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忽已远 第一部——繁华落地

章浩白点点头，时墨也点点头，话题到此为止，现在他们所需要干的事就是等待黑夜，再等待黑夜后的白天，然后去自首。

大脑里全部放空的滋味格外美妙，时墨的眼睛有些空洞，木木地瞪着地板上的花纹，他喜欢这种感觉，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像个尸体。

所以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时墨一点都不想听，就任着铃声叮叮当当，响了有十分钟。

“接下电话！”章浩白正在浴室，忍不住大吼，“你睡着了吗？”

“来了。”时墨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慢吞吞地拿起听筒。

“你好。”时墨慢慢吞吞地说，“为你效劳。”

“不要说话。”电话那边快速地说，是迟远。

“现在你听我说。”那股强硬甚至隔着遥远的电话线传了过来，让时墨浑身不舒服，“你不要发问。”

“明天早上……”迟远刚说了几个字，就被时墨打断，“为什么不能发问？”

“我说了不要说话！”迟远被打断，所以有点恼火，“章浩白在你身边吗？你……”

时墨第二次打断：“那么我也可以选择不听吗？”

他现在不想听任何人说话，尤其是迟远的，他脑子那片可怕的声音还在盘旋不止，他听到迟远的话就觉得恶心。

“你怎么了？”时墨的态度让迟远不得不放弃某些时间，放下耐心询问，“不舒服吗？你先忍着，下面的话你要记住，以后你有用！”

“明天会有人去接你，然后……”

迟远的话注定说不完，因为时墨第三次打断了，这次他居然有点彬彬有礼：“是关于尤文的事情吗？”

“嗯。”迟远的声音顿了顿，“你放心啊……”

“你现在是打算告诉我，你有办法让我不去坐牢了吗？”时墨干脆地问，直接又粗鲁。

迟远的声音有点远，又有些混乱，竭力地大声：“我会努力的，虽然我不敢保证你……”

“如果你不敢保证！”时墨平静地问，“那么你现在打电话干什么？”

“他们总说你无所不能，不如你完全解决了再通知我如何？”时墨没给迟远反驳的机会，粗暴地挂了电话，然后拉掉了网线。

“谁的电话？”章浩白在里面大喊一声。

时墨也拿起桌子上的那本《花花公子》，安静地扬声：“收天燃气的，我报个数。”

他再也不想听任何人的话了，也不要接受任何人的好处，每句话都是假的，每个帮忙都是要他付出昂贵代价的！

那些所谓的强者！他的眼神落在书本上面袒胸露乳的女人身上，不过都是一帮披着人皮的禽兽。

令人作呕。

时墨扔下《花花公子》，一瘸一拐地坐到餐桌前吃饭，现在他只想吃的饱饱的，然后蜷缩起来睡觉，去他妈的情人家人！

34.人之差异

天黑了之后，雨反而大了，暗夜无声，只余滴滴落落的滴答声，像是某种催促与警告，声声催人急。

苏博正在吃饭，理论上他该是吃不下的，但是他明显是低估了自己的容忍能力，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现在入口的饭菜香甜可口，迅疾地滑到他的胃里。

他身边的女人忍不住笑起来，她不算一个多漂亮的人，但是实在舒服，含情看苏博的时候，双目水润温柔，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妻良母。

“喝点汤吧。”女人帮苏博舀了一勺汤，苏博愣了一下，脸色明显的尴尬起来。

“谢谢。”他踌躇了几秒钟，还是把嘴凑了过去。

是牛肉汤，煲的时间颇久，香气浓郁，喝完之后满口浓香，全身都暖了起来。

大概是苏博舒气的时候样子太好笑了，女人再次笑起来，然后娴熟地又舀了一勺给苏博，且目光满含期待。

心里抗拒着，苏博还是没拒绝，老老实实地喝了一口。

苏博不是很会拒绝人……

就像他现在明明是要抗拒的，他也不敢说出口，因为他总觉得对不起这个女人。

他是个纯正的GAY，这种属性大概一辈子也改不了了，但是为了向他父亲妥协表示他的诚意，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坑了这个姑娘。

还是早点说清比较好吧，苏博想，又不确定现在说好不好，万一这个女人转头向他父亲抱怨了，他的下场不过是再换一个女人。

这么犹豫着犹豫着，第三勺汤又来了，苏博心里剧烈挣扎了好久，还是决定说点什么：“我不渴，你自己吃吧。”

苏博真的缺少跟女人相处的经验，尽管他看上去该是那种风流多金的家伙，但是事实是，他从未成年时期跟时墨混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同年的女性了。

“嗯。”女人应了一声，苏博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神思飘渺起来。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带一个女人回家，这个女人身上的香水会一寸一寸地把时墨身上的那种味道侵蚀掉。

他必须坐在沙发上，微笑着看着这个侵略者用着他们的东西，在他的厨房做饭，然后还要愉快地吃下去。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觉得对不起时墨，甚至有点愤怒，但是这个愤怒如此的无力，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并不是这个侵略者的错。

时墨现在在干什么呢……苏博想，有点难受，他不知道他父亲能不能说到做到，但是他现在只能赌一把。

如果赌输了，他可以陪时墨一起去，苏博想，其实能跟时墨在一起的话，在哪里都无所谓嘛。

迟铭推开儿子房间门的时候，后者正在挂电话，见他进来连忙嚷嚷开了：“你不知道敲门吗？还是你希望下次你跟女人调情时，让我进去参观参观？”

“你有几根毛我清清楚楚。”迟铭毫不客气地说，“你跟谁打电话呢？”

“啊？”迟远挥挥手，表示没什么，“我女朋友，怎么了？”

“你还有女朋友？”迟铭跟听了天大笑话似的，他太了解他这个儿子了。

“是啊。”

“不要乱跑。”迟远拍拍他父亲的脑袋，像拍他的儿子，姿势娴熟的很，“我出去买点东西。”

“让阿银去就行了。”迟铭有点奇怪，也有点警惕，“你要买什么？”

迟远从来都不算勤劳，在外面奔波酒会的时候还不明显，回家之后就懒洋洋的，跑腿这种事情他是万万不会干的，好像多走一步路就会死去似的。

“你是不是有事？”迟铭压低声音，像个犯罪分子像老爸汇报似的，脸孔硬生生地扭成了贼眉鼠眼，“是迟墨吗？”

“不是。”迟远不耐烦地把他的脑袋推远点，“他的事明天再说，我现在要去买东西。”

“那你让阿银去嘛。”

迟远摸摸头发，突然笑起来，他经常笑，但是明显多数都是讽刺的，所以一般都显得很锋利，这次却是露齿而笑，挑逗又……情色，让他老爸都忍不住退后一步。

“你笑那么淫荡干什么！”

“我去买套子。”迟远拍拍衣服，“阿银恐怕不能代劳，因为下面我还是要亲自上阵的嘛。”

迟铭愣了愣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迟远早动作敏捷地下楼了，于是他只好大声骂了一句：“靠，什么时候了，你还能有这么禽兽的想法！”

35.一瞬之变

迟远刚认识时墨那会儿，为了表达兄弟情谊，或者是为了树立兄长风范，他每天晚上都会滚去时墨房间睡觉。

“往里面去一点。”迟远那时候还是小少年，却已经神气活现了，推推时墨，“我要掉下去了。”

床其实很大，两个人睡绰绰有余，但是迟远就爱把时墨逼到贴在墙上了，然后自己再贴到时墨身上，心满意足地开始欺负弟弟。

“在学校有喜欢的女生吗？”

时墨呐呐地：“……没有。”

“不可能吧。”迟远皱起眉头，努力回忆，“我记得你们那届有几个学妹很漂亮的，那个叫萧蔷的不是很好看吗？还有林清也很好，前凸后翘。”他点点头，肯定自己的记忆，“身材很好，你都不喜欢？”

时墨木呆呆地点头。

“真没意思，你是不是男人啊？”迟远无趣地躺倒，撇嘴感叹，时墨微微抬起上身，小心翼翼地看他哥哥，然后才轻轻反驳。

“我是男生啊。”

迟远眼睛转转，然后就笑起来，又邪恶又好玩，连眉梢都弯了，他就那么身上去摸时墨的腿间，一边摸一边嘟囔：“让我摸摸，确认一下。”

时墨就拼命挣扎，脸红的滴血，但是他怎么挣扎，都不敢真正对迟远发火，最多就是委委屈屈地看着迟远。

迟远就收回手叹气：“我发现你，真是焉儿坏。”

“什么？”时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迷糊。

迟远懒洋洋地看天花板：“没什么，我是说，等你什么时候，敢真正反抗我的时候，你大概就长大了。”

十几年过去了，时墨最大进步大概就是敢跟迟远争辩，那还是碰到他最爱的苏博的时候，别的时候，迟远说什么，他都是愣愣答应，老老实实的。

迟远还以为他这个弟弟一辈子都会这样下去，温吞老实，但是打了七八个电话确认是电话被摘掉之后，他突然有点想笑。

他想过很久的时墨能够真正的强悍起来，但是绝对没有想过时墨会在这种时候爆发，他心里有点无奈又有点软。

大概是被吓住了吧，迟远想，毕竟得知杀掉一个人，谁都会慌张的，而且时墨还是那种胆小的人。

雨下的有点大，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开着雨刷，努力看路，忙的要命，偏偏电话怎么都通不了，连章浩白都不知道怎么关机了。

这让他非常恼火，一到关键的时刻，总是掉链子实在让他不爽，可是他又不好对着空气发火，只能强制压抑住。

开车到他的时墨的地方还要好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迟远越加不耐烦。

他想了想，开始拨第三个电话：“苏博。”

“你看，其实你锁不住我的。”

章浩白睁开眼睛的时候，时墨正在看书，他拿的正是迟远那本《盛世繁花》，看的津津有味，见到章浩白醒了，连忙打招呼。

“什么？”

章浩白木木地问，他的头疼的很，想用手去摸摸额头看看怎么了，但是他发现，自己压根动不了。

他全身都被时墨用红色的细绸缎带给绑住了，这让他惊慌了一秒，然后才想起之前的事情，他洗完澡之后，出来……

出来就被时墨一棍子打晕了！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章浩白心里都窝火，这感觉就像拿着胡萝卜逗兔子的时候，被兔子反咬了一口，且咬出了血。

时墨把书合上，露齿而笑：“挺好看的，我好多年看不进书了，是你买的？”

“你哥的。”章浩白哼了一声，他当然不指望时墨会喜欢看书。

时墨哦了一声，殷勤问：“头还疼吗？我给你倒一杯水去。”

“把我放开了。”章浩白叹了一口气，有点莫名其妙“你要是想跑就自己跑吧，还把我绑起来做什么？”

“我还是给你去倒杯水吧。”时墨想想，还是决定去倒水。

章浩白气愤不已：“我不渴，不要喝水。”

时墨看着他，有点无辜：“可是，如果不喝水，我怕你等会儿讲的口干舌燥，那时候我肯定不会想再站起来的。”

“讲什么？”章浩白有点摸不着头脑，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非常地恼怒，于是他偷偷地开始扯绸带，他学过怎么解绳子。

“别动。”时墨警告地看着他，“你解不开的，不过你要是再挣扎，我就会揍你。”

他栗色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章浩白看的难受，没好气地问：“你要问什么？”

“你是谁啊，还有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从哪来的啊！”时墨掰着手指数，嘴角弯弯的，“还有很多啊，我等会儿挨个问。”

章浩白细长的眉头皱的更加紧了：“你觉得这样我就会告诉你？”

“当然不是。”时墨笑眯眯的，“不过我已经杀了一个人了，其实一点也不介意再杀一个。”

“你觉得呢，帅哥？你还想有命看到我哥的是不是？”时墨拍拍他，章浩白仰头，时墨眼睛深处冰冷。

36.杀戮之夜

大雨滂沱的夜晚，最应该做的就是盖上被子睡觉，无论是凉凉的雨滴还是潮湿的冷风都不是个讨喜的东西，所以有些人被迫在这种夜晚奔波的时候就会特别怒。

先前是打弟弟电话被拉了网线，之后打给章浩白是没人接，所以最后一次打给时墨的时候，发现接电话的是女人的时候，迟远的怒气达到了最高峰。

每个人都在忙，好像在这个雨夜都莫名消失了一样，而最难受的是，他来去的奔波都不是为了自己！

“帅哥，要出来喝酒吗？”

尽管那个女人问了好，但是迟远还是决定当自己没听出她是女的，压抑住愤怒笑嘻嘻地继续：“你可不够意思啊，兄弟我明天就要走了，散伙饭都不来吃，怎么，金窝藏娇了？你可不能这么见色忘友啊。”

迟远做人向来玲珑，他这么一说，那边的女人立刻就小声叫了一起：“苏博，你电话。”

“谁？”迟远听到苏博问，这让他心头大怒。

他承认他护短，他这边担心弟弟担心的要命，苏博那边还能享受美人恩，虽然他知道苏博未必也是愿意的，但是就是莫名的不爽。

“你朋友。”那个女人解释，“我今天是不是耽误你做事了？你要是有事，就出去吧，我不要紧的。”

你当然不要紧，迟远嘀咕，等着苏博过来接听。

苏博显然不算呆，没有询问，迅速地接了电话：“喂。”

“下来吧。”迟远干脆地说，“我快到你家门口了，你认识我的车吧？”

“认识……”苏博有些迟疑，“这么晚了，我就不去了吧，你们好好喝，祝你一路顺风。”

迟远压低声音：“现在下来，什么都别管，出事了。”

出事了？苏博心头跳了一下，他知道，能跟他和迟远都有关的人只有一个，而那个人，他是最害怕出事的。

时墨……又怎么了？

迟远迅速挂了电话，苏博拎着话筒发呆，他想不通时墨还能出什么事，他以为时墨在迟远那边能绝对安全的，难道是尤家做了什么？

不对，如果那样迟远不会找自己，他心头直跳，心烦意乱，惴惴不安地想会不会是自己先前把时墨刺激的太过了。

他心里微微的疼，这种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矛盾的要命，一边希望时墨不再爱自己，那样自己说一些故意伤害的话时墨就不会伤心了，可是又害怕这样的疾风暴雨的伤害，真的会把时墨对自己的感情斩断。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错的，苏博委屈的要命，但是就是想好好的生活都不行，总是有人来不间断地破坏。

“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