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傲见受制于人的是自己最宠爱的次子,身体羸弱多缠绵病榻的南宫诚,按捺着心中的担忧镇定道,“诚儿勿慌,爹爹在此。岳承修休伤孩儿!”
“我等奉血盟盟主之命取兀烈宝藏图,有此一举也迫于无奈。只要南宫楼主愿将兀烈宝藏图交出来,借我等一个方便,我又岂会伤及无辜。”
“江湖谣传岂能做得真?我根本不曾得到过什么兀烈宝藏图,你要我拿什么出来!”南宫傲死死的望着被制的南宫诚,心中不免烦躁。
南宫诚默默无声的望着屋底下焦急的父母,忍不住眼角的湿意。心意已决不愿做父母的累赘,冰凉的手指用力的抓住身旁男人的衣袍,张嘴用尽全力咬上男人的手腕,似生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司徒宇根本没料到这一手,被咬的手腕慢慢溢出鲜红,垂首面上不带半点喜怒,反倒饶有兴致的望着身前的孩子,冷省道,“你这是在激怒我,逼我出手伤你吗?”
南宫诚慢慢扭过脸望着制服自己的男人,明明年不过十还是小小孩童,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却压抑着一股浓浓的死气与绝望,听他开口弱弱却坚定道,“杀了我!”
“诚儿!”南宫傲见南宫诚竟大胆咬伤岳承修,当下一颗心脏卡在嗓子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楼顶上头的两人,生怕岳承修暴怒之下出手一掌打死南宫诚。
“岳堂主高抬贵手放了二少爷!你要的我可以给你。”四下里突然传来一声清朗的声音,人群之中走出一位,身形孱弱,面色蜡黄的少年,见他手中果真揣着一个牛皮袋子。
南宫傲见如此,曾夸下海口会保得他周全,想到此处面生一丝愧疚,“小兄弟,你……”
“承蒙南宫楼主搭救收留,深感于心,万死不得以报答万一。却因为在下牵连,才使得二少爷深陷险境,我又岂能坐视不管!”话毕几步上千献上牛皮袋子与洪懿,叹道“也罢,此图本就是个不详物件,且遂了你们这群人的心意。拿去吧。”
洪懿接过那少年手中的牛皮袋子,解开见袋中图纸并不完整,而是零零碎碎被撕裂好几片,拿出些许碎片,的确是年代久远的上等羊皮。却还是不免狐疑的审视着那少年。
少年神情甚是坦荡,“我不管你信也不信,这东西我得来之时便是如此,无从解释。且南宫家于我有救命之恩,二少爷尚在岳堂主之手,我又岂敢弄虚作假?”
少年一席话语说的有条不絮且句句在理,洪懿对着高墙之上的岳承修使一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洪懿与贴身侍卫旋身飞上屋顶,展开轻功消失于夜色。岳承修见机行事,将怀里的南宫诚推下屋檐,南宫傲爱子心切眼看南宫诚滚落屋檐,当下飞身接住,抱着怀里嬴弱不堪的身躯,担忧道,“诚儿,可有哪处伤到?”
怀里的人瞳孔内一片惨淡的死灰,颤颤的伸手抓着南宫傲的衣摆,低声道,“诚儿又给爹爹添乱了……”
明聚楼内的侍卫眼看敌手逃离,不待主人下达命令,为首的侍卫长当机立断率领精锐部下,迅捷的尾追而去,势必要将魔教妖孽赶尽杀绝。
司徒宇协助洪懿夺得宝藏图,前脚离开明聚楼后脚身后乱哄哄杀来一只精锐骑兵,四处火光冲天,人声鼎沸。他无心恋战只想速速撤离,当下毫不犹豫直往清流城南门而去,翻身上了城墙,甩掉众骑兵。却见城墙外,月光之下一男子胯下一匹骏马,侧脸佯怒的瞪他,“呆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上马!”
司徒宇唇角一扬,当下飞身下城与陆仁嘉同骑一骑,从身后搂住对方,双腿一夹马腹,骏马似的有灵性,登时四蹄生风,倏地奔跑老远。
“我不是叫你在城外土地庙等我?”
“就知道洪懿那人真不道义,你助他夺得宝藏图,他却将你撇下,只顾上自己逃。”
“我也没指望他。”
陆仁嘉埋首一看,司徒宇手腕上的一片鲜红的咬痕,怒从心起问道,“这是哪个?竟敢这般伤你!”
司徒宇不置可否淡声道,“南宫傲的次子南宫诚。”
“你杀了他?”
“本是打算取其性命,让南宫傲恨血盟根深蒂固。”只是那孩子的执拗无助眼神让人心声不忍,且年数与司徒翎相当,也不知怎地那刹那竟存心放他一马。
“难得啊。冷面罗刹都动善心了。”陆仁嘉揶揄着。
“那孩子命薄的很,郁结过重,周身死气,也活不了多久。”
墨空之中忽现一道明丽的亮光,陆仁嘉扬头一看,讥诮道,“正值明聚楼追杀之际,还放信号烟火,洪懿胆子也忒大了,看着猴急的样子,应该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第七十八章
司徒宇出生将门,久历战阵,自有一套轻松甩脱追兵的本事。二人不费吹灰之力甩脱追兵,直奔信号传递的汇聚地点,在城郊三里桥与洪懿汇合。
二人到达三里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四下里寂静无声。司徒宇高声报暗号的声音在树林之间幽幽的回荡着,倏地传来一阵树叶簌簌震动摇晃的响声,便瞧着上空洪懿与他的贴身侍卫身手如同鬼魅也似的飘到两人眼前。
洪懿将手中的细竹筒交到司徒宇手中,解释道,“此乃从血盟总部传来的加急密报。”望着打开密卷细看,脸上不带半分波澜的司徒宇,慷慨激昂义愤填膺道,“本尊也是刚刚得到的飞鸽传书,没想到谢吉天趁你与本尊二人外出任务,盟中空虚。其狼子野心竟胆大包天行刺杀死盟主重伤夫人,想要逼宫篡位!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真真令人发指,此贼人人得而诛之!夫人已组织安顿好召回的外会长老,只等岳堂主与本尊回去共商擒贼。”
司徒宇将两指宽的密卷卷好塞回细竹筒,处变不惊道,“此信经谁之手?”
洪懿死死的盯着司徒宇冷漠无情的脸,自己一番热血气愤,眼前之人却在听闻盟主死讯这般冷淡漠不关心甚至怀疑自己,洪懿眯起眼故作愤怒,恨恨道,“此密报自是出自本尊心腹白虎堂副堂主龙婥兮之手。血盟惊变,我等收到密报,身为血盟四大堂主,理应速速赶回血盟主持大局。而岳堂主却一副漠不关心隔岸光火的态度,真真让人捉摸不透心思。到底是岳堂主天生镇定的气度使然,还是怀疑本尊副部编造密信拨弄是非?”
司徒宇低笑一声,“我不过是问一句传密报者为谁,再无发表其他议论。洪堂主便将我还未表明的一番心意尽数反驳,真叫人狼狈。我等身为四大堂堂主肩负重任,如今盟主死因不明,内部混乱,又岂敢在此多做停留,自要即刻启程马不停蹄赶回总部才是。”
“既是如此,岳堂主也有此意,眼下就应当即刻动身才是。”
两人一拍即合,四人会意。纷纷动身,但清流与血盟相距甚远,就算披星戴月彻夜赶路,不做休整此去也要一天一夜的路程。
四人连夜赶往驿站买了马匹,陆仁嘉心细夜间寒湿赶路本就疲惫怕身体消受不得,又为每人都添置了披风。另外特地又给自己与司徒宇的马匹换上垫了厚棉松软的马鞍。
洪懿与其侍卫策马在前,陆仁嘉与司徒尾随其后。
陆仁嘉拿马鞭手柄戳着司徒宇的后心问道,“你在想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司徒宇侧首问陆仁嘉道,“那唤作龙婥兮的女子我曾有过一面之缘,颇有印象。你与龙婥兮相处过,此人心计如何?”
“此女很是精明,心眼多的像马蜂窝。”
司徒宇一笑,“看来你吃过她的亏啊。”
陆仁嘉扬起下巴不屑道,“圣人曰‘唯女子有小人难养也。’我懒得和她计较!”
司徒宇淡淡道,“此去血盟龙婥兮可是棘手的狠角色。”
陆仁嘉沉吟,“三月份我使计将她远调南蛮寻找子虚乌有的世外高人,其一不过是存心戏消磨她的锐气让她尝点苦头;其二此女心思缜密多相处怕暴露破绽,故而远离之。眼下却不知她何时回到血盟,又搞出谢吉天刺杀盟主重伤盟主夫人的戏码。隐隐只觉得一股扑面而来的诡秘之气,恐事不单纯。”
司徒宇冷笑,“我若说此是一出巧妙精彩的杀人不见血的栽赃嫁祸你可信?”
陆仁嘉瞪大眼睛凝视着司徒宇,见其冥黑的眸光睿智而内敛,心下激昂颤声道,“你……”
“青龙堂久居山林无闻避世,但世道变数甚多,白虎堂与朱雀堂明争五六载,暗斗血盟内动不安。为求自保在兰戈身边安插一个小小的内应眼线也是势在必行。我只不过是等了一个好时机,起推波助澜之功。将洪懿多年为盟主配的长生安乐药方以及盟主宫的守卫将士名单交与谢吉天。如此良机谢吉天自是不会错过。只是没想到,我收到的不是盟主缉拿追杀白虎堂一干余孽的名单,而是谢吉天大逆不道刺杀盟主的消息。”
陆仁嘉本就机灵,经司徒宇提点怎还会不明白。眼前顿时张开一出白虎堂一干人等深陷囚笼置死地而后生的狠辣之计谋。盟主得谢吉天之密报知晓真相,但盟主宫今非昔比身边护卫尽是洪懿之人,连身边的夫人亦是洪懿眼线,又岂敢轻举妄动。只写密信交与谢吉天秘密将分散在各地外会的长老召回,准备背水一战。盟主囚禁夫人,派遣谢吉天秘密打击削减白虎堂势力势在必行。然而从南蛮归来的龙婥兮察觉变故,又岂会坐以待毙,索性潜入盟主宫与夫人商议,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盟主,借着外会长老归来之际巧妙的嫁祸给谢吉天……如此一来,真真可谓是一石二鸟。
陆仁嘉想到此处不由一拂额前的冷汗,唏嘘道,“龙婥兮果真不是泛泛之辈……”
司徒宇兴味盎然,望着天际浮起的一丝鱼肚白,对着陆仁嘉已有了一番计较道,“龙婥兮果真不是等闲之辈,待我寻个机会也要她为我所用。”
陆仁嘉望着面上一副胜券在握骄傲不可一世的司徒宇,心中隐隐滋生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不安。
经一天一夜的路途奔波,四人不堪疲惫,回到不老峰。才进血盟地界,守卫的小兵见四人,急急上前报道,“属下恭迎两位堂主归来,请速上盟主殿,夫人有请。”
四人不得稍作休整便马不停蹄的前往盟主殿,陆仁嘉颠簸一天一夜如今还滴水未粘,只觉得头晕眼花四肢酸软,望着前头不见尽头的石阶有股想要死去的冲动。
总算到了盟主殿,见高大宏伟的内殿黑压压站立一堆高大威猛的汉子,殿正中一把铺着虎皮石椅,石椅正下方下摆放着八把竹椅,其中四把端坐的均是双鬓斑白白须连连的陌生老者,另外靠北的竹椅坐得正是玄武堂堂主雷长风。雷长风乍见陆仁嘉惊喜之余本要开口关心的询问一二却见其身前岳承修一身煞气虎视眈眈,顿感压力倍增,识趣的收回视线再不敢多看陆仁嘉一眼。
洪懿与司徒宇见四位外会长老均已到场,抱拳行礼。两人入座,陆仁嘉站在司徒宇身后。便见八把竹椅唯独空了一把正是缺了朱雀堂堂主谢吉天的位置,望在眼里竟有种扬眉吐气一扫晦气的感觉。
不多时有婢女扶着面色惨白,眼眶浮肿眼角血红,精神不济的夫人到场。
期间无非是夫人声情并茂,失声痛斥谢吉天的狼子野心,借白虎堂堂主与青龙堂堂主外出任务,教中空虚。居然起异心丧心病狂挟持自己逼迫盟主授位于他,盟主不肯就范当场便被其残忍杀害,就在自己即将成为下个受害者之时,幸而有龙婥兮与四外青木会会长急时感到,才幸免于难。话毕芙蓉面上泪珠点点,悲到极处险些昏厥,索性身边的婢女机灵连忙上前扶住,夫人楚楚可怜道,“盟主身前多宠爱妾身一人,妾深感在心不敢忘却丝毫只想长长久久伴盟主左右。未曾想过会有今日之祸端……如今盟主尸骨未寒,谢吉天那贼人还逍遥法,妾一妇道人家无甚能力,盟主生前曾多番嘱咐妾身,要多多仰仗诸位。还望在座诸位看在盟主生前的面上一定要为他老人家报仇雪恨,生擒谢吉天那老贼,恨不得用其血告慰盟主在天之灵!”
夫人一席话语顿时让当时在场的四外青木会会长大感气愤,他青年之时便是一副霹雳火爆的脾气,动不动便拔刀伤人,如今到了眉毛胡子一大把的年纪火爆脾气依旧不改分毫。顿时拍案而起,“他奶奶的娘!我早看谢吉天那小子不顺眼了,阴阳怪气鬼主意一把,若不是当年盟主执意护他,念其功劳硬要留他在不老峰担任朱雀堂堂主,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事!唉!”
陆仁嘉听着满殿的长老堂主,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商讨擒贼的主意,只觉得无比好笑。终于挨着等待一群人会议结束,陆仁嘉已是腹中大张旗鼓鸣角抗议。
司徒宇望着他笑得宠溺,正想开口问他要吃什么?
洪懿展颜一笑望着司徒宇,真诚道,“承蒙岳堂主在明聚楼搭救,本尊已吩咐家人在舍下设宴款待二位,切莫推拒。”
司徒宇颔首答应,陆仁嘉见他答应自然愿意一同前往。
白虎堂,堂主内院。
洪懿端坐上席,司徒宇与陆仁嘉分作两侧。不多时仆人便端着菜肴鱼贯而入,所上菜色无不是珍品,陆仁嘉饿得很了,眼下满桌山珍海味反倒没了食欲,只随意拿着筷子吃了几口便不动了,单手撑着下巴一脸的困顿。
婢女端着一盘翡翠醉虾才放在陆仁嘉桌上,鼻尖充斥着浓烈的酒香,还未品尝便觉得脑内晕眩,竟有几分醉意,强撑着精神瞬间被一盘翡翠醉虾瓦解,“啪”的一声便昏睡过去。
司徒宇见陆仁嘉竟这般糊里糊涂的睡过去了,不由失笑。站起身几步上前将陆仁嘉抱起,对着洪懿道,“承蒙洪堂主设宴款待,陆三赶路疲惫至极竟昏睡过去,让洪堂主扫兴了。眼下我便带着他回去,改日定来赔罪。告辞。”
躲藏在暗处的龙婥兮见岳承修已抱着陆寒声离去这才从暗处走出来,眯着眼望着宴席上的翡翠醉虾,眼底精光迸射,她心里已猜到了答案。
洪懿见她也不稀奇招手唤她过来,淡声道,“此番多亏了你,若不然此刻岂还有我洪懿饮酒作乐的时光。你真真是我的左膀右臂,此生有你何其幸哉。”
龙婥兮跪坐在他身旁,凤眸深情的望着面前的男人,伸手怜惜的抚上他尖削的下巴,“你瘦了。”
洪懿顺势将她揽进怀里温声细语道,“我得你消息星夜赶路,血盟惊变还担心你会遭遇不测,好在天公开眼,你完好无缺……”
龙婥兮偎依在他怀里,作小鸟依人,抬眼却瞟见洪懿眼角通红眼白布满血丝一脸困顿。如此疲惫却还硬撑,她心里不忍,轻柔的抚摸着他的鬓发。唤来小厮仆人,命令道,“快快扶着堂主进屋休息。”
司徒宇望着被自己打横抱着的陆仁嘉,这厮睡的正香半点不适也无。听他嘴里细细哼着含糊不清的梦话,睡颜天真如孩童,似鸦羽般浓密的眼睫轻轻一动,陆仁嘉睁开惺忪的睡眼望着身前的司徒宇,露出一个稚气而放松的笑容,伸手揽了对方的脖子,似猫儿一般拿着脑袋蹭着司徒宇的胸膛,低声道,“抱得紧一点,别把我弄丢下去了。”
司徒宇果真将他抱得更紧一点,嘴角的弧度却大大的扬起,望着不远处大片青绿的古树,只觉得阳光无限,生人无憾。
第七十九章
洪懿进入寝房摆手撤去丫鬟小厮,房门才合上身后幽幽飘来一阵熟悉的香气,人还未转身便被来人从背后抱住,柔软的身子亲昵的贴着后背,薄薄的衣料传递着暧昧的体温,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对方是谁,巧妙的一个转身从她的拥抱中挣脱,拂去心中的不悦,牵强的挤出温和的笑容,“这节骨眼上本应该要收敛,你反倒变本加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