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候——姬墨白

“第一，我要上官家《三司经》和《叹远剑》两本秘籍。第二，我要上官家的那柄无双剑。”姬璇煌毫不客气的开口道。

上官谢闻言苦笑道：“是，在下必将尽力而为。”要说这些所谓的武林豪侠们灭掉上官世家后，会不掘地三尺的把这三件宝物挖出来恐怕十个人是十一个都不会相信。如果被他们查出来是自己将这三件宝物拿去了的话，恐怕自己下半生是永无宁日了。

“那最后一个条件呢？”他问。

姬璇煌不甚在意的道：“我还没有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是，那多谢阁主。这么晚了我也不多打扰了，就此告辞。”上官谢起身道。

姬璇煌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如果你愿意在这件事平息之后退出江湖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让你同他平静的生活下去。”

上官谢掩不住脸上的惊讶，他没有想到一直冷漠的连话甚至都不愿意多说一句的姬璇煌会给予初次见面的自己如此大的帮助，更没有想到这个人不过一眼就看透了自己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多谢阁主。”上官谢对着他一施礼，郑重的道。

“谢就不必了，我也是为了你能够做到答应我的事。”姬璇煌道。

他看着上官谢离开房间的背影，一直强装的平静终于露出了一丝裂缝。他或许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在帮助这个人，饶过那个本是该死的家伙。

不过是这人的一句“此生为一人再别无所求”，就让自己幡然醒悟似地明白了什么。对于那个还远在苗疆的人的执着，想念以及想要独占的欲望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再清楚不过的解释。即使这种结果自己从来没有预料到过，但是，却也并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他忽然想到了那一晚，即使被迷药迷倒暂时的失去了意识，但是还是恍惚间的察觉到了发生了什么。他一直以为真相是如何的其实并不重要，但是在这一刻，他突然如此的期待着那一晚并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真的，他真的占有了那个人儿，让他真的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

不过分开十天而已，等他回来，然后再也不放手。姬璇煌这么想着，突然有些激动起来。明明就还是没有影子的事，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感到从未有过的喜悦。最多还有十天，他就会再一次的拥有那个让自己不自觉的便会想念的人，到时候他一定要稳稳的将人抓在手心里，再也不会让他离开了。

第二十五章：回去

姬歆言再睁开眼睛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早已不是在那个偏僻的仿佛终日不见阳光的小院里，他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几年前他还在苗疆的时候所住的那间房间里，那张用木板好歹搭起来的床上。身上的不适已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股间也没有了黏腻的感觉，身上明显是新制的雪白裘衣干净的一尘不染，明显是已经有人在自己沉睡的时候为自己打理好了一切。

他起身拿过在一旁放着的叠的整齐的衣衫，不甚在意的囫囵穿上。屋子的一切还是同自己离开的时候那样，分毫都没有变，一目了然的简陋。除了一张似乎只能称之为木板的床和一个放衣服的柜子之外再无其他，就连放水的一个茶几都没有。那扇一年四季都漏风的窗子早就大开着，只是阳光透不过密密的竹林照进房间里来。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本就是孱弱的没有几年好活，现在又是将从小便在他身体里养成的，至少能护住他心脉的蛊王取了出去，恐怕也就还只有几个月的命吧。这么意识到的那一刻姬歆言觉得仿佛突然间自己就看开了好多，有好多之前一直斤斤计较着的心结都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包括对慕倾城不带恨意却难以释怀的纠结，对秦舞阳那份不知始终的感情，以及对于姬璇煌时近时远的关心的揣度。

这辈子最后的一点时光，他只想离开这片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真正的过一段平静的生活。

“醒了？”慕倾城像是算好了时间似的来的刚刚好，将手里端着的药碗递给姬歆言，看着他毫不犹豫的喝下，绝美的脸上带着满意的笑，“醒了正好，收拾收拾东西便去洛阳吧。省得对你担心得紧的姬大阁主在误以为我把你怎么了，还要让我担这无辜的罪名。”

姬歆言望着她，也不答话，转身便出了屋子。外面的天气还不错，再加上苗疆的气候也还好，即使穿的并不多，也并不觉得冷。他就一直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竟是想就这样离开，丝毫不顾蹙着眉站在他身后目光一瞬间阴冷下来的慕倾城。

“你站住！姬歆言，你不要以为现在蛊王不在你体内了我就控制不了你了。你应该知道，我想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多的是。”

“明明有些事你我都清楚，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觉得还有意义吗？”姬歆言停下脚步却没有回过头，声音清清冷冷的却是难以掩饰的带着大病初愈的无力。

慕倾城冷哼一声，眼角上挑带着不屑的质疑：“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装的起高贵？你以为在招惹了这么多的人之后你还可以置身事外吗？”见姬歆言并没有因她的话而动摇，便又收敛了气焰，挂上了撒娇似的笑容。与年岁截然不符的绝美的脸上完全看不到刚刚那副咄咄逼人的表情，高高束起的发髻旁垂下的浅粉色的流苏更是给整个人增添了温柔而不造作的气质。即使是知道她真正的面目为何，却也没有办法保证并不因此而心动。

“你暂时放心就是了。”她浅笑道，“我虽然把蛊王收了回来，却也没想着就这样让你死在这。姬璇煌体内的蛊毒取出来也没有浪费，正好在养在你的血里，至少也能保你一年的性命。”

“你……”姬歆言知她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可是怎么也想象不到她竟然会用这种甚至都可以称之为阴险的手段。本就苍白的脸色一瞬间褪尽了血色，即使处于劣势也固执的不肯示弱的回望住慕倾城的眸子，可是已经忍不住摇摇晃晃的身形却像是一阵风便能将人吹走了一般的脆弱。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只要你不遇到上官陌，那就还有一年的命守在姬阁主的身边，说不得你哄得他一开心，再拿些什么与我交换来换回你的性命也不一定。”慕倾城似只是朋友间玩笑般的随口一说，可是里面的含义却是那么的讽刺和鄙夷。

“即使如此，我不要这命了又如何。我倒是想知道，圣女要用什么来威胁一个连死亡也不惧了的人继续按照你的命令行事。”他不再叫慕倾城主子，只礼貌的唤她圣女，倒是不知道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还是嘲讽的意味更多了些。

慕倾城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杏眸像是吃了一惊似的瞪得圆圆的，水晶似的眸子里透着慢慢的无辜和不解，配上丝毫看不出破绽的表情，到真像是被冤枉了一般。“歆言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你若是不愿意回去也是随意啊。只是既然你都冠了姬阁主的姓氏，又承了人家这么大的情。不回去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吗？”

“我欠他的早就还清了。”姬歆言道。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事实或许也确实是这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话间猛然又想起那人偶尔才得见的温柔，和仿佛现在依然能感受到的怀里的温度，像是被烫了般的心里一缩，随即又有些堵得生疼。

“那……即使姬阁主毒发身亡也和你没有半点的关系吗？”慕倾城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像是笃定了这个人绝对不会就这样离开似的肆无忌惮。

姬歆言皱眉，却又立刻猜到了慕倾城究竟做了什么。“你没有将药引给他？”蛊王的毒性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承受的了的，即使武功再深厚，姬璇煌只要不是百毒不侵就一定会有危险。所以在用蛊王解完蛊之后，一定要连饮七天蛊王宿主的血方能不受其毒性所迫。姬歆言没有想过这个人竟然连武林第一的紫轩阁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到这种地步。

“反正若是歆言你没有按时回到紫轩阁，姬大阁主也是要来兴师问罪的。那我就多给他来一个借口也无妨了不是？”慕倾城似是全然不在意的道。

她是吃准了姬歆言绝不会就这样放手不管。这个孩子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她又怎么会不清楚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当时在她收养的五十九个孩子里，只有他最冷情，对待什么都像是出自本能的一步步的算计着，有的时候心思缜密的连她都要自愧不如。也正因为那种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能置身事外的态度，才让他成为了那五十九个人中唯一活下来的一个。

但是，这个人却是受不了一点温暖的，别人要是对他好上三分，他必定要还人家十分。就像当年秦舞阳不过是将他从这里带了出去，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无论他怎么对待他，他的心里都是满满的毫不掩饰的感激。直到，秦舞阳终于玩腻了将他买到天香楼为止。

而姬璇煌，似乎还没有做什么过分到会让这个人埋藏了温暖而去憎恨的事情吧。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到姬璇煌的身边？”姬歆言低下头去，长长的浏海挡住了眸子，也挡住了慕倾城像是要看穿他想法的目光。

“明明原因你我都清楚，这样的试探你觉得还有意义吗？”慕倾城也学着刚刚姬歆言的话开口道，“要是不把你放到他的身边去，这位武林第一人的弱点确实还真是不那么好找。”

这件事本就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回到他的身边去，至少还可以暂时保住他的性命。即使作为弱点，也不一定会是致命的。但是如果不回去，那个人的命……要保住恐怕会变得很困难吧。

“既然你早就已经将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又何必在这里再浪费时间在这里陪我演着场戏？”姬歆言冷笑道，“圣女怎么说，歆言便怎么做就是了。不过是回到紫轩阁，给人当药引也总比不清不楚的成为了别人的容器要好的多不是吗？”

“能活着总是要比死了强些的。”慕倾城倒真似是发自真心的劝道，“死的痛苦，能晚一刻承受便都是好的。”

“回去吧，到姬璇煌的身边去。以后的事情暂且不说，现在至少暂时还能保住你们两个的性命。”

“那就多谢圣女还愿意给歆言这个活下去的机会了。歆言就此告辞，若是晚了十天，还怕姬阁主会降罪了。”姬歆言双手抱拳施了礼，动作缓慢得带了从容。只是表情中添了些空洞，像是失掉了生气般的，让人看了心里隐隐作痛般的难受。

慕倾城倒是没有这种感受，还是一脸笑意的开口道：“那歆言一路可是要多加小心了。我在门外为你预备了马车送你回洛阳，也就不远送了。就在此预祝你可以在七天之内赶回到紫轩阁。”

第二十六章：遇袭

出门的时候天色便已经不早了，紧赶慢赶的才在客栈都打烊之前到了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一路上沉默的不发一言的车夫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姬歆言也没有苛求什么便由他去了。这个人对自己不经意间流露的鄙视的目光还是让他有些难受。

他转身进了那间只能说是勉强可以住人的客栈，随便要了间房间，让小二送了些菜进来，不沾半点油腥的饭菜也只是勉强可以入口。可是这个时候也已经由不得他挑剔了。好歹的填饱了肚子，姬歆言已经乏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对于自己已经弱的似乎经不起一点折腾了的身体感到无奈的同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从紫轩阁到苗疆来的一路上有姬璇煌在自己自然是没有用得到钱的地方，而慕倾城自然是不会好心到给自己足够的盘缠回到洛阳去。姬歆言只好把身上值钱的东西能典当的统统典当了才换得了几钱银子，省吃俭用的半点也不能浪费。因为没有钱买马车，所以姬歆言只好徒步赶着路，有的时候错过了宿头，就只能在野外凑合上一晚。

本来身体就不好，再加上冷的彻骨的寒风这么吹着，就算是有武功傍身的人都经不起这么折腾，更何况是身子骨本来就弱的不成样子的他。只是一晚上便发了高烧，因为没有钱去医馆，所以只好强忍着继续赶路。

晕晕沉沉的不知道走了多少天，终于在刚到达柳泉城的时候，昏倒在了城门口。

上官谢从洛阳城出来之后一路向着西南方向奔着苗疆便去了。第三天傍晚的时候因为赶时间也没有在城中多逗留，直接便出了柳泉城上了官道准备等到天色晚了之后便在外面好歹的眯上一会，等到卯时左右再接着赶路。

可是他怎么也是没有想到，甫一出城门，便有一个人直直的冲着自己倒了过来。

他习惯性的伸手就是一掌挥了出去，看着那个身形单薄的像是纸人一样的人顿时就从自己的眼前飞了出去，自己也是吓了一跳。他连忙使出轻功两步飞过去在那人落地之前接住了他，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心里满满的都是歉意。

伸手探了探他的脉，将人打横抱起来，右手托着他的背柔柔的向他的体内输者真气护住他的心脉，也顾不得再赶路，赶忙的抱着人回城内找大夫去了。

去医馆抓了药，又找了间客栈将人安顿好了。上官谢本想就这样将这个人就放在这里，替他交上一个月的房钱，又在枕边留了两锭银子算是赔罪，自己还有事，便先行离开了就是了。大不了等事情都解决了，自己在去寻他亲自道个歉便是了。

可是偏偏那人握着他的衣袖怎么都不肯松手，他刚刚想要用力拉开他，便听见他的嘴里喃喃的念了一个他极为熟悉的名字：“主子……璇……璇煌……”

璇煌？上官谢一愣，这个人口中的，该不会就是那个冷得已经几乎不像是人了的紫轩阁阁主姬璇煌吧。

他竟然能用这样亲密的语气去唤那个人的名字？

上官谢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与姬璇煌的关系绝对是非同一般的。如果自己救了他，然后在将人平平安安的送到姬璇煌的面前，那么或许自己还可以再为上官陌讨得一些好处……就算是没有关系的话，这人毕竟是自己伤的，自己救他也是天经地义的，至少还可以落下一份心安。

就这样，上官谢决定暂缓自己的行程，留在了客栈里照顾着姬歆言，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还没有等到床上的那个人醒过来，就已经被上官家的人发现了行踪，专门的请了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杀手组织来劫自己回去现在早已搬去了苗疆的上官世家。

被藏在蜡烛里的迷药迷晕过去了的上官谢一觉醒来就已经四肢被缚的躺在一辆装满了各式蔬菜的马车中，因为赶车的速度实在太快路面又不平整所以直接便被颠簸醒了。一睁眼便看到了还闭着眼睛躺在自己眼前的姬歆言。

“喂喂，你没事吧。”上官谢压低了声音焦急的唤道。他现在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就算再焦急姬歆言的情况也没办法做些什么，只好期待着他赶快醒过来。

差不多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姬歆言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略带不解的望着那张近在眼前却确实是从未见过的脸，皱着眉头开口道：“你是谁？”嗓子因为缺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声音也沙哑的让人听了都有些难受。

“我是上官谢，在柳泉城门口失手伤了你。本来是想要等你伤好之后才离开的，却没想到又连累你被人绑架到这里来。”上官谢苦笑道。

“你是上官世家的人？”姬歆言问道。

上官谢也没打算隐瞒，大方的点头承认道：“我虽然是上官家的人，但是因为不想看着上官家就这么一错再错下去，所以便联合了武林同道一起打算攻打苗疆，也是铲除上官家的毒瘤。却没有想到他们宁愿一错到底也不愿意就这样回头。还没有等我回去再去规劝，便派了人来抓我回去，也是顺便连累了你……真是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