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梧桐焰 下——龙涎

脚，稳稳的踩在眼皮之上。

手，用力的插入了缝隙之中并狠狠的向着一边撕扯。

“程程，我没事。”程焕从缝隙中看见了那双手，于是他微微笑着，对着那条缝隙之处。

楚程一眼不发只是不断的发力撕扯，他没有匕首，‘凤凰翎’在此时根本无法使用，他就只用自己的手，用力的撕扯着。

就在此时，程焕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时，一阵悠然的笛音传入了耳中。

楚程的手停住了，这个声音，他听过，不止一次的听过。

程焕被血红色的肉向外推动着，就像是，就像是，恩，被某种生物吃进嘴里又吐出来的感觉。

楚程手臂一伸，一把抱住了程焕的身体，两人就这么被推动着落向了地面。

背部一挨到地面，楚程立刻开口询问，“哥，你怎么样了？！”

“没事的，没事的，程程。”程焕就这被抱的姿势缓缓的拍动着楚程的后背，他还记得，就在他被推出的裂缝被楚程抱住的那一个瞬间，他看见的楚程充血的双眼，那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的眼神，他很明白，因为就在前一刻他也体会到了。

“哥……”

“没事的，没事的，你看，我也没有那么弱不禁风。”

楚程没有动，程焕也没有动，两人就在这战场中央的地面上相互拥抱着。

程焕的眼镜早已经不知道丢失在了何处，此时他闭着眼睛，嘴角上扬呈现出一个温柔的弧度。他感觉的到，自己肩头湿润的温度。

“哦？原来是在这里，终于找到你了。”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像是炸雷一般让拥抱中的两人瞬间紧张起来。

这个人很危险！

程焕和楚程的第六感同时提醒着他们。

站在巨怪的肩头，一个看似二十出头身着很普通的西裤白衬衫的年轻男子站在那里，微微低头俯视着地面上的人们。

“你是什么人！”楚程立即站了起来，微风吹动着他满是灰尘的红色衣摆，在巨怪的阴影之中脸上是一片肃杀之色。

“我？哦，我只是路过此地找人罢了。”那人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手中的一支竹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翠绿。

竹笛？！

楚程心中一紧，笛声，他在‘临双’城的战场上听到过，而且在笛声响起后外生物就没有原因的突然撤离，那么……

“对了，我明明感觉到的是三个人，怎么你们只有两个？”那人有些疑惑的将目光四下移动。

“这战场之上岂能容你胡来！”楚程一步上前，‘凤凰翎’出袖。

“啊，我可不是来找你打架的，只是来向你确定一件事罢了。”男人微微一笑，很是友好，“上一次，你听到了吧，这笛声。”

“听到了又如何。”楚程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那一次，似乎只有他一人听见了声音。

“我也听见了！”程焕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了楚程的身侧。

“我知道这一次你听见了，可我问的是上一次。好了，既然我想要的答案已经有了，那么，我先走了。”男子摆了摆手，身体向后倒去，消失在楚程的眼中。

空中，又响起了悠扬的笛声，外生物也开始有了异动，它们开始笔直的朝后退去……

第四十一章：召回令

对于外生物突如其来的撤退，士兵们心中除了疑惑更多的是欣喜，因为他们再一次的延续下了自己的生命。

与众士兵一样，楚程与程焕手执匕首横在胸前警惕的看着倒退着向后退去的外生物们。这种神经紧绷的状态甚至要比战斗时还要多上几分，因为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命丧当场。

直到背后城门处传来了回城的信号，众士兵才如梦初醒让自己紧绷的神经与身体稍稍放松，而后开始有序的缓缓集中、后退。

等到最后一个外生物与自己擦肩而过后楚程才算真的放松下来，他转身问与自己相背而立的哥哥，“哥，你怎么样？”

程焕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我没事，只是这衣服脏了些。”

“恩，的确。”楚程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点头一笑，“哥，回去吧。”

“恩，你背后……没事吗？”程焕担心的望着楚程的后背，他可清楚的记得楚程几次狠狠的跌落地面。

“后背？”楚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如果不是他的哥哥说出来他还真的忘记了这件事。

可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恩……没什么大碍。”楚程笑着将武器收回，走到程焕面前用并不干净的手将程焕被汗水和不知名液体打湿的头发拨开，“哥，你眼镜丢了，那么，就让我拉着你回去吧。”

程焕先是微微一愣，偏了偏头却并未阻止楚程拨弄他头发的手，而后习惯性的想要推推眼镜却发现正如楚程所说，他的眼镜早就遗失。

“走吧，回去找军医看看，不知道你被裹进去时沾染的液体有没有问题。”楚程牵起程焕的手向着城门处走去，此时在他们的周围已经没有外生物的存在了，士兵们都已经在靠近城门的边上有序的向内走去，城内的医疗军与后备处理人员也已经出城准备打扫战场。

“没有大碍，应该只是普通的血液。”程焕失去了眼镜看不清楚稍远一些的事物也就随着楚程的牵引向前走，沾了沾衣服上的液体观察片刻，“不过也好，我们都需要全面的检查。”

见程焕没有拒绝楚程只是轻扬了下嘴角，算是默认，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哪里需要检查。

等到两人走到了城门处时，战场上的清扫已经开始，不时的还有医疗人员抬着担架风风火火的冲进城内。

“朱雀大人，很精彩的战斗！”一位看似军阶不低的军人板着一张脸说出这句话。

楚程对其点头，“谢谢。”说完就向四周看去，想要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通讯兵，至于身边这位军官是否亲眼看见这场战斗他根本就无心思考。

“您的搭档程先生也一样，不知您是如何从那巨怪的体内自行破出？”军官的目光落在的程焕的身上。

“谢谢，这只是巧合。”程焕带着一丝微笑点头答谢，没有被楚程握住的手微微的握拳。

那火红的树叶，那褐色的枝桠，他不是没有看见，他不是不知道，甚至他能感觉的到，那些东西有一部分的产生就是因为自己。

程焕心中有着莫名的兴奋以及恐惧，他希望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能够站在弟弟的身边，但又害怕自己这份不知由何而来的力量被他人知晓后的会接受到的一切看法，其他人的他可以无视，但如果是自己的弟弟呢？如果楚程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再如现在一般而是带着恐惧厌恶的远离呢？

那种事情，只要去想，就让程焕忍不住的心疼。

“怎么了？”楚程察觉到程焕情绪的波动，侧过头小声的询问。

程焕摇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就是因为如此，程焕才在楚程询问那件事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好像，整件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只要让楚程觉得那是自己的幻觉，只是一个梦。

“啊！”城墙边沿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喜的呼声，很多人都没有注意，然而楚程却是立即转头看向了那个方向，因为他听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自己现在正在寻找的通讯兵。

“朱雀大人，程焕前辈。”通讯兵眼睛闪亮亮的盯着楚程与程焕看。

“好了，先领我们去洗个澡吧。”楚程抬起手想要拍拍这个孩子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手身上的衣服差不多，微笑着叹了口气收回了手，转而看向一边没有离开的军官，朝他点头致意，“我们先走了。”

在去澡堂的路上，通讯兵时常回头来看楚程两人，那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等会儿需要我们为你签个名留念吗？”楚程开玩笑道。

谁知那个小孩儿眼睛一亮，一脸兴奋的点头，“要要！能给我多签两份吗？我想送给我姐姐，她可喜欢你们了。”

“你姐姐？”程焕问道。

“恩，我姐姐是这里的医护兵，等会儿我让她来为你们包扎伤口吧！”小孩儿眼睛更亮了。

“好啊，正好我们也开个后门，享受一下。”程焕笑着说。

“哥，没想到，如今我也能过一把当明星的瘾了。”三人一路说笑来到澡堂。

楚程与程焕的换洗衣服早已经有人准备妥当，两人在浴室中简单的清理的自己的个人卫生，从通讯兵的手中接过干净的衣裳。

不得不说，特殊军有着极高的待遇，连衣服这等细节也有人事先想到。在战场上与巨怪对战之事早就在军中传开，楚程与程焕的地位也在所有的士兵心中开始提升，连在浴室中遇到的几人也对他们更加的有礼起来。当然这并不是说之前士兵们对其无礼，只是这礼貌之中多了份从内心发出的敬意。

“朱雀大人，程焕前辈，指挥处让两位包扎了伤口之后去一趟。”通讯兵为楚程整理了一下红色长袍的下摆，有在心中暗自赞叹了一番才开口说道。

楚程微微一愣，点点头，牵起程焕的手让通讯兵为他们带路去军医处。其实指挥处已经给两人配了专门的医生可以在住处进行检查，不过被程焕拒绝了，他说想要让楚程体会一下普通士兵的待遇。楚程自然不会说什么，刚才在洗澡的时候就留心注意过程焕的伤，都是些擦伤问题不大，刚好程焕的现在没有眼镜，楚程可以名正言顺的牵着哥哥在城中行走。

两人的伤势几乎都是些擦伤和些微的瘀伤，这让为两人检查的医生以及在场的一些士兵感到惊讶以及更多的敬佩。在面对连续的恶战之后又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外生物，在成功的击杀其后自己几乎也没有受到过大的伤害，这的确让一般人佩服。

程焕坐在一边让医生为他的伤口进行消毒处理，一边盯着正在接受检查的弟弟的后背看。或许这里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楚程在那过程中受到的伤，可是，为什么他的身上去看不见明显的伤痕？那裸露的光滑的后背上连一点儿的瘀伤都没有，哪里像是三次从高处摔下的结果？

楚程察觉到自己哥哥的视线，转过头来对他笑了笑。两人坐的很近，近到程焕能够看清楚自己弟弟的五官，他低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微微皱起眉头。

在程焕的眼中楚程似乎没有任何发现问题，然而此时的楚程却是更早的发现了更多的问题，虽然他对于自己伤口愈合等情况有着些许的了解，但是这一次却又是超出了以往他的认知。他很清楚两次跌落对自己所造成的伤害，然而似乎在那红叶纷飞消失的瞬间，连同自己身上的伤害也全部带走。

不过虽然疑惑，但楚程并没有打算说出来，或许回到了基地之后他会单独将这情况告诉不良医生，他似乎对于特殊军有着特殊的了解。

两人包扎完毕之后一同去向了指挥处。

“哥，你说，这次又是什么事情？”楚程问道。

“应该是调回令吧。”程焕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颈侧，那里被包扎的有些难受。

“怎么说？”楚程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程焕还真的给出了答案，

“感觉。”程焕只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很快，程焕的回答得到了验证。两人来到指挥处后，除了有人简单的询问了那巨大外生物的情况，就是一些惯用的褒奖之语，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只与两人简单的说了几句就将一张‘调令’放在了桌上。

“没想到还真让你说中了。哥，你是怎么猜到的？”楚程拿着那张‘调令’与程焕一同向他们这些日子的居住处走去。

“刚从战场上下来，没有休息就唤我们前来自然是比较急的事情，可是却能等的了我们洗澡和治疗，这说明虽然着急却也并不是不可等待的。这种时候关于我们两人的，大约也就只有调令了，我不是说过，即使这两日没有战争，我们也回被调回去？”

楚程点点头，他记得在开战前程焕的确这么说过，“说是拿到调令后的二十分钟离开，看来他们也是考虑到我们身在何处的问题了。”

程焕笑了笑，催促楚程加快脚步，回到住地整理好个人的东西后就要回基地。

在两人离开这座城市之前，他们为几日来一直照顾他们的通讯兵签了名，甚至还为通讯兵提到的姐姐特意写下了祝福的话语，最后他们微笑着告别。

这一别很可能就是永远。

楚程坐在机舱中看着脚下越来越小的城市，突然有了种失落的感觉。

“好了，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吧。”程焕拍了拍楚程的手。

“恩，哥，你靠着我睡一会儿吧。”

程焕没有回答，只是用行动来给予楚程答复。

飞机在空中急速的行驶着，机舱中两位特殊的乘客已经相互依靠着睡着了，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虽然累，但或许并不觉得苦。

第四十二章：基地中的骚乱

飞机在基地前的空地处降落，楚程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看窗外来往的人，突然有种回家的感觉，这里的一切都是自己所熟悉的，安全而且可以完全的让自己放松。

“心情很好？”程焕微笑着问满脸写着开心一词的楚程。

“恩，总算是回家了嘛。”程焕拎起脚边的行李率先离开座位。

程焕朝着窗外看去，家吗？或许这里真的就是我们的家了吧……如此想着，程焕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柔和起来。

“哥，走了！”楚程见自己的哥哥没有跟上来，于是便开口叫了一声。

“呃？！恩！”程焕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他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有些尴尬。

我们的家吗？属于我们的……家……

“哥？你怎么了？发烧了吗？脸色有些红。”说着楚程就抬手朝自己哥哥的额上摸去。

程焕下意识的挡开，别开脸道，“我没事，快些走吧。”

“哦……”楚程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自己的哥哥，然后快走两步赶上他，“当心！这里还有阶梯。”

差点一脚踩空却被弟弟拉住的程焕将自己的脸向下低得更狠一些，脸上的颜色也变的更加深沉起来，“没，没事。”

“哥，我走你前面吧。”楚程牵起自己哥哥的手，走在了他靠前一些的位置，“对了，哥，上一次你的眼镜是谁给配的？我觉着你这度数是又增加了吧。”

“哦……”

答非所问，楚程回头看向自己的哥哥，然而他只看见了低着的脑袋，其他的表情根本看不见。楚程撇撇嘴，心中想着自己的哥哥连走路都能那么投入的想问题，重要的是将自己也给忽视了。

这一次在机舱口处楚程并没有看到熟人，只有一个通讯兵正在等候。其实楚程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熟悉了这里的情况，即使没有通讯兵也不会找不到宿舍在什么地方，所以他根本没有在意，只是随口的问了一句，“习泽他们也都被派出去了吗？”

“习泽等几位大人都在第一区。”

“恩？”楚程感到惊讶，第一区可以说是这座基地的大脑了，没想到这些个人还真是深藏不露，楚程自己就从来没有去到过第一区。

“第一区？”程焕也感到惊讶，“是有什么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