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候——姬墨白

虽然位置接近心脏，但是却并没有生命危险。只要不会失血过多，基本上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只是姬歆言的身体本来就是虚弱，再经过这么一折腾，恐怕短时间之内是没有办法恢复了。

他侧过头来去看姬璇煌的表情。或许和他不熟的人完全看不出他的异样，但是无论是那写满了担忧的眸子，还是那垂在身侧的紧紧攥住的拳头都明明白白的展现着他的担忧。

“这位小兄弟没事吧。”已经将所有出现的怪物全部清理掉，嵩山派的掌门走过来关心道。

“嗯，多谢宋掌门的关心。他已经没有大碍了。休息两天应该就没有问题了。”霜晴见姬璇煌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只能应声回答道。

“要说这些人似乎只是普通人变成的，出了难以杀死之外倒也并不是很危险。这位小兄弟竟是为他所伤，难不成并不会武功吗？”若是这样，那为什么堂堂紫轩阁的阁主要在这么紧要的时候带上这么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武功的话，难不成是因为他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才华吗？

“这……”

“这个人只是我随身的仆人，也并不会武功。”姬璇煌走过来，似是施舍般的低下头看来歆言一眼，然后又马上转过身去对宋掌门道。“只是习惯了他的服侍，所以带在身边也没考虑这么多，给各位掌门添麻烦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宋掌门立刻道，“既然是这样，还是等这位小兄弟的伤好了我们在上路吧。他的身体不比练武之人，要是因为路途颠簸而有什么意外的话就不好了。”

“劳宋掌门关心了。”姬璇煌客气道，“他的伤不碍事的，吃些药在车上休息也是一样的。更何况苗疆的事并不是小事，不能因为一个人而耽误了大家的行程。”

“主子……”霜晴实在是不想看着他的主子明明再也却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去伤害那个人，他刚刚开口想要为说些什么，却被姬璇煌一个眼神狠狠的瞪了回来。确实是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外人而在所有人的面前损了主子的面子。若是那个人因此而记恨了主子，那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坏事，若是他一直用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对待主子的话，说不好或许有那一天主子就厌烦了，到时候没了对他的兴趣，也不能说不是好事。

“将人待下去，把后面的马车腾空一辆让他养伤。你看着他，不要让他的伤势在恶化了。”姬璇煌想了想，吩咐道。

“是。”霜晴自然是不会对姬璇煌的命令产生任何的质疑，只是，“主子，我要是去照顾他，那您……”

“让后面随行的仆人过来一个就是了，你带他去吧。”说罢，他便头也不会的走回到马车里，也没再看姬歆言一眼。

霜晴只能是在心里叹气，看着还昏迷着躺在地上的姬歆言，说不出是感慨多一些还是同情多一些。

他无可奈何的抱起人，向着后面的马车走去。“你也不要怪主子，他身为武林之主也有他身不得已的地方。这样对待你，相信他的心里也不会好受的。”这倒确实是实话，他刚刚在姬璇煌上马车的时候不经意的瞄到，那人的双手都已经被他自己狠狠的攥出了血来。

“我知道的。”原本已经被点了睡穴，不会那么快醒过来的姬歆言却开口回答了霜晴的自言自语。后者吃了一惊连忙低下头去，看着怀里这人惨白的布满冷汗的脸，这才发现其实他早就醒了过来。

“把刀的时候把你疼醒了吗？”霜晴有些歉意的道。虽然姬歆言受伤的这件事是与他八竿子都打不着，但是望着这个人虚弱到好像下一刻就会在自己怀里停止呼吸的样子，他还是不知为何的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我没事。”姬歆言费力的开口道。他已经是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将话喊出来了，但是声音依然小的脸霜晴都听不太清。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蹙起了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了。

“你不要说话了，好好歇着吧。这次真的是伤的不轻了，却偏偏还要赶路，也没个地方给你休息。只希望伤势不要恶化了才是。”霜晴赶紧制止了他这种几乎是在自虐的行为，从包袱里取了几床棉被垫在马车上，这才将人放好。又拎来一个暖炉放在他的身边，然后自己便在他的脚底靠马车门的这一侧坐好，免得这个人因为马车的颠簸而在磕到碰到。

“你去姬璇煌那里吧，不用守着我的。”姬歆言看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忍不住还是开口道。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那刀也并没有扎中要害，一时半刻的还死不了，哪里还要连累其他人旁边守着的道理。

“你好好休息就是了，不要想这么多。这就是主子叫我过来的，他那边自然是有其他人在旁边候着，不会有什么事的。”马车本就不太大，有一个小小的暖炉就已经够了，但霜晴还是拎了被子来给人盖上，柔声道，“你先好好的睡一觉，一会儿等到了落脚点我去煮些稀粥和药过来。到时候再给你的伤口换药。”

姬歆言听到他说是姬璇煌的命令，也没在坚持什么。攥紧了霜晴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被，偏过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是受伤太重加上一通折腾消耗了不少的体力，不一会儿人就沉沉的睡去了。

霜晴看着他那淡然的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的态度，心里突然多了些不好的预感。这个人如果不是被主子的态度伤的太深而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便是从来都不曾将姬璇煌这个人放在心上过，所以才无论是那个人对他好或是不好，都能是这副与他无关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是前一种情况可以接受还是后一种情况来的更好一些。只是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姬璇煌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姬歆言，一次都没有。

终于是在预料的时间内赶到了军营。苏子卓带了几个早先便跟着来到这里的各派弟子早就已经侯在了门口，见人到了立马迎了上去。

姬璇煌和几位掌门下了马车，车夫按照小兵的指挥将马车赶到马棚里安顿好，几个人边聊着便向里面走着。

“情况最近怎么样？”姬璇煌第一句话便是开口询问战情。

苏子卓面有难色的道：“实在是……不甚乐观。”

“之前只是在军营的附近有苗人打扮的人出现。一开始并没有引起注意，偶尔有士兵遇见了也因为不想伤及平民而没有出手放他们离去了。可是到后来这些人一出现便开始伤人，士兵们没有办法，就只能动手了。可是从一开始的只要刺向要害便能夺了他们的性命，到后来的只有分尸才能让他们停止动弹，士兵们都传说这些人不是人是一种什么鬼神的，闹得人心惶惶的。”

“苏公子说的这些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甚至在路上的时候，还遇到了。”嵩山派的宋掌门心有余悸的道，“还有一位小公子因此而受了伤呢。”

“受伤？是谁？”苏子卓吃了一惊，竟然有人会在这么多掌门的保护下而受伤？那……“璇煌，你没事吧？”他忍不住问道。

姬璇煌眼神冷冷的扫过，看的苏子卓一惊，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实在是有些失礼了。若是只有他们两人的话倒还是无妨，只是当着这么多掌门，各门各派的人都在，这种在旁人听起来似乎在质疑姬璇煌武功的话，也难免他会不悦了。

衡山派的雷掌门像是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妥，笑着接话道：“就凭姬阁主的武功，几个半死不活的怪物也想伤到他不是白日做梦嘛！”

“是，雷掌门说的是，是我唐突了。”苏子卓急忙就着这个台阶下来道，“只是不知道各位掌门是在哪里遇到这些人的呢？”

“水盈县。”姬璇煌道，“这些东西竟然都已经蔓延到了关内了，你们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

“是，这是子卓失职了。但是最近确实是军营里也发生了不少事情，忙的所有人都是焦头烂额的，实在是无暇顾他了。”

“不知道是发什么了什么事？”宋掌门不解道。

“是，”苏子卓只要想起来都觉得头疼的厉害，“现在那些非人的东西变得越发的厉害了，只要是被他们抓伤的人，都会被感染成和他们一样的东西。就因为一开始并不是这样，所以大家都没有警惕心，知道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有了好几例士兵变成那种东西的事情发生了。”

第三十二章：传染

“怎么会这样？”雷掌门脸上掩饰不住讶异的脱口而出道。

“那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姬璇煌倒是没有太过吃惊，当那种东西出现在报告范围之外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控制。

“现在在战斗中受过伤的人已经被隔离起来了，但是再这样下去不用我开战我们的士气就已经跌入谷底了。要是苗人这个时候来犯，应对起来还真的是麻烦之极。所以，我才急着想要询问在路上受伤的到底是何人，也好尽早的隔离开来免得出什么意外。”苏子卓解释道。

“那位小公子……”雷掌门目光扫过左右的人群，却没有发现姬歆言和霜晴，他询问的望向姬璇煌。后者想了想，才开口随着雷掌门的视线一同望向自己的苏子卓道：“姬歆言在马车里，你派人去找吧，顺便把霜晴也带回来。”

姬歆言也来了？苏子卓不由自主的蹙起眉。这又不是出来游玩赏风景，璇煌竟然还把一阵微风就能染上风寒的他带出来了，难不成就不怕被拖累吗？

“那我先派人带各位去营帐里稍事休息，等到用过晚膳之后再一起商讨对策如何？”可是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苏子卓脸上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和气面容，进退得宜的安排着大大小小的事情。

等到将所有来此的人都安排妥当了，苏子卓又派人每个营帐烧了些热水，这才在跟姬璇煌通禀之后来到了马棚。这时候霜晴早就抱着姬歆言离开了，苏子卓问过了看马的士兵，才找到了霜晴暂时栖身的帐篷。

“霜晴，主子找你。”苏子卓掀开帘子便走了进去，却看到堂堂的药王像是个小厮似的守在姬歆言的床边为他拿着毛巾擦着汗。

“你小声一点。”霜晴低声斥了一句，连忙为姬歆言盖上被子，拉着苏子卓到了外面。“歆言发了一路的烧，折腾到现在好不容易才睡下，你不要在把他吵醒了。”语毕，见苏子卓一脸嫌弃的要开口，便又道，“主子吩咐要好好照顾他，万一这个人有个三长两短的，主子怪罪下来难不成你但这？”

他知道苏子卓一贯是看不惯姬歆言，可是主子的吩咐压下来他也应该不会再抱怨什么不满了。

如他所料，果然苏子卓虽仍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却也没有在抱怨什么。“好了，璇煌现在让你过去，你也不要再磨磨蹭蹭的了，赶紧去吧。”苏子卓见他又要回营帐离去照顾姬歆言，赶紧催促道。

“可是歆言的身体……不如你去回禀主子，告诉他歆言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现在身边离不开人，我等他的病情稳定下来之后再去向主子告罪。”霜晴放心不下姬歆言的状况，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是这么多天守在他身边的自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本来就是因为前几天没有进食而将肠胃饿出了毛病，后来胸口又是被那个非人的东西插了一刀，再加上一路的颠簸，漫说是身体本就不好的姬歆言，便是一个身强体壮的正常人都随时有可能丧命。到时候若是主子对他没了在意倒还好，就怕主子还挂念着他而心里难受。

“霜晴！”苏子卓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这么说，“到底璇煌是你的主子还是这个姬歆言是你的主子！为了他你连璇煌的命令都可以违背了？”

“不是……”霜晴哪里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他是算准了姬璇煌不会不同意他留下拿姬歆言的命开玩笑的。当时姬歆言被刺昏迷是姬璇煌下的那已经足够绝情的命令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那是他知道自己还在，姬歆言出不了意外，可即使如此，姬璇煌那眼底的乌黑和略显憔悴的脸色都能表明这几日他也并不好过。现在在姬歆言这么危险的时候把自己调走是摆明了不给姬歆言留生路了，这样的事他相信他家主子是做不出来的。可是他却不曾想这话还没有传到他家主子的耳朵里，反而是苏子卓起了这么大的反应。

“行了，有什么话你自己去跟璇煌说吧！”苏子卓摆摆手，将人推离了帐篷，“姬歆言我会照顾好的，你快走吧。”说罢便双手抱胸一脸不耐的瞪着他。

霜晴被他瞪的有些发毛，想开口说明事情也是无从下手，只好赶紧去见姬璇煌，讲明了事情便赶紧的回来。“屋里桌子上有汤药还有一瓶药丸，若是他醒了便将汤药喂给他，若是他烧的更严重了，便将药丸碾碎了喂给他便是了。”

“知道了，你怎么变得那么婆妈了。”苏子卓不耐烦的赶人道。

霜晴见他听不进去自己的话，也没办法，只好赶着时间去找姬璇煌，说明了事情也好赶快的回来。

苏子卓见他确实是已经离开了，便转身进了帐篷里。虽然他并不喜欢姬歆言，但是既然他姬璇煌的人，而且霜晴有拜托自己照顾他，那自己怎么也不能让他有什么闪失才是。

姬歆言还是躺在床上安睡着，只是脸颊两侧红的吓人，温度高的甚至有些烫手。嘴唇也因为高温而干裂开来，在梦里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不舒服，微微的摇着头动作显得格外的无力。

原来他倒是真的病的不轻。苏子卓看着他的样子倒是有些明白了霜晴的担心，他摸了摸茶壶，见水温刚好便到了杯水，将桌子上的瓷瓶拿起来按照霜晴的交代将里面的药丸碾碎了喂给姬歆言，然后又把水送到他的唇边，看着他无意识的咽了两口，润了润裂开的嘴唇，也就放心的放着他在床上继续睡。

过了一炷香左右，似乎是霜晴的药发挥了效果，姬歆言的表情似乎不那么痛苦了，脸上也出了些薄汗。苏子卓见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便打算出门唤个人来看着他，自己则也去见姬璇煌，然后还要吩咐布置下去今天晚上关于军情的讨论问题。

可是他刚走到门口，还没等掀开帘子，霜晴就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苏子卓吃了一惊，条件反射的问道。

霜晴没有理他，看了眼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姬歆言，见他似乎没有什么大碍，才分心问道：“歆言怎么样？醒过了没有？药喂给他了吗？”

“他能有什么事。”苏子卓瞥了他一眼道，“一直睡着呢，刚刚喂完他药。眼睛都没睁开一下更别说醒了。”

“没事就好。”苏子卓取下搭在歆言额头上的湿毛巾放到旁边简陋的木盆里浸了冷水，然后在拿出来拧干。摸摸姬歆言已经不那么烫手的额头，略略松了口气，然后又将毛巾小心翼翼的搭回到他的额头上。

苏子卓看着他完全无视自己只顾着姬歆言的动作便气不打一处来，脸色不悦道：“你眼睛里除了那个半死不活的姬歆言之外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

“啊？”霜晴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反映不过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你花在他身上的心思比用在璇煌身上的还要多得多吧。”苏子卓不满道，“刚刚才叫你去见璇煌，这才多一会的时间你便迫不及待的往回跑。你该不会是看上这个一无是处的家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