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靥红尘 下——望珠玑

“宁老，遂扬商行的租船期已经到了，你去催促一下，若是没有意愿在合作下去就快些解决。”秋翎放下纸张抬头对着最左侧的中年人说道。

“是，小姐。”宁老点头。

“嗯。”满意的点头，秋翎看向宁老身边的老者，眉头却是一皱，随即沉声道，“葛叔，天泉居的那批货物是在我们船上被劫的，此事我们须承担就承担，无须为了一点小利而毁了我们李家的名号。”

“是！”葛叔闻言浑身一颤，汗水不禁自额边流下。

秋翎将此看清，却是无奈一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缺点，葛叔贪图小利，但是其还有值得借用之处，也是只需小小告诫一番便够了，说过了反而无益。御人之术，秋翎早已拿捏的稳当。

“其余的事情也没有了。大家都先出去吧。”眼眸轻抬，秋翎魅惑的成熟无意间荡漾而出，轻轻交代了句便转首自顾。

“是。”众人应声，转身朝屋外走去。

“对了，钟叔。”五人刚踏至门外，秋翎清脆的声音再度传来，五人身形顿止，一位中年人转身问是。

“你去见一下艺楼琴社的雪姑娘，与她交涉一下海外物质的运输。若是能将她的单子拿到手，我们李家的实力又将增长不少。”

“这……”中年人钟叔尴尬不语，吱唔良久才摇头苦笑道，“雪姑娘与我们一直有隙，连面都不跟我们见面，我想除非……除非……”思索良久，钟老还是未曾将后话说明，然而其抬头看向秋翎，却是知道对方已经猜中他的所指。

“我知道了，你别放弃多做交涉，其余，我自会处理。”秋翎撇眉，挥手说道。

“是。”钟叔点头，心中却是暗叹，若是那人愿意出面，此事就好解决许多了吧。然而，小姐却是护着他。

五人再次退去，屋内便是只剩下她秋翎一人。

妇人走近窗前，看着远处繁华热闹的地界，眼神难得的迷离开来。

本是妙龄的她原本应该快乐的享受着她的青春，追寻她所喜欢的一切。

然，因为家族的使命，她不得不放弃她所拥有的一切。就像是交换一样，她付出了她所拥有的一切——青春，美貌，智慧。

在明面上，或许李家是被人称颂幸运的，因为他们拥有了秋翎这般儿媳。然而，谁又知道，在暗地里，她的家族全是仰仗着李家才能幸存。

她的家族，那个原本摇摇欲坠的家族，若非有李家源源不断的资金救助，又何来如今衣食无忧的境地。

这一切的变化，都微妙的集中在眼前的少女身上。可是，美美冷静下来，面对自己枯燥乏味的生活，绞尽脑汁的计算。秋翎时常问自己：自己付出那么多是对是错？若自己是无私的，那上帝为什么没有公平的赐予她什么。

“律——”烈马嘶啼，四蹄猛踏在青石路上，发出阵阵响声，惊醒楼上出声的妇人。

“龙儿！”一抹诧异浮现心头，妇人掩嘴惊叫，喜悦的表情浮上脸颊，秋翎失口朝着楼下走出马车的少年喊到，却是不知他根本听不到。

眼眸中激动的泪光闪烁。妇人多次克制自己冲下楼去抱住那少年的冲动。

一念转，分分熬人。臀瓣几次三番的离开座位，最终都是被理智所拉回。

“吱呀——”屋门在秋翎的期盼中缓缓打开。

“母亲！”欢愉的笑声从屋外传来，孩提清脆的声音应着屋门而来，转瞬，龙儿弱小的身躯忽然袭来，面带喜悦，朝着秋翎伸开双手。

“龙儿！”一瞬间，所有的枷锁都成了虚幻，只有眼前的少年才是她唯一的守候。也许，眼前那魂牵梦娆的少年便是上天给予她最依恋的宝贝。

相拥入怀，实质感的温馨盘旋在心口，泪水也是甜的。

“母亲，龙儿有一个星期没见您了，您有想龙儿吗？”轻轻在秋翎脸颊吻了一口，少年满怀期盼的问道。

“当然。”开心的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秋翎使劲的点头，一抹心酸道，“不过妈妈太忙，没办法照顾龙儿。”

“为什么母亲永远是家里最忙碌的一个，爷爷爸爸都是在家里休息，就母亲在外面，连家也不回。”少年撇嘴，开心的笑容转瞬即变，泪水欲涌。

“龙儿乖，妈妈得照顾家族的生意啊。”秋翎眼眸低垂，耐心的劝导着孩子。

“为什么爸爸不用照顾生意而要妈妈这么辛苦？这应该是爸爸的责任。”龙儿皱眉，老气的说道。

闻言，秋翎一愣，转瞬间却是掩嘴轻笑：“你这孩子，小小年纪跟谁学的大男子主义了，是不是看不起妈妈，认为妈妈没用？”

“没有，妈妈永远最厉害的，可是爸爸也应该是最厉害的。”少年激动的语无伦次道。

“嗯。”秋翎轻笑，抬头佯装沉思道，“让我想想你这是跟谁学的？丸官？”秋翎轻笑的看着少年。

“不是。”少年摇头似波浪鼓一般，解释道，“那都是孩儿自己理解的。”

“吼。我们龙儿还真的长大了，都会骗妈妈了，看来我得把丸官带在我身边才行，都把我的龙儿培养成小骗子了。”秋翎沉思，双眸转动，玩味的说道。

“不要啊！”少年一急，眼泪差点流了出来，低头微微啜泣道，“孩儿知错了，是丸官教我的，可是孩儿觉得有道理才说的。”

抬头，少年无瑕的眼眸闪着点点星光。

“呵呵，龙儿诚实就好，诚实的龙儿才是妈妈的好龙儿。”秋翎微微一笑，紧紧的抱住龙儿。

“咳咳，翎姐姐。”远处，一直静立的白衣妇人咳声打破了嬉闹。

“龙珏妹妹？金茗妹妹？”适时，秋翎才注意屋子内已经站了两人，不禁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好久没见龙儿，一时话多，冷落了你们。”

“没事，翎姐姐终日为李家奔波，都没见龙儿的机会，倒是妹妹愚钝，该多带龙儿来见姐姐才是。”

原来，那白衣妇人便是曾经与李家有婚事的龙珏，在一年多前，她在金茗的帮助下终于嫁给了李越，而且生有一女，云儿。

秋翎微微摇头，她哪会不知，是李衡不许龙儿三番两次来见她，怕她分心。眼眸轻眨，秋翎看向同来的金茗，疑惑道，“今天什么好日子，竟是把我们未来的皇后给请来了？”

金茗脸色一红，犹如其身上的衣衫一般，随即脸色微嗔：“什么皇后，翎姐姐不许乱说，今天妹妹来，倒是有事要与姐姐商量的。”

“什么事？且坐过来，慢慢说。”秋翎双眉一展，指着远处的桌椅说道。

三人坐定。

“奶妈，让人把小姐少爷抱出去。”金茗率先嘱咐道。

“细心照顾，不要太随了少爷的性子。”离去前，秋翎叮嘱下人，同时摸了摸龙儿的头皮道，“龙儿乖，母亲先于两位阿姨商量点事，待会就去找你。”

“嗯。母亲要快点啊！”少年乖巧点头，在下人怀抱中走了出去。

待得屋内只剩三人，秋翎深深吸了口气，一贯的老练跃然脸上，如寒冬下的寒梅，镇静。

“金茗妹妹，有什么事吗？”转首轻轻问道。

“是这样的，今天中午在天韵酒楼，我们似乎遇到了那个人，他好像又回来了。”金茗皱眉说道。

“那个人？”莫名其妙，秋翎疑惑的看着金茗，不知其所指何人。

“就是那个寒熏！”金茗抽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他！”惊讶的提高了分贝，秋翎嘴角大张，尘封的信息却是清晰的翻了出来，一向古井无波的她再次失态。

“这个人，想必姐姐也清楚，他的到来一定不是好事，所以我找姐姐，想请姐姐拿个主意。”金茗点头说道。

眉宇出奇的皱起，一股不安自心中攀升，右手摸着下巴，秋翎深深的思考。

“李越至今依旧对此人念念不忘，就怕两人遇见，姐姐与珏妹妹都会……”金茗神色黯然，不敢往后再讲。

“不许胡说。”秋翎摇头，满脸无奈的摇头道，“看来这次妹妹前来，怕是要失望了。”

“姐姐这是何意？难道连你都没有法子？”金茗轻咬牙齿，良久道，“或许我们只要派人将寒熏再次送出城去一劳永逸。”

“金茗妹妹！”秋翎突然脸色一正，声音陡然增高，引得后者一愣，呆呆的看着秋翎。

稍微放缓了语气，秋翎摇头道：“无论出于哪方面，我都劝妹妹不要对他如何，否则，怕是皇上，也不会保你。”

“姐姐这是何意？难道那人还是皇帝的相好？”金茗嘟起嘴唇，疑惑问道。

“唉……”叹了口气，秋翎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龙珏，看着后者极力克制情绪的样子，秋翎不禁为她感到可怜。一个真正为自己喜欢的男人付出一切，最难以忍受的就是失去那个男人吧。

双手搭在龙珏的手背上，秋翎摇头叹息道：“我知道，那个人的回来，最坐立不安的是妹妹，但是妹妹应该知晓，那个人的离开是老爷子下的手，而如今老爷子的下场你也是看到了。”

闻言，龙珏身体猛地一颤，泪水潸然落下。

老爷子，李家家主李衡。正值壮年的他应该是雄心正胜的时刻。又是什么原因使他在前方一路平坦的情况下突然隐世？

其中缘由，只有少数人知道。然，秋翎知道，龙珏知道，金茗也知道。

一切的原因皆是因为一个人——寒熏！

秋翎美眸中露出一丝苦笑：“以澄王对他的不舍，若是触犯他，或许连龙颜出面也无法平息。”

“那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金茗咬着嘴唇，心急的问道。

“办法？”秋翎摇头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要做。一切随缘。”

“姐姐，你说越哥哥会因为龙儿云儿而留下吗？”龙珏回眸，怀着希望问道。

“呵！ 傻妹妹，两年的时间他有没去过艺楼琴社一天吗？”秋翎嗤笑道。

答案随着泪水留下。眼神渐渐模糊，那个原本阳光帅气的少年随着那个人的离开早已变得冷若冰霜。

“不要胡思乱想。即使很痛苦，你也必须接受。”秋翎摇头道。

“唉……”无奈的叹息，屋子中除了龙珏的哭泣，一切成空，压抑的可怕。

“我去看看龙儿。”起身，秋翎再次看了一眼暗自伤神的龙珏摇头。一旦付出真心的人是那么脆弱。

关上房门，秋翎浑身一轻。李越？对她而言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借体而已，换了谁都能担当的角色。

“翎姐姐。”

秋翎方才走出没多远，金茗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秋翎转头，疑惑的看向小跑而来的金茗，露出一丝疑惑：“金茗妹妹，你怎么出来了？”

“翎姐姐，你一定有方法的是不是，凭你的智慧，怎么可能束手无策。”金茗调整了气息，肯定的说道。

“金茗妹妹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介女流对于怎么可能有办法染指关乎皇权的事情。”秋翎摇头。

“不，你一定有办法。求求你跟我说说吧。”金茗坚信的摇头。

“没有。”秋翎依旧拒绝。

“翎姐姐，求求你了。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做猪坐马我都报答你。”金茗拉着秋翎的衣袖，不停的摆手。

“成什么样子，放手。”秋翎苦笑，眼眸却是在金茗说话的刹那闪过一丝狡洁，最终叹口气道，“真是怕了你了，或许办法有一个，不过成不成也难说。”

“什么办法？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金茗嘿嘿一笑道，“就是知道姐姐聪明过人。”

秋翎噗嗤一笑，佯怒道：“不要拍马屁。其实办法很简单，只要将这则消息传到京城那边去就行，若是能说服寒熏离开那便更好了。”

“姐姐的意思是。”金茗眼眸一亮，明悟道。

“虽然不知道寒熏为什么来这里，但是以他以前的性格，不会是那种破坏家庭的那种人。而且，若是澄王加入，老爷子怕就会束缚住少爷的。”秋翎解释道，“这世间，能让少爷听话的，只有老爷了。”

“哈，妙。姐姐真是聪明。”金茗拍手笑道。

“好了，办法跟你说了，别拉着我跟龙儿见面。”秋翎摇头说道，“而且此事成不成也是两说的，若成了，姐姐也不求妹妹什么。但是若不成，到时候妹妹可别把事情揽我身上。”

“放心，无论事情如何，妹妹只对姐姐抱有万分感激。”金茗微微一笑，三指朝天发誓。

“那我先走了。此事千万小心，不要露了自己的身份。”

轻轻告诫一句，秋翎转身。嘴角在脸颊上飘荡。

如此轻而易举的卖未来皇后一个人情，是稳赚不赔的。

说到底，秋翎不过只是在商界飘荡的女子而已。

第三十六章：艺楼琴社

七月酷暑，天地便化作一个诺大的烤炉，万物皆在这巨大的火堆里翻腾挣扎，却是逃脱不去。

看相的说这是命，庙里的和尚说这是缘起缘灭的刹那因果，道观里的道士则说这是天降的劫难。

有人信了，花了百两定金求回一句良言，一尊佛提，一涨符纸。然而自信满满的坐在屋里便是认为鬼神不侵，高整无忧了。

然，事实并非如此。

当侍者为那红尘女子取走签灌，唯美的少女拿起手中的签，三个红色行书轻刻“上上签”时，少女的容颜如花般展开。

“公子主子求的上上签。”侍女探头一看，掩嘴奉承道。

“只怕菩萨又跟我开了玩笑，只给个安慰，却永远盼不到头了。”少女杏眉一转，些许忧愁上头。

侍女一愣，却是不敢多言。卦分八方，也并非签签如意，佛祖的玩笑，可轮不到她来圆滑。

“走吧，就再听信佛祖一言，若此次再不灵，我可得把这庙祝请来问问。是我心不成，还是这庙作假。”少女微微一笑，转身朝庙祝而去。

“嘿，雪姑娘。今儿个又来求签了？”庙祝抬头迎上一脸微笑。

“嗯，签是有，不过这次你若说错了，下次我可是不来了。”被称雪姑娘的少女点头，杏指间掐着竹签递了过去。

“此事心诚则灵，况且雪姑娘所等之人并未出现，也说不得我签错了。”庙祝接过褐色的竹签，仔细端详片刻，随即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籍，慢慢寻着。

“哼，你这术士，就会说些不切实际的，让人拿捏不准的，当然没能抓你什么把柄。这次若是不说些我满意的，我也就真不来光顾了。”雪姑娘脸色一怔，佯怒道。

“求签之事，皆是按着字里行间的意思来讲，雪姑娘不信，我小小庙祝也拉不住姑娘啊。”庙祝抬头，苦笑一句，随后又是扎入书中。

“呵呵，你倒还真是不怕了。”雪姑娘摇头轻笑。

“找到了。”庙祝乎的扬起头来，仔细瞅着书中的诗句，朗朗念道，“自小刺头埋深草，而今始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