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忽已远 第一部——繁华落地

要是多说能够有这种功效，他就不会跟苏博分开了，他跟苏博整天缠在一起嘀嘀咕咕现在不也还是分开了么。

而且语言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他都不想再听下去了。

章浩白哼了一声：“只对你亲近的人说话么？”

他的哼声让时墨觉得莫名其妙：“难道你要对一个陌生人长篇大论？不重要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真是让人羡慕。”章浩白决定说实话，“他要是有你这么痴情就好了。”

不用指名带姓，时墨也知道章浩白说的是谁，他的眼神不由自由地落到了桌面上。

刚才他从沙发上摸出搁到桌子上的书正是《花花公子》，上面的美人袒胸露乳，美艳不可方物，与先前章浩白拽出来的儿童书籍《盛世繁花》什么的真的差很远。

虽然是他哥哥，但是时墨从来没有弄清过他哥哥的想法，都说双生子会心有灵犀，但是大概是从小不是一起长大的，他完全不理解迟远的爱好，唯一确定的是他哥哥一点也不老实。

“我可以帮你。”时墨谨慎地说，声音低低的，“只要你帮我。”

“你还会谈条件？”章浩白有些讶异，然后轻声笑起来，一副饶有趣味的样子，“说来听听，如果你能帮我，条件当然不成问题。”

“阿欠，阿欠……”迟远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后揉揉鼻子，“靠，淋雨都能感冒。”

“你没吃药当然不会好，让你去医院你又不去，你就是自己不想看，也去看看你弟弟嘛，就算摔的不严重，他现在也需要有熟人在身边照顾啊……”

迟远正在写东西，由于他父亲的唠叨，他的效率大大降低了，所以非常不耐烦：“你要干什么？你不是总说男人成家立业生子才是正途吗？现在这样挺好，我估计再逼一逼，过两年他就愿意娶个女人了。”

他父亲对他怒目而视，发现儿子其实压根没看他之后，又嘟囔起来：“他是你弟弟。”

“我知道。”迟远头也不抬，“他那张脸很能说明问题，所以我不会怀疑他是你私生子的。”

迟铭想了想，带了点讨好的味道：“就是轮廓像嘛，你长的比他帅多了。”

迟远终于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老爹：“是吗？你想说明什么呢？譬如你看上我了？”

他父亲听此调戏简直是要咆哮起来了：“你也想学你弟弟是不是，越来越不正经了，你和那个章浩白是不是最近就一直黏糊在一起？”

“我不会跟他在一起的。”迟远头心不在焉地说，干脆利落，毫不拖沓。

迟铭点点头，他相信迟远，不但是因为迟远有分寸，而且他敢打赌这小子压根就没有感情，以至于他没有发现，迟远说的是“不会在一起”而不是“不会喜欢男人”。

“你在写什么？”

“申述材料。”迟远有些不耐烦，“你好烦呐，有事说事，没事滚蛋，你就没有正经事干吗？”

“……写那个干嘛？”

“如果我坐牢了，我当然要写申诉材料。”迟远用胳膊挡住文件夹，“要是尤文真死了，你又舍不得你小儿子，说不定拿我去顶罪，我当然要做好一手准备。”

迟远是用开玩笑语气说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他已经回来一周了，陆陆续续已经打听到了一些情况，尤文的状态很糟糕。

“你会解决的吧。”迟铭有些谨慎，“他是弟弟。”

“他是我弟弟啊。”迟远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我倒有点后悔，你说也就晚那么一分钟，我那么急着出来干什么呢？”

他托起下巴遐想了一会儿自己是弟弟的情景，然后自己被自己逗乐了。

“你怎么了？”

迟铭有些疑惑，莫名地觉得这个大儿子今天有点不对劲，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迟远有些失落，但是又想不通为什么。

迟远一直是他的骄傲，虽然性格跋扈了一些，但是做事很有分寸，也很让他放心，所以他很安心地把小儿子给了迟远照顾。

想多了吧，他想，迟远会有什么好失落的呢，这小子除了吃喝玩乐那些东西，都是没心没肺的，可不像他弟弟那样心思敏感。

“没什么。”迟远淡淡地说，眉眼都温顺下去，声音低低的，再也没有往日的凶悍，迟铭一瞬间甚至以为看到了小儿子，这让他惊了一下。

迟远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摸了摸眉毛笑着嘀咕一声：“看来我演技也不错。”

时墨决定给苏博打个电话。

他拎起电话的时候章浩白一直在他身边笑，这让他有点不舒服：“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倒霉。”

时墨皱起眉头，决定不理睬这个人，章浩白在之前还是温温和和的，但是撕裂了面具之后简直就是个神经病，现在笑的幸灾乐祸极了。

章浩白把玩着自己的手机，他之前一直在听电话，大概是得了什么消息，心情好的一塌糊涂：“嗯，你慢慢打，我去做饭。”

他进了厨房，留了时墨一个人在客厅里拎着听筒慢慢拨打电话。

时墨记得最准的电话就是他哥哥和苏博的，但是他哥哥为了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变过号码，他却拿不准苏博有没有换号码了。

不过他想问问苏博到底怎么了，时墨想，这个想法如此强烈，他拒绝章浩白的坦白，也只是想亲口问问苏博怎么了，他拨着号码心里忐忑不安，手指都有些微的抖动。

他在想，如果是苏博是另有隐情的会怎样，他要不要道歉，或者……问问苏博是不是还是喜欢他。

这么想的时候，他浑身都战栗起来，他想如果是真的，他就可以反驳他哥哥了，爱情是可以地老天荒的，海枯石烂是不会那么快的。

手机无人接听，时墨深深吸了一口气，拨打了他以前和苏博住的房子的电话，他以为他已经忘记号码了的，但是拨号的时候才发现记的异常清楚，每个数字都印入的骨髓，就像与苏博的那些记忆。

第二次的拨打他没有失望，有人拎起了电话，甜甜地问他：“喂，您好。”

甜美的声音让时墨愣了三秒才回复：“您好，苏博在吗？”

“苏博，电话。”甜美的声音离开了，一会儿之后换成了苏博柔软的声线，“我是苏博，你哪位？”

30.来来往往

入冬之后，小雨就突然多了起来，阳光这边还没退尽呢，那边小雨丝就缠绵而来。

江南烟雨后，总是朦胧的，多少墨客骚人都爱这种流水落花的精致，迟远却很讨厌，因为下雨天总是湿漉漉黏答答的，连心里都阴暗起来，好像那密密绵绵的小雨不是落在湖面而是落在他心里似的。

他其实没谈过恋爱，但是他一般的态度最多就是嘲笑一下，还是那种带着落寞的嘲笑，今天却觉得无比厌恶，厌恶的他连烟都不想抽了。

他从接了一个电话之后，情绪就不大好，隔着玻璃看雾气腾腾的窗户，栗色的眼睛难得的安静下来。

他的父亲耐心地等了很久，直到他觉得再不询问的话，儿子都会变成望夫石了，才轻声问：“怎么了？”

“我的申诉材料有用场了。”迟远突然笑起来，应和着他笑声的还有笔断裂的声响，“你饿不饿？”

“你是说？”迟铭震了震，脑子里闪过某些念头，但是就是不敢确认。

“是。”迟远毫不客气地点头，粉碎他最后那点侥幸心理。

“消息来了。”迟远轻轻吐出一口气，“尤文死了。”

“不是说不严重吗？”

“我不知道。”迟远望望天，雨渐渐大了起来，他觉得有点饿，于是站起来准备去吃饭，“你有什么好的律师吗？恐怕我们要往最坏的方向打算了。”

“我是时墨。”

时墨的喉咙有点干涩，他的音调听起来没什么大变化，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手上的汗水滋润的他手掌几乎握不住话筒。

相思惹人急吧，时墨突然想起这句话，在没听到苏博的话之前，他还比较好，但是从这刻开始，他记心跳如雷，额头甚至冒出了汗。

他第一次跟苏博在一起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紧张的让时墨觉得他又回到了那些个美好的日子，抬眼就能看到美好的未来。

“哦。”苏博应了一声，很温驯地问，“什么事？”

苏博的声音一直都很温柔，当然那是相较之前的，他们分手后苏博就不客气多了，因此再次听到苏博柔软的声音的时候，时墨觉得自己头上的汗水都要流到眼睛里面去了。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如雷的心跳：“你、你现在方便出来吗？”

“嗯。”苏博应了一声，低低地说了一句，“小心点。”

“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时墨心头一跳，又出了什么事了么？

“哦，我刚才没听清你说什么。”苏博道歉，声线柔软，轻飘飘的不着地，“你刚才说什么？”

时墨还是没懂这个无头无脑的话到底是什么状况，但是顿了片刻，他就明白了，因为电话那端漏出了点女声。

“不要紧。”还是那个甜美的声音，“我找个OK绷贴一下好了，我只是没想到，上面还有刺。”

苏博不紧不慢地安慰：“嗯，我等会儿帮你上点药，感染了就不好了。”

“你有事先解决吧。”女声言笑晏晏，实在是好听。

时墨端着话筒，竭力压制住内心的不安，苏博的房子里出现了女人，这什么也不代表不是么？那个可能是苏博的姐妹或者苏博的同事，他一直对苏博的交友情况不清楚的。

“马上就好了。”苏博解释，然后时墨耳膜里的声音就大了起来，苏博扬起了声音，“还有事吗？”

出现女的不要紧，跟女的态度暧昧也不要紧的，时墨口干舌燥，话都讲不出，他急的要命，一边恨自己的懦弱，一边挣扎着挤出几个字：“你……你还好么？”

“还不错。”苏博笑笑，“还有事么？没事明天再说行吗？我有点事。”

“你……你是不是骗我的？”时墨吃力地挤出几个字，眼睛都被汗水糊住了，他想，他总是要问出口的，再难受都要问出口。

分手时候的那些殴打出轨肯定都是骗他的，时墨想，他简直不敢擦眼睫毛上的水滴，热辣辣的汗水氤氲的他眼睛都睁不开了，尽管外面还下着雨，他身上的汗水却飒飒而下。

苏博一定是骗他的，时墨想，不知道是给自己理由还是给苏博理由。

“好吧，我确实骗了你。”苏博笑起来，轻轻的笑声从线缆那边传来，听得时墨心神愉悦。

果然是骗他的么？他激动的手抖起来，眼睛被汗水激的疼痛都让他隐隐的爽起来。

他斟酌了一下，想着自己到底是该告诉苏博他不怕苏家，还是应该告诉苏博，他会努力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跟苏博并肩。

他从来都是渺小的，这种想法简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可是他觉得，为了苏博他可以很努力很努力的。

他的心里像是突然生出了一个小怪兽，那怪兽在他心里雀跃着，让他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好啦。”苏博再笑，“确实没什么事，可是我这边有人需要安抚啊，你懂的吧？”

时墨愣住了，他心里那个刚出生的小怪兽低低地哀嚎了起来。

“那就这样吧。”

苏博率先挂了电话，时墨还在发愣，他还在整理思绪，关于苏博不想跟他讲话，需要腾出时间去安慰一个女人或者苏博没有他的时候过的很高兴。

有些思绪是不能整理的，等通顺地展开的时候，时墨就想笑了，原来他哥说的没错，自作多情是回遭报应的。

那只雀跃的小怪兽真可怜，时墨想，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打死了。

章浩白出来的时候时墨还在沙发上发呆，他无声地笑笑，绕过时墨，轻手轻脚地走向门口，把大门锁了起来。

怎么了？时墨被声音惊醒，用眼神疑问章浩白。

章浩白也不客气：“把你锁起来咯。”

时墨心里还在想着苏博，烦的不行，讲话也就难得的不耐烦：“你玩够了吗？逗我这么有趣么？”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时墨心里剧烈的想咆哮，无论是尤文那些点到为止的暗示，还是苏博似是而非的态度，或者章浩白含含糊糊的说明，都只能证明一件事，苏博不是真的要离开他的啊！

可是那些说明再多，也抵挡不了苏博浅浅的笑与若无其事的态度。

苏博……终于还是真的喜欢别人了么！

不可能啊！怎么会呢！

时墨只想咆哮，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他混乱地想，会不会刚才那个接电话的人就不是苏博呢？

可是那确实是苏博家的电话，那个声音确实是苏博的，是苏博那种软软绵绵的声音，飘逸的像云彩，软的不着边际。

“我当然不能让你跑了。”章浩白有点遗憾，“我原本以为我们能合作愉快的。”

“什么？”时墨有点混乱。

“他会为你去坐牢！”章浩白提高嗓子，“你们长的像，除了他能替你还有谁能替你？”

“什么？”苏博再次问，他现在除了这句话，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每个人都很混乱，或者是他太混乱了，所以他现在完全听不懂章浩白的话。

“尤文死了。”章浩白说，“恐怕你得付出点代价了。”

31.全面崩溃

小雨缠绵，落了许久都没停，迟远在餐厅隔着玻璃看外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汤好咸，盐放多了吧。”

他对面的迟铭原本就疑心儿子在骗他，现在见他这样闲闲吃饭赏雨的样子不由得无名火起：“你刚才是不是骗我的？”

“嗯？”

“尤文真死了？”

迟远点点头：“情报不会错吧。”他心不在焉地吃了一口饭，“你不饿么？干嘛不吃饭。”

“如果是真的。”迟铭咬牙切齿，“那你要不要给我一个吃还能吃饭这么欢腾的理由？”

“我又不是神医，不能让尤文复活。”迟远哼了一声，“难道因为你小儿子杀了人，就要我绝食？”

他声音冷淡，英俊的侧脸如此的不近人情，瞧得他父亲就想敲他一顿。

“那……迟墨会坐牢么？”

迟远的手顿了顿：“嗯。”

“你能解决吧？”迟铭谨慎地问，他向来视迟远为天神，好像这个儿子什么事都能解决似的，永远不记得大小儿子就差了那么一分钟。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迟远感叹，将菜里的青菜都挑出来，“老爸以你这点智商居然能混成如今这样子，我都不知道是说你生在了好时代还是傻人有傻福。”

“什么？”

“喂。”迟远托下巴，“你都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

迟远摇摇头，好像在念叨着什么“生个好年代太幸福了”。

“有个人一直在暗中控制我们。”迟远说，“你没感觉吗？不管我们怎么挣扎，都是在输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