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暗道,发现眼前竟也是一个地下室,有个地牢,牢里的人疲倦地侧身在墙面坐着,低垂着眼眸,那侧脸依旧耐看,依旧眼熟。
地下室里有灯,方竟便熄灭了自己手上的火光,一步步走了上去,顺便四处打量着周围,地牢外只有一张桌子,还有台阶上的一口棺木,就不知那是给谁备着的,看外形倒是高贵。
似乎察觉到有人,地牢里的人抬头看他,眼里由默然转惊愕,“你……不是离开了么?”
方竟来到地牢前站定,看着眼前人站起身来走向自己,这才低声道,“风纪。”
我离开了,可是谁规定我不能再回来了?
第三十章
寂静的地牢,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你来干什么?”风纪皱眉道,“莫非也着道了?”
“我可没你那么没用。”方竟低声说着,“你被谁暗算了?”
“哪里知道,当初只觉得恶臭难耐,忽然就失去意识了,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
“想是你放松了警惕才让那吴密有机可趁吧?”
也不反驳,“……对了,夏亚瑭的事情你知道了么?”
“自然知道,我们三个刚刚还在一起。”
“刚刚?”瞬间的疑惑,转眼了然,闷笑出声,“想必你们都做了场好戏吧?”
“不然怎么做我们想做的事情?”方竟扫了他一眼,“你们这里的行事作风我们可接受不了。”动不动就请政什么的,烦死了。
“……是啊。”轻吁一口气,“你们果然不适合这个地方,可是我却不得不留在这里,所以……”还是分开的好。
方竟也不搭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台阶上的棺材,“那东西,是给你备着的?”
“或许吧,用那么珍贵的木材,也算看得起我了。”风纪语带讥讽,转眸间看方竟已经在专心开着那把锁,无奈道,“没用的,这是九命锁,不是特制的钥匙都开不了,我已经试过了。”何况是你手上的那条铁丝。
“什么九不九命的,我们那边的这些玩意儿比这还复杂的都有。”当年他可有专门学过开锁的,就是因为自己钥匙太多了,哪个开哪个都分不清,干脆找个特别的师傅学习在不伤害锁的情况下开锁的方法,当时也是没事找事做,没想到今天倒派上了用场。
说话间,已经将锁打开了,扯掉铁链后赶忙打开门,正想让他出来时倒被他倒拉进去抱个满怀,“额……”方竟试着想推开,却出不了力。
真是……糟糕,怎么觉得这家伙的怀抱很舒服呢……
“……我真的以为你已经走了。”风纪在他耳边闷声道。
方竟拍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我不是在这里么,可以放开了吧?”
“我昨晚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对不起……”
方竟觉得半边身子都软了,天呐,有多大的勇气,这个这么高傲的家伙才会低声下气说这三个字啊?!
自然是又被吻了,怎么觉得他跟这家伙总是在地牢之类的地方做这种事呢……
胡思乱想着,倒是很干脆地回应起来,把什么都抛到脑后了,直到听到石门打开的声音,一个人走了进来,还拍起了掌以示鼓励。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风纪推到他身后护着,眼前出来的人,是吴密。
依旧是那凛然正气的中年男子,可是谁知道他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呢,此刻他就似笑非笑看着他们,“怎么,不继续了,还是老夫打扰到你们了?三殿下也真是好兴致,已经是阶下囚了竟然也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调情。”
“你也很厉害啊,能让刑佳骗过我们所有人,想必柳风衣也已经落在你手上了吧?从郭浩那里我倒也听到一些情况,你很在意方竟跟柳风衣是吧?”
“我?”方竟皱皱眉头,关我什么事?
“因为他们一个是我的徒儿,一个是柳儿的女儿。”吴密倒大方承认,“方竟,我是真心拿你当我关门弟子的。”后面这句话是对身后的方竟说的。
“你知道是我?”方竟一身夜行衣,满脸黑线,虽说面巾被某人扯了下来,但他几乎是背对着吴密的,后来也被风纪挡住了,怎么还能被认出来?
“我有多么熟悉你你却不知道。”吴密似乎很无奈,又看向风纪,“而且能让我们冷静理智的三殿下这么失控,也是非你莫属了。”
……这句话到底是在损他呢还是损他呢= =
方竟抽抽嘴巴,感情他是蓝颜祸水?
“对了,你刚刚说柳儿,柳风衣的娘亲不是已经去世了么?”方竟忍不住问道。
“她很快就可以醒过来了。”吴密语调低沉却多了分温柔,说话间抬头去看那台阶上的棺材,“只差一点点就可以了。”
风纪和方竟已经隐约猜到些什么了,风纪许久才出声道,“你假意帮嬴姬杀了那么多女子,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么?”
“还不够,还差一个人……”目光骤然锐利,“可惜让他逃了……啊,若嬴姬不死,倒也是个好药引。”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杀嬴姬?”
“杀他的人,可不是我。”吴密眯了眯眼,“我也很有兴趣知道,除了那夏亚瑭,还有谁能拔出那把刀。”
不是他?!
风纪两人微微一愣。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忽然吴密身后传来一把声音,仔细一听,是柳风衣,知道两道人影走了出来,两个人才看清楚——果然是柳风衣,被刑佳压着双肩,禁锢着动作,衣着狼狈,想是曾经挣扎反抗过一番。
“吴密!”柳风衣一见吴密便大喊起来,后又看到风纪跟方竟,更是气急败坏,“你做什么都没有用,娘不会活过来的,你将她从墓地里挖出来,根本不打算让她入土为安吗?”
“风衣,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吴密吼道,又像怕柳风衣因而害怕他,忙恢复轻声道,“你娘已经要醒过来了,再过几天……”
“师父!你别再自欺欺人了!”方竟吼道,“当年你不是说过看着柳儿幸福就是你最大的心愿么,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我本以为柳儿会幸福,可是事实证明我错了。”吴密狠瞪方竟,又像透过他瞪着谁,“柳儿死了,你知道她怎么死的么,外界都说她是病死的,可是事实呢,却是被那狗皇帝害死的……”到这里已经很是咬牙切齿,“被生生毒死的。”
“你说什么?”柳风衣错愕至极,“我娘不是病死的?……”
“你娘也是常年习武的人,会轻易被风寒害走性命么?他骗得了天下人,却独独骗不了我。”双目赤红,“风衣,你娘是被你亲生父亲毒死了的。”
“等等……我爹不是我亲生父亲?”柳风衣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
“自然不是。”看向风纪,“这点,想必三殿下已经查出来了吧?”
“你说清楚!”柳风衣挣开刑佳的桎梏,冲到吴密面前,“到底瞒了我什么?”
吴密没有作答,只是似笑非笑望着风纪。
“风纪,你知道?”方竟也望向他。
风纪默不作声,许久才道,“……他说得没错,柳风衣,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柳风衣难以置信道,“……我娘真的是被害死的?”
“这个我还没查出来,但父皇绝不会……”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什么?”吴密冷言道,“你们皇室就是会这样推卸责任,本想用那狗皇帝的血来开启咒语,可是他命好,我还没准备好一切他就死了,不过用你这个他最钟爱的儿子来代替也不错。”顿了顿,“方竟,你若现在看清楚他们的面目,我还可以允许你留在我身边。”
方竟抽抽嘴巴,“免了,师父,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喊你了,风纪他们的真面目我或许还没摸清,可是你更让我觉得可怕。”
吴密阴下了脸,“我可给过你机会。”
“谢谢。”方竟原地丝毫不动。
“你以为解开了锁就能逃出去么?这里只有两个出口,那一个出口早在你进来时我就命人封了,如今这唯一的出口也是只能从外面打开的,在这个条件下,你觉得你们还逃得出去么?”
微皱眉头,“多谢提醒。”
吴密眯了眯眼,转身走了,刑佳拉着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柳风衣紧紧跟上,石门随即关上,剩下风纪方竟两人在未关门的地牢里相对无语,半饷,方竟撞撞风纪,“喂,你刚刚干嘛不冲出去?”
“你打得过吴密?”风纪斜眼看他。
“……”
风纪微侧嘴角,不再说话,转身继续回墙角坐下,闭目养神。
方竟站在原地看着他,一阵无语,你直说自己打不过不就行了么,至于拐个弯儿这样骂我= =严重鄙视你!!!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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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
“请二殿下冷静,大殿下说……”那些女婢还在劝说着。
“我说让开!”风典将桌上的杯具尽数扫到地上,脸上怒气尽显,“全部不许挡我,我要去天牢!”
“大殿下说且等他回来再做打算,请二殿下……啊!二殿下!”已经有一个女婢递上手巾。
气极吐血的风典并不理会嘴角的鲜血,只觉得心里那股烦躁那股恐惧愈发加剧,天牢里说囚犯死了,天牢里就那么一个囚犯啊……
“没事的。”
明明他这么说过的,他说过没事的……
“风典,等我回来。”
所以他绝对没事的!
“你们全部给我滚!”风典一把推开眼前碍眼的东西,在冲出门口时却被早在两侧的伏严伏义压制住,“你们敢!放开我!!”
“请主子|二殿下冷静。”伏严伏义异口同声道,“大殿下已经去查明情况了。”
“他死了!你们凭什么让我冷静!”风典痛喊得撕心裂肺,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
伏严见风典还在徒劳挣扎,便依了风言之前的吩咐将他击昏在地,风典剧痛昏迷前只听到伏严一句“得罪了”,郭浩……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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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有人声在耳边响起,很是耳熟。
风典徒然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是已经入夜了么?
掀开身上的被子,风典晃晃悠悠下了床,脖颈后被攻击后的酸麻感还在,也就是早上那消息不是假的……
「某荆:表示回忆中~」
“嗯?大殿下呢?”一大早竟不见人影。
“大殿下有事出去了。”一旁服侍的女婢回道。
“这么早,去哪里了知道么?”
“小人不知。”
“……那算了。”
吃罢早膳,风言还是不见踪影,风纪已经失踪两天了,本来说好今天再继续想办法的,他怎么也不见人影?
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本来六个人的,现在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了……若是他在也好啊,郭浩……可是天牢禁地,便是身为皇子的他,也是无法进入的。
好想见他……两个好兄弟都不见了,自己还被关进天牢,他心情肯定很糟糕,不知道有没有吃好饭,天牢那地方并不好呆,若是生了什么病也很糟糕的……猛的坐起身来甩甩头,真是的……无奈扶额,吁了口气,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啰嗦了?
只去见一眼,那牢役也不敢说什么的吧?
这个念头一冒头,风典就觉得心头一阵惊慌,却有个声音在那里道,便是为他违那一次规又怕什么,现在也不会有谁故意在那里抓把柄了,嬴姬已经死了……
风纪肯定会生气的。
明明这么想着,风典还是站起身去着衣,只是行至门口时刚好走进两个婢女,毕恭毕敬道,“二殿下要外出哪里么?”
“我去找找大殿下。”正要越过婢女的身子却被再度挡住,忍不住皱眉,“你们做什么?”
“二殿下恕罪,只是大殿下说他随时会回来,所以吩咐小人通知二殿下您不要胡乱走动,以免错过。”
“我很快便回来了……让开!”什么时候,他的话这么没作用了?
“请二殿下息怒。”两名女婢也是惶恐不已,但仍尽责地挡在跟前。
风典越发生疑,莫非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小人不敢。”
“到底瞒了我什么,说!”难道风言也出事了?一阵心慌,“是不是大殿下出了什么事了?”咬牙道,“还是你们已经存了异心?”
两名女婢慌忙跪下,“二殿下冤枉我们了。”
“那就让开!”
“大殿下有命,不能让二殿下离开内宫,小人不敢不遵。”并不让路。
风言命令的?
风典顿了顿,“……那,你们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便在这里等候大殿下。”
“这……”迟疑着。
“说!”
“大内侍卫来报,说天牢重犯一夜暴毙了。”
……
风典忍不住又笑了,郭浩跟这个皇宫还真是犯冲不是么?看,才来没多久就被关进天牢,现在还死了,只是……你说过没事的,你说过会回来的!
寂静的房间里一阵巨响,是桌子被掀翻了。
风典颤抖着身子,“……该死的,你怎么可以骗我……”他低喃着。
窗外月光照了进来,印亮他苍白的五官,也印亮了地上的茶杯碎片,风典捡起了一块,依稀记得,当年他知道真相后,也是拿着这般大小的东西往手腕上割过,想割脖子的时候被风言发现了,于是被用铁索禁锢过一个月。
那一个月胡思乱想太多东西了,最记得他是第一次见面时他的那个笑容。
郭浩……
第三十一章
在手腕上滑动的时候发现当年留下的疤痕。
……
“这是什么?”
“额,是我不小心割伤了的。”
“……是么?”放在唇边轻吻,“下次再‘不小心’也不要在自己身上留下这种伤疤。”
“你不喜欢?”
“是的,我很反感这些伤疤,不适合你。”
……
碎片失手跌落在地,是了……他说过不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