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锁孽天使 下——惁鈙

采买完自己的服饰后，柳夏桢接着进入专卖女性宴会服饰的精品店，要帮白乔碧添购些适合社交场合的衣物，以前曾翻过他家所有的衣柜，里头都只有些朴素的服装，就连高跟鞋也是最简朴的样式，虽然这人儿美得不需要那些东西来包装，但相亲和参加宴会毕竟不是平常时候，总不能穿得像上班时一样，尤其要作为他的女伴，更不能如此。

败给了柳夏桢的坚持，白乔碧只好任由柳夏桢帮自己挑选合适的服装，当那些女性店员热心地为他服务时，他觉得十分尴尬，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发现了自己男扮女装的事，看出了他的担忧，柳夏桢挑了几件礼服后，便让白乔碧进入更衣间里试穿，并用暧昧不明的理由婉拒店员的协助。

刚被推入更衣间时，他着实不想真的试穿，想在里头拖些时间再出去，假装试穿过确定没问题，快些离开精品店回到家中，但柳夏桢却说要他穿出去给他看，只好认命地换穿柳夏桢挑选的小礼服。

他不懂，真的不懂，柳夏桢明明已经要相亲了，公司里也传着他可能就快结婚的话，为何还要这么对待他？既然要结婚了，就不再需要他，为什么仍要留他在身边？难道是想留到结婚的前一天吗？那又为什么对他的态度还是这样温柔？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对于一个床伴不该是这样的，但他又不能对柳夏桢说什么，只能默默地接受。

可是继续下去是不行的，他发现自己已渐渐沉溺在柳夏桢对他的好，显然在依赖着他，当他是汪洋中的一根浮木，紧紧抓着便能被允许存活在这世界上，欺骗自己仍是有意义的存活着。

不能的，他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不能如此不要脸地依赖着柳夏桢，他没有这个资格，是的，他没资格在任何人的人生占有一席之地，该要离开的，早该离开柳夏桢的，原先定下的期限似乎有些过长了，至少在目前看来是过久的，或许他该主动提早离开，而不是被动地等到柳夏桢开口的那天。

离开之后，他又能到哪去？是啊，哪儿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离开柳夏桢之后，就只能投奔死亡的怀抱，除了死，他别无选择。

「小碧？好了吗？」在外头等得有些无聊，柳夏桢微微掀开帘子，偷偷往里头瞧，发现白乔碧早已将衣服换好，不知在里头磨蹭什么，他继续说道：「我看看，果真很适合你……小碧？」正满意地发出赞叹时，却瞧见一滴眼泪顺着白乔碧的脸庞滑落。

没将帘子完全拉开，柳夏桢也进入更衣间中，将白乔碧的身子转过让他面向自己，皱起眉头，看着不知为何而落泪的人儿。

「怎么哭了？又想到什么难过的事了吗？」轻轻吻去人儿脸上的泪珠，心疼地问道。

「没有……是有东西进了眼睛……」努力忍住泪水，他撒了个谎，没料到刚才想的那些事竟让自己难过落泪，明明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让我看看……」抬起白乔碧的下颚，让他微仰着头，柳夏桢仔细地检查他的眼睛哪里藏了东西，但他这样的举动却让白乔碧眼泪掉得更凶。

白乔碧的眼泪掉个不停，让柳夏桢慌乱不已，看了好一阵子都没找到那扎疼他的小东西，猜想着那东西或许已随着泪水流出，只好将人儿抱入怀中安抚，希望能尽快止住泪水。

依偎在柳夏桢怀中，白乔碧仍是继续落泪，丝毫没有任何安抚的效果，柳夏桢温柔的举动只会让他更加难过，越是温柔，他就得越早离开，否则他便会沉溺得更深，更无法自拔。

……求求你……别再继续对我好……我没有资格……也受不起你的好……

21

距离相亲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白乔碧先行离开柳夏桢家中，前往白氏夫妇下榻的饭店与他们会合，他穿着柳夏桢买给他的米色小礼服，以及搭配着礼服的米色镶钻高跟鞋，脸上仍是顶着一贯的淡妆，饰品也只戴着原有的珍珠耳环，却远比平时要更有气质，看起来更像是一位高贵的千金小姐。

看到他时，白氏夫妇先是有些惊讶，接着便感到无奈，若非早已知道这孩子是名男性，单看他如此装扮，真会以为是哪家的小姐，他原本就生得比女人还美，和他们那相貌平凡又活泼的女儿相比，他更像个女孩子，且是具有大家闺秀气质的美人儿。

确实，若连他们也觉得他像是个千金小姐的话，对方肯定也不会识破，只是仍为这孩子感到心疼，好端端的一个男孩子却把自己装扮成女人的模样，还必须为了他们和一位未曾谋面的男人相亲，他们不是没担心过的，要是对方因着他的美貌坚持不放弃的话，该要怎么处理？

然而这却又只能交给白乔碧来应对，即使扮演着他父母的角色，这些事仍得由他自己决定，若对方无法轻易地被拒绝，那孩子也不会请求他们协助，肯定会自己处理到最后，也许到时会演变成更糟的状况，但他们也只能在旁祈祷，无法做些什么有帮助的事，否则就是辜负了他的一番苦心。

既担忧又心疼，可事到如今，已来不及反悔，只希望对方不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人，能体谅白乔碧的苦衷并接受他的选择，别逼着他非进一步交往不可。

其实他们很清楚，这孩子并不擅长拒绝别人，尤其当对方相当坚持时，他总会因对方的态度而有所动摇，因此尽管白乔碧再三保证他会好好地拒绝对方，白氏夫妇仍相当担心。

他们担心的并不是对方发现他是假冒的白乔碧后会带来什么影响，而是担心对方会对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思及此，白氏夫妇开始有些后悔，没在最初便阻止他扮成「白乔碧」，若他打从一开始就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现在也不需要烦恼这么多，更不必如此紧张，在对方提出相亲请求时便能直接告知女儿已故的事实，让对方放弃这念头。

但是都已过了三年，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他们默默在心中祷告，祈求上帝，祈求在天堂的女儿能保佑他渡过难关，别再受着任何苦，能顺顺利利地拒绝对方，结束这次的相亲。

算准了时间，他们搭着计程车来到一家高级酒店，也就是对方指定的相亲地点，在侍者的带领下，他们走进一间包厢，而对方的父母已在里头等候，见着白氏夫妇和白乔碧时，两人热情地上前招呼，尤其见到貌美如花的白乔碧，那位夫人更是眉笑眼开，似乎很喜欢他。

真正的相亲对象直到过了约定的时间仍未现身，他的父母只好不停和白氏夫妇聊天，希望能缓解尴尬的氛围，同时不断要侍者帮他们打电话给迟到的儿子，要他快些赶到。

聊天的话题渐渐转移到白乔碧身上，那位夫人一直称赞他的美丽和气质，更直接断定他会是个贤慧的好妻子，能娶到他的人绝对会相当幸福，每句赞美的话语背后都暗藏着她的心思，显然很中意白乔碧，且非常希望他能嫁入他们家，当她盼望已久的媳妇。

这些话听在白氏夫妇耳里，更让他们感到尴尬，但他们没敢将心中的感受表现出来，只是笑着向那位夫人道谢，用些客套的话语来掩饰内心的尴尬，其馀的应对全交给白乔碧负责，而他也像是早已演练过一般，相当自然地回应着那位夫人的话，就连用语措辞都非常合乎礼节，彷佛他真的是白家气质美丽的千金小姐一样。

能够如此自在地应对，不仅是在灿明企业里训练而成的习惯使然，更是以前天使还在美国时，每当教授礼仪的老师来到白家，天使便会拖着他一起上她觉得沉闷的礼仪课程，跟着天使一起学习身为一位名媛该有的基本礼仪，到最后竟然是他学得比天使要好。

或许是个性使然，活泼外向的天使无法忍受拘谨得不得了的规范，上课时总是做做样子给老师看，若真遇上不会的便向他求救，要他帮自己恶补，当初他也只是好玩跟着上，没想到现在却能派上用场，完全活用以前所学的礼教，将自己塑造成毫无破绽的大家闺秀。

外在看起来再像也没用，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只是个幸运被天使救赎的杂种，光鲜亮丽的外表更突显了他内心的污秽，然而这些却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没让人看穿。

「乔碧小姐目前有在哪理工作吗？」那位夫人问起白乔碧的职业，想更了解眼前的美人儿。

「有的，我在灿明企业担任董事长的专任秘书。」白乔碧脸上维持一贯淡淡的微笑，礼貌地给回答着。

「你在灿明企业当董事长秘书？」白夫人听见时，惊讶地看向白乔碧，她只知道他在台湾找了份稳定的工作，却不清楚实际工作内容。

以为白夫人的惊讶是在于工作内容，他轻轻点个头，让白夫人知道自己说的是事实。

「哎呀，那不就是咱们家的公司吗？」得知白乔碧正在自家开的公司当董事长专任秘书，那位夫人的笑容更是灿烂，心里的愉悦也表露无遗。

「……您家开的公司……？」白乔碧惊讶得忘记要维持脸上的微笑，不敢置信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夫妇。

接到电话时，他忘了向白夫人询问相亲对象的事，后来曾经想起过，又因已打定主意要拒绝对方而放弃询问，就是知道对方是谁，仍然不影响他的决定，且他认识的名门公子也不多，问了也是白搭，便直接放弃。

「是呀。」柳夫人笑意浓厚地回答着，并开心地想着，既然是自家公司的职员，那么要将这完美的媳妇人选娶回家的机会便瞬间倍增。

「所以……要和我相亲的人是……」愣愣地说道，想起柳夏桢好像也是今天相亲，该不会……是他……？

「我们家也只剩一个儿子能娶老婆了，当然就是……哎呀，说人人到，你这孩子，怎么可以迟到这么久。」话说到一半，包厢的门便给人推开，这场相亲的男主角从门外走入，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容，丝毫没因自己的迟到而感到些许愧疚，见到儿子如此德性，柳夫人忍不住念了他几句，但毕竟有外人在，不好一直训话。

身为迟到惯犯，就连相亲这等重要的事也不例外，但柳夏桢今天是故意迟到这么久的，送白乔碧出门时他便晓得这人儿完全不知道相亲对象就是自己，玩心一起，他便决定要迟个半小时再到场，估算得差不多，刚巧他抵达时，白乔碧才得知相亲对象就是他。

踏着优雅的步伐，走到白乔碧对面的座位坐下，看着人儿惊讶不已的表情，他的心情更是愉悦，完全不输给坐在他身旁的柳夫人。

「抱歉，公司里突然有急事要处理，才耽搁了这么久，还请伯父伯母原谅。」柳夏桢以非常礼貌的口吻向白氏夫妇道歉，想藉此在白氏夫妇心中留下良好的印象。

「不打紧的，有这么一位尽责的儿子，真是让人钦羡。」白夫人微笑回应道，柳夏桢的计策显然生效了，他确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也没有白氏夫妇想得如此完美罢了。

「才不呢！我倒希望能有个像乔碧小姐一样的女儿，人长得美又有气质，有个孝顺乖巧的女儿才真正让人羡慕。」柳夫人连忙反驳道，在她心中，跟自己的儿子比起来，当然是白乔碧好些，她实在很想现在就定下两人的婚事，以免这绝佳的媳妇被人抢先娶走。

「……您过奖了。」白乔碧恢复微笑，微微点个头向柳夫人致谢，眼睛却不断瞄向柳夏桢，眼神里透露着许多不解。

没有立刻回应白乔碧的困惑，柳夏桢顺势要侍者拿菜单来，让所有人都点完餐点，因为他迟到的关系，延误了用餐的时间，他建议大家用完餐后再继续好好地聊聊，柳夏桢向来擅于掌控氛围和动态，一切就如他的计划顺利进行着。

用餐时，白乔碧心里不停地猜想着柳夏桢的想法，关于柳夏桢不直接告诉他相亲对象的事，还有最最重要的，选他作为相亲对象的理由。

当时在电话里，根据白夫人的说法，是柳氏夫妇和白氏夫妇会面时，柳夫人突然提起的，且是相当坚决要进行这一场相亲。

那天他在柳夏桢家中翻着那本相册时，并没有看到自己或天使的照片和资料被列在上头，表示柳夫人事前并没有将白家千金列入考虑范围，这极有可能是因为白家长年定居美国，为了婚后居所的问题而排除在外。

既然柳夫人事前并未将天使列入考虑，显然是柳夏桢独自决定，并要求柳氏夫妇顺着他的意，藉着与白氏夫妇进行定期会面时提出此一请求。

绝对是如此的，身为灿明企业的董事长，柳夏桢不可能不知道最大进口来源乔青企业的董事长要来台，就算是由柳老爷负责这些会面事务，他也告知了柳夏桢白氏夫妇来台的事，所以这一切全是被盘算好的，是被刻意规划的结果。

可是为什么呢？究竟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夏桢……我真的不懂你在想什么，无论怎么想也不懂……

用餐结束后，柳夫人率先开启话题，而她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质问柳夏桢隐瞒他和白乔碧早已认识的事实。

「夏桢，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乔碧小姐是你的秘书？」故意用微愠的语气问着。

她拜托赵恩成帮忙和柳夏桢沟通联系，最后从赵恩成那儿得知的结果便是柳夏桢指定要和乔青企业的白乔碧小姐相亲，就连赵恩成也不告诉她这件事，不用想也知道赵恩成只是照着她儿子的话回报给她，这贪玩的孩子不知又在玩什么把戏，她非得好好问清楚不可。

「如果我说的话，你们不就会认为我和乔碧已经交往了一段时间？」柳夏桢从容地回道。

「难道不是吗？」不出柳夏桢预料，柳夫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柳夏桢和白乔碧正在交往，她有些惊讶地反问，身为母亲对孩子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她的儿子又不是什么纯情男孩，有这么一位漂亮的女秘书在身边，肯定早追来当女朋友了。

「妈，乔碧不是一般庸俗的女人，才不会因为我长得很帅就轻易爱上我，但是我对他一直非常有好感，所以才拜托你们帮我提出这次相亲的请求啊。」说得头头是道，半真半假的说词却让柳夫人完全相信。

被迫挑选相亲对象最后想到的绝妙办法正是如此，若非赵恩成建议他找个好沟通的女性，他也不会仔细去看对于那些女人性格的描述，正因为他看了，才突然想到这个办法。

白乔碧既是让他看得最顺眼的人，个性也算温顺，他认定那相册里没一个女人能比得上，且这人儿对外公开的身份确实也是白家千金，除了他和白家的人以外，没人晓得他的真实身份，那么不就正好能当他的相亲对象吗？

柳夏桢设想得相当完美，确信他母亲见了白乔碧后定会非常喜爱，而只要他能说服这人儿答应嫁给他，不仅能解决结婚的问题，更能将他永远留在身边，反正他早就决定不再与父母同住，不怕人儿的真实性别会被发现，而且唯有夫妻关系能将两人更紧密地连结在一起。

听见柳夏桢回应柳夫人的话，白乔碧投以些许不悦的眼神，他恼的是柳夏桢在双方父母面前说这些不应该的话，那样的说法分明是要让他们信以为真，但是这一切不能成真的，万万不可以。

「乔碧小姐不喜欢我们家夏桢吗？这孩子只是贪玩了点，其他都还算不错的。」柳夫人紧张地问着白乔碧，她差点忘了是他们提出相亲请求，不像以前是女方倒贴柳夏桢，若白乔碧不愿意，那么她再中意也没用。

「不，我并不讨厌董事长。」坦白说出真实的感受，他仍是微笑答道。

误会冰释后，他对柳夏桢也渐渐产生了些好感，而且柳夏桢待他如此温柔，又怎么可能讨厌他呢。

「那就好，那就好。」得到白乔碧否定的答案，柳夫人安心不少，但是人家说的是「不讨厌」，和「喜欢」之间仍是有些距离的，要顺利将白乔碧娶回柳家仍需继续努力。

一心想说服白乔碧考虑和柳夏桢的婚事，柳夫人再三强调柳夏桢的优点，好似她不这么说便无法说服白乔碧一样，但是她说的其实白乔碧都明白，甚至知道得比她还清楚，毕竟他已和柳夏桢同居了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