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要等小榆钱儿醒来才知道。这断肠草夏天常用来杀虫灭鼠,家家户户都有,不算稀奇。不过这草玉风铃
却不是中原之物,倒是西北那边多喜种植,你们府上怎会也有这东西?”
“这事我马上就去查!”东叔沈声应下。
“那我现在开个药方,尉迟你看是你们府上配药,还是去我那里拿?”
“药从你那儿拿,府里备不定还有人做手脚。”
罗怀仁提笔唰唰写了药方交罗小南,“你亲自抓药,抓完了马上送来!”
东叔立即安排人送他回去。
“侯爷!活鸭拿来了。”门外江陵已经拎来了一笼活鸭。
“抓一只进来!”
江陵抓了只鸭子进来,罗怀仁从袖中掏出一根银针扎了上去,抽出来放在舌尖一舔,“这只就可以,取一碗血
来!”
江陵从靴筒中拔出匕首,干净利落的在鸭脖上划过,取了一碗鸭血,赶紧捧到床边。
庄净榆把小榆钱儿抱高,尉迟睿端着血想上前想喂儿子,却发现小榆钱儿牙关紧咬,怎么也张不开。
尉迟睿一着急,直接拿银勺撬他的小嘴。
“不要!会疼!”庄净榆心疼的拍开他的手。
“难道看着他死么?”尉迟睿吼道。
庄净榆没理他,把自己的手指往孩子小嘴里塞。
“我来吧!”尉迟睿把碗递给他,自己把手指伸了进去。
小孩的乳牙也是坚硬犀利的,很快就把他的手指割得鲜血淋漓,但终于也把他的小嘴撬开了。
庄净榆没有废话,赶紧给小榆钱儿灌血。几勺下去,就怎么也灌不下去了,顺着嘴边往外流,把江陵手中的帕
子一会儿就浸湿了。
“不行!要他把嘴再张大点,一定得灌下去催吐!”罗怀仁在一旁指导。
尉迟睿加了两指,把小榆钱儿的嘴尽量掰开一点,他的手却也伤得更深了。
庄净榆把小家伙的下巴抬高,干脆拿碗往里灌着,虽然溢出来的更多,但灌下去的也不少了。
很快一碗灌完了,江陵又取了一碗血来,待灌到一半时,就听小榆钱儿喉咙里有咕噜咕噜之声。
罗怀仁大喜,让庄净榆把小榆钱儿朝前抱在胸前坐定,一手按压着他的小肚子,另一手把他的背九十度的一下
一下往前推。
做了没几下,小家伙儿小嘴一张,哇哇地吐了起来。满地血腥和着秽物,极其酸臭刺鼻,但却让人着实都松了
一口气。
第四一章:暴打侯爷
等罗小南带着药材过来,眼都不敢眨的盯着煎了,喂小榆钱儿喝下。
罗怀仁把过脉象平稳,才擦擦头上的汗,“我的娘耶,总算是没事了!尉迟,快找地方让我们爷俩洗洗歇歇,
一会儿再来瞧他。”
这一晚,肯定是走不了了,杨商早已将客房预备好了。
尉迟睿也回房去沐浴更衣,一会儿过来陪他们吃饭。手上沾了水,才发觉疼得厉害,十指连心,那滋味可当真
不好受。要不是见净榆那么坚决的要将手伸进去,他是不会代替的。
是因为隐隐的恐慌吧?他爱孩子不比自己少。那小榆钱儿爱净榆,也是天经地义的。可他怎么办呢?儿子会不
会不象以前那么爱他了?
庄净榆一步也不肯离开孩子,什么都吃不下。尉迟睿交待厨房给他熬了细粥送去,他若是存心想讨好一个人,
那真是无微不至。要不当年,也不会哄得庄净榆对他死心塌地。可现在,庄净榆哪有心情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夜里又喂了小榆钱儿吃了一服药,很快就腹泻了一回。
罗怀仁说是正常的,“这解毒本该要用毒物,但小榆钱儿身子太弱,怕他受不住,只能用这么个笨法子。估计
等他好了,又得掉几斤肉。”
好东西也不能吃,只能煮点稠稠的米汤备着,不时喂他喝点。
看着小家伙儿被折腾得够呛,上回病了还没养圆的小脸一下凹了下去,跟小猴子似的。偶尔出声,也是“咿咿
呀呀”的痛苦不堪,真是把大人的心都快揉碎了。
好不容易盼到第二日中午,庄净榆终于瞧见小榆钱儿的眼皮子掀了掀,长长的睫毛抖了几下,然后慢慢的张开
了。
“小榆钱儿!你醒了么?”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欢喜的了。
尉迟睿一个激灵也冲到跟前,“乖儿子,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小榆钱儿眨了眨神,大大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弱弱的嘟囔着,“叔叔,爹爹,你们在哪儿?”
庄净榆脸色变了,“叔叔就在这儿呀!你看不见么?”拿手在小家伙儿眼前晃了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快去请罗大夫来!”不等尉迟睿吩咐,江陵已经冲出去了。
罗怀仁略一检查,很快就发现问题了,毒素沉积体内,让小榆钱儿的眼睛受损了。
这可把人吓坏了,罗怀仁仔细把了脉,重又给他开了药,着人去煎。喝了药,小家伙儿没一会儿工夫又睡着了
,剩下一屋子大人神色凝重地面面相觑。
“小榆钱儿不会有事吧?”
“先吃药,清清毒,明天再看。”
傍晚,东叔过来了,瞧过小榆钱儿后,对尉迟睿略一示意,两人去了前院书房。庄净榆命江陵青苔守在床边,
一步也不许离开,也跟了过去。
东叔掩了门,才道,“事情查出来了,侯爷命人送点心回来,一共有四个人经手。头一个是张进,他依着规矩
,只送到二门,给当班的程惠接了,程惠送到三门,交给顾大娘,都没有耽搁。
随后顾大娘要送来东院时,遇到了三夫人的小丫头翠喜来传话,说要准备轿子今日去看她表哥张昌宗的,但府
里出了事,没有成行。
顾大娘央翠喜把点心给夫人和小少爷都带进去,这丫头就答应了。她先去了西院,遇到二夫人、四夫人和五夫
人。是二夫人说要带些蜜饯给小少爷,还让她先去送三夫人的点心,把点心篮子放在亭子里的。这丫头一时糊
涂,就照办了。等转回身来,才把点心送到东院。毒应该就是这时候下的。
那钩吻各房都要了些去杀虫,草玉风铃是三夫人进门时带来的,那花很香,西北那边多用来熏衣裳,她送了几
房夫人每人一盆,正开着在。不过三夫人送人的时候,也专门跟每个人都说过,这花的花粉是有毒的,让大家
小心。”
庄净榆冷冷的道,“那就是说,西院每个人都有可能下毒!”
东叔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下毒之人心机很深。”
尉迟睿沉吟一会问道,“那她们知道小榆钱儿中了毒,有什么反应?”
“很平静,只在私下议论着,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尉迟睿抚着手上的玉板指,眼神阴沉之极,“下了两种毒,分量不同,用心也不同。有可能是两人所为,也有
可能是一人所为,说不定还是串通……东叔,你怎么看?”
东叔迟疑了一下,反问道,“侯爷,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们要对小榆钱儿下毒?”
“还能为什么?侯府就这么个独苗,正妻又不在。若是小榆钱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们就可以伺机要个孩子
,说不定还想升到平妻甚至正妻之位。你是想说,碧玉和文蕙最有可能?”
东叔点了点头,“她们二位确实嫌疑最大。我觉得不会是串通,她们几人素来面和心不和,若是要做这种事情
,自然是越隐蔽越好,免得被人抓到把柄。下那花粉之人心肠最是歹毒,要致小少爷于死地。四夫人和五夫人
没这胆量也没这必要,她们至多投点钩吻,吓唬吓唬,让侯爷重视子嗣问题。但不管是谁做的,现在没有真凭
实据,不好轻易动她们。若是闹大了,侯爷的面子更不好看。下毒之人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这么肆无忌
惮。”
“我倒还真小看了她们的胆量!既敢这么对我儿子,那好,我就让她们守一辈子活寡,看她们还怎么生孩子!
东叔,这事儿就这么先搁下,不要打草惊蛇,暗地里加派人手,盯着她们,此事不成,肯定还有第二回,我就
不信次次都能做得天衣无缝!”
东叔躬身赔罪道,“此事是我管理不善,甘愿领罚!”
“不关你的事。咱们在明,她们在暗,你就是生出三头六臂来,也防不胜防。对了,顾大娘和翠喜怎么处置的
?”
“顾大娘在府中多年,儿子顾成发和媳妇也在府里当差,这回偷了个懒,就闯出这么大祸事,留她不得,已经
打了四十大板,准备全家卖出府去。至于翠喜,那是打小买来的,昨夜上了刑,但那丫头确实不知是谁下的毒
。说起来她是最冤的,但此事委实太过厉害,若不给人个教训恐怕将来难以杜绝后患,说不得只好把她卖入青
楼为娼了。”
“把顾大娘的手指头砍一根下来,翠喜灌下哑药,以儆效尤!”
庄净榆重重的一拍桌子,怒道,“这就算了?真正主谋之人没抓到,尽为难这些下人有什么用?”
“净榆,你先别生气。这事儿不会就这么了了的,但现在确实不宜闹大。”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抓到她们把柄的时候,就算要报复也不是这么明火执仗的,她既然玩阴的,咱们也跟她玩这一套,看谁能
玩得过谁!”
“等你抓到了,小榆钱儿都被折腾死了!”庄净榆愤怒的都快要失控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你那些姬妾没一
个好惹的,可你说什么?说她们没那么大胆!她们没有么?”
尉迟睿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这句话,懊悔无比,“东叔,你先出去,我跟净榆谈谈。”
东叔很快走掉了,两口子闹矛盾,他就别掺合了,侯爷也是该让人好好骂一顿了。虽是陛下有命,可弄这么多
姬妾回来,确实是个隐患。
没了外人,庄净榆当真没了顾忌,冲上前劈头就是一巴掌,把尉迟睿完全给打懵了,连嘴角渗出来的鲜血都没
空理会。
净榆,净榆居然打他?以前那个总是一脸娇羞依偎在他怀里,为了他连命都不要的少年居然会动手打他?
虽然知道现在的庄净榆跟从前不一样了,可当他真的对自己动手时,尉迟睿还是完全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脑子
里一片空白。
第四二章:离家出走
在小榆钱儿可能失明的阴影笼罩下的庄净榆,被从未有过的恐惧攫紧了心脏,有一种强大的保护欲完全支配着
他,简直是遇佛杀佛,遇神杀神!
“王八蛋!”红着眼扑了上去,对着尉迟睿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压抑许久的忿懑完全的爆发了出来。
“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你还当什么爹?装什么高深莫测?玩什么阳谋阴谋?”
“你都有老婆了,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一定要把人家逼得离家出走?害小榆钱儿从小就没有娘!难道你不知道
没娘疼的孩子有多可怜么?”
“你儿子没了娘,你还有脸娶一堆小老婆回来,这不摆明了让小榆钱儿伤心?让你老婆回不了家?”
“要不是你这混蛋送吃的回来,小榆钱儿怎么会中毒?你要送就自己送,干嘛让人送?还有脸出去花天酒地,
这全都是你害的!”
“你居然还来敢招惹我?利用师弟骗我进京,枉我还以为你多少有点好处,原来彻头彻尾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猪狗不如!我真是瞎了眼,以前怎么会认得你这种东西?怪不得我立誓绝不入京,肯定都是你这王八蛋害的
!”
“你个没心肝没廉耻没情义没人味的混蛋,要是小榆钱儿没事便罢,要是有事,我头一个把你千刀万剐!”
……
威风八面、玉树临风、儒雅睿智的尉迟大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口吐鲜血,别说还手之力,连还嘴之力都没有了
。
庄净榆发泄了一通,气稍稍顺了些,终于放过了尉迟睿,“我不管你将来要怎么对付那些女人,但是现在,既
然她们房间里有毒物,我去帮你清理清理总不为过吧?”
当然不为过!尉迟睿总算是深刻理解了什么叫舐犊情深,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巴不得净榆赶紧离开,要是能说
话,他一定会欢呼,要是能动弹,他一定会雀跃。只可惜他现在只能象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下,用眨眼表示自
己对他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拥护。
庄净榆出了房,站在院中大喝一声,“来人!”
众多明卫暗卫一拥而上,东叔交待过,庄公子的命令和侯爷一样有效。
“侯爷有令,彻查西院,把一切有毒之物全部清个干净!”
庄净榆领着人杀气腾腾的走了。
可怎么没一个人进来瞧瞧他?
尉迟睿忘了,是他自己吩咐过的,若是他俩单独在一起,只要没有吩咐,谁也不能进来打扰。原本是方便自己
行那苟且之事,没想到如今自食恶果,尉迟大人心里那个气啊!无语问苍天,到底有没有人进来救救我啊!
那些姬妾都快气疯了,庄净榆领着侍卫如狼似虎的冲了进来,说她们房里有毒物,把她们全赶到院子里,把整
个西院闹了个翻天覆地,全给砸成稀巴烂,所有的花花草草刨了个干净,堆在院中一把大火烧成了焦炭。
这算哪门子事?姬妾们哭哭啼啼的说要找侯爷理论。
庄净榆直接甩了一人一个大耳光子,他生平不打女人,这是气极了,也还没用上内力,可也打得她们顿时脸都
肿了半边。
“你们自己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你们最好求神拜佛让小榆钱儿没事,若是他有什么意外,我会让你们所
有人陪葬!”
庄净榆的眼光冷得可以杀人,吓得众女噤若寒蝉,再也无人吭声。
被打得动弹不得的尉迟大人终于被人给发现了。
罗怀仁本来是要拉着儿子过来“解释解释”,却发现一个不明物体。
“尉迟,是你么?”罗怀仁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花了?此人的脸象开了染料坊,赤青紫黑的,借着衣
饰才辨认得出。
“唔唔……”尉迟睿感动得几乎要洒下几滴热泪,终于遇到救星了,他放心的昏迷了过去。
庄净榆下手还真不客气,把尉迟睿打得体无完肤,全身青青紫紫红肿一片,手腕脚腕全给拉脱臼了,没伤内脏
,但让你疼得不能动弹。治起来虽然不难,但这要是没十天半个月,出不了门也见不了人。
罗怀仁啧啧称赞,这下手,这分寸,拿捏得是多么恰到好处,习武之人就是专业啊!他救了老友,没想到回去
之后,被自己儿子如法炮制了一番,一对狐朋狗友只好各自在家咬着被角伤心落泪。
罗大夫至此深刻领悟到,原来家庭暴力也是会传染的。他当即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要教育好罗小南,再不让他
靠近庄净榆。只可惜为时已晚,罗小南从此深刻的佩服上了庄净榆,将他树为人生中的楷模,愈加亲近。这是
后话,暂且不提,不提。
等尉迟大人昏迷了五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家里已是翻天覆地。
“什么?”他惊叫一声,把刚喝完的药碗打翻在地,“净榆带着小榆钱儿离家出走了?”
“是啊!”东叔是多么的有良心,特意等尉迟睿喝完了药,才向他汇报,“公子说,小榆钱儿在家里随时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