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恙——直立行走

他拍了一下我的侧腰说，对，先睡觉，睡醒了，接着来。

好吧，我一直拿这个人没辙的。

周畅又开始了忙碌的找工作的历程。他叹气说，前20年他真没发现自己居然是个劳碌命。周爸爸是个时刻需要人照料的病人。周妈妈所有的时间，几乎都用来照料周爸爸。我还是会抽空去他家看看。但是周畅却不敢找那种经常出差，日夜颠倒的工作，连很多销售类的工作，他都不敢做。有次晚上周畅因为要应酬，结果周爸爸犯病，急的周妈妈到处打电话。吓得周畅都不敢任性说要住我这里了。

周畅上班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的，他总怕上班会上的一般电话就响起来。我看着他都觉得可怜，好容易熬过了之前的风波，现在仍然不得安寝。周畅叹气说命途多舛啊。

我问周畅想不想来师兄的公司上班。本来他大学的时候学的也是计算机方面的。而且，师兄也不会强硬要求周畅每天到办公室报到。

周畅拒绝我说，他二把刀的技术，去了公司只会拖的后腿的。我说你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学，什么事情都是从不会到会的。

他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他不想我欠师兄这个人情。如果他本身是个很优秀的程序员，那不所谓，他现在过去，其实就是赖在公司白领工资，所以暂时还是不要了。还说，即使要去师兄那里，也要等他把技术练得炉火纯青了。

我没想到周畅会这样想，但是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也没多说他什么，只是不希望他把自己逼得太死。

后来有次聊天，无意中到他之前那些所谓的考察，有没有什么收获。

经过后天的自身努力，周畅多少算个古灵精怪的人，总是喜欢发掘一些无厘头的小玩意儿。

于是这么一聊，还真聊出些有意思的东西。我问周畅有没有兴趣往这方面发展，既迎合了他的兴趣，又不用到处跑，没个定点定型的。

周畅问我怎么发展，这不一样需要到处跑么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想说，周畅啊周畅，你也有脑袋这么单边的时候啊。我把之前淘宝的账号扔给他。因为我一直有在经营着，虽然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性质，但是好歹信誉和浏览量都还不低，只要他联系好供货商，就可以正式营业了。

周畅跳起来，哇哇大叫说林立我爱死你了。我在心里腹诽，说这就爱死我了，是不是太容易了一点。

说干就干，周畅也开始了他风风火火的创业历程。我问过周畅，你就不怕没生意什么的吗周畅很皮的笑着回答我说，死马当活马医呗。还能怎么滴啊。

60.

周畅说人生的终极奥义就是忙，昏天暗地的忙。他说他前二十几年的日子过得太清闲，后面的日子估计有的忙了。

不过周畅倒也没嫌弃，欢天喜地的享受他的忙。

周畅有个很能干的妈妈，淘宝店开起来的初期，周畅依然在外面上班，周妈妈白天在家一面照顾周爸爸，一面帮周长顾旺旺。我申请了一个小号，在我不忙的时候，也帮周畅顾着。周畅在市内做业务，平时在外面瞎逛的时候，也会时刻留意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小玩意儿。周畅可能是真的喜欢这个。

晓北抽风回国来看我们。穿的一身高级时装，走的是成熟妩媚路线。她坐在我家沙发上，摘了价值不菲的墨镜，眨眼问，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不太认识了。

很久没有做在一起吃过饭了，大家坐在餐桌上谈人生。晓北端着碗边喝汤边感叹，说林立啊，你真的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啊。早知道当初就该死皮赖脸的跟着你。

我把给她盛的第二碗汤递给她，说有钱难买早知道。

周畅在一旁假惺惺的说，真没看出来啊，你还是我情敌啊。

晓北白周畅说，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接着两人就开始抬杠。我看着他俩觉得时光倒回到当年。

我吐槽晓北说你是太久没有吃到本土的饭菜，才会吃不出个好歹。然后问她之后是否还要回法国。晓北唉声叹气说怎么不回啊，还得回去受苦受难。

周畅继续接嘴说那是观世音不是你。然后碎碎念说情敌快走，情敌快走。

我们一起缅怀了那些曾经并肩战斗，现在却在国外经受苦难考验的孩子们。细数了一下，还真的分布在世界各地。并且还真有一部分是当初和现在的好兄弟。

我和周畅对看一眼，然后齐齐看向晓北，异口同声的说，我们做海外代购吧。

晓北很是无语的看了我俩一样，说，你俩是想钱想疯了啊。

然后三人都笑了起来。笑完过后大家合计了一下，发现还是有门儿的。干脆就分工下去，各自负责自己那部分业务。

说干就干。这是周畅那段时间的口头禅。

我们分头去联系同学，和他们大致说说我们的构想，听他们分析当地的形式，以及做这件事的可行性，确定他们的合作意愿。

估计大家都是被国外生活即将逼疯的苦逼孩子。大部分人还是很雀跃的。

我回头问了问师兄和父母，周畅估计也问了问周围的人，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和规避的风险，都算计进去。风险越小越好。

那应该是我和周长过的最顺遂的一段时间。

我念我的研究生，跟着师兄一起做项目。师兄的公司人虽然不多，确实一个欢乐的团队。业务也相对稳定，是一个稳步上升，前途光明的公司。

周畅也专心的忙他的淘宝小店。慢慢上轨道之后，每天的营业额也算稳定。在吸取了众多淘宝小店的促销活动以及刷信誉的经验之后，他也对自己的小店做了很多的改进。基本上也是盈利的状态。因为刚刚起步，也不能算暴利，但终归比在外面跑业务要强。

一旦能挪出一点空来，周畅都会给我打电话。两个人像是挤海绵一样，尽量挤出时间来见个面，约个会。不规律的，错乱的见面时间，让我们异常的想念彼此。有时候互相拥抱在一起都恨不得化为彼此的血肉，能靠在一起紧一点，更紧一点。

周畅的爸爸需要定期到医院复查，复健，吃药，治疗。渐渐的情况也在好转。周畅也总算放心一点，不再像之前那样，时刻提心吊胆的。

转眼又到了冬天。周畅感叹毕业之后的日子，就像忘了关的水笼头，哗啦哗啦，有快过了一年。

12月连着1月。总感觉节日很多。我的生日也在12月。时间刚跨进12月周畅就感叹，说12月是个赚钱的好机会，尤其是赚情侣的钱。

周畅的网店开始卖品种繁多，或花俏，或可爱的外贸巧克力。生意还真是挺不错的。

生日那天，周畅把我约到我家，递了很漂亮的一盒巧克力给我，我拿着巧克力哭笑不得，说小孩儿，你哄女生呢。

周畅很诚恳的说，我是在赔罪呢。总感觉我俩在一起之后，就没什么好日子，总有事在发生，总是忙，都没能好好坐下来享受时光。像这些情侣的节日，可能都没办法在一起好好过。

我打他说，咱们先忙完前30年，后30年咱慢慢享受。

周畅很爽快的说好。还说在此之前还是要先表示一下，让我看看他的诚意。

以前有人告诉我，说巨蟹座的人是最有家庭观念，最顾家的。我算是明白了。

那天周畅把我关在厨房外面，肚子张罗了一桌的饭菜。有冷油热，有荤有素，还煲了汤。厨艺说不上多么精湛，但是吃的出来，很用心，下了功夫的。

我埋头扒饭，眼睛又酸又涨，总觉得有湿意。周畅在一旁三八兮兮的问我，怎样，怎样，我练了好久的。我抬起头，回他我最最知足的笑容。

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美好的小事。

61.

快过年的时候，周畅很羞涩的表示，今年的年三十，他可能不能来我家陪我过了。

他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还挺吃惊的。我还想都没想过说年三十要和他一起过。周畅家遭逢巨变

刚过去没多久，而且周爸爸也没有完全康复，过年周畅还往外跑也太说不过去了。

我跟周畅说没事儿，我自娱自乐也听能玩儿的。是在无聊了我也可以去我父母家过年。

周畅看了我半天，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去我家过年。

我笑了笑说，小孩儿，你够迂回的啊！这就算是答应了。

周畅家我去过很多次了，打着周畅高中同学，好哥们儿的旗号去的。不羞愧的说，在这个身份的掩饰下，周妈妈对我挺好的。

周家因为周爸爸的原因，年夜饭都做得很清淡。总共也就四个人，周妈妈也就没搞得太复杂。很传统的年夜饭的菜式。因为我喜欢吃土豆，周妈妈专程替我烧了土豆排骨。只是餐桌上唯一一个有辣椒的菜。周畅笑说这还是沾我的光才能吃到有辣味的东西，结果被周妈妈一筷子敲在额头上。

周妈妈照顾着周爸爸很早回房间了。我和周畅收拾完碗筷就在客厅开了小声音开春晚，小声的说话，小声的笑闹。

周畅用雪碧对着红酒，边喝边吃小零食。我看时间差不多就打算起身告辞，过年的话，稍微晚点，来出租车都不容易有。

周畅把我摁在沙发上，去敲周妈妈的卧室，轻声问有没有多余的被子，说我晚上住这里。我吃惊的回头去看周畅，周畅调皮的向我眨眨眼睛。

周妈妈把被子送出来的时候，我想我的脸一定红了。

睡觉的时候周畅很不老实。开始只是抱在一起简单的亲吻。我想是睡前的晚安吻，亲完就算的。谁知道亲着亲着，周畅还挺投入了，越亲越来火。

我推开周畅，说，别玩了，你妈他们还在隔壁呢。

周畅笑得特别皮的说，难道你不想啊，我老早就想在家里做一次了，一直没找到机会。

我拿他没办法，说，那你叫小声点。周畅很无辜的说，为什么不是你叫小声点。

好吧，我们大家都小声点。

新年新气象。新年过后，天气虽然还没有转暖，但是花却已经开了。

桃花盛开的时候，师兄组织狗狗是为数不多的员工去看桃花，顺便带来了自己的爱人。其他同事都是24、25的年轻小伙。师兄拽着他爱人的手臂，指着我们说我们是他的兵马，然后对我们说这是内子，管家婆。然后被暴打。

没人有有异色。都笑逐颜开。心花和桃花一起怒放。

感受多了春天的意境，就想吧这份暖意分享给他人。我问周畅属于偶，伯父是否可以外出，感受一下春意。得到肯定答案之后，在精心准备之后，找了个风和日丽的周末，我陪同周畅一家故地重游。周畅推着轮椅在前面陪着周爸爸在前面走，我和周妈妈悠闲的在后面跟着。

高中的时候，周妈妈几乎只要有晚自习就会来接周畅，可是我缺从来没有见过她。第一次见她还是在医院的急诊室外，憔悴有疲惫。现在再看她，虽然微微显出一些老态，可是很显然，眼前的这位妇人，之前的生活应该是没有风浪，他伟岸的丈夫应该为她撑起了一片天。而现在的她，眼神里是平和与安乐。她注视着他生命力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她的丈夫和儿子，那种慈祥，是那种风浪过后，一家人还紧密在一起的那种微小又伟大的幸福。我都觉得有一种圣光笼罩着他，让我不敢窥视。

她轻轻的感叹着，却又那样的自豪，她说，我家周畅真的很孝顺。这次出这么大事儿，真为难他了。也多亏了有你这样的朋友帮着他。我真怕公司的事儿拖垮了他。她说周畅这都毕业快两年了，也没看他谈个对象，一直都在忙忙忙，我这怕他耽误了自个儿。

我平静的微笑，安慰说，周畅这么好的人，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儿喜欢的，您别着急，我帮你催催他。

我是说真的。人一旦遇到一个合心意的对象，难免会产生日久天长，一生一世的想法。我也会。对周畅，我想过，但仅仅是想过。

研二下学期开学，基本任务就是实习等毕业了。有时候我会想，其实自己还真是好命，经历的唯一波折就是父母离异，遇到唯一的意外就是喜欢上周畅。我目前的状态基本上算是学业有成。毕业了就专心和师兄搞公司，要是真的歹命遇到公司倒闭，我也不至于会被饿死，我从来不追求人生上的大成就，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可以算的上是满足。普通人会遇到的很多压力，我都没有，为什么不满足。

我终于找到多半上班的那种质感。朝九晚五。遇到瓶颈或技术难题就会无休止的加班。没有人强迫你，可是搞技术的，多少都有这样的倾向。很多人会用考验来逃避就业压力，实际上读研时间过得非常快，大部分时间也是在找工作或者就是在工作的一个状态。

我们常常需要和对方公司的经理主管开会。听他们讲需求，改参数。再和对方的技术员碰头，配合软件上线，调试，有时候会出差，大部分是省内，偶尔会省外。

师兄要管外联，找项目，拿单子。技术上的事儿一般我负责。公司人手不够，一般都是我出差。

周畅说人长大了，过的反而是聚少离多的日子。我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尤其是对父母。于是对周畅说，没事儿多陪陪你父母，我自己有空也会去看我爸我妈。

周畅的淘宝小店，他和他妈妈两个人已经顾不过来。就请了个小姑娘，专门帮他做客服。他小店的事儿我已经完全不管，确实忙不过来了。

62.

周畅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公司正在为新的项目开碰头大会。我手机扔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突然想起的铃声吓掉了我手中的笔。我不好意思的小小，跑过去接电话。来电显示是周畅，说话的是一小姑娘。他说，周哥让我告诉你，周叔叔进医院了，今天就不来找你了。我问了她半天情况，小姑娘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直说自己被留下看家。具体情况不清楚。我有点担心，周爸爸的情况一直都不错，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又进医院。周畅的手机又在小姑娘手中。周妈妈的手机无法接通。没办法，开完会，我只好往周畅家赶。

小姑娘还在周畅家手足无措，眼巴巴的等着。我让他先回家休息，我在这儿看着就行了。她对我挺不放心，我说要不我把身份证压给你。她还不依不饶说她怎么知道我身份证是真是假。

我说现在的小姑娘的觉悟还挺高。要不你打电话，今天下午的时候你还给我打了电话呢

小姑娘真的那周畅手机给我打了个电话，看我接了，和她说了两句，才放下对我的戒备。我觉得这姑娘很逗，都放我进来了，才想起核实我的身份。

周畅回来的很晚。匆匆忙忙的收拾了点衣服和洗漱用品就又要往外赶。看见我很小姑娘在，才回过神来说，我赶着去医院，换我妈回来休息。哎，那谁，你帮我送送小刘吧。然后风风火火的往外冲。小姑娘赶忙冲上去说，周哥，你手机。周畅接过手机说，小刘明天就别来上班了。忙。空了在给你电话。哦，工资照算，走了啊！

后来，我才知道，这小姑娘其实挺仁义的，周畅让她别过去上班了，可小姑娘在自己家还帮周畅顾着店里的生意，还打理的很好。

再次见到周畅是在二天以后。他打电话过来说在我家等我。我问他怎么了他死活不肯说。我只能往家赶。

等我赶到的时候，周畅抱着膝盖坐在楼梯上睡得很香甜。我走过去摇醒他，看着他抬起无辜的脸，眯瞪着眼睛，还有非常显眼的青黑的眼袋。

这两天，他都没有好好休息吧！

我扶他站起来，走了一步周畅就说脚麻。我只能扶着她慢慢磨蹭回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脚麻的原因，我能感觉到周畅在发抖。

我递了杯热水给他，他也只是结果就呆呆的握着，也不说话，像魂被勾走了。

我过去坐到他身边，把自己递给他的杯子自己拿走放在茶几上，握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问他怎么了。

我就这样看着周畅的眼泪就这样一颗一颗的滚出眼眶。他说怎么办，医生说我爸很可能是癌症。

我和周畅一样懵掉了，之前周爸爸的身体状况一直在好转，怎么突然之间又说是癌症。

确，确诊了吗我问周畅，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问题。

医生说，明天可以看到结果，可是我，不敢去。

好吧，如果说周畅是我唯一的软弱，那么父母就是周畅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