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狠心绝情的么?他俩手拉手的去了,把我一人留在这世上算怎么回事?”
“夫人,侯爷何尝不晓得你的苦处?这么些年,他待您也是极好的,就是那人……唉!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天意弄人,怪不得谁。侯爷和他都是知道您的好处,所以才敢放心的一同去了。说起来,那孩子也怪可怜的,
一生下来就没了双亲。大少爷也是怕您瞧了生气,远远的送了出去。就是现在接回来了,也不过是孙少爷身边
的一个侍卫。我瞧那孩子老实得紧,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江陵那长相,似足了生父八成,难怪寿春公主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两位爹爹,是疆场上结下的情谊,那又是另
一段荡气回肠的传奇了,日后再提。
第五三章:母亲心思
玉茹给寿春公主递上丝帕,“您啊,就别想以前那些陈年往事了。您有大少爷小少爷,现在还有了个那么可爱
的孙少爷,过些时,还得再添个小孙少爷。等小少爷也成家了,再给您添几个孙子孙女,到时一帮孩子天天围
着您转,您这个做奶奶的,可不要嫌烦哟!”
寿春公主被说得扑哧一笑,心情总算是雨过天晴,缓过劲儿来了。
“可我以前那么对睿儿,玉茹,你说他会原谅我么?”这是她心头的大结。
“当然会!大少爷要是成心跟你过不去,这些年怎么会三不五时的就差人送东送西来?他心里还是挂着您的。
就连二少爷那儿,他也没落下过,足见是个有情义的了。”
寿春公主点头认同,忽又恼道,“说起来,鼎儿也真的大胆,居然敢买通那些乱七八糟的江湖人来绑架净榆和
亲侄子,真是太不象话了!幸好没让他闹出事来,要是睿儿知道了,不定得气成什么样!说不定,现在已经知
道了。”
“所以夫人您这次一定得好好护着他们,平安的将人交到大少爷他的手上,这就算是替二少爷将功折过了。再
有,大少爷和庄公子还闹着别扭呢,这也得靠您居中调停才是。到时还他们一家团圆,大少爷感谢您还来不及
,哪里还会生您的气?”
一番话说得寿春公主心花怒放,似乎美好前景就在眼前了。
自从被迫和幼子分开,到碧山静养,她起初很是愤怒,可时间一长,京城的消息不断传回,等尘埃落定后,方
才知道大儿子的良苦用心。寿春公主虽然娇纵,但毕竟是深宫内院里长大的,关于权谋争斗自是清楚得很,只
是原本被溺爱幼子蒙蔽了双眼,有些事才没有细查。可等离得远了,许多事情反倒更好的想了个清楚。
尉迟睿虽不声不响,但心智忍耐皆是一流,手腕够,心机也够,他当年能从七王夺嫡中押对支持现今的宣帝,
绝不是凭一时运气。反观小儿子尉迟鼎,被自己娇纵得不象样子,当年要是不把他送走,恐怕早随着三皇子上
了断头台。
虽然把他们都送离了身边,但尉迟睿对两边的供给却是毫不吝啬,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惦记着给他们送来。一点
一滴,做母亲的还是会记在心头。
岁数一大,人就特别的怕寂寞,开始想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寿春公主明白过来之后,对当年对大儿子的忽略追悔莫及,一直想找机会补救和大儿子的关系,慧光大师那儿
就是她主动去的信。
她是想明白了,可尉迟鼎却还不服输。从小在母亲的宠溺之下,他总觉得自己更加英明神武,才该继承爵位,
只是被他哥哥占了先,把哥哥对他的好视作理所当然,心里一直压着一股子怨气。
寿春公主这两年着实去了不少信劝他,可尉迟鼎现在大了,正是火气最盛的时候,总觉得母亲老了,没有当年
的锐气,怎么也听不进去。
可怜她这个做母亲的,夹在两头左右为难,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伤了哪个她都心疼。本想徐徐图之,但听
得庄净榆带着小榆钱儿离家出走了,而尉迟鼎想对他们不利,要挟大哥,便忙忙的追了上来。既想借此与大儿
子和解,还想解开两个儿子之间的心结。
“睿儿这个傻孩子,连自己又要当爹也不知道,还把人给气跑了,这回我瞧他追来可不好受!”寿春公主人虽
然不在京城,但眼线也还不少,尉迟睿和庄净榆之前的恩恩怨怨自是清楚明了。
玉茹也笑了,“庄公子人品虽好,但我瞧着,也是有脾气的。他现在又有了身子,动不得气,到时您可得多劝
劝大少爷,好好哄哄人家。”
“两个孩子我都没教好,鼎儿是任性之极,什么都摆在脸上。睿儿又孤僻之极,什么都藏在心里。”寿春公主
幽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两个儿子都是难搞之极,“嗳,对了,那个欧阳璧到底是个什么来历,查清楚了没
?”
“查清楚了,是个什么武林世家的公子,倒也有财有势的。那人对庄公子可上心得紧,不得不防!”
“可不是吗?净榆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连小榆钱儿是他亲生的都不知道。咱们又不好跟他说,弄得我连孙
子都不敢认,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有些话该讲的也不能讲了,我只希望睿儿快点跟来,赶紧用点心,把他哄
得回心转意。要不到时人走茶凉,可连哭都没地方去!你们这些天可都打起精神来,别让那人有机可乘!”
玉茹忽地扑哧一笑,“我瞧孙少爷也是这心思呢!盯庄公子可是盯得紧。”
寿春公主想起小家伙一副严阵以待的小模样,也给逗乐了。她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替儿子先把人给看住
了。
一进西泠城,感觉似乎又回到了京师,大街上熙熙攘攘,热闹得很。
此乃边关重镇,连接东西要道,又是皮毛马匹集散之地,市肆繁盛之极。虽属大洪朝管辖,但南来北往,操各
地口音之人都有,服饰形貌也与中原大相径庭。
小榆钱儿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打扮奇特的异族人,甚是好奇。
欧阳璧笑着给他们解释,除了中原各地来的商贩,这西边夷族也有不少人在此做生意。他们并没有一个统一的
王庭,而是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部族各自为政。目前势力最大的,有凤夷族,鬼戎部落,还包括那嘉静郡主所属
的金珠国。这些部族有的和大洪交好,有的交恶,更多的是不咸不淡,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因为他们多以牛羊牲畜为生,还是要和大洪交易粮食铁器盐巴茶叶瓷器丝绸等物。若是年成好,自是相安无事
,若是年成不好,尤其是遇上雪灾,冻死了牲畜,那他们就只好纠结起来到边关抢东西。是以多少年来一直打
打合合,总没个长久安宁的时候。
“那为什么不教他们自己也种粮食呢?”小家伙儿想得很简单。
“高原苦寒,只能长些青稞,不如我们南方粟米富饶。”
“那干脆把他们也纳入大洪,成为一国了,他们受灾了朝廷负责救济,那不好么?”小家伙儿刚做了个大善事
,便以此类推了。
欧阳璧哈哈大笑,“谈何容易!族属不同,千百年来,连他们自己都一盘散沙,无法相互信服,更何况是与我
们融合?出了燕云关后,雪山林立,天气多变,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边关将士能守得这一方安宁已是不易,
罔论其他?”
小榆钱儿大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忽地问道,“那镇守边关的将士都很英勇吧?”他想引人赞自家先烈。
欧阳璧的笑容却淡了几分,“有的还可以。”
庄净榆听他话里有话,问道,“那哪些不可以?”
“忠于职守,戍边卫民的当然可以。不过,”欧阳璧话峰一转,语气里隐隐有些愤慨之意,“有些人却倚仗武
力,抢掠异族百姓的牛羊马匹,那样又与强盗何异?”
“竟有此事?”
“欧阳公子说得不假,边关将士管这叫‘打秋风’。”云贵在一旁听到,忽地插言道,“不过记得之前的将帅
曾专门下令,严令禁止此事,难道这些年又有发生?”
欧阳璧摇了摇头,示意已经入城,人多嘴杂,不愿再谈。拐过一个街角,已然看得到城南半山坡有一片绛红云
霞。
游子归家,自是欢喜异常,欧阳璧拿鞭一指道,“净榆,那就是我家了!云叔,这一路老夫人和您老的照顾,
请务必赏脸光临寒舍,让我略尽地表之谊。”
“这恐怕要拂逆欧阳公子的好意了。”云贵呵呵一笑,心想咱们进去,让你和公子朝夕相对,老夫人非扒了我
的皮不可。
“一来,欧阳公子您久别归家,家中定是想念得紧,我们此时前去有许多不便之处。二来,我们风尘仆仆,灰
头土脸的,也太失礼了些,委实不是做客之道。我家夫人已在城中订下了客栈。待安顿好了,再到府上叨扰不
迟。”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庄净榆就是想去,现在也打消这念头了。
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虽然客气,但欧阳璧感觉得到,他们明显的厚此薄彼,对庄净榆和小榆钱儿是真心的
疼爱,对自己却不过是敷衍而已。
“那好!净榆,我明日再来看你!”欧阳璧可不是这么容易被打发的,故意示威性的留下这么句话,记下他们
所住客栈,自先回去了。
第五四章:红柳山庄
西泠城中最负盛名的锦云客栈,昨日云贵就派人先过来包下了整座后院。今日一进来,便张罗着让人换了自带
的铺盖,点上熏香,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一路风尘仆仆,都有些倦怠,难得此处是个大镇,取用什么都便利,俱都动了休养几日的念头,而且后日就
是中秋了,不如在此过了节再走也不迟。
云贵将这意思跟庄净榆一说,他立马就同意了。还惦记着,十六可是小榆钱儿的三岁生辰,得给他好生庆贺一
番才是。云贵一听,当下笑逐颜开的表示他们也要来凑个份子,讨碗寿面吃。
“这个当然。”庄净榆也想过了,这一路上都是人家照顾自己,无论如何得请人家吃顿饭,表示感谢。进了入
西泠城,青苔就特意打听了,这儿有他们侯府存钱的钱庄分号,可以去提些银子出来,让他不要担心路上的花
费。
人是英雄财是胆,庄净榆此刻才当真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谛。他一向专心武学,人又淡泊,从不理会钱财之事
,反正有师傅和二师弟打点,只要有钱花就行,从来没想起问问收益如何。
可这回带小榆钱儿出门,对这娇生惯养的小祖宗可不能太简慢了,青苔虽然掌着银钱,但事无巨细都会向他请
示说明一番。他本是聪明之人,多听上几遍便开始懂得量入为出等经济之道。
“侯府这么多人,难道全都是靠尉迟睿的俸禄养活的么?”庄净榆不禁有些好奇,那他的俸禄该多高啊。
青苔微微笑道,“那怎么可能?侯爷一年的俸禄是五千两,兼个礼部尚书也就几百两,听着虽高,但摊到每个
月里,连五百两银子不到,要维持那么大的府第,仅靠那个,大伙儿都该喝西北风了!”
“那你们这钱从哪儿来的?”庄净榆顿时皱起了眉头,第一个念头就是某个混蛋奸笑着贪赃枉法,搜刮民脂民
膏的场面。
青苔瞧出他的心思,忙忙解释道,“您别担心!咱们府里的钱来路可都是正当的。大多是祖上历年置下来的田
产吧,至于其他的,我却不太清楚,这个要问东叔才知道。您还别说,现这朝里,还真有那穷得叮当响的王侯
子孙呢!那是子孙太多,摊到每个人的身上就少得可怜了。相形之下,我们侯府却是人丁太单薄了,祖上那么
多的英雄人物,如今传下来的却只剩下侯爷和二爷这一脉了。”
“那你们二爷现在何处?”
青苔迟疑了一下才道,“在老家看着田庄呢!”这话不假,却也不尽然。
还好庄净榆没有细问,他倒是操心起侯府的经济来,“光靠祖产可不行,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我瞧你们府上
的花销可不低,东叔一年得挣多少钱才能养得活这么多人?怪不得他年纪也不算太大,却操劳成那样!”
东叔要听到这话,可真得感动得痛哭流涕。他撑起这么大个家业容易么?都一把年纪了,还盼不到退休享清福
。
当晚,欧阳璧专门派人送来拜帖,请他们明晚到府上做客。
寿春公主自是不去的,却也不好小家子气的拦着不许庄净榆去,“你们年轻人就去玩玩吧!云贵帮着打点下礼
物,今儿都累了,大家早些歇着才是。”
她话既出口,那就是命令了。庄净榆这些天也习惯了这位外冷内热的老夫人,想着分手时,得给她送份厚礼才
是。只是这份礼,恐怕永远也无法送出去了。
连日旅途劳累,第二日多睡了会儿,起来精神都不错。
到了下午,云贵笑眯眯的捧着几套新衣裳进来,“这是老夫人命人准备的,要去做客总得有个做客的样子。”
给小榆钱儿的是套宝蓝织翠锦衣,团花锦簇的,越发衬得小家伙唇红齿白,娇嫩可爱。给庄净榆的准备的是件
月白色宽袖长衫,外罩湖蓝色长比甲,戴一条巴掌宽的白色细绒腰封,妥贴的护住依然细瘦平坦的腹部,再用
湖蓝色的丝绦打成吉祥如意结系在中间,坠着块羊脂白玉玦压脚,上面还系了个小香包,药香清雅,闻着很是
提神醒脑,据对他身子有好处。
老夫人一直对他俩青眼有加,准备衣裳也并不奇怪。难得的是,这回她居然给江陵也准备了套新衣裳。虽然只
是一套素绸,但质地精良,那淡淡的青绿色极是适合这个年纪的少年,就如初生的翠竹,纤细却坚韧,朴素而
优雅。
不得不说,女人打扮男人就是天生的眼光独到。连庄净榆也不得不感叹,陈夫人给他们三人选的衣裳,无论是
颜色还是款式都合适极了。
云贵最后又打开个小盒子,给小榆钱儿挂上“岁岁平安”的长命金锁,戴上一副八宝金手铃。这些东西如此贵
重,不可能是临时购置,倒象是早就准备好的。
庄净榆推让道,“这些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云贵呵呵笑道,“这些小玩意我家夫人还有许多,戴着玩儿吧!对了,时辰差不多,走吧走吧!”他领头抱着
小榆钱儿出门了,庄净榆只得跟上。
出了门,欧阳璧已经在厅里等候了,瞧见他们出来,眼前一亮,那火辣辣的目光落在庄净榆身上,炽热得让人
不好意思。
寿春公主很是不悦的清咳了两声,“既然准备好了,那就早去早回。欧阳公子,净榆最近身子不好,喝不了酒
,你可不许灌他!”
这还没出门,就先教训上了。
欧阳璧频频点头,眼光始终停留在美人身上,“当然当然。”只要能把美人拐回家,什么都能应下。
“小榆钱儿,来!”寿春公主又把孙子叫到跟前面授机宜,“你到人家家里做客,要有礼貌,还要照顾好叔叔
,知道么?”
“嗯!我会保护叔叔的。”小家伙攥着小拳头,很机灵的立即领悟到,不要让这个总笑得一脸花痴样的欧阳阳
伯和叔叔太过接近。
庄净榆听得蹊跷,怎么我还成了重点保护对象了?
寿春公主很是满意的拍着孙子的小肩膀,“那你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