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林棱

同事走了，空旷的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一人。陈家云把用剩的最后一点药水倒回瓶子里，小心翼翼的放进装药的玻璃柜,收拾好工

作台后，看了看窗外阴沈的天气，拿起袋子准备下班。

已经有好久没回学校了，今天想早点回去收拾收拾一个月没睡过的床铺，借书卡也要续办了，江长辉虽然提过暂时可以先住在他

那里，这样上班比较方便，但陈家云觉得这样不是很妥，毕竟不是什么很好的关系，他又不是没地方可住，再呆在江长辉的家里

实在不合适，学校又积下了很多事情没办，便谢谢了他的好意。

陈家云一盏盏地关灯，等关门边的最后一盏时，门突然开了，陈家云一看到来人时，手不由地一抖，袋子“叭”地掉在地上。

方沐阳看著他走了进来，陈家云步履不稳地后退了两步，跟方沐阳太近让他觉得恐惧。

“我一直在外面等你出来，我看你同事都走光了，还没见你出来，所以我就进来看看。”方沐阳用非常柔和的语气说道。

陈家云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一次次用友好的外表示人，等他相信他了，又一次次无情地伤害他。他这次又想做什么？

陈家云丝毫不见放松的紧张和惊恐，让方沐阳有点急噪，“家云，你别这样，我只是想和你谈一谈，耽误你一点时间好吗？”

陈家云连忙摇头，慌慌张张说：“我……我不想谈什么，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著就想离开这里。

方沐阳连忙拉住他，说：“家云！我真的只是和你谈一谈！以前的事情是我错了，我现在就跟你道歉！我其实是很喜欢你的，你

原谅我好吗？给我一次机会。”

陈家云听得惊呆了，微张著嘴不知该说什么。那天江长辉跟他说的话又回响在他耳边。

他可能真的是喜欢你，只是从来没真心喜欢上谁，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如果他是真心喜欢上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陈家云想到这，不禁羞怯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胳膊还被对方紧紧抓著的，连忙抽回来。方沐阳看他染上红晕的脸，眼睛一直，

就不知觉地走神了，等到陈家云收回手时才如梦惊醒，连忙松开手。

陈家云不敢看他，眼神闪避著，“我……我是男的。”虽然江长辉有开导过他，但面对现实时，还是说了一样的话。

方沐阳连忙宽他的心，说：“我知道，我们慢慢来，我会等你的，直到你愿意接受我。”然后紧紧地盯著他，见他不说话，又说

：“好吗？”

陈家云觉得头晕，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实在不是一个善于拒绝别人的人，从小就这样，每当别人有求于他，那怕那件事很难办

，他也还是会答应下来，因为他不忍心看到对方失望的样子，就连现在一个男人向他求爱，他居然也不忍心开口拒绝。

“我……”陈家云不知该说什么。

“没关系，你慢慢考虑，我不急。”方沐阳停了停又说：“我以前做过的事情，我郑重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以后会

好好待你的。我现在只希望你允许我追求你，好吗？”

陈家云低著头，不敢看他。

“你准备走了吧？我送你。”方沐阳说。

陈家云连忙说：“不……”

“不要拒绝我，好吗？”方沐阳一双美眸映出对方的身影，他深深地望著陈家云。

陈家云看著他，只好慢慢地把话咽了下去。

关上门，两人走到大楼外，方沐阳开车门让陈家云上了车，然后自己上车发动车子走了。

二十七楼的总经理办公室，江长辉站在窗边双眉紧锁，看著方沐阳的车离开。

19

一坐进车里，陈家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坐在那里手都不知往哪放。方沐阳时不时地看他一下，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却始终说

不出来。

车里有暖气，对著陈家云的脸吹，烘得脸上红红的。

方沐阳看得心神荡漾，却是什么也不敢做了。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有爱上一个人的时候，爱上了却感觉自己顿时就变成了一个傻

瓜，以往那引以为傲的资本好象一下子变得丝毫不起眼。

方沐阳不是很想就这样把他送回学校，只想怎么能跟他多处一下下，便边开车边绞尽脑汁地动脑筋。

请他吃饭？觉得他答应的可能性不大。

带他找个有意思的地方玩？他可能没兴趣。

编个理由请他帮帮忙？他心思这么好，肯定会答应的。但找个什么理由呢？

方沐阳第一次痛恨汽车的快速，眼看著目的地越来越近了，他还没想出任何头绪。如果车坏了就好了！

方沐阳灵光一闪，对了！车坏了就行了，就不能这么快回学校，他肯定也不会就这么扔下自己走的！哈哈哈！没错！就这样！！

方沐阳把速度开得越来越慢，故作奇怪地说：“怎么回事啊？怎么走不动了？”

陈家云也不由地担心起来，坐直了身子。

方沐阳把靠到路边停下，说：“哎呀，完全不动了，好象坏掉了。”

陈家云也著急了，说：“是吗？那怎么办？问题大吗？”

方沐阳拧起漂亮的眉毛，故作为难地说：“很难说，以前也是这样坏过一回，回来是拖回厂里去修好的，这次好象也是同样的毛

病。”

陈家云不由地著急，自己还好说，学校就只有两三站的距离了，走回去就行，但他岂不是很麻烦？

“那你怎么回去呢？”

“没关系，我下车检查看看。”方沐阳装模做样。看到陈家云为自己著想，心里著实很高兴，心想这个谎没白撒，算是有收获。

云宝宝真单纯，就算他的车真坏掉了，他想回去的话，方法还不多的是。

方沐阳掀开前盖，修长的手指托著下巴，“认真”地看了看里面的线线管管，摇了摇头说：“不行，我弄不好，得拖回厂里修。

”

陈家云也出来了，站在旁边说：“那怎么办？”

方沐阳很无奈地说：“我只能打电话给修理厂了，要等他们过来得两个钟头。”说完偷偷瞄了瞄陈家云。

陈家云也皱著眉在想什么。

方沐阳接著说：“你就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果不其然，陈家云就说：“我陪你一起等吧，就两个钟头而已。”

方沐阳心里乐开了花，“这样啊？那真是连累你了。”方沐阳知道这种话说得越多，效果就越好。“那我们先吃饭吧，饿著肚子

等可不好。”

陈家云便点了点头。

方沐阳心情巨好，事情办得很顺利，方沐阳心里一边哼著曲，一边四下看著思索附近有没有熟悉的饭店酒楼。

一道熟悉的男声从旁边传来，“怎么了？怎么停在这里？”

方沐阳只听其声，便知其人。转过身对黑色奔驰里的男人说：“我喜欢停在这里。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语气尽是献嫌恶，

很想对这个人说，你是多余的，赶快给我闪人！

陈家云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江董。”

江长辉没搭理方沐阳，问陈家云：“你们怎么停在这里？”

陈家云说：“方……先生的车坏了，要等修理厂的人过来拖车。”

方沐阳在旁边“哼”了一声。

江长辉一皱眉，看了看方沐阳的座驾，有坏到这个程度吗？居然要拖车。

江长辉打开车门下车，走到方沐阳的车面前。方沐阳有点紧张。

“喂，你做什么？你看不好的。”方沐阳担心会让他看穿。

江长辉没理他，重新支起前盖看了一下，又坐进车里，准备打开引擎。

方沐阳急忙在门前弯下腰，著急又小声地说：“你别多管闲事好不好，你给我出来！”

看著方沐阳那狼狈的样子，江长辉心里一下就有数了，不禁觉得好笑。他从车里出来，对陈家云说：“我先送你回去，他那破车

老毛病又犯了，有我呢，你就别担心了。”江长辉阴笑著看了方沐阳一眼，一语双关。

“喂！”方沐阳又急又气。

江长辉把自己的车门打开，对陈家云说：“上车吧。”

陈家云看了看方沐阳，又看了看江长辉。

江长辉说：“快上来吧，送了你，我好早点帮他。”

方沐阳狠不得一口吞了他。

陈家云想想也是，自己反正帮不了忙，江董好象能帮他修好的样子，那我还是回去好了。便对方沐阳说：“既然江董能帮你，那

我就先走了。谢谢你送我。”

方沐阳急得张了张嘴，啥也没说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陈家云坐进江长辉的车子。心里头锤胸顿足不已。

江长辉发动了汽车，载著陈家云扬长而去，把方沐阳一个人丢在了路边上。

20

“你怎么在他的车上？”江长辉目边开车边问陈家云。

陈家云不知该怎么回答，毕竟他不久前才被方沐阳强迫过，事情过了都还没多久，如今又和方沐阳走在一起了，任谁都会不理解

吧，更何况江长辉还是亲眼目睹了整个事情过程的人。

犹豫了一会儿，陈家云有点难为情地回答：“他送我回学校。”

江长辉看了他一眼，说：“还没吃晚饭吧？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陈家云吃惊地抬头看著江长辉，说：“方先生还在等你……”

“我会吩咐别人去做的，你就不用担心他了。”

驶进一大酒店的停车场，江长辉向服务生要了一个包厢，点了菜后，江长辉借口打电话，起身出门了。

站在大堂的落地窗户边，江长辉在手机上按下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边传来咆哮声：“你也太过分了吧！你他*的管得太宽了！我接他关你什么事了？”

江长辉把手机稍稍拿远一点，等他吼完才把手机拿近。

“你想要做什么我很清楚，但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那件事才过去几天？你就这么耐不住。你就不考虑人家受不受得

了。我告诉你方沐阳，你在你们方家是人人把你捧在手心的主，你在方家横走也好竖走也好都有人替你收拾烂摊子，但在外面，

不是事事都能由著你的性子来的，等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有你哭的时候！”

电话那边没了声息，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在思考什么，“你明知道这次我是认真的。”声音有点忍耐。

“我知道有什么用，你做出那种事，人家能那么容易相信你吗？我还是得提醒你，他今天之所以上你的车，可不是你方大少爷的

魅力，你今后最好少做这种事情，省得他为难！”

挂了电话，方沐阳恨恨地把手机甩在座椅上，他*的平时一副温文而雅的绅士样子，嘴巴却毒得像蛇蝎！

打转方向盘，车身急速掉头，快速驶离。

江长辉回到包间，菜已经上齐了，陈家云看到他进来，问：“是公司有事吗？那……”

江长辉打断他，“没事，一个朋友的电话而已。”

江长辉拿起一个蟹，掰开来放到陈家云的碗里，说：“尝尝，他们这儿做海鲜做得不错。只是还没到产蟹黄的时候，不然那时候

吃更好。”

陈家云有点拘谨地坐著，虽然不是第一次和他吃饭，但和他坐在一起，人总没办法显得自然。

“家云，你懂文件处理吗？”江长辉边剥著手里的蟹边问。

陈家云一愣，“文件？我在学校的招生办工作过，有过办公室的工作经验。”

“我在玉堂制药这边需要一个助理，玉堂制药是上个月才被我收购的，因为考虑到内部稳定的问题，我没有换掉里面原来的管理

人员，有不少高层管理是原来的老总的亲友，对玉堂易主一直心有不甘，他们会不会从中搞鬼都很难讲。由于是初期，面临解决

的问题还很多，但玉堂原有的人员我都不放心用，从其他分公司调人也不太合适，我目前需要的是一个懂生物医药，背景简单，

我能信得过的人。”

江长辉转头看向陈家云，说：“考虑了很久，我还是觉得你比较适合。你可以考虑考虑再给我答复，因为助理这个职位在最近几

个月里工作量很大，而且也不是纯技术的职位，工作性质综合性比较强，会涉及各个部门的工作，因此会有一定的难度。”

“你今天回去后好好考虑一下，明天我会在公司问你结果。”江长辉不紧不慢地说。

21

陈家云这突来的事情弄得有点懵，他没想到江长辉会看中他让他做助理。如果他答应的话，就意味著他结束医药方面的技术工作

，从事更为繁杂的管理工作，他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了，但不管怎样，他心里还是有点激动，对于挑战他还是乐于接受的，在学

校里这样的挑战他就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只不过那都是在实验室里。但一当从事工作，挑战来自何方就不那么重要了。

回到宿舍，陈家云把床单换了，被套枕套什么地也一起换洗了。又把书桌彻底整理了一下，一个月没碰，抹布洗黑了一桶水。

在水房清洗床单时，一同来洗衣服的王肖边吃力地搓著桶里的衣服边说：“谁他妈胡说不拿个硕士本本就找不到工作的？我看你

在玉堂不一样也做得很好，害我拼死拼活考个硕士，这下又要磨上两年。”

陈家云笑道：“那不很好吗？在学校多自在啊，干吗急著出去找工作？”

“还不是我那老妈，天天说我在学校是混饭吃，读四年书没见我拿个什么表彰，她当我是她们那辈的人啊？做个事非得要受表扬

，才能说明你不是社会主义国家的蛀虫。如果不是为了将来找工作容易，我才不会考什么硕士呢，真是虐

待人！啊──啊──啊──我真是命苦啊！”王肖在水房里仰天长嚎。

陈家云失笑，“看不出来啊，那段时间见你那么拼命，还以为你真是胸怀大志呢，原来你一直是在受折磨啊。”

“不是说玉堂很难进吗？早知道本科也能进得去，我就不会去考了，真他妈倒霉！”王肖不无沮丧地说。

陈家云低下头洗自己的东西，教授推荐的事是保密的，除了他和教授，没人知道。他突然担心这种假像的经历会不会误导自己的

同学，但又一想，该考研的也都已经考上了，都只能再乖乖地读上两年，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肖神神密密地说：“我听说前不久玉堂被泰宇给吞并了，所以现在玉堂也是归江长辉在管，我堂哥就在亿峰贸易做事，也算是

个官，我听他说当时江长辉在收购玉堂时，还把玉堂原来老总的几处房产也收了，我是不太懂啦，反正那个老总当时弄得很惨，

我堂哥公司的人都说江长辉是个厉害角色，够狠。”

陈家云听到这些话有点发愣，虽然他也知道江长辉一人打拼天下，仅用八年时间就创建了这么大的一个商业帝国，如果没有超凡

的才能是不可能做到的。但对于江长辉的“够狠”，他还是没法与平时看到的江长辉相提并论起来。

“等我硕士读出来，你都在玉堂工作两年了，到时候哥们进玉堂，你可得多关照点啊。嘿！想什么呢？”看到陈家云发愣，王肖

用手打了一下桶里的水，溅到陈家云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