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杀手】
第一章
六月的天亮得早,微风拂面把脑子里的瞌睡虫给扇了出来。巡警文东海的搭档华日辉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文
,把车停在路边,我去买包烟抽。”
文东海把车停下,取下头盔挂在车上,目送着华明辉走进对面马路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他抬起手腕看表,才
五点四十分。他勾着双脚手肘撑着坐垫身子斜倚在摩托车的后座上,张嘴打呵欠。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今天是
周六,值班到八点,还差两个多小时下班。真希望时间早点过,回去洗澡好好睡上一觉,晚上约了女朋友吃饭
看电影……不知怎么搞的,最近她的情绪很反常无缘无故发脾气,得好好地安抚她。明天正好轮休,陪她玩一
天吧。过了五分钟,华哥还没出来,买包烟要这么长的时间么?呵呵,想起来了,那家便利店有漂亮的女店员
,华哥八成在跟人家搭讪。
“Mr. Police,save me!(警察先生,救救我)”一个洋妞不知从哪里跑过来,冲到他面前抓着他的手臂喊道
。
“Mr. Police”是警察先生的意思,“me”指我。英语会话能力很差的文东海不明白“Save”是什么意思。惊
讶地看着面前的外国女人,这女人的脸色真白,上面有许多淡色的雀斑,头发枯黄很凌乱,长长的睫毛在颤动
,琥珀色的瞳孔收缩着,一副惊惶焦急害怕的样子。看不出她的年龄,她身上有浓烈的香水味,太刺鼻了,让
人受不。
“What?(什么)” 英文词汇有限的文东海站直了身子,身体尽量往后仰,希望跟她拉开距离。仔细打量她,
觉得鼻腔在发热有液体在里面蠢蠢欲动……这外国女人真豪放!穿着一件浅绿色低胸半透明的睡袍,居然没戴
胸罩,胸前的两块隆起物太有料了……腰好细!透过睡袍可以看清楚里面紧身三角裤衩是白底印浅蓝碎花,两
条腿又细又长,脚下穿着绣花的黑色布拖。
“Please help me!help us!(请帮帮我,帮帮我们)”外国女人拖住了他的手臂,紧张地打量四周。
这句话文东海听明白了。她遇到什么事需要警察帮助?但是,他该怎么回答对方?连忙问:“Sorry,你会讲中
文吗?”
外国女人用力地抓着他的手臂,焦急地说:“Please come with me!(请跟我来)”
文东海拿起别在腰上的对讲机呼道:“华哥,快来,有情况!”
华明辉回话了,问:“什么情况?”
“有个外国女人……”文东海看到华明辉走出了便利店,连忙朝他招手。
华明辉见他被一个外国女人缠住,快步跑了过来。走到他们面前打量着对方,张大了嘴,看到这女人一副想哭
的样子,连忙问:“Miss,may I ask what happened?(小姐,请问有什么事)”
“Please help my husband!(请帮助我丈夫)”
“What is your name?(请问你的名字)”华明辉拿出记事本开始询问对方。他的英文对话能力比菜鸟巡警文
东海强,勉强能跟讲英语的外国人沟通。他们这些当警察的自从北京申奥成功后要求学习普通的英语对话,他
的英语会话进步很快,可惜他的工作表现一般,工作态度有些吊儿郎当了三年巡警也升不了职。
“Anne Berry(安妮·贝里)”
安妮·贝里带着他们拐进左边的胡同,走了将近两百米来到一幢三层楼高的独栋房前。大概是她出门跑得急,
大门也没锁只虚掩着。文东海和华明辉跟着她进去,客厅很简洁除了沙发与地柜没有其他东西。她带着他们急
冲冲地跑上二楼,主卧室的房门没关,有浓烈的香水味传出来,熏得文东海受不了连声打喷嚏。主卧室的隔壁
房门半开着,天已经亮了还开着灯。她上前推开门,文东海和华明辉看到书桌前的椅子翻倒在地上,一个穿着
白底蓝色条纹睡袍的白发男子倒在地上。
清晨七点二十五分,柳下溪从外面回来,边走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经过厨房时看到清荷穿着宽大的T恤
和沙滩短裤在厨房忙碌着早餐。他走过去倚在门口问:“早餐吃什么?”
邹清荷正在切葱花,回头看他微笑道:“饺子。冰箱里有甘蔗汁,喝一点解解渴。”
“好。我先去冲澡。”
“去吧。等你洗完澡可以吃饺子了。”清荷扫了一眼他身上的白色运动服,摇了摇头。唉,这套白色的运动服
只穿一两个小时又要洗了,白色的衣服洗几次颜色就变了,一旦变了色他就不肯再穿,真浪费!柳大哥这个人
啊,对衣服的款式与颜色很执着,只肯穿三种颜色,黑、白、蓝。夏天到了,天气变得炎热却不肯穿凉爽舒服
的无袖、短袖衫,好心为他买来休闲凉爽轻便的夏装要么被他送人,要么压在箱底。
浴室里,清荷跟往前一样必定会把干净的衣服搁在衣架上了。洗完澡,柳下溪在腰间围了条白色的毛巾,手指
梳理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衣架前一看,短袖花衬衣与花色系列沙滩裤,真难看!穿吗?不想穿。这些衣服清荷
什么时候买回来的?应该是上次去东南亚出差带回来的。今天周六不用上班,难得清荷也在休假,打算陪他四
处逛逛。这种衣服怎么能穿出门?呆在家里穿着也不自在……不穿吗?清荷特意买回来的。去年夏天送了一些
衣服给四哥,总觉得清荷当时有些不高兴……。
“柳大哥,好了没有?饺子熟了下来吃吧。”清荷在楼下餐厅喊他。
“来了。”穿就穿吧!柳下溪一咬牙,套上自己不喜欢的衣服。噫?这布料很柔软,穿起来蛮舒服的。
清荷看到他穿得一身花,大眼睛笑成半弦月开心地说:“哈哈,柳大哥你看起来才二十出头。”今年春节时柳
大哥破了雪夜连环凶杀案,终于把“副”字给摘掉成了刑侦处的处长,换了一间更大的办公室,工作量还跟以
前一样,工资和福利则增加了。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滑雪场的那场滑雪比赛,表面上大家打成平手,三哥
却主动认输送给他们几瓶价值不菲的红葡萄酒,这几瓶酒一直贮藏着还没有喝。清荷主动取消了附加条款,他
的附加条款是:齐宁输了送他大冰箱并包一年的洗车费;三哥的附加条款本来是针对柳大哥和齐宁的,三哥要
他买一种怪药在饭菜里加料,令齐宁失去体力,好在床上任由他摆布。齐宁愿赌服输,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柳
大哥只冲着他的肩膀轻捶了一拳。结束比赛后他们回到市内在三哥的酒吧喝了半夜酒,第二天早上齐宁离开不
知去哪儿,到现在还不见人影。三哥晚上去酒吧照顾生意,白天住在齐宁老家很少过来打扰他们,就连小黑皮
和巧巧也有一段时间没过来,见不到他们有时会觉得寂寞,只有柳大哥很高兴恢复了宁静的生活。
“想什么?”柳下溪笑着问他。
“很久没看到小黑皮有点想他。再过半个月放暑假小勇会过来玩,希望他能跟小黑皮成为朋友。”姐姐前两天
打电话过来说带父亲和小勇来北京玩。清荷担心自己空不出长假陪他们,柳大哥也没可能请长假陪客,原本指
望三哥和小黑皮能替他招待家人。三哥却说暑假齐妈妈要带小黑皮去国外玩,小黑皮听说小勇要过来,说是要
带他一起去国外。柳大哥说:“到时再看吧,具体情况等秋菊他们来了再商量。”
“清荷,想去哪里逛逛?”吃完饺子,柳下溪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
“惠明街龙腾大厦那边出租屋房客上个月搬出去正好空着。我们过去看一看,不知道需不需要装修一下,那边
是套间刚好可以给爸爸、姐姐他们住。家里只有一间客房,住不下四个人。”
“好。看完房子去市里的景点转一转。”身为邹家的半个儿子,柳下溪希望自己能给邹家人当好东道主留下好
印象,带他们快乐地吃喝玩乐。他想了一下,接着说:“清荷,你要李果他们办好护照和港澳通行证。”
“护照?也对,有机会带他们去国外走一走。”清荷跑去打电话。
柳下溪进厨房洗碗。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柳处长,我是二队的张泊原。南坛直街柒三胡同死了一名美籍男子
,名字叫做詹姆斯·贝里,今年四十三岁,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三至四点。很蹊跷,初步尸检查不出死因,他
太太安妮女士不肯解剖丈夫的尸体。”
张泊原,刑侦二队的队长。柳下溪问他:“查不出死因?什么情况?”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中毒症状,他体型粗壮,看上去身体很健康。他太太说他平时很自律常锻炼
身体,连牙医也没看过。”
“死亡现场有异状吗?”
“他死在书房里,没有异状,书房里只有他和太太的指纹。书桌上的电脑还开着,据他太太说家里的东西没有
被动过的痕迹。”
第二章
柳下溪沉吟了一下,问:“你在现场吗?”
“是的。”
“我马上过来。”柳下溪挂了电话回楼上换了外出衣服带上公文包,走到客厅只见清荷愉快地跟家人聊着电话
便没有打扰他,出门前在黑板上留言写道:“清荷,我不能陪你出门了。有案子,我去现场看看。”
南坛直街柒三胡同前几年大规模整修过,建筑风格趋于一半中国风一半西洋风,旅居了不少持着护照的外籍者
。今天周末,胡同里来往的人不少,见有警察频繁出没,不少路人停下脚步好奇地张望和打听情况。
张泊原见柳下溪来了,越过警戒线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死者詹姆斯是一家中美合资企业的美方主管,来
北京已经有一年半,今年二月份找房东买下这栋楼把老婆接了过来。三楼的房间空着,说是留给他一对儿女居
住。”
柳下溪摆手制止他往下说。他没急着进屋搜查现场,一言不发地围着这独栋楼转了一圈。这栋楼原本很普通,
楼龄可能接近十年,墙面的颜色呈肮脏的褐色,四周的墙边培了一层厚土,用漆成白色的木片圈成木栅栏,里
面种植着稀疏的月季和营养不良的爬藤,爬藤长势很差,叶子无精打采地垂吊着,藤高不足60厘米。二楼有一
扇窗户开着,窗台上搁着两盆仙人掌,他扭头看张泊原,轻声问:“开着窗的是什么房间?”
张泊原立即回答:“那就是死亡现场书房的窗户。书房里装有空调,死者没有使用只开了风扇。我们到现场时
这窗户就开着,我检查过窗台,上面没有异常现象。”
柳下溪点点头,抬头往上望。这栋房子所有的门窗都没有安装防盗网,一、三楼的窗户安装着随处可见的透明
玻璃,二楼的几扇窗户玻璃却绘上宗教味很浓的彩色画面,而且这些画相互之间有连贯性。柳下溪从公文包里
拿出望远镜细细辩认玻璃上这些宗教味很浓的彩绘画,好像是《圣经·出埃及记》里的摩西奉神旨意领以色列
人出埃及进入迦南的长篇画卷,看来这家人的宗教信仰很浓厚。噫?那是什么?刮痕吗?窗台下的外墙有细微
的刮痕。柳下溪重新调整望远镜的倍数,刮痕变得更清晰了。是新痕,外墙上的石灰被尖锐物挂出三条等距离
长约一公尺的直线痕迹。他走到这痕迹的墙面前,仔细用望远镜观察,离地二米多高的墙面上有两只并排鞋尖
的踩痕。他指了指踩痕,对张泊原说:“张队长,把这个印子拓下来,叫人搬副长梯子过来。”
“好。”张泊原招来刑警去找梯子。他走到花栅边伸直脖子往上望,看不清楚柳下溪所指的地方有什么异常。
柳下溪把望远镜递了给他,这下他看清楚墙面的鞋尖印,继续往上望也看到了刮痕。“柳处长,这案子存在着
他杀的可能性。”
这家的大门也漆成了白色,柳下溪走进了客厅,为客厅的简洁感到惊讶,室内的墙面新近粉刷过非常白,空荡
荡没有任何装饰物。五人座的组合布艺沙发对面搁着木制地柜,上面只摆放了一台二十七英寸的宽屏彩电,整
个客厅给人的感觉留白太多,就像一副构思不完整的草稿画。客厅的左边用磨砂玻璃屏风内嵌假竹子隔断着台
式空间,走过去一瞧里面是小型家庭装酒吧,两把高脚吧椅前的吧台上分别放着两只矮脚酒杯,杯子里还有残
留着的酒迹。半瓶马爹利随意地放在吧台上,酒瓶旁边搁着烟灰缸,里面积满了三个五的烟蒂。
跟在柳下溪身边的张泊原说:“死者的老婆说昨晚他丈夫的朋友汉斯来过。汉斯是摄影师,她丈夫的老朋友,
这是第二次来他们家。她昨晚不到十点就回卧室睡觉去了,不知道汉斯什么时候离开的。”
“汉斯什么时候来到她家?”
张泊原搔了搔脑袋,说:“晚饭前,我叫了两个人去找他,那外国女人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她不会讲汉语,沟
通起蛮麻烦。我们的问话,她的回答不连贯。我录了她的口供后找人翻译去了,现在还没整理出来。”
“你们队里不是有英语讲得很好的人么?”
“你说的是小黄吧?他前几天跟别的案子去外地出差不在局里。”
卫生间、厨房、餐厅,柳下溪转悠了一个圈没有新发现。他来到二楼,走廊里飘落着无法形容的香水味。他揉
了揉鼻子站在主卧室门口往里瞧,对门靠窗户的梳妆台上,没盖上盖子的香水瓶翻倒在桌子上,地面上的香水
渍还没干透。室内的空调没关,气味很不好闻。他走了进去打量着这间主卧室,色彩以浅绿色为主,组合衣柜
与床上用品都是同一色系,显得很女性化。凌乱的大双人床上铺着花色草席,床罩下摆是嫩绿色的蕾丝边,床
上挂着雪白的蚊帐。梳妆台上的化妆品种类很多,钻石耳环、钻戒与珍珠项链随意地丢在上面。
他没有认真搜查卧室,主要是受不了里面的气味。他走进书房,里面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只留下白色的石灰
线。室内对着书桌的落地风扇开着一档,摇着头徐徐送出凉爽的风。死者倒下的位置就在书桌前,而书桌摆在
窗户边,上面除了电脑的显示器、键盘、鼠标之外就是文具与书了。连接到天花的特制书柜占据了两面墙,里
面摆满了书,大多数都是外文书籍。窗台上靠边各摆着一盆仙人掌,窗台上有微尘,没有发现可疑痕迹。书桌
上的电脑还开着,保护屏幕的画面是一群亮丽的热带鱼在水中畅游。
柳下溪戴上手套移动鼠标,没过多久电脑屏幕显示出一份全英文的报表。
张泊原说:“死者生前好象在整理公司的季度报表。”
柳下溪的英文水平有限,看这报表很吃力,翻看了一下电脑里的文件夹,百分之九十以上不能打开,需要有解
锁密码。他回头问张泊原:“有没有通知死者公司的同事?”
“还没有。我已经派人请他的秘书到局里走一趟。”
柳下溪端详着玻璃窗上的彩画,看得出这是手绘的,从色泽与上面的积尘来看不是近期作品。目光落到房门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