如果不是他，你会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

做你的助理？你百般阻挠我见家云，我起初还以为你只是出于好意……哈哈！你不是对男人不感兴趣的吗？我们的江董什么时候

转性了？”

陈家云只觉得头脑里“轰”地一声，脸一下刷白，站在那里两腿僵硬。

电梯“叮！”一声开了，一身西装的韩清走了出来，手上拿著一个文件夹，一抬眼就看到站在总经理办公室门边，失魂落魄一脸

发青的陈家云。

“家云？你怎么站在这里？”韩清开口招呼他。

24

顿时办公室里发出纸张散落和桌椅挪动的声音，然后是一连串的脚步声到门口，大门被拉开。方沐阳先走了出来，然后是江长辉

。

江长辉在看到陈家云时，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难堪，但很快恢复以往的平静。

“家云，你……”方沐阳启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象是偷听被抓到了似的，陈家云站在那里既尴尬不已，不知该怎么熬过这难熬的时间，低著头不敢看他们一眼。

好象感觉到三人中古怪的气氛，韩清便打破沈默，“江董，这是今天签署的合同，我们的条件全部都同意了。”然后停嘴看著江

长辉。

“恩，好的，先放我桌上，我明天再找你。”江长辉回道，眼睛却是看著陈家云，没看一眼合同。

唉，韩清在心里叹口气，这又是哪出啊？其实在江长辉把陈家云交给他的那天，他就已经察觉到了陈家云在江长辉心里的不一样

，对于男人之间的这种事，像他们这种高收入人群，从来都是见怪不怪，只是在刚开始时被江长辉的突然兴趣转变吓了一跳，但

……怎么还绞进一个举世闻名的花花公子方沐阳啊？

“我……我先回去了。”陈家云眼神躲闪著，说完连忙转身就走，简直像逃跑。

“家云！”方沐阳连忙上前拉住他，“这么晚了，我送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陈家云连连摆手，只想快点逃离这是非之地。

“家云！”方沐阳的手被甩开，看著陈家云冲进电梯，电梯门合上。

电梯缓缓下降，陈家云全身脱力地背靠著电梯，江长辉让他做助理真的是有企图的吗？他本来就觉得让自己做助理是件很牵强的

事情，没想到还真的是另有文章，如果方沐阳说的是真的，那江长辉对自己也是……。

他偷听他们讲话的事也被他们知道了，江长辉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也被心细的陈家云铺捉到，想到这里陈家云心慌不已，他不知

道今天以后要怎么面对江长辉，玉堂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他不能离开。

电梯门一打开，一股寒气涌进电梯，陈家云不禁打了个寒战，一下清醒起来。由于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一楼大厅的气温比楼上

要稍低一些。走到大堂，看见玻璃门外的夜幕和被风刮得如跳舞般的树枝，才想起自己的外套还放在办公室里。

要回去拿吗？陈家云犹豫了一下，抬眼看看外面的行人全身武装，包脖子包脸地与寒风做斗争，陈家云觉得还是上去拿比较好，

但怕又遇上他们，实在是尴尬。上又不能上去，出又不能出去，不禁觉得郁闷，陈家云心里一叹，看到大堂里摆的大沙发，陈家

云走过去坐下发著呆。

没过多久，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在夜晚宽敞空荡的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坐在沙发上的陈家云一个激灵，看见方沐阳边穿

大衣边从电梯里大步走出来，陈家云唯一的反应是躲起来，却坐在那里动不了。

方沐阳走得很快，也没发现陈家云就坐在大堂里，他拉开玻璃门走了出去，钻进了停在大楼前的汽车里，开走了。

大堂又恢复安静，陈家云有点惊魂未定，慢慢平息下来后，想想还是得上去拿衣服，便站起来走到电梯前。

刚要按按钮，突然旁边的电梯门“叮”地一声，陈家云紧张地看过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跨出电梯，好象发现旁边有人，猛地

又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看著陈家云。陈家云立马把头低下，不敢看他一眼。

“你的衣服没拿。”江长辉把手上的衣服递到陈家云面前。

“谢……谢谢。”陈家云忙接过衣服，有点局促不安。

一阵沈默。

“你还没走是想回来拿衣服吗？我看到你忘了拿，正想给你送过去的。”江长辉觉得自己在没话找话。

“谢谢。”

“你的衣服太单薄了，气温这么低，你要多穿点，免得感冒。”

“恩，我会的。”陈家云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江长辉的体贴让他心慌。

“拿著这个，我帮你叫车。”江长辉把一个纸袋放他手上，边向大门走去。

陈家云看著手中的东西，热乎乎的温度隔著纸张传到手里，是江长辉叫的外卖。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环绕在他的心头。

江长辉拦下一部的士，叫陈家云上了车，把车费塞到陈家云手上，陈家云没来得及说什么，江长辉便让司机开车。

躺在宿舍的床上，陈家云翻来覆去地睡不著，偷听到的那段对话仍在他耳边回响，搅得他心烦意乱。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

沐阳那边还没扯得清，现在又暧昧不明地加了个江长辉。如果不是陈家云意外听到，可能江长辉还不打算那么快让他知道。

对于男人之间的这种感情，陈家云还是不敢恭维，而且方沐阳的两次强迫也给他心里留下了阴影，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江长辉

是他老板，他不可能躲著不见他，公司还是得去，班也得上，至于那些事情……陈家云翻身朝内，难受地皱了皱眉，想想还是走

一步看一步吧。

25

“……老师？”

“陈老师？”

“陈──老──师！”娟子的脸部突然在眼前扩大。

“怎么了？”陈家云下了一跳，连忙把头往后一闪。

“你在想什么？我叫了你几声，你都没反应。”娟子瞪大眼睛看著他。

“唔……没什么。”陈家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点窘，忙问道：“题目做完了吗？”

“做完了。”鹃子把书本递给陈家云，陈家云拿过来仔细看起来。

娟子阙著小嘴，用笔头抵著下唇，若有所思地看著陈家云，过了一会儿，说：“陈老师，你这些天有什么心事吗？”

陈家云一愣神，随即又低下头，说：“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