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妖孽王爷(山长水远)下——水晶蓝雪

作者:水晶蓝雪  录入:06-26

“卫珣,你好大的胆子!”卫珧终于勃然变色,“朕堂堂天子,岂会受你威胁?包藏祸心,意图加害我朝者,朕会一一彻查,你且死了这条心!虎毒不食子,朕不会杀你,朕要从此将你幽禁在深宫,永世不得见天日!”

像是早已猜到了卫珧的反应,卫珣浅浅地吐了口气。

“我明白了,那就请皇上按您的意思做吧。不过,我以为,皇上应该知道,纸包不住火的道理。您篡改先帝遗诏,害死本应继位的大殿下一事,陆相国在绝笔诗中有明白的提示,我已写就檄文,天下皆知只是时间问题。”

抬眼一瞟早已面无人色的卫珧,卫珣唇角上牵的弧度益深,“倘若我无法救他,我便如皇上所愿,眼看着皇上成为世人得而诛之的伪帝,见证了昭明日落之后,再追随他于地下……无论哪样,都甚合我意。”

卫珧被他激得胸闷气短。眼见卫珣那张脸波澜不惊,他自己却恼怒欲死,卫珧明白,自己已经失了上风。

原来,这小子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不出声地算计自己……并不是不知道他肚内别有一番心思,只是没想到,他竟这么大胆。满心以为已经驯服了他,还安插耳目在他身边,却还是被将了一军。

只不过,卫珧心内冷笑,眼看就可以把你老子将死了,却被那姓桑的过河小卒乱了阵脚,车马炮都心甘情愿地拱手献给朕……如此丰厚的交易,朕岂有拒绝之理?

虽然窝心,但是朕出棋不慎,这口气只好忍了。想到此,卫珧凛然一哂。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朕怎么还会忍心让朕的爱子伤心呢?朕决定,同你作那个交易。”

卫珣眼波微动,尚不及回话,卫珧突然又道:“不仅如此,珣儿,朕还要特别开恩,成全你和桑青这对爱侣。”

卫珣愕然地抬头,“皇上这是何意?”

“若你按先前说的,将一切交待清楚,朕不但会饶桑青性命,也会放你自由,以后你们俩要双宿双栖,朕不再干涉。”

卫珣听闻卫珧的决意,不但没有欣喜,面色反而一下子变得煞白,他扑通一声跪地央求:

“皇上,珣犯下大逆不道之罪,罪无可赦,死有余辜,请皇上治珣死罪!”

说完,他重重地给卫珧磕了一个头。卫珧面露异光,似有些不解,神色却变得难看起来。

“朕已答应了你的条件,你居然还敢跟朕讨价还价?”他冷冷地斥道,“别以为朕听不出你的心思。你不甘为救一个人背上叛徒的名声,想一死以全你的气节,朕偏不准!给朕听好了,你想求朕赦免桑青就只有这一次机会,倘使错过,任你事后说破了天,朕也不会改变心意!”

失了血色的脸惨白如雪原,卫珣怔怔地跪着,不动不言,空茫的目光竟似痴了一般。卫珧对此表现出了出奇的耐心,亦不言语,只任凭他发呆。卫珧心里清楚,卫珣不会有二话,只能接受,他近日会来见自己,又说出那番话,便是抱定了破釜沈舟之心,志在必得。

果然,漫长得仿若过了几个日夜,卫珣终于缓缓嚅唇,吐出一句话。

“……如此,便谢皇上……恩典……”

满意于他的反应,卫珧一笑,“那好。”随即,他唤来宫中服侍的太监,令他去取诏书、朱笔和印信。

“朕这就拟诏。相对地,你可以履行承诺了么?”

第八十五回

这几日,昭明京城临渊的空气完全不似季节一般秋高气爽,可谓风起云涌。一连发生了许多大事,其中一件惊天大案便是崇平王卫璁纠结南方重兵意图谋反,尚未举事便被朝廷悉破,皇上下旨,火速将在瀛洲的卫璁押送至京城,差不多同时归案的还有参与谋划起事的数十名衔级不等的将尉。江南数地的驻军也受累遭了殃,由上至下来了个清洗彻查,有嫌疑的军兵都被不同轻重地治罪,人员调动空前,军心涣散,士气大损。

那卫璁到了临渊不足三日便被判处极刑,在法场被枭首示众。据观刑的平民传言,那卫璁临刑并不喊冤叫屈,甚至一声也没出,直似哑了一般;到那刽子手将他头背压下,他都不曾低头,只是一个劲儿望着某个方向,连眼都不曾眨一下,却不知是在看什么东西。又有人说,那人犯头被砍下来后并不瞑目,片刻,眼眶中竟流出两行血泪,嘴边还带着笑;那人头悬在城门上示众,血泪三日未干,诡异的笑容抬头可辨,真是可怖之极……

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刻,远道而来的瑟珞使者抵达临渊,拜会了天圣帝。来者非是旁人,却是瑟珞大汗的亲侄,鸿鹄王索仑昌英。据闻,这索仑昌英在瑟珞国中地位仅次于可汗与皇子,在战场又是一员名副其实的虎将,绝对可称得上重量级人物。

他这次来,为求通使,另外,还是护送瑟珞的明珍公主入昭明,纳与天圣帝为妃。那明珍公主听说是瑟珞数一数二的美女,虽不及中原女子娇细,却自有一种异邦不羁的美。天圣帝龙心大悦,当即收下礼物,应允和亲,册封明珍为淑妃,并且下旨,封皇御弟、延庆王卫珣为特使,出使瑟珞,以缔两国万世之好。

卫珧私下里对卫珣的解释并无多么冠冕堂皇。「……你和桑青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决定派你和桑青出使瑟珞,若无恩诏与异变,不得返回昭明——朕说过,你是朕之子,朕绝不会杀你,而且还成全你们,在外乡当一对逍遥佳侣,珣儿,你可得感念‘父皇’的恩典啊,哈哈哈……」

对于卫珧的旨意,卫珣没有任何异议,甚至没有回应只言片语。卫珧答应不杀桑青,卫珣的目的已经达到,但同时,他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卫璁沈甸甸的信任、许许多多鲜活的生命、长久以来支撑着卫珣本人生存下来的信念和心愿,因为他的一己之私而被葬送。他背叛了无数人,却又不得与他们共死,就连最后一点虚幻的自我安慰也被粉碎。卫珣首次尝到了万念俱灰的滋味。

既然一切都已付诸东流,卫珣也没有必要再计较自己的归宿,因而,卫珧让卫珣出使瑟珞,他并没有二话,尽管他明白,所谓特使,不过是人质而已,只要瑟珞与昭明保持和平,自己就得在瑟珞一直呆下去,更遑论,卫珧也明令卫珣不得回国。

可是……卫珣寂然一哂,互换人质应该只是瑟珞的障眼法而已。那明珍公主搞不好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牺牲品,瑟珞不过是利用和亲和人质迷惑昭明。有朝一日,瑟珞决计攻克昭明,首当其中被除掉的,便是自己这个质子。

罢了,卫珣摇摇头,这样结束,对于作为一个错误而出生的、人生中充满罪孽的自己而言,算得上死得其所了……他脚步虚浮地走出宫门,低头走着,连头顶的白日都不愿多看一眼。突然,一双脚立在卫珣面前的地上,阻住了他的路。

卫珣不得不抬起头。面前出现的是锦城,他形单影只,面有凄色,眼角泪痕依稀。

卫珣见他这样子,反倒缓缓绽笑。他走上前,揉揉锦城的头顶,“傻瓜,你哭什么?”

锦城被他一问,又开始抽泣,眉宇间满是辛酸和不甘,“……王爷,锦城太没用了,什么也帮不了王爷的忙……您要离开京城,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不知要吃多少苦……”

卫珣又笑笑,“这对于我来说,倒也没什么不好。”他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白玉瓶,递给锦城。

“这是我向皇上求来的,里面有三丸药,你每月服一粒,连服三个月,皇上下在你身上的毒便会完全解除。”

锦城怔了一怔,脸上的颜色变了几变,“王爷……?”

卫珣凝望着他,怅然一叹,话音里带了难得一见的温存,“锦城,你命中多舛,从小就受了许多苦,在我身边五年,默默地忍受两难的矛盾委屈,我这个做主人的没有能力维护你,却只能冷眼看你为难。如今,我将要远行,皇上也不再有继续控制你的必要了,我便向他求了这解药来,你我主仆一场,这就算我最后为你做的一件事吧……”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锦城打断,他两眼瞪得老大,“‘最后’?这是什么意思?王爷不要我了?”

卫珣摇摇头,“你也知道,我此次前途渺远,一定很辛苦;你若再跟着我,势必被我牵累。我是不值得的,锦城,你该有自己的人生。”

“不!”锦城终于哭叫出来,扑通跪倒,“我的人生,正是王爷您给的啊!在皇上派我到您身边之前,收留我、教练我的人,还有皇上,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一件利用的工具,只有王爷您对我说,想伺候您,就把头抬起来,堂堂正正地做人!您是第一个把我锦城当人看的……!从第一面起,我就发誓,我要一生效忠王爷,所以,我……”

他抬起泪眼,眸色坚定地望着卫珣,一字一句地道:“锦城要伴在王爷身边侍奉王爷,王爷到哪儿,锦城便陪您到哪儿!”

卫珣眸光凝固了一刻,而后,终于像是认命一般地笑叹:“那好吧……既然你不领情,那你就跟着我吧。”

锦城眸中尚有泪光,却已笑逐颜开。“锦城遵命!”

第八十六回

秋风萧瑟,碎雨如烟。

一步,两步,三步……走出囚室,登上连接牢狱与外界的阶梯。应当只过了不到十日,没有人看管押送、完全听凭自己的双腿行动的感觉,竟已变得陌生,仿佛已经数百年不曾体验过了。

终于脱离了阴暗的天牢,踏上了坚实的路面,恍如隔世的错觉令人有些晕眩。浑身上下遭到笞打和烙刑的伤刺骨地疼痛,此时,外面风雨交加,痛楚益剧,几乎就要支持不住。

远远地,寥落无人的街上,有个被风雨模糊了的身影进入了视线。他渐渐近了,手上撑着一柄油纸伞,面上似喜非喜,似愁又非愁。

油纸伞连同自己头顶的雨滴一并遮住,那双凤眸却如同这微雨一般,空蒙而迷离。

惊觉,自己竟与他相距如此之近,还失了神,下意识地后退,脚下却一滑,身子颓然向下倾倒。

雨伞掉落在积水的路面,倒下的身体却被紧揽入怀。本应厌恶却稔熟到亲切的体温令怀中的身体酥软,再无力推拒。相偎的温暖熏染了疏风细雨,一个人胸中的搏动从贴紧的心口传过去,变成另一个人的心跳……

纳妃与庆典耽搁了不少日子,十日之后,昭明特使与瑟珞来使正式启程,远赴瑟珞。随同的车马甚众,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从拜托佟郁到现在,早已超过五天,佟郁应该已依自己所托,带桑氏几人离开临渊了吧……挑起帘角,从马车的窗子向外睥睨,望见那个正骑马追随马车的青色身影,卫珣寂寥地一喟。

他身上的伤并未痊愈,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其实,卫珣心里明白,即使身上的伤好了,他心里的伤又如何平复?卫珣知道,桑青一心想澄清父亲获罪的原因,所以他才会去找刑部尚书,但却被父亲的故人出卖;自己出于私心,不顾一切救他不死,皇上的敕令却生生将他与亲人分隔两地,此一生,不知何日才能重逢……偷眼瞥到那人平静无波的侧脸,卫珣凄然一笑。

他知道桑青此时同自己一样,已经被一事无成的颓败和遗憾深深网罗,再也没有什么心力去试图抗拒命运的安排。

即使现在告诉他,他最想知道的真相已经无虞,但却已没有了意义。以后,你若还想听,所有的一切,包括我做的事还有我的心里话,我都……卫珣黯然一嗟,放下车帘。

黄昏,队伍停在第一家驿馆前,锦城扶着卫珣,在若干随侍簇拥下进去休息。桑青不想同进,他傍马立着,遥望着血色残阳渐渐西沈。一个人脚步轻轻地向他走近,桑青转脸一望,面上显出呆怔。

“昌英……”

“怎么不进驿馆休息?不累么?”昌英嘴上如是说,却在桑青身旁站定,伴他同眺远日。半晌,他仿佛感慨一般,叹了一句,“青哥儿,究竟是这红尘太小,还是……你我缘分太深?”

不久前,第一次在昭明特使的随员中见到桑青,昌英费了好大劲才压抑住自己的惊异。当初秘密救出桑青、送他离开瑟珞,昌英就没想到能再见到他,更别提自己后来出使昭明,而他,却阴错阳差地出现在被派往瑟珞的使者之列……

昌英对于桑青的爱火从未真正熄灭,这一次随着重逢,被埋葬在心中的情感又即刻复苏。“青哥儿,”昌英望着桑青的侧颜,低柔一笑,“你们中原有句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我想,便是我们有缘,所以,即使分离,即使千山万水阻隔,还是会再度相见。”

桑青闻言,睫毛微颤,转过脸来面向昌英,“昌英,你多次救我于水火,我听桑瑞说,上一次也是你冒险设计将我救出。你为我牺牲良多,我真的……不知如何报答。”

昌英摇头笑道,“你跟我道什么谢。你是我爱着的人,为你付出多少我也在所不惜。”

桑青垂下眼眸,昌英话中那个“爱”字令他心中又闷又痛——一颗心已经被最初的恋情伤透,可是昌英对他的痴心爱意又不能视而不见。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再不知好歹地迟疑下去,应当干脆什么也不考虑,握住昌英伸来的手么?……

见桑青目光飘渺,昌英以为自己的话又令桑青困扰,有些失落地岔开话题。

“这一次,你要回瑟珞同大汗和戈努碰面,我有点担心。”

经他一提点,桑青才记起,听桑瑞说过,昌英是造成自己已死的假象才帮助自己逃走的,自己此番回到瑟珞,两方照面,不就穿帮了么?想到这里,他问昌英:

“昌英,我离开之后,瑟珞情势如何?”

昌英略一回忆,答道,“大汗的伤不久便痊愈了,你诈死的事也没有露出马脚;但是,大汗伤好后却撤消了即日南攻的号令,转而与昭明通好。大汗的做法虽然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但我想,他是不可能放弃征服昭明的,必是另有打算。”

桑青赞同地点点头。所谓的议和与通使,桑青相信,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而已,索仑图吉野心勃勃,扩张疆土的念头怎么可能轻易打消?昌英估计得应该不错,他必定是有别样计划。

自与桑青别后,昌英心中一直有个悬念。究竟那日晚上在图吉的王帐中发生了什么,桑青真的出手刺杀图吉了?如果是,又是为什么?……但见桑青面色寞然,昌英有心问,终究还是作罢。他想起什么,从腰间解下一只皮囊,取出里面的一件东西。

桑青望见那物时怔了怔。那是昌英当是送给他的镶祖母绿的金匕首,他刺伤索仑图吉后,那匕首便留在了现场。

“大汗认得这是我的东西,也不便扣留,我便一直带它在身上。”昌英笑笑,将匕首递给桑青,“我已经把它送给了你,它便是你的了。现在我们重逢,这东西也当物归原主。”

桑青犹豫一刹,依言接过。映着落日余晖,金匕反射出灿烂的光芒。他二人只顾谈话,却未察觉,背后几步之外的驿馆,有个人的身影掩在门内,那金光一直落在他眼底。

第八十七回

是夜,残月如钩,朔风飒飒。驿馆中灯火稀疏,大部分人已入梦。

昌英心绪纷杂,有心就寝却了无睡意,无奈只能坐在屋内,就着烛光擦拭兵刃。忽闻门上响了三声,他一呆,起身来到门前。

推书 20234-04-21 :泫灵记事录——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