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楼顶掉下来,面直接砸在宾馆门前左边花坛的水泥墩上,头被磕破了,脖子折断了,地面上流下很大一滩血
,连白色的脑浆也流了出来。他的上半身压着花坛里的月季,身上扎了一些刺,双腿膝盖先着地,膝盖骨碎裂
……“总之,很惨!”电话另一头的刑警叹息着说:“唉,自我了断结束生命却选择这种残忍的形式,真不知
道他死前想些什么。”
柳下溪沉默了一会儿说:“宾馆的顶楼容许旅客自由出入?”
“嗯,那家宾馆的顶楼也是天台,很宽敞。宾馆里的床单、毛巾都晒在上面,也有不少客人把衣服晒在上面。
不过,顶楼的四边有一米高的栏杆围着。据一位目击者说,死者独自一个人站在栏杆前突然一头栽了下来。宾
馆里的工作人员被目击者的惊叫声引到外面,死者已经掉在花坛上了,看得出当场死亡。他们一边报警一边跑
去顶楼,顶楼上只有晒着的床单等物。”
柳下溪抬起手腕看表,时间是12点过7分,问:“尸检结果出来了没有?”
刑警回答他:“初步判断出来了。死者体内无毒性反应,口腔内的含酒量过高。法医认为死者是宿醉后‘自杀
’。”
柳下溪继续问:“死者遗物里的的士票上显示的时间是?”
“昨晚11点23分从南坛直街上车,过了12分钟到达宾馆门口下车,我们正在寻找昨晚载过他的出租车司机,目
前还没有找到人。宾馆服务员说他昨晚深夜回宾馆,带着满身的酒气,走路东倒西歪。”
说着说着,柳下溪很快来到西区分局的门口,刚把车停好后,张泊原也到了。他下了车笔直地朝柳下溪走过来
。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还残留着无法掩饰的怒气,压低声音说:“柳处长,我有话跟您说。”
“什么事?”柳下溪问。
“詹姆斯·贝里公司的人带着律师阻挠我们的搜查。说死者常把工作带回家来做,有一些公司的文件留在家里
。他们认定死者的电脑里有公司的机密文件,擅自折掉了电脑主机取走硬盘。阻止他们行动,对方的律师就给
我们扣大帽子,态度极端恶劣!”
柳下溪的眉头皱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他,问:“出现这种情况,你怎么没打电话给我?”他停顿了一下,又问
:“你们是不是有人跟对方直接起了冲突?”
张泊原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为了避开柳下溪那威慑力极强的视线,不自然地垂了下了眼睑。他
也有自尊不想事事依赖柳处长,遇上这种纠纷想靠自己来解决,没料到对方得寸进尺讲话咄咄逼人,摆出一副
高高在上的姿态,无中生有的攻击警方办案方式与能力。他忍受着对方的傲慢耐着性子跟他们讲道理,对方那
群人不予理会,仗着警察不敢伤人,冲进书房擅自翻东西。“他们太嚣张了,有两位年轻的刑警没忍不住,想
把他们拉出书房。对方带来的律师拍了照,说是警察动粗的证据……。”
柳下溪打断了他的话,说:“拍了照又怎么样?有律师在现场正好,连律师一起告他们妨碍公务!你怕什么?
出现了命案,警方有权封锁现场,他们想闹事直接拘留起来!”说完他忍不住暗中叹息:张队长唯一缺少的就
是魄力,遇到这种事态度不够强硬反被对方嚣张的气焰给压制住了。其实只要甩出一句“你们别妨碍公务”就
可以打发对方。奇怪,对方的律师怎么蠢到上门做这种事?
“已经把他们抓起来关在三楼的空房间里。”听柳下溪这么一说,张泊原的眼睛亮了。
柳下溪问:“没有人受伤吧?”
“没有没有。”张泊原连连摆手。那家中美合资的大公司在北京名气不小,他担当不起纠纷升级所造成的后果
。想了一下又说:“那个姓秦的律师来头很大,听说跟各方面的关系维持得很好,上面有人罩着所以才会那么
嚣张吧。”
柳下溪厌恶地挑眉,摇着头暗想:这社会上总有那么一撮人狐假虎威做出失格的事,真不知耻!
就在这时张泊原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柳下溪后走到一旁接电话。他一直没吭声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随
着电话内容越来越阴沉。大约过了五分钟,他关了手机“啐”了一口痰在地上,“妈的,这算什么事儿?”
“谁打过来的电话?”柳下溪问。
张泊原没有回答他,昂头看着天空,右手紧捏着手机,左手捏着拳头虚空挥舞了一下。
柳下溪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局长的私人手机号码,他亲切地问:“小柳,你在哪儿?今天周末有没有出去玩?
”
“我在西区分局的门口。”柳下溪平静地回答道。
局长突然沉默不语,柳下溪很有耐心地静等他开口往下说。大约过了二分钟,局长终于说话了,“小柳,你在
插手詹姆斯·贝里的案子?”
“是。”
局长叹了一口气,说:“大使馆那边要求我们把案子移交。”
“理由呢?命案发生在中国境内,他们无权强制我们移交。”
“外交方面……。”局长支支吾吾的不肯细说。
“呵呵。”柳下溪轻笑起来,平静地说:“虽然死者拥有美国国籍,但他既然通过正当手续来华工作本身就应
该受到中国法律的束缚吧。我们不能因为他是他国来华工作的公民就无视他的死亡……”
“小柳,”局长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他的话,“这些大道理我都懂!我了解你,知道你的心情!没办法啊,詹
姆斯·贝里的尸体已经被带走了。上面勒令我们立即停止调查。还有一件事……二队有几名刑警,包括队长张
泊原都得停职一个月。”
“什么?理由呢?”柳下溪惊讶地望向此刻抱着双臂垂头坐在车盖上的张泊原。
“十一点半局里下了通知令张队长停止调查,他不但不听令没有全员撤队,反而跟死者公司的同事起了纠纷,
甚至怂恿队里的刑警殴打对方。”
“十一点半通知停止调查?是谁下的令?那时我就在局里,根本没听说!”
“厅里直接下的令,我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局长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局长,有关二队刑警的停职命令请暂时缓一缓,请调查清楚之后再说。还有,昨晚跟詹姆斯·贝里一起喝酒
的摄影师汉斯摔死了,他早晨7:23分从旅居的宾馆顶楼掉下来当场死亡。”
第七章
“小柳——”局长故意拖长尾音,向柳下溪传递自己无可奈何的心情,期待他能理解事与愿违时懂得放弃、妥
协,不要做无谓的抗争。“小张他们只停职一个月,不会有其他的责罚,跟他们说就当这一次放大假吧。”
“我知道了。”柳下溪轻叹了一声,左手抚着眉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搓着。他感觉到局长被下了禁口令,自
己强硬的言行分明是在为难他。由此可见詹姆斯·贝里背景复杂,不是一位单纯来华工作的外籍企管。詹姆斯
·贝里是什么人?商业间谍?隶属政府的密探?CIA或者FBI?又或者是改头换面使用假名的逃犯?不,应该不
是,这些猜测不合理。他住宅的四周没有警戒装备,窗户没装防盗网,室内也没有保全系统,书房的布置很平
常,看不出屋主暗中从事特殊职业。而且作为防身用的武器,手枪、匕首没有搁在随手可得的位置。不,他有
危机感……手枪装满了子弹,匕首胶封在坐椅下。也许是危机来得太突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两样武器来
不及使用……。
局长的电话还没挂,话题一转,突然说:“小柳,听说跟你住在一起的表弟很会做菜。我老婆不在家,今晚去
你家蹭晚饭。”
“好。”柳下溪耸了耸肩,局长是从哪里听说清荷擅长做菜?
挂断电话后柳下溪朝张泊原走过去。见他走过来,张泊原抬起了头,颇有些牵强地朝他笑了笑。柳下溪知道他
虽然明白事理,却因力单势弱无法改变看不过眼的事情,心里燃烧着一股怒火,没办法平息情绪波动。于是他
走上前连连拍打张泊原的肩膀,也不出声安慰他。
张泊原站起来,跟在柳下溪身后走进了西区分局。他们刚进大门便遇上跟柳下溪通过电话的娄刑警,娄刑警把
柳下溪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柳处长,您来迟了一步,汉斯的尸体和遗物都被带走了。我刚才打电话给您
,您的手机一直点线。”
“被哪个部门的人带走了?”柳下溪轻捶自己的额头。心想:原来局长打电话过来是为了拖住自己。
娄刑警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来的都是生面孔,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也不开口说话,看起来怪怪的。我刚
跟您通完电话,上面吩咐我把手头上的资料交出来,他们便走进了队办搜走了跟案子相关的所有资料。看着他
们从后门离开,我觉得古怪便跑去问队长,队长说这案子已经移交出去,只需要写一份死者的自杀报告就可以
了,上面不需要我们继续调查下去。”他偷瞄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张泊原,悄悄地塞了一份东西在柳下溪右手
上,压低声音道:“这是我在自杀现场的花坛里搜到的东西。正想拿到鉴证处去,刚好接到您打来的电话……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接着又说:“这事蹊跷,刚才我没把它交出去。”
“嗯,我知道了。谢谢!”柳下溪点了点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右手伸进口袋接着掏出手机,落在手上的
是用胶袋装的小金属片。可能一直被这位刑警握在手里,金属的表面有点温热。他回头招呼张泊原,“张队长
,我们走。”他边走边给清荷发短信息,告诉他今晚局长到家里吃饭,叫他多准备几个菜。
两人重新回到停车场,“柳处长,您得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泊原叫住了柳下溪。
柳下溪摇着头说:“我也是一头雾水。你打电话给胡英华和小冯他们,叫大家收队。”
“唉,”张泊原长叹一声,道:“不弄清楚整件事,我心里不踏实。”
柳下溪欣赏他的就是这一点。当年张队长能调到市局刑侦二队当队长,看中的就是他有着强烈的求知、求解欲
,有着超越他人锲而不舍的执着心。他这个人品性不错,案件有疑点不会草率带过,遇到有碍也不会轻易放弃
,不懂的事虚心求教他人,不争功不好虚名。以破案能力来讲,他在聚集众多精英的市刑侦处并不出众,但胜
在心性沉稳,不急不躁,按照自己的步调沉稳地往前迈进。随着社会发展,年轻人的知识面变得更加广阔,一
批又一批有着个人特色,聪慧机警视野开阔的年轻人加入刑警这个行列,他们的才能超越了许多老一辈的刑警
,带给前辈们莫大的压力。不过,这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也有着与这个时代相符合的虚华,他们有着强烈的个
人主张,思维跳跃,个性激进、浮躁、好拼比,好大喜功同时眼高手低很难管理。这样的刑警近几年在张泊原
队里占了一半,他这个队长当得很辛苦。
见柳下溪一直不吭声,张泊原的右掌搭在额前抬头望天,想了一下说:“柳处长,你跟局长说说情。跟死者公
司同事起冲突的事我来担责任,不要责罚队里的其他警员,他们并没有做错。”
柳下溪问:“是谁打电话命你停止调查?”
张泊原闭上了眼睛,苦笑道:“名字我不能透露。当时我认为光凭一个电话终止调查很儿戏,没办法接受当场
拒绝了。我的要求是:终止调查请拿出书面命令。死者公司的几位同事好象知道那通电话的内容,无视队里刑
警的拦阻有三个人冲进了书房,其中一位推开正在坐在电脑前解密的小桥直接扯掉电脑的电源。小桥发火了,
‘啪’的拍了一声桌子,指着门口要他出去,对方不理他强行拆机,小桥抓住了他的两条胳膊用手铐反扣在身
后。梵峰正弯腰搜查书柜底柜被冲进来的另一个撞了,头磕到书柜流了血,书柜受了这一撞,里面的书掉下来
全压在他身上。他爬起来后用膝盖顶了一下那个人的肚部,那个人立即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大喊‘警察打人’
。当时的情形有点混乱……我们的人数多,既然没办法客客气气请他们离开就只有把他们隔离起来。刚处理完
您的电话就来了,我以为您是追问这件事。”
柳下溪静静地听完,想了一下说:“局长的意思让你们三个停职一个月,就当是放假。”
张泊原沉默了一会儿,说:“局长先前打电话跟我说过了。我明白你们的立场,只是心里难受堵得慌。”过了
片刻,他又说:“停职就停职吧。”他上了自己开来的那辆警车,摇下车窗冲着柳下溪道:“柳处长,我会继
续调查这案子,希望您能暗中支援我。”
“张队长,如果詹姆斯·贝里和汉斯都是他杀,凶手肯定是高手中的高手,你独自调查下去非常危险。今天早
点回去好好想清楚,如果你执意要继续调查下去,别擅自行动,明天中午打电话给我。”
“好。”
柳下溪目送张泊原离开后上了警车,行驶了一段路开到路边从口袋里拿出西区分局刑警暗中递给他的证物,小
胶袋装着一张染血沾泥的1GB容量的数据储蓄卡。染了血沾了泥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里面的数据……唉,没有读
卡器。正烦恼着,他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掏出来一看,清荷连发了几条信息过来。问他吃中饭了没有要不要
一起吃;问他局长的口味,需要准备什么菜;告诉他自己正要去菜市场买菜。记得清荷公司的电脑配置挺先进
的,可能有这种数据卡的读卡器。他直接拔电话给清荷,“你在哪里?”
“好像走错路了。这边的菜市场应该走隔壁的那条道。”邹清荷把车停在路边,一边伸长脖子四处张望一边自
言自语地嘀咕着:“呵呵,幸运!这里来往的车辆少,只要等后面的车开走就可以直接转弯倒回去。”等了片
刻,后面的车也停了下来。“搞什么?怎么不走了?”闲着无聊拿出手机给柳大哥发短信。发了几条后,后面
的车终于动了。很好,车拐向左边的大道……他立即启动车子扭转方向盘,“咻”,转过来了。哈哈,不用兜
路了。正得高兴着,忽然看到倒车镜里有巡警骑着摩托车慢慢接近。糟糕!被巡警看到了,要罚多少钱?他掏
出钱包看了一下,现金不多了,只怕不够钱买菜。他正在胡思乱想,手机突然响了,电话是柳大哥打来的。“
我在……”他报了地名。
柳下溪马上回了电话:“我就在附近。你在原地等我,大约十分钟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