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九点,我看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边让司机送我去海琪宾馆附近。
司机有点搞不清楚海琪宾馆的方位。
天气有点热,我的反应也有点慢了,差点忘记司机这种正经人,自然不知道海琪宾馆的含义,我平时去那周围,也都是打
的过去的。
那也算不上宾馆吧,只是一个稍微大点的招待所,周围酒吧林立,多的是消遣之处。
我这段时间太过空虚,需要找个人来陪。
前段时间太忙,也没有什么时间做私人消遣,尽管周江知道我的事情,他毕竟是个直人,我更无意掰弯他,更不喜欢时时
刻刻他都跟屁虫似的监视我。
工作之中,同道中人的老板自然不少,也是需要到有满足特殊需要的酒吧去的,周江却并不生硬,应付自如,无所谓一样
。
他这一点我倒是很喜欢。
然而私底下说起来,他仍然是不能理解我们这些人的。
“怎么就会喜欢男人呢?”
我点着烟,反问:“你怎么就会喜欢女人呢?”
他哑口无言了。
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本能罢了。
那酒吧叫“风口”,名字倒也不怎么特别,不过是圈里生意最好,最热闹的一家。我去这里,从没有兴趣欣赏节目,喝上
两杯,要是碰不到合适的就付钱走了。
时间长了,跟老板和调酒师就算认识了,所以难怪这家生意火爆,总能将客人的脸记熟,谁都愿意来让自己宾至如归的地
方。
我倒无所谓,常来这里除去人多可以轻易混迹其中以外,更多的原因是老板留了位置给我,那是个角落的位置,离舞台最
远,满座之时毫不起眼,人少之时,灯光较生意火爆时暗许多,坐在那正好被一片阴影挡住,更不觉的突兀。
快到七夕节了,风口里开始张罗中国情人节的事情,并为之做宣传,台上说相声那两人时不时就对过几天酒吧里情人节的
节目提几句,吹的天花乱坠,吊人胃口。满嘴跑火车的黄段子让我兴味索然,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哈哈笑着的,我打了个呵
欠,冲侍者扬手,让他送包烟过来。
等我抽了一整包烟下去,节目也没有变的好看起来,至于过夜的对象,更是没有什么能提得起兴趣搭讪的。
好像星期四是个很倒霉的日子似的,不知多少同类在办公室里埋头加班。
我从不存过夜对象的电话号码,也不会将自己的电话告诉对方。
我崇尚的是纯粹的一夜情。
等到我走出风口,是十二点钟,里面仍然正high,我低着头伸手去推酒吧的玻璃门时,外面的人也伸手推在玻璃门上,这
门便打不开了,我抬头看了一下,那个人另一手领着他小兔子一样纯洁可爱的男朋友,在看清楚我的脸后,那表情是似笑
非笑而又嘲笑的。
他松了手,我便推门出去,打了个招呼:“带朋友来玩?”
“你也是?”他问,语音讥嘲且不怀好意。
“嗯,来坐坐。”
他怀抱里那小兔子似的男孩子好奇的看着我,问他:“临安,你朋友吗?”
“啊,前男友。”他吐字清晰,带着轻蔑。
那小孩子有些尴尬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看了看那漂亮的男孩子,又看了看于临安,我想这个时候,我应该笑一下,于是我笑了,尽管我不知道那笑能不能算的
上自然从容,“今天碰到,挺巧的。”
“是啊。”他说,看着我的目光审视又冷漠:“怎么,一个人回去?”
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陷阱,我若是接了,接下来便是狠狠的一刺,我刚挨了一下,不想再自讨苦吃,就沉默了,仍是笑
了笑,将目光安全的落在他男朋友暴露在空气中,形状优美的半条锁骨上。
年轻果然是好的。我想。
“想来你这种老男人只能同老男人搞在一起,跑这里来浪费什么时间。”他说。
我不喜欢他这种幼稚的言辞,我如何如何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微笑点点头,“时间不早了,不耽误你们时间,我先走了。”
马路上灯光很亮,将车子一辆一辆照过去——这时候,也并没有几辆车子了,被这种暖光照的,却像是被放慢的电影镜头
一样。我用双手捂着将烟点上,用那只夹烟的手招了出租车,“杨德小区。”我熟练地说。
车里的广播是深夜广播,谈心节目,没什么趣味。
我扭头看了看那渐渐远去的,凄清的马路边那闪亮着独特霓虹灯的风口,将嘴角的笑收了收。
不过是曾听说过他会来这里玩的,所以才会在没事的时候过来看看的。
我偶尔是能看见他的,带着那个小兔子一样可爱的小男孩,有时候是二人世界,有的时候是同朋友一起,有时候二人之间
柔情蜜意,有时候同朋友们大声笑着,玩着属于年轻人们的酒吧游戏。
我也只能这么坐着而已,不动声色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知道,自己会这么的喜欢他,超出自己想象的喜欢。
我本庆幸自己爱他不深,最终才弄明白这种庆幸不过是表象一种,于事无补。
至少有一点很对,我是有自知之明的。
此人已经可望不可即,我只想多看他一眼而已。
也只能多看他一眼而已。
第二十四章:我有很多个选择
工地上的赶工只持续了一个星期就进行不下去了,下面的意见很大,说不是人干的说简直是要人死。
“这不是笑死人么,有钱都不赚?”我看着刚挂掉的电话,轻飘飘的说,“穷人命贱,他们早该知道吧。”
周江握着笔,皱着眉看我,“你什么时候说话也开始不顾人死活起来?穷人眼里也不是光有钱的。”
我翻开这个月递上来的结算表,不再说话。
可周江的唠叨功委实可以,“你那话是说别人还是说自己呢?”
我抛个眼风过去,他就不吱声了,缩缩脖子。
那套表看起来并不困难,不消一刻钟,我的老本行就是这些,做起来得心应手,等收笔将表格甩回给周江,我说,“那工
地上的事,你解决,我不管。”
“解决,解决什么?”他问我,一脸莫名其妙。
“工人不加班,我们工程怎么赶?”
“那就别赶,什么时候干完什么时候算。”他说的轻松,还翘着二郎腿。
“说的轻巧,到了冬天,就要给每个工人配劳保以及林林总总得多少钱,要不幸碰上雪灾,就整个都得停工,工程拖了,
重机械车的租金又是多少钱,加起来还不如多给点加班费冬天之前干完。”
他独自仿佛苦恼的思索了很久,才得出个结论,“朱泊,你上辈子是不是姓周?”
“怎么?”晾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周扒皮啊。”
我依旧是冷瞟他一眼,他缩缩脖子,拿起电话来向周世程汇报了,半个小时以后,他告诉我结果,老板的意思是,天气太
热就先拖一拖,等天气凉快了再赶。
既然老板不怕花钱,我也就不多说什么,拿了电话逐一通知包工头,干到八点钟就可以收工。
我倒是希望办事处升格为分公司的事情快点落实,免得我身兼数职,尽做些与本职不大相关的东西。
下了班,周江忽然搂了我的脖子,说是请我去搓一顿。
我跟周江虽然一同过来,但他如今依旧在住宾馆(他也是个懒人,不会打理自己的生活,一切家务都搞不定),所以与我
也不算太数落,更何况他是个一毛不拔的,请我出去吃饭更是少之又少,今天这么热络,肯定又是有什么事情的——跟他
同意帮我置办一身光鲜行头一个道理。
“有什么事,直接说,不用迂回。”我由他抱着脖子,也懒得跟他迂回。
“我不想住宾馆了。”他说,一脸讨好,“你在这儿不是有房子么,听说还挺大的,借我一间。”
“你从哪儿听说的?”
他嘿嘿傻笑,最后支支吾吾的说是从周世程那里知道的。
我把钥匙给他,“你自己回去收拾,我懒得伺候你大人。”等他伸手接钥匙的时候,我往后缩了下,“你不怕我把你吃了
?”
他仍然是讨好的笑,“咱不是你好的类型。”
我好什么类型,他又怎么知道,好像很了解我似的。但我仍然将钥匙借给他了。
过去我十分注重个人隐私,不喜欢陌生人侵入自己的生活,如今却不大一样——或许是习惯了同陌生人过夜的缘故,已经
被腐蚀透顶了。
其实让一个人改变原则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只看我用不用心了。
把话说清楚,这顿可有可无的饭也就真的可有可无了,我留在办公室加班,周江则去收拾留给他住的那间房子。
半路上他打电话过来,“你住在哪儿?我忘了问。”
我都有些想笑了。
想起刚认识的时候他那扑克脸,就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人与人的缘分,真是件让人惊奇的事情。
晚上十点钟从写字楼出来的时候,华灯已上,夜生活才开始没多久,我想着星期五的风口该是人员爆满吧,这个时候去选
择性肯定是比昨天广的,我想了想,在写字楼跟前抽了一根烟,才决定回家去。
然而等出租车快到住的小区,我才反应过来——以后周江跟我碰面的时间长起来,在自己屋子里痛痛快快抽烟的日子已经
没有了。
后悔是来不及的,我这人即使如今也是万分好面子,答应的事情即可反悔,还不如给我一耳光的好。
于是就让出租车司机改道去海琪宾馆,我得给新房客开开眼界。
这一日的风口果然比昨天热闹,平时穿多了中规中矩的外衣,如今到了可以脱掉的时候,人人很是开怀。
我选了老位置,酒吧里的节目刚开始没多久,今天是这一片小有名气的歌手,年龄已经不小了,三十多岁,还保持着一副
好喉咙,他擅长慢摇风格,唱歌的时候,总能让人自觉地安静下来。
他每天来这里唱两三首歌就走,一副淡然平静的样子。我听说他是不乏追求者的,但总是见他独来独往,那把显出陈旧的
吉他总是握在手里,像是拿着武器一般——那动作还挺潇洒的。
我很快便找到了目标。
我的口味挑剔并且明确,年龄总是四十岁左右,老一点没关系,嫩了反而不妥,我没那么大的精力同小孩搞——我已经老
了。
如同于临安那句万分精辟的话——老男人只能同老男人搞。
那人也是来猎艳的,对我的年龄颇有些微词——谁不喜欢鲜嫩的肉体?但他这种年龄也找不上比我还好的,于是虚伪的寒
暄几句,便一同离开。
回了住处,上楼的时候,那人就已经开始伸手扯我的衣服了,我随便他摸,钥匙在衣袋里,也需要摸一摸才能找到的,等
扭做一团,嘎嘎吱吱的将门打开,两人差点一起跌倒在地上,我含着他的嘴巴,对他笑着邀请:“欢迎光临寒舍。”
那人还来不及应回应我的挑逗,就被呆滞的站在客厅里,手里抱着一堆杂物张着嘴巴看着我们的周江吓了一跳。
周江也被我吓了一跳,“朱泊,你这是……”
我打断他的大惊小怪,“你干你自己的事情,少来打扰我们。”
“……”
跟我纠缠的那人逐渐僵硬起来,看来是不大喜欢第三者在场观摩的,我搂着他的腰,对他笑,“你不喜欢刺激么?还是没
尝过,试一次,我保证你满意。”
说罢便不管周江的张口结舌,扯着那人就往自己的卧室去了,匆忙的连门都没关。
这一晚上过的还算不错,那人刚开始还有些僵硬,似乎是顾忌着没关的卧室门,后来我叫声太大了,吸引了他的注意,便
十分放的开——我们这种年龄,体力自然比不上年轻人,但技巧总是很好的,做—爱这种事情,也不见得只有插入才能发
挥到极致。我们做的很激烈,几乎将床都翻过去一样的乱搞。
这人也很识趣,等做完清洗干净后,他就告辞了。
当然他问了我电话号码,似乎以后还想来往的样子,我只冲他笑笑,他就不再多说什么,说一声再见,离开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看看甩在地上用过的两个保险套,笑了笑。
等那人走后,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又没有什么困意,于是靠在床头,抽了一夜的烟。烟灰缸放在客厅,我懒得去拿,随手
将烟灰弹在地上,烟灰落在黏糊糊的保险套上,有点恶趣味的样子。
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在哪一天是否会有点小改变。
其实我本不该抱任何期待的。
等到了该起床的时候,我进了洗手间洗漱,正赶上周江顶着两个黑眼圈出来,他精神萎靡,却看见我精神很好的刷牙,左
手甚至还夹着一根即将抽完的烟。他一双眼睛瞪得要从眼眶子里脱出来,“你还抽?!”
我还以为他第一句话是“你昨天太能搞”,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
我含着牙膏沫子,懒得说话,只自顾自将牙刷干净,用那只没夹烟的手把脸洗干净,然后对着手里的烟吸了最后一口,将
烟头丢在烟灰缸里,“你昨晚没睡好?”
“谁他妈能在那种情况下睡得好。”他一边骂一边挤进卫生间,把门用脚踢上,我只听见他的声音从门里面传过来,“我
住定你这儿了,你可别想赶我出去。”
天知道他来的哪门子邪劲,非要跟个同性恋住一起。
跟我挤在一个房子里的周江,对我抽烟放弃了管制态度——我猜他也是懒得管我的,只是过去在老板眼底下,不将功夫做
足了是要挨老板批评的——更何况如今天高皇帝远,他也管不住我。平时应酬的时候少不了敬烟,更何况,也总有人送我
烟抽的。
他住进来跟没住进来没什么区别,只有一点很麻烦,总是死皮赖脸的让我做饭,还逼着我陪他一起吃,坚决不去饭馆。我
懒得理睬他,最终又不得不答应,对于他那种可以将人缠死的能力,我还没有绝对的实力解决。
但我仍然没想通,他一定要住进来的原因。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一个月后,他应酬一个饭局后微醺的回来,拉着我不停的说话。
“世程很在乎你,让我把你照顾好点。”
我倒是很感兴趣了,他怎么就这么把周世程的话放在心上。
“其实他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
“我今年四十九,年少无知时留下的那个孩子若是没有打掉,也该跟你一个岁数。”
原来是他的移情作用,我对此非常不感兴趣。
“你跟世程经历着实有些像,他的事我也是知道的。”
我对他说,“领导,您喝醉了,注意不要泄露老板不为人知的过去。”
他却还是不依不饶,拽着我的手絮絮叨叨:“你在我眼里就跟我儿子一样,别人不心疼你,难道我还不心疼你?就算是连
我都不心疼你,你也该好好心疼自己,连自己都不珍惜自己,活着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简直就是占我便宜了,我跟他相差不过十几岁而已,却被他喊成儿子辈。
不过他既然想要补偿一下那没出生过的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小孩儿,而且又醉了,我也就暂时让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