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只一心习武练兵,三十年的人生经历虽丰富,却独独没有情爱这一程,于儿女情长之上其实也还单纯得如
少年,虽然平时是个爽朗又沉稳的个性,这时候也突然就生了羞怯之意,竟是不知道要吻在哪里了。
白昭淮双唇粉红,只看着也知道滋味诱人,可齐俊却不敢一亲芳泽,生怕唐突了他。
光洁的额头自然是好的,脸颊也是淡淡的绯红的颜色,睫毛在灯影里有如蝶翼投下长密的两片阴影,那双黑亮的
眸即使低垂着也仍然动人心魄。
巡礼一般的,齐俊缓缓将白昭淮的面容看了清楚,才终于小心的在他那颗樱红的痣上吻了下去。
皮肤在被男人的双唇贴上来的一瞬间,白昭淮终于抑制不住的有了轻微的战栗,耳边男人情动的粗重的呼吸声犹
如惊雷,滚烫的气息灼得他闭紧了双眼,交握的掌心里全是湿热的汗水。
安静里,两人如此贴近的心跳交缠在一处,分不出到底哪一声才是自己的,齐俊在那咚咚的跳动声里将白昭淮紧
紧抱在怀中,交颈缠绵的亲吻着白昭淮柔顺的发丝,手在他的背上来回的摩挲,鼻腔里全是他清清淡淡的体香。
“爹爹……”
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站在里间的门口,揉着眼睛,嘴里兀自喃喃的唤着白昭淮。
匆忙松手的动作里,齐俊险些从凳子上掉下来,慌乱而尴尬的神情连白昭淮也忍不住觉得可爱。
抓抓头,齐俊轻咳了一声,不敢看白礼谦:“咳!那个……其实,那个……是你爹爹,额……他冷了……”
白礼谦张着双手扑进白昭淮身上,使劲在他怀里蹭蹭:“…可是爹爹手心好热……”
白昭淮微笑着抱着男孩,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再去看时,男孩已经又安稳的睡着了。
齐俊这才松了口气,想起刚才情难自制的窘态,背上全是热汗:“不,不早了,我要告辞了。”
出了巷口,身上一层的细汗被夜风一吹,齐俊终于定下神来,小腹下的热度也才渐渐散去。
小孩子果然是这世界上最最让人头痛的,齐俊一路回去,已经在心里暗自盘算着要如何安排白礼谦了。
月上中空,白昭淮坐在床边借着淡淡的灯火看着睡得香甜的男孩,心里百味陈杂。
刚刚若不是白礼谦半夜醒来,自己和齐俊不知会是怎么样的情景,男人坚实有力的触感直到这时也消散不去,心
跳依旧是乱的。
所有的一切都正是向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白昭淮却没办法觉得高兴,对着齐俊微笑的脸,自己那需要努力控
制才能不跳动得厉害的心只有他自己是最清楚的。
3
夜是越来越深,深到伸手不见五指,白昭淮依然只能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却偏偏是齐俊在自
己脸颊上的吻触感清晰。
接下来两日齐俊都没有来找白昭淮,这多少让他轻松了一些。
他并不担心齐俊从此离开,只看他不错的生意就知道齐俊早就安排得好好的了,对他是照旧的照顾。
白昭淮并非名家大手,然而几乎每天挂出来的字画都能以最好甚至更好的价钱被人买去,就知道定是得了人照顾
,而这人只能是齐俊。
他的关心从来都小心顾忌到了白昭淮的脸面,无声无息的不易让人察觉,只是白昭淮却是细心的人,这些变化逃
不过他的注意。
如果不去想结局,这过程真算得上甜蜜,而齐俊也真是体贴的好男人。
这日下雨,白昭淮便留在家里陪着白礼谦,教他背书。
白礼谦人虽小,却十分聪明,由着白昭淮教导,个性脾气也像足了他,甚至在男孩有模有样的背书的时候,齐俊
还曾说他是又一个小白昭淮。
想着这形容,白昭淮便看向坐在桌前认真写字的孩童。
小孩子的样貌还未完全长开,圆头圆脑粉嫩可爱,虽然神情里有着稚嫩的孩童气,但细看之下的确依稀有着不合
年龄的成熟。
正自出神看着,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
来的人说是将军府的管家齐长海,奉了将军之意来请白先生和小少爷去将军府一叙。
白昭淮向着那人身后看去,细雨里两顶小轿已经是做好了准备,轿帘子也都撩起来了。
“爹爹……将军府是齐叔叔家吗?”
“嗯,谦儿想去吗?”白昭淮看着他问。
男孩看看白昭淮又看看一边躬身等着的老管家:“谦儿听爹爹的。”
白昭淮垂下眼想了想,而后向齐管家拱手还礼道:“那就麻烦了。”
“先生、小少爷请上轿。”
白礼谦也抱起小拳头鞠躬谢道:“谢谢伯伯。”
将军府建在齐梁城东郊,门口两只麒麟来历非同一般,是先皇为嘉奖老将军当年北燕一战钦赐的。石料打磨得甚
是光滑,即使是这样的阴雨天里也是威风且照人的。
白昭淮伸手在麒麟背上摸了一把,而后笑着问迎出门来的齐俊:“这就是先皇赐的那对麒麟吧。”
齐俊“嗯”了一声,张臂将手上的衣服披在白昭淮身上,身后的人也同样的给白礼谦罩上件小披风。
“下了朝还有事回报皇上,不然我自己去找你了。”
“我们又不是什么贵客,这般郑重做什么?”
齐俊不答,拿过随从的油纸伞给白昭淮打着,伸手擦了擦他额角的雨珠才道:“邀请静年的师傅,自然要郑重些
。”
白昭淮奇道:“静年?”
齐俊哈哈一笑,转身向大门里喊道:“臭小子还不出来。”
白昭淮也跟着向门里望去,隔了一会儿,才见门里有人打着伞领着个十来岁的少年出来。
少年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的白昭淮,脸上有些微的不耐烦,眼珠在他身上转转就望向他手边拉着的白礼谦。
“臭小子,赶快下来见过先生。”
少年在齐俊的催促下,撇撇嘴下了台阶对白昭淮鞠躬行礼:“先生。”
“这是我大哥的儿子,齐静年。”
白昭淮知道齐老将军有齐清、齐俊两个儿子,齐清几年前在北燕战场上阵亡,却不知道他还有个这般大的儿子,
这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愣愣的。
4
进了将军府,齐俊便领着白昭淮去了府里东边的一处院子,路上小声和白昭淮简单说了齐静年的事。
这处院子偏居一隅,平常一直闲着,只有下人按时来打扫。决定了要让白昭淮进府的时候,齐俊才吩咐了人将院
子整理出来。
正屋厅上已经点了熏香,桌椅用具一应全新,里间床上被褥也是新的,上面几件不同款式的衣服一看便知是按照
白昭淮的喜好来做的,白色居多,旁边几件则是小孩的衣服,那是白礼谦的。
“这是要做常住的先生吗?”白昭淮笑道。
“没和你商量,不知道这样可满意?”
白昭淮笑笑:“看样子,破费不少,也不知道我这师傅能不能合格。”
齐俊拉着白昭淮坐了,才招手让齐静年过来:“这小子被我惯坏了,怕是你要费些神,拜师礼就等过两日天气好
了再行。”
白昭淮看看齐静年道:“拜师就不必了,就跟着谦儿和我一起念书吧,将来再找个名师才好。”
齐静年既然是老将军的孙儿,又是他大哥齐清唯一的孩儿,自然是要师出名门才行,看年纪之前也必定请过先生
,只是齐俊想帮自己,才琢磨出这样的办法来,却不知前一位先生他是如何请走的。
白昭淮心里叹了口气。
齐俊并算不上是细致入微的人,但对他十分体贴,这些关心也都做得尽量自然,这份心意,他又怎么能不明白,
只怕这几天不见齐俊,他就是在忙这件事了。
齐俊几日没见白昭淮,好容易算计了办法将他请进府里自然是想和他多相处,便叫齐静年带着白礼谦去玩去了。
自从那晚被白礼谦破坏了好气氛,齐俊就开始暗自盘算,如何能让这孩子不总是跟在白昭淮的身边的确是个难题
,不过他的右将军也并非浪得虚名,第二天便想好了办法。
想要分散一个孩童的注意力最好的途径就是给他找个同龄的玩伴,而他府上就正好有个略长白礼谦几岁的侄儿。
齐静年原本请了学士院的老先生教导,只是他因为父亲早逝,家人都娇宠惯了,年纪虽小性格却有些顽劣,让那
先生也十分头疼,所以齐俊只找了个更好的去处,那老先生就立即高兴的去了。
两人在屋前廊下站着说了一会儿话,管家便带着个少年过来,是找来照顾白昭淮两人的。
“小的刘建山,见过两位大老爷。”
被少年这样行礼一叫,白昭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身边齐俊也背着手哈哈笑道:“齐叔,是你教他这么叫的?”
“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齐长海也忍不住想笑。
“嗯,这大老爷可叫不得,被你叫成个老头子……”齐俊回头笑呵呵的看看白昭淮继续道:“以后可不讨人喜欢
了……”
少年倒是机灵,立即躬身答应着,改口叫了将军、公子。
等齐长海带着少年出去安排交代了,齐俊向着白昭淮身边靠靠,看着他脸上微微发红的颜色大乐:“白大老爷,
这屋外太冷,小的肚子也饿了,不如去吃饭吧。”说完自己先哈哈笑了起来。
白昭淮也不看他,只侧了侧身,嘴角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研究起廊前的一片花圃来。
细雨无声,齐俊收了逗笑的心思,缓缓伸出手去握住白昭淮长袖下微凉的右手,也跟着他静静的站在廊下,目光
停留在他侧脸上,止不住的一阵心动。
以他的年纪和成就,府上自然也几次三番的为他张罗亲事,便是主动来提亲的也快排出了齐梁城了,然而却都给
他拒绝了。并非对方家世、才貌不好,只是他对那毫无感情基础的相处觉得不喜欢,那为了拉拢或是攀附的算计
他也觉得厌烦。
他宁愿一生也碰不到那个合心合意的人,也不愿意草草将就。
直到那日在瑞安楼巷口见到白昭淮,齐俊才突然觉得自己空怀等待了这些年,等的就是眼前的这人。
这个人不是名门之后,没有惊人的家世,甚至还带着个养子,然而齐俊就是无法自拔的想要去照顾想要去关心,
只是“白昭淮”三个字就能让他软了一颗心,满腔都是疼惜的柔情。
这人,眼前的这个人,注定了要在他生命里扮演起最最不同的那个存在。
5
“……昭淮”
听见声音,白昭淮点在花叶子上的手指顿了顿,而后回头看向身边的齐俊。
男人手掌宽大而厚实,即使是这秋雨缠绵的时候,也依旧温暖,抚在脸上的时候还带着暖洋洋的体温。
明明身高相仿,白昭淮只比齐俊矮了半个头,这时候却要微微抬头才能看清他的神色。
男人脸上线条是硬朗而英俊的,看着白昭淮的一双眼里此刻都是满满的温柔与怜爱,嘴角上扬的弧度刚好和白昭
淮相似。
宁静对望里,齐俊小心用么指抚摸着白昭淮右眼角下那颗红痣,语气轻柔得好似另外一个人:“回屋吧,小心着
凉。”
“……嗯。”
短短的几步路,被齐俊牵着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
男人掌心的热度和粗糙的触感在清冷的秋雨里异常清晰,潮湿的衣袖随着步调纠缠在一处,迎面钻进鼻腔里的凉
凉的空气把白昭淮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心思也一并清了干净。
午饭便在白昭淮这里吃了,齐静年史无前例的乖起来,坐在齐俊和白礼谦中间竟是没有吵嚷着挑剔饭菜。
不过少年毫不掩饰的在白昭淮和齐俊脸上来回转看的神情还是让白昭淮有些窘迫,只得垂着眼假装没看见,照旧
夹菜放进白礼谦的碗里。
“你这个好吃,给我。”齐静年伸筷将白礼谦碗里的一小棵青菜抢了过来。
“为什么?和你吃的是一样的啊……”
“小不点懂什么。”齐静年白了白礼谦一眼。
午饭之后白礼谦要午睡,齐静年就也吵着要一同睡觉,白昭淮也不生气,好脾气的哄着两人一起睡在了自己这里
。
“你倒是好耐心。”齐俊原本担心齐静年会让白昭淮很头痛,现在看来,却并非那样。
“小孩子顽皮点也没什么。”白昭淮关好窗子就和齐俊出了屋子。
午后的天渐渐晴了,院子里微风习习,虽有凉意,空气却清新。
刘建山被安排在耳房,这会儿见天气晴了就在院子里忙碌收拾起落叶来。
这处院子不大但却精致,西厢还有个书房,架上都是名家典籍,书案上笔墨纸砚排放得很整齐。
白昭淮伸手拿起那方砚台细看,是上好的端砚,做了八卦的外形,底下有制作者的刻印。
“听说这砚台是个高深的大师用过的,有了佛法的灵性,能保人平安通达。”
“……嗯,我又不信这些,何必花这力气。”小心将砚放回原位,白昭淮笑笑回头看着齐俊道:“谢谢你……”
齐俊被他这样认真的看着感谢着,心里一阵乱跳,忍不住伸手将那单薄的身子抱在怀里,深吸了一口气在白昭淮
耳边郑重道:“我……喜欢你……”
他是真的喜欢,那么喜欢,无论是白昭淮凝目远方还是浅笑低语,无论是他不甚明了的身世,还是他依旧有所遮
掩的实情,他都喜欢得不得了。
那些被白昭淮藏着、躲着的,只要是他不愿意说的,齐俊就都不再细问。
他的表白并不是也想得到什么样的回应,他只想白昭淮知道而已,他只想帮他、照顾他、像现在这样的一心一意
的喜欢他,其他的他都不强求。
垂在身侧的双手抬高了又放下,白昭淮在齐俊突然的坦白里慌乱起来。
紧贴在一起的胸膛能感觉得到男人起伏的呼吸的动作,白昭淮在这节奏里听见自己也“咚咚”直跳的心,太多的
东西一下子随着齐俊的这句突如其来的告白涌了出来,堵在胸口,让他竟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齐俊拍拍白昭淮的背,放松了双手,拉开些距离看着他,在他惊讶不定的表情里低头轻轻吻在了他的唇边。
吻过了便笑眯眯的看着白昭淮有点紧张的样子,能让一贯淡然的白昭淮显出点不自然的复杂的神情来,齐俊也觉
得挺好玩。
正要再偷个吻,却听屋外的刘建山说有个人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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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再偷个吻,却听屋外的刘建山说有个人来找他。
来人是常玉的小厮,说是常玉请他过去。
算起来能找到白昭淮,常玉的确是帮了大忙,于情于理他都该亲自去谢。
“将军有日子没来了。”关了门,常玉坐在桌边低头给齐俊倒茶。
“正要谢你,你怎么知道昭淮的住处的?”
听他问了,常玉抬头看着齐俊笑道:“这瑞安楼里的消息啊最多,将军不是也还跟我问消息吗?”
常玉所说的的确是事实,却并非全部。
从齐俊注意到白昭淮那天开始,他便也留意起他来,更是早就让自己的小厮三不五时的跟着,自然就知道他的住
处。
其实他知道的更多,至少并非纸条上那简单的一个巷名,但他并没有全部都告诉齐俊,能找到那是两人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