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午后——秦人秦鬼

“漏掉一个，他去买水了，半路听到枪声跑了。”耳塞里传来战友的声音。

“快去追！”韩宇扬不耐烦的吼道。

“已经追去了，他腿部中枪，不会跑很远。”

“快点解决直接撤退。”

受伤的守卫被抬走，查获出来的毒品数量超乎想象。在短短时间内，金四又重新发展出这么大的规模，让韩宇扬心中也赞叹这个人的能力。明明这么强的人，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这刀口舔血的买卖。

“嗯”徐长天闷哼一声，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肩头流出。站在面前的男人，一脸的冰冷。

“没想到啊！徐长天，你长能耐了！”金四用手指抹了抹刀刃上的血迹，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一脸的不屑。徐长天紧咬住牙关，低着头一声不发。“有胆子背叛我啊！”金四一脚踹到徐长天的胸口，他被踢得趴倒在地上。金四不解气，又狠踹了徐长天几脚，才长出了一口气。

“带出去，关到老地方。”金四抬手，旁边的人把一个文件夹交到他手上。打开看了一眼，冷冷淡淡的扔到手下手里：“按计划去做吧。抢了我的货，总要付出点代价吧！韩宇扬。”

此时的韩宇扬还不知道，他为爱人带去了灾难。此时的何佳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多么危险的困境。

锁上奶茶店的大门，何佳揉了揉脖子。最近实在太忙了，浑身都有些酸疼。一转身，看到两个穿着POLO衫的男人站在不远的小花园里，烟头在昏黄的路灯下忽明忽灭，闪着暗红色的光。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何佳快步走过，两人就跟在他身后。

校园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地处市郊，夜晚更是格外的静谧，脚步声也就显得响亮了许多。校区很大，车也可以开进来，晚上除了大门口，很少有人巡逻。何佳紧张极了小跑起来，身后男人的脚步声也快起来。何佳拼命往前跑，身后的男人紧追着，伸手抓住他的衣领，他被拖着倒在地上。他刚想大声喊，嘴巴就被破布塞住，他使劲的挣扎着，硬生生往前跑了两步，衬衫的衣领被拽着，崩开了扣子。一个男人从身后抱住他，另一个男人用绳子捆住他。他被抬进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面包车里，扔在车厢的地板上。

车子停停走走，何佳浑浑噩噩的躺着，他很想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离开，莫名其妙的袭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车开到哪里。何佳只知道，天已经微微有些亮了。他被拉下车，推推搡搡的走进一间很旧的厂房里。里面很空，什么都没有，地上铺着厚厚的灰尘。何佳被逼进墙角，一个男人使劲推了一把，他跌坐在地上。

“老实点！”男人拔出枪威胁的说，何佳垂着头。另一个男人则拨通了电话：“四少，人抓到了。”

二十三

冷，从骨子散发出来的寒意，让韩宇扬的手在不住的颤抖着，手机被摔在地上已经散架了。韩宇扬蹲下去，慢慢的捡起四散的零件，想要把手机拼凑起来。他脑海中不断的回响着金四的声音，好像噩梦一样。那个人的声音里充满的恶意的笑声，他轻松的问着：“何佳是你的人？他在我旁边，要不要说两句？”

终究还好没有保护好他，喉咙在发干，心脏似乎已经因为过速而停止了一样。韩宇扬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慌，我得救他！”心里不断的默念着，希望自己能够平静下来。安全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不用接他也知道会是谁。

“他被抓了！”韩宇扬压低声音，里面满满的愤怒。那边的人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到：“抱歉。”

“抱歉没有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他出来！”压低声音吼着。

“金四已经提出条件了！”

“他能有什么要求！无非了放他走！”

“他说要赦免，并且给谷惟怀烈士的身份。”

“什么！他在异想天开。”

“上头指示尽量救援，但是金四的要求……”

“何佳在他手里！！！队长！！”

“宇扬，你冷静点，我们会尽全力营救何佳的！”

挂上电话，韩宇扬前所未有的挫败，但他不能颓废，他要救何佳。

此时的何佳背靠着墙壁，面前的男人正把针筒戳进手臂的臂弯里，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一脸的陶醉，他伸出双手向前，仿佛在触摸着恋人一般，一脸的迷醉。他口中叫着：“惟怀！”语气里满满的甜蜜与爱恋。何佳缩了缩身子，又往墙角那里靠了靠，他努力的屏住呼吸，害怕男人注意到他。

想起男人拿着针筒似笑非笑的说：“这可是好东西，你要不要试试？”的样子，何佳就从脚底开始打寒颤。活了二十多年，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面对这些生活在刀锋边缘的人，他一直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做梦都没预料到有一天，他会被人绑起来，扔在墙角看对方吸毒。

男人越发的癫狂，何佳心里有些害怕。男人突然睁开眼睛，他看向何佳笑的让人发慌。

“你看到他没有惟怀？”男人对着正前方说话，手指却指向墙角里的何佳。

“他是韩宇扬的恋人，你看，韩宇扬失去你之后品位真是下降了好多。”男人伸出手，怀中虚抱着，好像真的有人坐在他怀中一般。

“他比起你来差好多，我真幸运，你会爱我。”男人笑的一脸幸福，何佳却觉得越发的冷起来。

“我们得给你报仇，你看你肩膀上的伤，现在还没好。我们是不是该给他留点什么，也让韩宇扬心疼心疼？”男人伸出手，仿佛在抚摸谁的脸颊。

“好好好，都听你的，就知道你心善。

当初要不是我瞒着你……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男人的手在空中拍抚了几下，仿佛怀里的人在生气一般。

男人笑着站起来，拥着怀里的人向外走去。空荡荡的大屋子里，只剩下何佳一个人。但是何佳知道他跑不掉，门口、窗下都是人在把守，何佳看向床上，那里有让他曾经毛骨悚然的存在，与男人比起来却更安全了许多。

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何佳放松了一直绷紧的神经。他有些困了，合上双眼昏昏沉沉的靠着墙壁，大脑却飞速的转着。看来自己被绑架的事情一定与宇扬有关，男人口里的惟怀是谁？宇扬到底是什么身份？一个又一个的问号不断的冒出来，脑海里不断蹿出来的念头，几乎要炸掉了。

韩宇扬扔掉手里的烟，他有些烦躁的扒拉头发，徐长天已经无法联络了，现在要救何佳只能依靠自己了。他不能没有计划的到处乱跑，金四的窝点很多，每一个都去的话会耗费时间。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不断的摇晃着，韩宇扬心里拿定主意，他肯定金四藏身在那里，那个留下他和谷惟怀最多回忆的地方。

二十四

天色渐渐暗下来，何佳紧张的盯着门口，他扭动了下身子，好让自己好过一点。一只手被铐住，他只能蹲坐在地上。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何佳的心提起来。他紧紧盯着那扇门，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就要走进来了。

门被推开，金四大步走进来。他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伸手掖了掖被角，满眼申请的注视着床上的人，微笑着说：“惟怀，我回来了，今天怎么样？做什么了都？”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也不曾发出声音。何佳只觉得背后的寒毛都炸起来了，虽然这几天都看到这样的场景，可依然会觉得毛骨悚然。因为躺在床上的是一具尸体，一具已经腐烂的只剩下白骨的尸体。可金四依然会温柔的抚摸他、拥抱他、与他相依而眠。何佳瑟缩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收脚的时候一滑，不小心碰到墙壁，发出一声闷闷的声响。

金四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种诡秘的笑，何佳的心头涌上无限惶惑。金四拍拍手，进来了两个高壮的男人，其中一人手里拿着的东西让何佳的心沉到了谷底。

“让何先生尝尝咱们这好东西。”金四笑着对何佳说：“保管何先生欲仙欲死，看到你想看的人。”说着又转头对那两个大汉说：“好好伺候何先生。”

何佳疯狂的摇晃着身子，他知道那针管里的是什么，他不能沾，沾上这一生都完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拉起来的，只是一味的挣扎着。两个高壮的男人几乎抓不住他，他瞅准机会狠狠的咬着一个男人的胳膊，男人吃痛一巴掌摔倒何佳的脸上，可何佳仍不松口。另一个男人趁这个机会，将手里的针筒扎进何佳的手臂。“啊！”何佳惨叫一声，最终还是失了力道，无力的靠着墙滑落。

韩宇扬失神了瞬间，手里的方向盘打滑，车子向路边撞过去，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才免得撞上。他心急如焚，不知道何佳现在怎么样了，离开本来是为了保护对方，谁知道现在却害了他。心中的懊悔难以言表，韩宇扬还是不断给自己打气，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出自己最心爱的人，别的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队长沉稳的声音：“你在哪儿？”

“云南。”

“我知道，具体点，我派了人过去支援你，他们已经在机场了。”

“金四最早的那个老窝，我在路上。”

“知道了。”挂上电话，韩宇扬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的话，请听听他的心愿，那个叫何佳的人已经受过太多的伤害，请他平平安安的活着。

朦胧的眼中，韩宇扬带着笑意走到面前，何佳惊喜的伸出手：“宇扬！你来救我了么？我就知道，你不会放下我的。”他环住面前的人，脸上尽是梦幻般的笑意。金四抱臂坐在床边，饶有兴致的看着何佳抱着刚给他注射的那个男人。

软软的头发蹭在男人的颈子上，男人忍不住吞了口唾液。他把目光转向了金四，有些问询的意味。

金四笑着点点头，男人一脸兴高采烈的抱着何佳，急呼呼的说到：“我来救你了，救你了，咱们这就回去好吧？”何佳温驯的点点头，有些羞涩的笑着说：“嗯，咱们回家，我做奶茶给你喝。”男人迫不及待的抱着何佳走了，金四脸上的笑意都收了起来。他躺在床上，扭头看着身旁的白骨，温柔的笑了。

韩宇扬悄悄的潜伏在林子里，金四的别墅建在这一片密林之中，当时能够发现也都是因为谷惟怀并没有拆除身上的定位系统。想到这里，韩宇扬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谷惟怀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以为只要围剿了这一处，就会放过金四么？

别墅周围的警戒十分森严，看来金四的确回到这里了。虽说灯下黑，可金四的胆识有时候也让韩宇扬不得不佩服。

他小心的靠近站在树丛旁吸烟的警卫，捂住嘴巴打晕对方。换上对方的衣物，拿了他的枪，把人捆在树上堵住嘴。帽檐压低，韩宇扬向着围墙边走去。当时围剿时，韩宇扬也参加了那次行动，他记得这别墅围墙的西南角有个很隐蔽的暗门。他的目标就是那里。他顺着墙慢慢走着，走到西南角时放缓了脚步，一个闪身进了别墅里。

二十五

猫腰躲在窗子底下，韩宇扬屏住呼吸，他轻轻的挪动着脚步。静谧的夜里，突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呻吟声，让韩宇扬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个万分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迷蒙的意味叫着：“宇扬，宇扬……”

无法压抑自己，韩宇扬站起身看向窗内，并不大的单人床上有两个人交叠在一起，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下面的那个人不断的叫着：“宇扬，宇扬，你快点。”身上的男人迫不及待的胡乱抚摸着他，不断起伏的身形，说明了他在做着什么样的勾当。韩宇扬被刺红了双眼，再也不顾会被发现的危险，他打破玻璃拉开窗跳进去，被惊到的男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碎玻璃片插到了后颈。

床上的何佳还是一脸梦幻的表情，仿佛真的有人在他身前一般，两只手在空中挥舞着。韩宇扬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不断的叫着：“何佳！何佳！”可他浑然不觉，还只是一味的挥舞着双手，口中不断叫着：“宇扬，宇扬！”韩宇扬只觉得心都要裂了，明明就近在眼前，可却隔着万水千山。

屋门被打开的时候，韩宇扬并没有回头，这么大的动静不想惊动谁都难。金四慢悠悠的迈着步子笑眯眯的问候到：“好久不见。”

“你给他注射了什么毒？”

“新研发的产品，你的何佳可真有运气，是第二个试用的人呢！还没取名字，不过一次上瘾，纯度很高。”

“金四！”韩宇扬愤怒的低吼，转身抽出枪，直指金四。金四的保镖也迅速的用枪指向他和何佳。

“别这么激动！”金四摆摆手“你以为你为什么会顺顺利利的就进来了？我不过就想请你看看这出好戏罢了。”金四笑着，无谓的耸耸肩膀。

韩宇扬沉默着，手中的枪却不曾放下。金四施施然坐在椅子上，摊开双手：“其实我大可以杀了你们，可我不想，死了倒是便宜了，生不如死才是我最想送给你的礼物。怕是你的后援也快来了吧？呵呵，也好。其实我早就盼着这一天呢，也终于能去见惟怀了。不过总要送给你些礼物，要不然我也不安心。”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会放你走。不过在这之前，我得送你份大礼。”金四挥挥手，站在何佳不远处的男人把枪口抵上何佳的额头。韩宇扬缓缓放下手，闭上眼。金四笑道：“这才像个样子嘛。”说罢就拿过身旁保镖的枪，对着韩宇扬的双腿开了两枪。韩宇扬咬着牙，向身前扑倒在地上。

“送他们出去，我有些乏了。”

后援来时，韩宇扬抱着何佳，靠着路旁的树。看到同事出现，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金四缓缓步入房间，躺在床上侧过头，满眼都是温柔。他伸手，轻轻抚摸着身旁的头骨。

“惟怀，我累了。你等我这么久，我也该去找你了。我知道，你对韩宇扬心中有愧，我也没有下狠手，可是让他舒心过日子我也做不到。”将白骨揽在怀里，金四疲惫的闭上双眼，窗外不断传来枪声，支援韩宇扬的人和金四的手下已经在交火了。金四弯起嘴角笑了，即使死，也要给这些人找够麻烦。

没有了谷惟怀，这个世界也失去了让他留恋的意义。可简单的去死，他也不甘心。那些曾让惟怀难过的人，最后都逃不过他所带来的那些折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金四左手揽着谷惟怀，右手缓缓举起了枪。

随着毒枭金四的死亡，他手下的一系列制毒贩毒集团也全部被政府肃清，一块大毒瘤被彻底铲除，韩宇扬因此立了一等功。谁也没有想到，曾经猖狂一时的金四，会用那样的方式谢幕，只是他怀中抱着的那具白骨使得发现他死亡的人都毛骨悚然。

金四虽然死了，可他带给韩宇扬和何佳的折磨并没有消失，腿上的枪伤虽然好了，可左腿伤到了神经，韩宇扬无法再如同以前一样自由的行走，有些微微的跛了。知道这个消息时，他很平静，只是问了一句：“何佳呢？”

二十六

何佳无神的盯着被漆成白色的门，来到这里也不知道多少天了，自从那天被注射毒品之后，他每日都会毒瘾发作，那时候他会被捆起来，在痛苦里挣扎煎熬，不断哀哀的低嚎着，求着每一个走到身边的人给他毒品。等到清醒之后，他便木然的呆坐着，不说话也不动。

当人绝望时，哪怕这个世界有再多值得你眷恋的事物，也无法阻挡你的脚步。冰凉的刀锋划过手腕时，有种解脱的愉快感。他不怨不悔，因为爱上了那个人，他终究还是明白了，那个人离开他是为了保护，可却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这样卑微、狼狈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