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这臭味是自己身上的。“咚咚,咚咚”有人在大力敲门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柳处长,您醒了吗?”门外传来了胡莞明的声音。
啊!既然柳大哥把闹钟定在这个时辰,肯定是有要紧的事,得把他叫醒!
“柳大哥,醒醒!”
清荷的声音比机械的闹钟声有效,柳下溪很快醒过来。当他睁开眼睛对上清荷的一双大眼,脸上的阴霾马上消
失,僵硬的肌肉松懈下来,眼里溢出温柔的笑意。接着连忙问:“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肚子有点饿了。”清荷笑道。等柳大哥松开双手,他的两条手臂呈麻木状态,动一动有针刺般的
感觉,不过他没说出来。
柳下溪温柔地摸着他的头,随后翻身坐起来,掀开被子粗略地检查了他的身体,没发现异样。“想吃什么?我
去买。”
“什么都可以。”邹清荷咂嘴,接着又说:“柳大哥,时间……”
“等我,很快。”柳下溪伸出食指堵住他的嘴。
邹清荷等他拿了衣服去洗卫间,自己也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床边的地毡上。扭扭脖子,摆摆腰肢,再活动一下
四肢,睡眠充足状态不错。血液循环不足四肢稍稍有点麻木,身体没其他毛病,昨天的难受仿佛跟梦境般,消
失得无影无踪。他提起睡衣的衣领嗅了嗅,果然有股淡淡的异味儿。洗澡!他迈着两条力气还没完全恢复的腿
,跨大步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干净衣服,打开房门看到胡莞明站在走廊里,便笑着打招呼:“早。”
“早,”胡莞明腼腆地回答,抬头又问:“柳处长起来吗?”
“起来了。你有事找他?”
“不是,齐长官要我叫他起床,他们有事要谈。”
“这样啊!”清荷抓了抓下巴,垂下眼睑想了想,“小胡,能不能帮我们买早餐?”
“早餐我已经买好了,放在厨房里。”
“谢谢。我去洗澡,很快下来。”
柳下溪一边打开洗卫间的门,一边说:“清荷,早上吃饺子吧,想吃什么馅?”噫?清荷不在床上,拖鞋还在
床边,衣柜没关,房门开着。他急忙走出房门,下了楼往餐厅瞧去,胡莞明在餐桌上摆早餐。
“他去洗澡了。”胡莞明看到他后说。
柳下溪转身回到楼上,见客房的门开着,进去一看,洗卫间有动静。他返回卧室拿了清荷的拖鞋放在洗卫间的
门口。
他进了书房,拿了公文包下楼,坐在餐厅等清荷一起吃早餐。
没过多久,清荷洗完澡过来,坐在柳下溪的右边,瞅着他的脸问:“手臂上的伤怎样了?”
“不妨事。”柳下溪挽起衣袖,把缠在上面的厚绷带展示给他看。
“唉,”清荷叹气,眉头打结,不安地说:“到底是谁想害柳大哥?”
“清荷,你还记得刘久传吗?”
“记得!选美大赛时在岛上失踪的刘老板……难道是他?!”清荷惊讶地张大了嘴。
“偷袭我,伤了我左臂的人就是他儿子刘承运。在酒楼里主动跟你搭话的女人是刘承运的阿姨蒋津平……”柳
下溪对清荷转叙了小成得到的情报。
邹清荷听后摇头,非常肯定地说:“不可能!刘老板离开大家时什么也没带!不可能有遗留物!我觉得这表示
当年失踪被认为已经死亡的刘久传还活着!”
跟他们一起吃早餐的胡莞明疑惑地问:“那件案子幸亏有你们,刘久传为什么把矛头指向柳处长?”
清荷朝柳下溪翻着白眼,微笑道:“当时柳大哥或明或暗维护美女的行为触怒了刘老板。他身为大公司的老板
,过了几年高高在上的日子,人格多少有些扭曲,听不进别人的言语,憎恨我们也不算意外。我们逃过船沉的
灾难,上了岛又面临着狂风暴雨,杀人凶手也在我们中间,大家身心交瘁。刘老板不信任我跟柳大哥,怀疑的
目光中隐藏着憎恨,才会独自离开。我想,当时注意到他心态变化的没几个人,光凭他留下的名字,他家人不
会把憎恨对准柳大哥或者我。只有他亲自回到家人身边,捏造一套利于他自己的假话,故意扭曲事实,他的家
人都被他蒙骗了。”
柳下溪觉得清荷说得有理,提出新疑问:“他既然活着,为什么不露面?”
清荷轻拍柳下溪的右肩,笑道:“柳大哥不了解商界的事。孤岛谋杀还有选美大赛的丑闻闹得很大,不少赞助
厂商都受了牵连。有关部门暗中介入调查,发现刘老板包养女人,胡乱花销还去澳门豪赌挪用了大量的公款。
加上他们公司刚起步涉入房地产,建在岛上的别墅被台风摧毁,直接经济损伤很大。刘老板如果活着回来,吃
不完得兜着走,说不定会被人告上法庭,他失踪反而对他个人对公司有利。毕竟他的经营不是个人私企,不可
能任由他挥霍。事实证明,他们公司被他连累得一蹶不振,缩水成中型企业。”
“刘久传……他隐身在蒋津平和刘承运身后?!身上带有赌性,当过富豪的他不甘心过平淡的日子,等待机会
咸鱼翻身……”柳下溪沉吟起来。
“柳处长,七点快到了。”胡莞明提醒他。
柳下溪到了齐宁的临时住处,门一推就开。
客厅的三人座沙发对面支了病床,齐宁就躺在床上。他还在吊药水,右手搁在前额上,闭着眼睛假寐。挨着床
着的茶几上放着空了的粥碗和水杯。
柳下溪关好门,走过去坐在三人沙发的中间,轻声说:“我来了。”
齐宁放下右手睁开眼睛,说:“芾先生的出现是个意外,他的行动只是个人性质。老六,我们暂时不要把精力
放在他身上,目前最重要的是追回詹姆斯·贝里被盗走的研究资料。你回去说服你们局长暂时搁浅追捕他的行
动。”
柳下溪摇着头说:“局长不会听我的,他有他的难处和立场。”
齐宁叹了一口气,说:“我把李主任换回来后,跟八局谈好暂时不要动他,没想到八局把事情推给了你们局长
。”
柳下溪沉默了片刻,说:“帮我找一个人。”
“谁?”
“刘久传。”
“他当年没死在海上?”
“刚才清荷跟我聊过,认为他没死。我想,可能是他在背后操纵蒋津平和刘承运,在詹姆斯·贝里的案子中插
了一脚。”
齐宁的左手按了一下镶在病床旁的呼叫铃,小成马上从卧室里走出来。齐宁吩咐道:“尽快找到刘久传!”
“是!”小成接到命令后立即背起他的大挎包出门了。
齐宁望着客厅的吊顶,沉默了一会儿,闭上眼睛缓缓地说:“我跟你们从滑雪场分开后去了国外执行任务,完
成任务后我独自绕道去了一趟法国,打算给你三哥带几瓶好酒回来。傍晚时,租来的车子在途中抛锚,我搭乘
过路的车来到一个小镇,吃完晚饭在小镇上散步,看到有趣的手工制品,想买回来给小黑皮和你们。走到镇尾
的商铺,正买东西,突然附近某幢房子里传来惨叫声,我和店主等人赶过去。迟了,发出惨叫的人已经死在室
内,死者就是汉斯。”
第四十一章
柳下溪问齐宁:“杀他的凶手是‘真假’兄弟?”
齐宁轻轻呼出一口气,说:“从杀人手法上判断是他们没错。命中心脏的子弹本该令汉斯当场死亡,但他在中
弹之前主要穴道被长针封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子弹进入心脏……等‘真假’兄弟离开后他大声发出惨叫,封住
穴道的长针被震动移位当即死亡。‘真假’兄弟的可怕不是把人杀死,而是令死者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承受死
亡即将来临的绝望。”
“看来他们这种所谓的杀人专家,杀人时都有自己的习惯……”柳下溪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双手,没办法想法
感觉不到痛楚的死亡滋味……他摇了摇头,重新盯着齐宁,问:“你故意假扮汉斯的理由是什么?”
“好奇,想会会他们。”
柳下溪皱眉,不相信齐宁的他,怀疑地盯着他,冷笑道:“别骗人,你出现在那里绝对不是巧遇!”
“你啊,越来越多疑了!”齐宁睁开眼睛转头望他,嘴角轻轻扯动强行挤出笑容。
柳下溪的脸部肌肉抽动了几下,瞪着齐宁说:“最近‘偶然’频繁出现,不得不抱持怀疑态度。以你的个性买
几瓶酒不会绕道去法国,来回的路费就够你受了。比起几瓶红酒,对三哥而言你早点回来更令他高兴。”
“你这个现实主义哪能领略浪漫情趣的奥妙?!”齐宁大笑起来。可惜乐极生悲,笑得太大声扯动身上的伤口
,痛得他整张脸扭成一团。
浪漫情趣?现在哪有空闲聊这个话题?柳下溪恼火地道:“别浪费时间,说实话吧。”
齐宁收住了笑,眨了眨眼,低声说:“老六,专搞情报这一行的也不容易。真真假假的情报都有时效性,分析
其真伪最耗人力脑力,一旦过了最具有价值的时间段,前期的付出都是白费。汉斯在情报界名气不小,是指他
卖出来的情报可信度极高。他擅长藏匿行踪,想找到他很难。我有事找他,查到他藏身在法国后立即动身,没
想到有人赶在我前面杀了他。我在汉斯的尸体上搜出那张转交到你手上的数据卡,可惜卡被血浸过里面的数据
残缺不全。我想知道汉斯临死前是否对‘真假’兄弟透露了我想要的情报,所以才假扮汉斯引他们上钩。正如
我所料,这对兄弟很快咬上来。彼此追逐了一段时间,国内突然传来寻找汉斯下落的讯息。我们两方面着手,
我继续跟‘真假’兄弟周旋,我的部下调查约翰牧师。调查发现约翰牧师很神秘,不是单纯的传教士。我收到
调查报告后起程回国,‘真假’兄弟也追踪而来。约翰牧师应该发现我们的人在调查他,躲在四合院里不露面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的人只在周围监视,没有潜进四合院里,没想到他死在地下室。”
柳下溪见齐宁停下不说了,问他:“那块黑色石头是从哪里来的?”
齐宁微微一笑,道:“詹姆斯·贝里提供给我的样品。那晚我假扮汉斯前去拜访他,等他老婆睡了后,他带我
去书房把黑石头交给我,希望我为他找买主。条件是不能交给军方,只能民用。他说牧师骗了他,不想继续由
他摆布。但他对这项研究本身极有兴趣,想凭自己的力量继续研究下去。”
“牧师骗了他?”
“牧师跟他合作之初故意模糊概念,说好了这项研究不为军事服务。他太天真了,科技跟国防息息相通,怎么
可能独立发展?詹姆斯·贝里非常固执,是一个不合格的学者型军人,服役期间对军队制度,长官的强硬作风
相当反感,连带着憎恨一切与军事相关的事务。老六,你别用怀疑的目光瞧我,我说的是实话。他这个人,我
还是蛮尊敬的。那天晚上,我们聊得很愉快,就像多年没见面的老友。他本人也没有察觉危险,我料不到有人
会杀他,只派了人在附近监视,没有发出保护指令。我回到以汉斯名义登记的宾馆,设置陷阱等待‘真假’兄
弟上门。老六,给我递杯水过来,我要吃药。”
说到关键部分话题又被岔开了。柳下溪苦笑了一下,给齐宁倒了杯水,扶他坐起来吃药。
“那对兄弟没来,我白等了一晚。”齐宁靠在高高竖起的枕头上,闭着眼睛说:“早晨我得知了詹姆斯·贝里
的死讯非常吃惊。想到汉斯的身份不能用了,必需马上把手上的资料交给国安……”
“假汉斯的尸体是谁的?”
“假相,没有尸体。我跟国安上层沟通后,自导自演了一出跳楼自杀的无声默剧。赶到现场的大部分是国安的
人,分局刑警只是配合他们行动。汉斯没有亲人,他的尸体无人认领。我手上有他的血液样本和头发等一些证
明其身份的物件。令人意外的是美方没有派人前来调查,由此判断他们早就知道汉斯死了。我在分局见你插手
这案子,才决定把你扯进来。后面的发展你也猜到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柳下溪深思了一阵子,道:“大致的情况我了解了。在东皇酒楼跟你们交手的是‘真假’兄弟吗?”
“我不能确认。”
柳下溪一惊,连忙问:“怎么?你们不是抓住一个么?”
齐宁脸上浮出苦笑,涩涩地说:“自杀了。抓到的那个自杀了。他嘴里有针,上车后才发现他已经吞针自杀。
我跟他们多次交过手,这两个人的确是一路偷袭我的家伙。但是,他们给我的感觉不对。”
“什么意思?”
“杀死汉斯的手法干净利索。子弹正中心脏的中心,插入穴道内的长针刚好没入皮肤,现场没有浪费一根针。
比较起来,这两个人手法粗糙……玩枪的速度快,命中率也高,但精准度有偏差;用针的准头不算好,一次性
甩出的针多,力道弱,射入人体还留有三分之一在外面。我怀疑这两个人是他们的徒弟……传说版本有几种,
其一,‘真假’兄弟曾经落网;其二,一死一伤淡出江湖。”
“你故意放走一个是想引出真正的‘真假’兄弟?”
齐宁笑道:“嗯。当然,引出来的人越多越好。”
柳下溪苦笑道:“想不到你们被西贝货弄得损兵折将。”
齐宁抚着下巴,笑道:“给人看的。表现得太优秀吓得那些牛鬼蛇神潜下水躲进洞可不是好事。老六,有时示
弱也是一种高智慧体现。人啊,表现得太强太好会遭来不必要的嫉恨。再说芾先生就在楼下,我要分一半心思
看住他。”
“你怎么落在芾先生手上的?”
“八局想逮捕芾先生,我劝阻过他们,可惜没人听。我算了一下芾先生撤退的路线,分别派人堵在路口。我则
守在机率最高的路口等他,当然,那时我就在车上动手术,让部下取出体内的针。手术刚刚动完,就得知二死
一伤,李季落在芾先生手上。那时芾先生也来到车前,我跟帮我动手术的部下拦截他,动了手,说服他放了李
季挟持我。在途中故意激怒他,被他揍晕。我部下带他去了郊区,等我清醒过来,周正已经找到了我们。周正
跟芾先生谈条件,芾先生突然提到你,周正就把你找来了。杀害詹姆斯·贝里的凶手,你有眉目了吗?”
“我想,凶手应该是他身边的人,凶手就是这四人当中。”柳下溪把交给局长的名单重写了一份递给齐宁,问
他:“约翰牧师的死,你的看法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