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文主义 下——Natsura

“人家大你十二岁，你到他那么大了估计也会了。”赵一鸣回答。

“你也大我十二岁，你怎么不会做饭不会打扮，看起来老他十岁？”

“你……”赵一鸣被长桐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下去帮他。”罗素说完，把吉他放在一边，撇开其他人离开了。

长桐看着罗素的背影，忘记了和要赵一鸣吵架的事情。“小狗话说也会做饭……唉，怎么都这么能干。”

“你这种只知道上学和玩的小少爷哪里会想到要做饭做家务。”赵一鸣讽刺着，“只有独立了才知道生活技能的重要。”

“你呢？”长桐再次反问，“你家务难道不是交给老婆做吗？”

“我结了婚，情况又不一样……”

“你还不是在为你的大男子主义找借口。”长桐也嘲讽着，“男人只用赚钱养家，女人负责打理家务，所以童年由母亲照顾，成年由妻子照顾，男人生来就是不用做事的——难道你不想说这个？”

“你——”

“哎呀，怪不得人家对尼采有意思。比一比就知道了。你就把人家当成厨师加佣人加泄欲工具了是吧？”

马庭愣了一下，立刻反应到形势不妙。眼看赵一鸣的表情立刻转阴，沉声说道：“你真的该去治治，少说话会死吗。你懂什么？”

“我不懂，我就知道就算尼采死了罗素还是向着他，你女人还是向着他，说明他有他的好。你说你爱她，你不准她生下别人的孩子，你凭什么？你反思过自己没有？为什么自己比不过尼采？把她当作自己的东西，要她听话，把她管得严严的，但是女人也是人，不是用来伺候你的，不是给你生孩子的工具。你得把她当作人看待。”

“你的意思是我不把她当人了吗？”

“你忙工作，赚大钱，还尽孝，她在你生活中只占几分？你每天多少时间能见到她？又花多少时间去想她？我看根本没有。你肯定以为结了婚就完了，然后就是传统模式的家庭生活，女人只用相夫教子。你可以想想尼采，同样是男人他就和你想的不一样。你也可以看看现在的小狗，主动帮人家去做饭。不管怎么样，比起来你就是失败得有原因。”

赵一鸣听完他的长篇大论，即使有几分道理，但是理智也被愤怒冲散了。“你凭什么教训我？你结过婚？就是嘴上会说，事情怎么会有这么简单。”

“不要不承认。让我再说，你就是感谢尼采救过你，但是后来你在事业上成功有了成就感，有了和尼采平起平坐的资格，但是他还是比你成功。你羡慕他，然后现在直接变成了嫉妒，再是恨。你说的总是和实际脱节，嘴上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你说他好，但是你不能坐到跟他一样好，你要想想你为什么做不到，道理又不是不懂。我没教训你，都是建议。你这事不完了，小狗也不会舒坦的，乐队也安宁不下来。”

赵一鸣陷入了沉思。长桐说完后，心里舒坦了很多，但是没有一点得意之感。

“你是从哪儿学的？看这么些东西干什么？”

“没学，就把你和身边的人比了一下而已。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自己应该也能发觉，但旁观者清。我爸也是好男人，到现在还对妈妈好得不得了，百般照顾，把她当公主看待。对比起来总觉得你活该。嫂子绝对是个好女人，又漂亮人又好还贤惠，你不能把她糟蹋了。”

沅沅绝对是个好女人，这个不需要别人说。赵一鸣一直都有种自己配不上她的心态，生怕她哪天会跑掉。照这样看来，自己的确配不上她。

“相比起来我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她根本不爱我爸，完全是因为我爸爱她。她是个扭曲的女人，没什么好说的了。”长桐语气低落下来。

赵一鸣皱起眉头：“怎么能这样说你妈？”

“这是我家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了。”长桐摇摇头，“生了孩子还再婚什么的情况比你的复杂多了。你真想打动嫂子就要来软的，女人都吃这一套。像你这种男人偶尔为之的浪漫肯定功效巨大，让她听话也不就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反正本来她就爱你，你让她知道这个活人比那个死人更重要更值得去爱就好了。”

“……你……你怎么这么老练……”

“女人虽然难以琢磨，但是规律还是有的。”长桐轻描淡写地说着，“大多数女人都很好对付。”

虽然不想承认，但长桐的确又给赵一鸣上了一课。自己的思维已经僵化，习惯用自己判断别人，而很少换位思考。但是长桐能看见细节，能想得很全。在感情方面，或许他比自己成熟。但是赵一鸣也感觉到长桐心里隐藏的阴暗。所谓吃一堑，长一智，长桐感情上一定受到过不少挫折。

晚餐开始了。修泽和罗素并不知道刚才楼上发生的事情，只是把菜端上餐桌。长桐则是一副很激动的表情，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赵一鸣心里有些不平静，罗素看着就问：“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好？”

“没什么。”赵一鸣摇摇头。

罗素只在一边洗菜择菜，掌勺的还是修泽。修泽的菜在外形上就能给人想吃的欲望，色泽很漂亮。长桐仔细观察了一下，问：“我怎么觉得像是餐馆直接买来的？”

“我看一般的餐馆也不会有这么好看。”赵一鸣补充。

因为胃不好的缘故，修泽的菜都比较清淡，所以颜色很鲜艳。罗素第一次看到修泽做的菜的时候，也有一种这其实是直接买回来的错觉。后来看到锅里的剩余的菜，罗素才能完全肯定这是修泽做出来的。

味道也不用多说，长桐吃了第一口就说“西施你为什么不是我的妈妈”，马庭则惊呼“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赵一鸣虽然没说话，但是心里也感叹味道非常的正，沅沅做的是湘菜，口味偏重了一点，这个不咸不淡的反而感觉很好。

进餐的时间异常短暂，除了修泽其余的人几乎都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饭菜，修泽自己反而没吃多少。看着底朝天的盘子，罗素在心里感叹人多战斗力就是要大一些。

“西施，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和你对着干了！”长桐说的几乎要哭出来了，“你要是早点做给我吃我早就崇拜死你了！”

“我真的很想问如果不是厨师怎么能做出这么好的菜。”马庭也感动得一塌糊涂。

修泽低下头，避开众人的目光。“……有人想吃就会去学着做了。”

“谁？”长桐问。

“很多人。爷爷奶奶……还有……艾尔莎。艾尔莎喜欢吃中国菜。”

艾尔莎是修泽已经去世的女友。罗素发现修泽现在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了她而做的，几乎是她塑造了修泽这个人。原来做菜也是为了女朋友……罗素暗暗感叹。

长桐想也没想疑惑地问：“那为什么要给爷爷奶奶做菜？你们住一起吗？做菜不是妈妈做吗？”

修泽没有回答。

长桐惊恐地睁大眼睛，捂住了嘴巴：“不会吧！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修泽摇摇头，轻声说了句“没什么”。

其实罗素也有些惊讶，他从没听修泽讲过自己的家人。没想到妈妈居然已经去世了——看来他经历过不少亲密的人的死亡。

“她是因为难产死的，我相当于根本没见过她。也没什么。”修泽叹了口气，“说得有点多了，还是算了吧。这里清理了就去练习。”

罗素站起来要帮他，被拒绝了。修泽一个人清理完了桌上的盘子。

“我果然什么都不知道。”长桐远远地看着厨房里的修泽小声说，“我真的错怪他了。他能这么正常真的很不容易，一般这种不幸福的人都会直接去报复社会。西施是个好人。”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罗素有些无法平静。这里除了修泽所有人起码都有完整的家庭。

“西施童年绝对过得不幸福，他的爸爸肯定是爱妈妈的，所以爸爸肯定不喜欢西施……所以西施可能就比较自闭吧。缺乏母爱，父亲又有些记恨他……他很缺少爱，因此人际关系处理得不好，而且家庭气氛太压抑。在国内生活得不好，所以后来才会出国。可能是这样吧。”

罗素想的只是他学艺术所以出国了，没想太多。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隐情。修泽隐藏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一直以来包装自己的缘故果真是不想让人看见他的过去。以前觉得他抵触他人的接触，想设立自己的空间，现在看起来则是他不想让人同情自己。

“……他很坚强。”马庭短短地说了一句。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正在忙碌的修泽。看起来不近人情的修泽迅速地被拉近距离。他小心翼翼地为别人学习，满足他人，用他人填充曾经不被需要的自己。一旦从心里认同，就会变得很温柔。在感情上是个很纯粹的人。

“要是西施真的是个姑娘，打死我也要把他追到手。”安静了很久，长桐忽然说道，“但可惜了他是个男人。是个男人这样就有点太过分了。这么完美的人上哪儿找去。”

“我们……应该被接受了吧？”马庭弱弱地问，“他以前从来没做过饭，也没当众说过自己的什么。”

“都是罗素的功劳，我们只是沾光。”赵一鸣评价着。

罗素摇摇头，轻轻地叹气：“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根本没有真正关注他。我以为……只用关注表面就可以的。”

长桐看了赵一鸣一眼：“看到没，学着点。要这样想。”

“不，已经很不错了。比起一开始修泽现在已经很像普通人了。”马庭说。

“那是因为小狗很像人类，很自然很淳朴的好人。”长桐笑嘻嘻地说，“小狗一定要珍惜西施，遇见这样的人是你上辈子积的德。哎呀，西施来了。”长桐立刻换上严肃的表情。

“还不上去吗？”修泽疑问地看着在餐桌边站成一排看着自己的众人。

“上去，现在就上去。”长桐打头走向楼梯。

第三十三章：诅咒和祝福

罗素其实有点后悔接下第三家酒吧，但是他觉得对于城西既然已经没有抵触，就没有了只在铅蓝唱过的这家唱的必要。

是一家新开的酒吧，店长是以前尼采的熟人，赵一鸣也和他很熟，所以罗素还是答应了邀请。

第一天来的人很多，乐队熟练地暖场，气氛非常好。罗素很明白他们并不都为乐队而来，相比之下可能是乐队的知名度提高了吧。

来客的目光大多集中在修泽的身上，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到后面修泽开始唱的时候，观众的注意力开始集中在乐队，甚至有一首歌唱到后来所有人都屏息倾听，除了修泽的声音一片寂静。

完美的外表，动人的歌声，修泽无法成为背景。虽然旋律是安静的，但他无法被忽视，简直就是像在命令别人去听去看。就这一点，是和铅蓝很像的。寒池也以自己的个人魅力为铅蓝赢得了不少人气。

现在罗素真心觉得抒情的歌曲也很好，歌词里也有几句能产生共鸣，感到别扭的小提琴也越来越顺手，一切都变得顺畅起来。罗素无法判断这是不是一件好事，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听修泽唱歌这么久，最大的感觉应该就是修泽的歌声缺少变化，虽然没有发挥失常过，但也并不是好事。缺少技巧，过于平实，这在现场并不太好。惊艳之后会有些烦腻，缺少新意。不过罗素觉得自己没权力批判他，因为自己天生的唱功都比不过他。唯一能肯定的，或许只是自己在用全力而唱，而修泽并没有显示对唱歌的热爱。他的唱不是来自于他自身。

……不过真正能听出这些的又有几个人呢。

演出成功的结束了。说实话罗素很喜欢这里的音响设备，效果很好。

整理好了东西，长桐觉得应该来庆个攻，赵一鸣直说没心情，要回家。于是长桐又提出了要撇开赵一鸣庆功的想法。

罗素站在一边，心里乱乱的。刚才唱得歌已经唱不下去了，必须要有新的歌才行。他看着酒吧里坐着的一群女性正看着有点喧闹的这边。他打消了念头，转头看了看修泽，修泽正在整理衣领，然后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之后他抬头看了不远处的女性们，她们迅速地带着奇异的表情低下头去。

罗素忽然觉得哭笑不得。

旁边的争执没有尽头，罗素漫无目的地扫望着酒吧的人们。忽然一抹红色映入眼帘——那是寒池的头发。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那里了。他正看着自己。

他怎么来了？

寒池的表情似乎有些变化，但由于光线和距离，罗素没能看清。对望了一会儿，寒池向这边走来。

罗素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觉得他来势并不友好。他站在罗素的身边，修泽也看着他。

“罗素能借我一会儿吗？”

那边的争执停止了，都看向这边。对于长桐和马庭，寒池完全只是一个打扮时尚的漂亮的年轻人。

“小谢？”赵一鸣惊讶地问道。

“鸣哥好。”寒池乖巧地打着招呼。

“怎么回来了？”

“回来找师鸿有点事，顺便处理一下学校的事情。可能在走了就很难回来了吧。”

“这样啊，”赵一鸣点点头，“那好好加油。”

“嗯。”寒池保持着微笑，然后转向罗素，“走吧。”

“喂……”罗素刚想说点什么，就被拉走了。

剩下的人远远地看着被拉走的罗素，很久都没说出什么话来。

“……我怎么觉得谢寒池跟我想象的有点差距？他打扮怎么这么娘？”长桐评论着。

“但是长得的确很好看，很会打扮。很像明星。”马庭说。

“的确，感觉不坏。”长桐点点头。

赵一鸣听到就笑了：“难得啊，还有你第一印象感觉很好的人存在。”

“你什么意思？是你自己有缺陷好不好！”长桐横了赵一鸣一眼。

“但是我觉得……他有点像修泽。”马庭忽然说。

大家看向修泽，修泽轻声问：“有吗？”

“的确有那么点。”赵一鸣也说着，“气质有点像。”

修泽没有说话，望向一边，感受着加倍的不悦。刚才他非常想伸出手拉住罗素，他不希望罗素被寒池带走。

企图破坏现在和平的人，都是敌人。

“铅蓝的歌，唱得不错嘛。”

寒池语气略带嘲讽，但是更多的是一种悲伤。罗素想说什么，但是没能说出口。

“现在过得很好的样子，新火山很年轻，很好。叫陈修泽的那个很帅，嗓音很好听。”

罗素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听着。

“过得真好。”寒池的语调有些古怪，“我不在的短短几个月，这里就翻天覆地地变了。今天来这没人认出我，反而有人在和身边的人介绍火山。”

罗素觉得必须说点什么打断他，于是很常规地问：“找我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