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靠近一点点——路烟

脑袋探进去，一眼就看到正对着门的床，一个脸朝下男人趴在上面。粉蓝的被单滑落到腰，露出光裸的背部，早晨

的清凉游走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哼！你就爽啦，现在还可以睡觉，可怜我大早就要起来去上班，哼——

一瞥眼，瞧到靠门这边的墙还有另一张床，那上面睡的人正发出轻微的鼾声。吐吐舌头，悄悄关了门，林言蹑手蹑

脚回去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准备上班……

……

好郁闷啊！

没有他一起上班，时间过得好慢；没有他一起工作，干起活来好累。林言愁眉苦脸地靠着吧台，没有他在身边，同

事们都一副谁欠了他们钱没还的嘴脸。

哎——

“林言，窗边的桌子收拾一下。”

“好，我马上来。”

“林言，去帮那边的客人点餐。”

“好，马上去。”

“林言，送餐具。”

“好。”

“林言，那桌的客人要买单。”

“好。”

“林言……”

“好。”

“林言……”

“好。”

“林言……”

“……”

“……”

没有他在工作的时候照顾他，同事们都欺负他，呜……

滚钉板也滚完了，林言甩着酸痛的臂膀，推开更衣室的门，早班还没下班的就只有他一个了。从自己的柜子拿出衬

衣和长裤放在小凳上，拉下系在脖子上的领结，他开始脱身上汗湿的衬衫。扣子才解了一半，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撞

开，窜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男人的脸红通通的，额头上密布着汗珠，想是刚刚在太阳下奔跑地很急切，嘴里还念叨：“快，快，快……”

冲进来就扒下了自己身上的T恤，拉开储物柜找工作服的同时还不忘左脚踩右脚地蹬掉两脚上的鞋子。拽出工作服

的白衬衫，他腰上的皮带也已经解开，连同裤子一并掉在膝盖间。穿上衬衫的男人的下身就仅着一条平角小内裤。

白皙修长的大腿在林言面前晃来晃去。

林言的心里不平衡，上天就是偏爱这个男人，绝美的容貌、喷血的好身材，特别是这一双白玉修长的腿，那上面居

然没有一根毛！太过分了，他想就是女人的腿也不过如此吧，盘算着要不要找个机会问问他是不是用了脱毛膏。

男人很快就把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然后抱起地上刚换下的衣物一股脑儿全塞进了柜子，硬是让林言看得目瞪口呆

。

像是才发现他的存在，男人对他露齿一笑，艳红的唇轻轻吐出：“小鸭还没走，是在等我么？”

想到什么似的又重新打开柜子一番乱掀地寻找后，才在刚换下的裤子口袋摸出一个红色锡箔纸包装的圆球。把东西

塞在林言手中，看到他仍在发傻就立刻拉下脸来，哀怨地说：“小鸭，我还没吃饭，好饿哦！”

瞪了眼男人，林言无奈道：“那也没办法，你马上要上班了，还怎么吃？”

男人嘿嘿一笑，“那我下班后，你来请我吃饭！”说完也不等林言回应，一阵风似的又刮出了更衣室。

林言揪住脱了一半的衬衫气得咬牙切齿，望了眼墙上的时钟——四点二十。他上晚班也会迟到！

刚走出“西典”餐厅，一股热浪就迎面扑来，差点让他窒息，拉了拉衣领，皱着眉钻进了依旧炎热的阳光下。

实在是不喜欢夏季，不分早晚的炎热，让他才出门走了几步就汗流颊背，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体上很不舒服。

想到晚上还要出门，林言就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他又不是不知道等到他晚班下班都到快凌晨一点了，他居然有

脸要他那么晚了还跑去请他吃饭，他没病吧！幽幽地叹了口气，真是无可奈何。

火红的夕阳在林言的脸上度上一片金色，他微微笑起来，为了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又怎么忍心让他饿肚子？

加快脚步穿过餐厅对面的广场向宿舍的方向走去，早一点回去洗洗弄弄还能抓紧时间睡个好觉，他可不想顾此失彼

，因为一顿宵夜就在明天的早班上昏昏欲睡，在工作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他很重视这份难得的工作，当初恳求了

好久餐厅才勉强收下他这个高中都没毕业的未成年，还是只做两个月的暑期工。他窃喜了好半天，终于可以不再担

惊受怕，无拘无束地生活了。

第2章

从餐厅到宿舍大约十分钟的路程，林言走到宿舍的楼下时已经大汗淋漓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城市的夏季的确配得

上“火炉”的美称。

一回到宿舍，他就奔进厨房喝了整整两大杯水才稍稍缓过气来。宿舍地处偏僻，远离繁华的街道，环境清幽安静，

两室一厅的居民房里彩电、冰箱各种家用电器一应俱全，粉刷成碧绿色的墙壁使整个房子充满生气。林言很喜欢这

套房子，觉得比自己不愿回的那个家要温暖多了，他想以后自己有了房子一定要布置得很温馨。

林言同其他三个服务生睡在大房间，小房间里只住了两个领班。打开房间的空调，脱掉汗巴巴的衬衫扔在上铺的床

上——他从在学校住宿开始就只选上铺睡，高高的床铺让他心里觉得安宁，不必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窥探。

及着拖鞋，换上短裤，里里外外寻觅了好一会儿他在确信这房子里就他一个人后，脑里把五位室友的班次回顾了一

遍，知道一直到晚上八点都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他高兴地吹了声口哨。爽啊，一个人真清静！

从阳台收了衣服，在浴室里冲好澡，随手把换洗的脏衣服扔进脸盆。每逢周末，餐厅的人就特别多，累得他腰背酸

痛只想躺倒床上好好睡上一觉。至于衣服……不管了，先睡觉！

回房时看到小房间的门虚掩着，他抿着唇眼珠骨碌转了转，嘻嘻笑着推开门。

铺着粉蓝色的格子床单的单人床正对着门，平整的床单没有一丝褶皱，同色系的枕头和被单叠放在床头，尤其是被

折叠成四方块的被单，方方正正棱角分明。

叹了口气，他就不明白那个从来不注意自己的形象的懒人，整天不修边幅地从街头晃到街尾，怎么把自己的床弄得

可以跟部队的士兵的床媲美啊！真奇怪！

摇摇头，林言一屁股坐在床上，平整的床单上立刻晕开一圈褶皱。他也不在乎，干脆把半个身子都扑在床上。

头埋在松软里，鼻息里全都是那人身上的味道。床单里的脸笑得越来越诡异，这味道真好闻，那人的味道，好香！

思绪不禁飘到初次见到他的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靠窗而坐的林言身上，早晨的太阳一点也不炽烈，落在皮肤上暖暖的。

他喜欢这种感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不被打扰地呼吸着清晨大自然的气息。心情舒畅地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广

场，碧绿的树叶，清脆的鸟鸣，晨练的老人的斑白头发，小孩子热闹地嬉戏欢笑……真令人羡慕！

还没到餐厅的营业时间，几个服务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闹。这是林言第一天上班的早晨，不喜与人亲近的他很排

斥那种热闹，便躲在一边默默地看别人嬉笑谈天……

咦？有人在跳舞！

“教我啦……”嗲嗲的女声特别响亮，惊得林言浑身一颤，目光很自然地找到了发声的女孩，再顺着女孩撒娇的眼

神看到一个穿白色衬衣的瘦高的男孩。

男孩有点短的黑发精神地发出光泽，红润润的圆脸上镶着一对墨黑的眼珠，泛着欢乐讯息的嘴角微微挑起，露出洁

白的牙齿。

“好啊！”他拉起女孩的手，右手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在晨光下轻移步伐，翩翩起舞。

林言不懂跳舞，但觉得男孩跳得很好，那潇洒地舞步，优雅的姿态都让他离不开视线。

“他真美！”他在心里暗叹，发觉脸颊突然发烫，头有点晕。

“我来唱支歌。”大男孩笑着说。

坐在一旁的一个男生听后大叫：“知秋，唱《采蘑菇的小姑娘》！我最爱听你唱这歌了。”

“不嘛！”男孩怀里的小姑娘可不乐意，挪着凌乱的舞步抗议。

“那唱别的好了。唱什么好呢，嗯？”男孩眨了眨狭长的丹凤眼，轻松地带着女孩旋转，旋转。

“来这首好了！”

鲜红的唇又稍稍翘起，清脆的嗓音流出——

“我想偷偷望呀望一望他，假装欣赏欣赏一瓶花……”

“只能偷偷看呀看一看他，就好象要浏览一幅画……”

林言怔怔地望着不远处舞动的男女，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不停地问：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

有种冲动。

想要知道他的名字，想要同他说话，想要他对着自己笑，想要他教自己跳舞……想要和他做朋友。

闭上眼睛，努力按压下心中的激动，可脸上还是不自制地溢出了笑，小小的酒窝一点一点深刻。想要靠近他，靠近

他！

耳边的歌声仍在继续，男孩似乎把他的温柔也揉入了歌声里。

“只怕给他知道笑我傻，我的眼光只好回避他……”

“虽然也想和他说一句话，怎奈他的身旁有个她……”

……

林言在粉蓝的床上滚来滚去，软软的棉布磨着脸好舒服，樱唇张开，唱起曾经听他唱过的歌谣：“我想偷偷望呀望

一望他＼假装欣赏欣赏一瓶花＼只能偷偷看呀看一看他＼就好象要浏览一幅画＼只怕给他知道笑我傻＼我的眼光只

好回避他＼虽然也想和他说一句话＼怎奈他的身旁有个她。”

他不喜欢唱歌，不喜欢听歌，曾自卑自己五音不全，只有十分喜欢的歌才会躲起来偷偷唱一唱。

趴在床上，脑海又接着浮现自己做过的糗事，脸上的小酒窝凹陷下去，他哈哈大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们第一

次正式交流，哈哈，怎么会是这样呢……

林言很懒。懒得跟别人说话，懒得认识别人，懒得记住别人的样子……他一贯的不关心和懒散，使得他早上还想要

迫切认识亲近的人在过了八个小时后，就忘得一干二净。

初入社会，第一次打工的他很不习惯餐厅的繁忙，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手脚麻痹。偏偏他讨喜的脸蛋，娇柔的小身

板帮他招来了一个热情如火，体贴入微的肉呼呼的同事。

“我跟你说哦，这里的家常菜很好吃。”

“还有这里，老板超好的。”

“Oh，yeah！吃烧饼，选陈记！”胖胖的手指着小巷子里的一家小店铺。

林言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感激地点头跟在手舞足蹈的小胖子后面。他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左耳朵进右耳

朵出，怕打消了胖子的热情，他还不时发出“嗯”、“哦”、“啊”来表达自己的各种意见，以及有机会肯定照他

的话来光顾这些小店。

想象自己正躺在床上，抱着软绵绵的枕头呼呼大睡，他就觉得四肢都要散掉了，好想要休息。影子一般跟着小胖子

在巷子晃荡，他们进了一家网吧。

“我不会上网。”他苦笑撒谎。

“呵，你骗谁哩！”把他推坐在一台电脑前，小胖子体贴地打开机器，一边说道：“这年代不会上网的人都该拿去

博物馆展览，你要是不会，我把头给你当凳子坐！”说完坐在他旁边也开了一台机器。

林言无语。熟练打开腾讯服务器，登录QQ，然后打开网页输入自己的账号。

他确实会电脑，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常想法设法让他离开房间，不让他闷在家里，鼓励他多接触新鲜的事物。那时

，电脑才在那个小村子出现，父亲就天天赶他去网吧。老一辈的人觉得学会这种高科技的东西，也是一门技术。

刚开始他也挺感兴趣，只是小小年纪又没有人教，打字都是用右手的一根食指来操纵整个键盘，分外辛苦。一句普

普通通的“你好，可以聊聊吗？”他也需花上个五分钟才能发给对方。

后来时间一长，聊的人多了，他手指上的功力也被锻炼出来，“一指神功”终于演变成每分钟50个汉字的可观成绩

。

父亲的去世带给他莫大的打击，当再坐在冰冷的机器前等待对方诙谐幽默的信息时的激动心情没有了，世界好像塌

陷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也摇摇欲坠。

突然就觉得网络始终是虚拟的，缥缈不可触摸，不能相信，不能投入任何感情。

各种提防网络骗子的新闻发出，他更加心灰意冷，不想再在上面浪费时间。只有在身处的现实压得他胸闷难受时，

他才会上网留下一段段文字，吐露自己的不满，自己不被世俗认同的特异独行。

趁机瞄了眼旁边正致力于“跑跑卡丁车”游戏的小胖子，林言才点开自己的博客。画面变化的时间，他又瞥了几眼

身旁的人，见他一点没注意到自己，才放下一颗吊着的心。

“这是你的博客？”温温软软的声音突然在林言耳边响起，吓得他忙用身体遮住电脑屏幕，转过头去，正对上一对

墨黑的眼珠。

害怕被窥探到秘密的林言急红了脸，也不管眼前的人是圆是扁，沉下脸把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气急败坏地吼道：“

关你屁事！”

漆黑如宝石的眼眸愣了愣，红润饱满的唇一下撅了起来。来人也不反驳，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就一言不

发扭头离开了网吧。

这人？

林言在心中不齿。他谁呀，还生气呢……切！

赶紧关了网页，他长舒了一口气瘫在椅子里，一回头，小胖子正瞅着他，心里又是一阵发虚。他不会也看到了吧？

“啧啧，脾气好坏呀。”小胖子戏谑。

“哼！”他没底气继续装强势。

不是他的错，谁叫那人不声不响出现在他后面！不过……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好知秋脾气好不会怪你，要换了别人，啧啧——”

“知秋？”林言困惑，这名字也熟，在哪里听过。“他是谁啊？”

“别说你不知道他是谁……今天一天都在一起工作呀……”见林言仍然一副迷惑的神情，小胖子抚额惨叫，“OMG

！I服了U！他是我们的领班——栾知秋！”

栾知秋？

领班？

是、是那个跳舞的男孩！

明明是记得他的，为什么会忘记？还想要跟他做朋友的说，可是现在……怎么会把他当成路人甲乙，更可怕的是还

对他发脾气！神啊，让我消失吧！

关键在于人家还是领班，会不会怀恨在心，在工作中故意找碴啊？

“他看起跟我差不多大，就是领班了哦！”林言捏着鼻子，手心汗湿。

“哈哈，看起来好小是不是，他平时也是嘻嘻哈哈的，已经二十四岁了，想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