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候——姬墨白

苏子卓传信回到紫轩阁，是希望可以让姬璇煌可以派霜晴来这里，或许凭医者的直觉还可以查出什么蛛丝马迹，看看是因为什么才让人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姬璇煌本就打算去军营看一看，这次姬歆言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近些日子养的身体也比以前要好些了，旅途中只要把速度放慢一些，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传信给几位武林中有些名望的掌门，少林的方丈要忙着中原武林的各种大事小情，自然是抽不出时间去苗疆，所以姬璇煌只请了武当，峨眉，昆仑和五岳的几位掌门。七天之后在洛阳汇合，共同前往苗疆。

“主子，刚刚衡山派的掌门来信说因为派中还有些零碎的事情需要处理，恐怕没有办法在规定的时间内赶来，说是让我们先行出发，他会带着弟子自行去军营与大家汇合。”萧衍行恭敬的单膝跪在地上，沉声向姬璇煌传达道。

“嗯。”姬璇煌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便没了声音，隔了好久，久到萧衍行差点都以为自己上方的这个人都已经离开了，他才又开口淡淡问道，“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是。”萧衍行赶忙回答，“该准备的东西也已经都搬到马车上去了，明天一早便可以出发了。”

“是吗……”姬璇煌应了一声便有没有了下文，萧衍行不明所以的抬头望去，便看见他家无论何时都是冷冽的让人不能直视的主子竟然破天荒的坐在座位上发呆。半眯着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衍行……”

“是，主子有什么吩咐。”萧衍行立刻低下头去等待着姬璇煌的命令，再也不敢随意的出神。

“姬歆言他……通知他了吗？”姬璇煌有些犹豫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脸上看不出和平常有什么不同，但是已经跟了他近十年萧衍行又怎么能看不出他言语行动间僵硬的不自然。

“是，已经告诉过他明天一早出发了，也留下了丫鬟为他收拾了行李。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如果主子还是不放心，晚上的时候我再去看一看，以免有什么闪失。”萧衍行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提了个还算中肯的建议。他也摸不准他的主子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是想要见他还是想要就这样将这个人留在紫轩阁，只好选择了一个最中肯的方式来回答，免得说了什么不符合主子的意的话。

“这样……也好。”姬璇煌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但是就是忍不住去想知道更多关于那个人的事，却总是拉不下自己的面子去问他最近到底好不好。“看看他有没有按时吃药吃饭，免得他的身体又不好，在路上耽误大家的时间。”

任谁都听得出这话里是满满的关心，可偏偏这人却偏要用这种惹人生气的语气说出。自己听了自是能分辨的出他心中隐藏的并不深的含义，但是要是这句话让别人听去了却并不一定会理解。若是原话传到了姬歆言的耳朵里，那么那个人一定又会东想西想的为难自己，也让主子也不好过下去。

“是，属下知道了。”萧衍行应声道。

姬璇煌也没在说什么，挥挥手示意他出去了。然后又是一个人斜倚在软榻上发呆，想去见那个人，却又拉不下面子来先低头。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那个人了，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去见他。他只知道自己除了处理阁中的事务之外，所有的时间都在想他，就连梦里也不外如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竟然已经这么的深入到了自己的心里。如果他是能感觉到的话，他是绝对会阻止那人无声无息的入侵的……但是，在他还未发觉的某一时刻，那个人已经住进了自己的心中，当他反应过来想要推开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他甚至开始庆幸，至少明天自己就可以再见到他。

他知道这样的低头并不是自己的作风，他甚至觉得自己这样在心里就已经让步了就已经输的彻底。但是没有办法，自己还是无可奈何的为明天而感到期待了。

萧衍行从姬璇煌的房间里出来便径自的去了姬歆言的院落。刚刚走到门口，便远远的看见霜晴站在姬歆言的卧室门前在叹气。

“怎么了？”他凑过去问。

霜晴见到来的人是他也是吃惊，毕竟这个人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在暗中保护着主子，今天竟然会有时间到这里来。“我倒是要问你呢，发生了什么事你竟然不去保护主子而跑到这里来？”

萧衍行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到这里来见这个人。“是主子的命令，要我过来看看姬歆言是不是准备好了明天出发。”

“主子？”霜晴微讶道，“他要是想见这个人，自己来便是了，干嘛还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弯子。”

“霜晴……”萧衍行不赞同的道，“主子的事轮不到我们置喙。”

“我知道。”霜晴看着他那一脸的苦大仇深，无奈的长叹了口气道，“但是主子这样的折腾他自己，谁看着都放不下心啊。从那天姬歆言刚刚醒过来开始，这个不去见那个，那个也不肯让步，偏偏两个人心里又都放不下对方。姬歆言怎么样都也无所谓，但是主子老是这样吃不下睡不踏实，你看在心里不着急吗？”

“那又有什么办法？主子的事，他自己会处理好的。”

“主子要是能处理的好，我也不至于现在死守在这个门口，进进不去出出不来的了。”

“对了，你守在这里是要做什么？”萧衍行问。

“自从三天前主子要我把出发去苗疆的事情告诉他之后，这个人就躲在屋子里一直没出来，饭也没有吃，药也没有喝。我担心在这样下去要是有什么意外主子一定又要操心，也不敢离开就守在这门口。”霜晴道。

“不能进去？”萧衍行为难的蹙起眉，“主子还让我去看看他准备的怎么样了。”

霜晴道：“他的行李都已经整理好了，丫鬟也已经都拎出来放在马车上了。出发的事不会耽误的，你回去如是的告诉主子就是了。”

“那姬歆言……主子还要我看看他的身体状况，旅途中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我会在这里守着的，有什么事我会去及时的通知主子的。”一个人几天不吃饭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他的身体本来也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喝的药里大多也都是滋补的药材，偶尔少喝几天倒也无妨。霜晴觉得姬歆言的身体应该是没有什么的，主子之所以询问与其说是因为担心倒不如说是更希望能知道一些关于那个人的事而已。

“也好。”萧衍行点点头。既然姬歆言不肯开门，自己守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那我去跟主子说一声。”

“等一下。”霜晴叫住他，“如果主子没有问起的话，不要告诉他姬歆言一直没有吃饭的事情。”他知道让萧衍行说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是让他对主子撒谎那更是完全没有可能。所以霜晴只好退而求其次，反正如果主子没有问，不说也不算是说谎。他倒不是担心会被主子追究自己的失职，只是主子要是知道姬歆言这么虐待自己的身体，恐怕心里又要担心的不行，偏偏又拉不下面子来见他一面，到时候又是他自己难过。

如果要是别的事，萧衍行自然是不愿意用这种方法来糊弄主子，但是他确实是不喜欢姬歆言，也不想让主子在为这种人担心，所以虽然没有开口答应，但也是默许了这种行为。

第三十章：遇袭

二月十七日

一行人从紫轩阁出发前往苗疆。

随行的人并不算多，七位掌门以及其弟子一共是五辆马车，姬璇煌和姬歆言共乘一辆，后面还有几辆载了行李和一些军需的马车，再多的便没有了。

霜晴也坐在姬璇煌的那辆马车上，这位名震江湖的神医在用不到他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充当起了小厮。他不着痕迹的望了望左右两边都默不作声的人，在暗中叹了口气，倒了杯茶递给姬歆言，那人才肯收起一直望向窗外的目光，微微勾起嘴角跟他道了句谢。

他分明看到在这人回头的时候，主子的目光便立刻定在了那人的脸上，像是看着什么稀世的宝贝似地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可是却偏偏在那人像是感应到什么似地回过头来望向他的时候，刻意的移开眼睛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从出门的那一刻起便一直是这副样子，一个一副心事重重闭口不言，一个明明在意却不开口，马车里安静的就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的，霜晴压抑的连一个大气都不敢喘，从刚出门没多久就开始担心之后这几天的路程自己应该怎么过了。

姬歆言一路上到时配合的很，吃饭也好，露宿也好，只要有人安排，他就按照那人的话去做，半点意见都没有。他出来之前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告诉给姬璇煌所以当他突然进食而胃疼的厉害的事，霜晴也没敢告诉他家主子。

“好些了吗？”霜晴好歹点了火烧了些热水给姬歆言喝，因为只有十几天的路，有尽量的精简了行李，所以根本就没有带什么药材，更不可能给他煎药来喝。只有用随身带了的药丸来给他暂时缓解下疼痛，虽然比不上汤药的效果，但也是聊胜于无。

“我没事。”姬歆言摇摇头，即使是就着昏黄的烛光，也能看出来那人脸色的苍白。“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管我的。”

“这毛病虽是不大，但是就怕落下什么病根。可是这穷乡僻壤的，能有吃的便已经不错了，不比在家里可以有些热粥之类的可以暖暖胃。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应该吃那些硬冷的食物的。”霜晴略带担心的责备道，“你自己的身子，你自己还不清楚吗？”若是真的落下什么病根，你的身子又不好，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

“我真的没事，这种小毛病总不会要了命的。”姬歆言似是不以为意的道，“就像你说的，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了解吗？”

“你现在不爱惜着，到时候吃苦的还是你自己啊。”霜晴见劝不动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由他去了。“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给主子知道？我怕他会担心你的身体。”他思量了再三，还是问道。倒不是因为他终于不再阻拦姬璇煌对歆言的关心了，而是他知道姬歆言是不会同意的。

“跟他说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多了一个人跟着平白的甘心罢了。他若是知道了这病就能好，我就不阻着你去告诉他。若是不能，也就不要让他在这大战将至的时候在为了这些小事费心了。”姬歆言低下头去，不在看着霜晴的眼睛。后者无端的便有一种这个人已经看透了自己心里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想法，心里也有些慌神。

反正能做的他也都已经做了，再留在这里也没有用了。他将装着药丸的瓶子递给了姬歆言，然后转身下了马车。

为了赶时间，一行人几乎是日夜兼程的向前赶路。虽然条件艰苦了些，但是这些在中原武林危机的相比之下也算不上什么了。随行的都是一派之掌，也不是吃不了苦的人，一路之上没有一个人有半句怨言，赶路的过程出奇的顺利。

如果排除了姬璇煌和姬歆言两个人之间暗流汹涌的沉默，以及姬歆言一直不舒服的身体的话。

这样瞒着姬璇煌，霜晴也知道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可是若是挑在这个时候说了，会不会占去姬璇煌对于战局的上心倒是在其次，就是怕姬歆言并不领姬璇煌的那份情，到时候从未被人忤逆过的主子会做出什么令他自己后悔的事也未见可知。

霜晴虽然多少可以猜到那两人之间的那种僵持的气氛是因为什么，但始终是不能确认。他也不能多嘴的去搀和什么，万一帮对了倒还好，即使自己或许心里还是会不舒服，但是只要主子开心也就罢了。但若是帮错了，要是让姬歆言出了什么意外，他可是没有勇气去承担主子的怒气。

主子有多在乎这个人，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也只有当局者迷的他自己，才不明白这个人对他来说是有多重要。

他是管也管不得，多也躲不开。好不容易到了水盈县，离军队驻扎的地方还有两天的路程。本来想着终于快到了军营可以松一口起的时候，却发生了一意想不到的事情。

“不是只在兵营附近出现吗？为什么这里也会有？”姬璇煌看着堵在马车前面的明显已经不是活人的生物蹙起了眉。

“难怪刚刚离开水盈县的时候，那些百姓都欲言又止的。恐怕这些东西也都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周围了。”霜晴回想起刚刚小二那支支吾吾的说不清的话，当时也没有在意，早知道就应该问清楚的。

几位掌门带着徒弟下了车清理着这些已经失去了理智甚至连感觉也都消失了的东西，砍断了头和四肢才能使他们停止动作。空气中弥漫的都是血腥的气息，场面也恶心的令人作呕。

姬璇煌令随行的几个影卫帮着一同清理那些怪物，虽然数量并不多，但是要是完全杀死也并不容易，浪费时间的紧。

因为姬歆言依然是漠视着姬璇煌的存在，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同所有人一样下了车一探究竟。而姬璇煌虽然嘴里说着随便他，但是还是不放心的派了人守在了马车周围，这才安心的走到了战局的一旁。

可是血腥的味道实在是重的出奇，甚至弥漫的整个马车里都是这种刺鼻的气味，姬歆言实在是无法再在安然的坐下去了。他忍不住掀起车帘想要到外面喘口气，可是抬眼却是迎面扑过来了一个已经没有了脑袋的人。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姬璇煌派来保护他的人哪里猜得出他会在这个时候从马车里出来，刚刚马车的右边砍下了一个怪物的双手，根本已经来不及转身去砍飞那个袭向姬歆言的怪物。

姬璇煌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怪物将匕首刺入姬歆言的心口的。

他离那辆马车本来也并不算太远，而且他在姬歆言走出马车的那一刻便已经察觉到了有危险，以他的轻功来说，赶过去杀死那个怪物救下姬歆言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他甚至都已经本能的迈出了步子，运起了功力，可是，却在最后一刻用理智压了下来。

在很久很久之后，他再想起这一幕，真的是非常的不明白为什么当时的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的话。即使是因为那可笑的尊严，却也还有其他的，不止一种的解决办法。如果当时自己能够多为他的言儿想一想，或许他们也不至于有上最后的那段生离死别。

可是尽管他自己在之后也想不明白原因，但是他当时还是这么做了。

他就这么看着姬歆言胸口溢出的血染红了衣服，看着他蹙着眉倒下，看着霜晴冲过去杀死了那个怪物救下了他，然后面不改色的命令先为他止血之后先把怪物清理干净之后再行治疗。

他看着姬歆言因为失血过多而过于苍白的脸色，看着他紧闭着眸子连一眼也不愿意望向自己，他的目光死死的定在那人微微的还有浮动的胸膛，脑海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连动动手指都显得格外的艰难。

霜晴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刻他的主子竟然还可以毫不在意的下达这种命令。他加快动作杀了几个在附近游荡的怪物，然后赶忙回去为姬歆言去治伤。

第三十一章：到达

荒郊野外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治伤的环境。可是现在也顾不了这么许多了。霜晴脱下外袍垫在地上，尽量放缓了力道抱起姬歆言将人放在袍子上。从马车里拿出了带在身边以防万一的伤药，先是为那人止住了血，然后点了他的睡穴以免他一会儿因为疼痛而不自觉的挣扎而使得拔刀变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