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剑愣住了。身子下的这个人在发抖,衣服凌乱,股间,有血,自己的性器上,也有血迹。
厉剑立刻软了,抽身,看着欧鹏咬住被子,身子在不停地抖着,呆住。
他后退两步,差点被自己的裤子绊倒。稳住身体,扶着墙,厉剑说:“不后悔。救人,杀人,我都不后悔……”看
着欧鹏一条腿赤裸着,双腿间那个他最爱进入的地方血肉模糊,厉剑懵了,只会喃喃地说:“不后悔,救人,杀人
,我都不后悔,就算是你说我被洗脑了,我也不后悔,我愿意这样子被洗脑。只是,后悔跟你……”厉剑说不下去
了。
欧鹏抖抖索索地爬起来,使出全身的力气,把衣服穿好,从厉剑身边走过,费力地笑了两声,打开门,蹒跚地走了
出去。
40
长沙的雾或浓或淡。在桥上或是环线上,有雾,对开车的人来说,是一种危险,也是一种享受。欧鹏曾经在雾中行
驶在环线上,看到岳麓山,真的很像绰约的仙子,朦胧,而又雅致。雾浓的时候,要等到十点来钟才能散,行人和
司机都会有一种云深不知处的感觉。有风吹过的时候,雾,真的就好像轻纱,缠缠绵绵,缭绕在人们的身旁。有时
候一伸手,都会有湿哒哒的感觉。不过,长沙的霾就比较要命了。那是空气质量不好的后果,而且往往出现在没风
的日子,有时候会到下午才散去。雾霾会让人的眼睛难受,呼吸困难。
欧鹏光着身子站在新房浴室的大镜子前,看着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淤痕,就好像置身在雾霾当中,眼睛难受,呼吸
困难,连自己的脸都似乎看不大清楚了。
欧鹏并不是细皮嫩肉的人,厉剑得用多大的力气,才在他身上留下这些印迹啊?
欧鹏穿上短裤,眉头不由自主地锁紧。昨晚回到新房,他在浴缸里好好地泡了半个多小时,给自己的后面上了药─
─虽然每次都是厉剑准备这些,不过欧鹏没有拿出来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准备。他自己的身子,总是自己最在意的
──现在虽然没全好,但是不牵动那里的话,还是能够活动自如的。
幸亏今天是要到彭家去接亲,加上欧鹏早已做好打算,这新房子里,昨晚,只有他一个人住。
又穿上一条四角短裤。今天不好穿长内裤了,那里要尽量减少摩擦。但是又怕药膏侵染出来,还有,这一天恐怕都
找不着机会趴着了,无论是站还是坐,都有可能让那里旧伤复发。
穿上淡红色的条纹衬衣。初冬时间,寒流还没有来,天气还不错。总算老天没有跟欧鹏作对到底。
打上浅蓝色的真丝领带。披上浅灰色的西装,再费力把西裤穿上,系好皮带。
镜子里,是一个英俊成熟的男人。只是脸色有点惨白,黑眼圈也比较厉害。欧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稍微有些发愁
。中午的婚宴基本上没啥问题。主要是晚宴,一般都是好朋友参加,之后少不了要闹洞房。而闹洞房的那些个花招
,很囧。自己单位的同事不会闹得太厉害,不过同学和朋友就难说了。如果要像某些场合那样,扒了自己的衣服让
自己挂上鞋子去游街的话……身体上的淤痕就会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了。
而且,好像没有心情去应付那些无聊的闹洞房的把戏。
喝酒吧。要喝得半醉,可以撒酒疯,又不至于神志不清任人摆布。其实,也可以让那些伴郎伴娘们也多喝点,然后
好吃好玩伺候着,那样自己就可以逃过一劫。
欧鹏脱掉西装,又重新趴在床上,侧着头,看着窗外。新房里被布置得喜气洋洋,欧鹏却提不起精神。其实那样很
好,一刀两断,快刀斩乱麻,耗不起,就不奉陪了。伤心总是难免的,不过时间会冲淡一切。自己什么都筹划得好
好的,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总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栽跟头吧。
有人敲门。欧鹏支撑着爬起来,穿上西装,在镜子跟前揉了揉自己的脸,露出喜庆的笑。转身开门。
朋友们都来了,他们一进门就吵吵闹闹。欧鹏冷静地跟他们分派着任务。哪些人去陪欧鹏的父母,哪些人在酒店安
排坐席,哪些人管收红包做记录,哪些人管发糖发烟发槟榔,哪些人管喝酒。然后,一起下了楼,上了车,去接亲
。
接亲的车是一辆银色奥迪,跟人借的,花和装饰啥的,都是由朋友事先弄好的。欧鹏看了这车一眼,钻入车子,小
心翼翼地坐好,说声走吧,车队朝着彭竹的家里驶去。
整个婚礼,其实也好像长沙的雾霾一样,朦朦胧胧,混混沉沉。欧鹏身上的痛一直都没有消停。但是他的脸上,始
终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他的笑很有感染力,因为同事朋友亲戚都没有察觉他心中的荒漠,笑着闹着,吵着喊着,整
个婚礼,热闹极了。
欧鹏站在门口迎宾的时候,看到厉剑来了。他是坐东风风行来的,是那个叫乔洪的小伙子开车送他来的,在门口嘀
咕了两句,乔洪开车走了,没正眼看一下欧鹏。
厉剑穿的很朴素,到近前,说了句恭喜,递上个红包给欧鹏。欧鹏接过红包,并没有交给旁边的伴郎,而是顺手塞
入了自己的口袋。
仍然幸福地笑着,欧鹏握住厉剑的手,介绍说这是新娘竹子,这位,是我的朋友厉剑。欧鹏跟旁边的人交代了一声
,牵着厉剑的手往里面走去,碰到正在帮忙的詹远帆,一把拉住詹远帆的衣袖,说这位厉剑,我朋友,这边他没有
什么熟人,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
掉过头看厉剑,欧鹏的笑容仍然挂在脸上,说不好意思,今天我是主角,不能缺席呢。你一定要多喝几杯。
厉剑目不转睛地盯着欧鹏的背影,试图找出他身体不适的迹象。可是没有。欧鹏仍然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腰背
挺得笔直。只是在转弯的时候,稍微趔趄了一下,很快,他就恢复如常。
厉剑坐在指定的位置上。旁边有人跟他说话,厉剑没有搭腔,一双眼睛在大厅中扫视。厉剑很少参加婚礼,不过也
看得出,这个婚宴花了不少的钱。大厅中到处都装饰着鲜花。除了玫瑰之外,其他的他都认不出。餐桌很大,餐巾
叠得漂漂亮亮的,桌子上的酒……厉剑没有研究,不过名头还是听过。
厉剑侧身往外看,透过落地玻璃窗,居然看得到站在门口的欧鹏和新娘子。以及络绎不绝的客人。车子大多是昂贵
却又不张扬的。
那个叫詹远帆的男人嘴巴很碎,似乎很紧张,不停地巴拉巴拉说着新郎和新娘的家史和情史。说着小学中学时欧鹏
的为人。厉剑转过头问男人,问你跟他一直同学。詹远帆点点头。厉剑说:“哦,你叫詹远帆?我听说过你的名字
。”
詹远帆立刻紧张起来。厉剑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也没有带什么感情色彩,就是干巴巴地说出事实。
不过没多久,詹远帆的紧张情绪消失了。他觉得事情变得有那么一点意思。厉剑不加掩饰地盯着欧鹏看。虽然看不
出他在想什么,不过那人,从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男人逐渐变得犀利起来。当婚礼进行,欧鹏跟彭竹走到前台的
时候,詹远帆的汗毛都被刺激得立了起来。就好像他不是在婚礼现场,而是在屠宰场一样。他甚至觉得,厉剑恐怕
要在此大开杀戒了。
越看,詹远帆就觉得越有趣。欧鹏很镇定。只是他的脸色不大好。虽然他笑容看上去很完美,不过詹远帆也觉得,
他从欧鹏那笑中看到了苦涩和悲凉。
当欧鹏在众人的起哄中跟彭竹亲吻时,詹远帆更是被旁边的厉剑的气势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看了看周围的人
,同桌的纷纷起立──这一桌都是欧鹏的朋友和同学,早就被欧鹏请求着要帮他挡酒了。詹远帆想,他们坐在这儿
恐怕跟他一样,早就有了莫名的恐慌,能够离开这桌去喝酒,都是求之不得吧。
事实上,詹远帆也是欧鹏挡酒团队中的一个。不过在厉剑进来后,他的任务已经变了,变成了专门陪厉剑喝酒。欧
鹏虽然没有明说,詹远帆也猜出来了,这个厉剑,怕么是欧鹏的心头大患。也许欧鹏怕厉剑会闹场吧。
詹远帆无限地同情起厉剑来,心里隐隐绰绰的,好像也希望厉剑会闹场。不过那家伙并不说话,也不胡闹,只是一
杯一杯地喝着酒,桌上的菜,动都没有动一下。
詹远帆的头好像电扇一样,不停地来回摆动。看一看欧鹏,再看一眼厉剑。
终于到了他们这一桌。挡酒团队们都纷纷举起了茶杯,跟欧鹏说着恭喜的话,又说中午饶过了欧鹏,晚上就不能便
宜他了。欧鹏很爽朗地笑着,搂着彭竹,一一干杯。
到厉剑这儿,欧鹏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另拿了个杯子,满上了白酒,跟厉剑碰了一下杯,一仰脖儿,干了,
放下杯子,松开搂着彭竹的手,靠近厉剑,轻轻地靠过去,给了厉剑一个拥抱,说“哥们,不好意思啦,不能专门
陪你。你尽兴。”转过头对詹远帆说:“我这哥们要醉了的话,你一定要亲自帮我送他回去。”
詹远帆连忙点头,拍着胸脯保证。
厉剑也干了杯中的酒,杯口朝下,脸色铁青。
欧鹏打了个哈哈,转到下一桌。
厉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詹远帆心情很复杂,说不出来的复杂。他转过头看欧鹏。那家伙欢快得很,都没有回头看厉剑。詹远帆又回过头来
看厉剑。那人的气势弱了下去,低着头,看着杯子,不知道想些什么。
詹远帆突然心中大恸,给厉剑满上酒:“厉哥,来,干杯。今朝有酒今朝醉……其他的,想多了也没有用。”
厉剑抬起头看了看詹远帆,没有回答,端起酒杯,慢慢地喝酒。
两个人正闷头喝酒呢,欧爸欧妈来了,坐在厉剑的身边,欧妈说:“厉先生是吧?我们是欧鹏的爸妈啦。其实早就
该拜访厉先生,谢谢厉先生……”
厉剑连忙站起来,铁青的脸突然变得通红。他不停地摇着头,说没什么,那是他应该做的,无论是谁,他都会那样
做的。欧妈说她知道。只是被救的人,是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也该亲自道谢。只是欧鹏那个死孩子,总是说厉先
生……呃……不在意这些。不过……欧妈的眼睛红了红,说不下去了。
欧爸倒是没有那么激动,拍着厉剑的肩说他们就这么个儿子,这个儿子一直也很出息,也很孝顺,当然也很懂事。
他要我们不要打搅厉先生,说会让厉先生不自在。不过,我们怎么着,也是应该感恩的。敬你一杯厉先生。
詹远帆觉得,厉剑突然软了很多,甚至有些惊慌失措。等到欧爸欧妈告辞走了,厉剑才坐了下来。
詹远帆发现,厉剑的眼睛渐渐地红了。
詹远帆狠狠地揉了一下鼻子,给厉剑再次满上了酒。回过头,去看欧鹏,正巧看到欧鹏的视线转向他们这边。欧鹏
扶着旁边的一张椅子,肩膀耷拉着,好像很痛苦的样子,眨了眨眼睛,然后很快地挺直了胸膛,露出笑容,跟旁边
的人打起招呼来。
詹远帆看到。厉剑抬起了头,视线转向了欧鹏。
这个婚宴的菜肴很美味,也很昂贵,詹远帆却没有尝出多少滋味。他喜欢过欧鹏,虽然现在已经有了费劲,但是欧
鹏在他心中,始终是一个美好的存在。即使欧鹏对不起费劲,即使欧鹏很可能也对不起这个厉剑,但是詹远帆始终
不讨厌欧鹏,不恨他,其实心中,也还是喜欢的。虽然不再是那种让他难受的暗恋。
詹远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很想劝慰厉剑,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不停地劝他喝酒。
厉剑突然站了起来,把詹远帆吓了一跳。詹远帆刚准备问怎么啦,却见厉剑大步流星地往洗手间那边走去。
詹远帆紧张地看着宴会厅。欧鹏也不见身影。
詹远帆连忙站了起来,朝厉剑那边追了过去。刚转过弯,就见厉剑站在走廊。对面,是欧鹏。
詹远帆忙躲了起来。
“对不起。”詹远帆听到厉剑说:“昨天,对不起。”
等了好一会儿,詹远帆才听到欧鹏的声音:“我,总是在这里等着你的。”
詹远帆栾心一痛。欧鹏的声音中带着哀求。
“不用。”厉剑的声音干脆却干涩:“你成家了,立业了。我祝你幸福。”
詹远帆贴在墙上,看着厉剑从他身边走过。
顾不得看欧鹏的表情,詹远帆跟在了厉剑的身后。他看着厉剑走出了宴会厅,走出了酒店,走到路边,点燃了一根
香烟。不一会儿,一辆商务车开了过来,厉剑上了车。车子一溜烟地走了。
詹远帆叹了口气。心里酸涩无比。他看了看天,天阴沉沈的。詹远帆轻声一笑。多好。我有费劲。费劲有我。真好
。
41
厉剑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去想欧鹏,那个家伙总是抓住一切机会跳入厉剑的脑海中。洞房花烛夜,这几个字真是刺痛
厉剑的心。他无法想象欧鹏抱着那个女孩子跟她欢好的情景,想到的总是,欧鹏双腿张开,满口的脏话,满脸的痛
且爽的表情,以及被他插射时那种就是死了也痛快的样子。
但是欧鹏,却其实不会这样子。他会……
厉剑每次都拼命地控制自己不要去想,更加不要去想象。他无处可倾诉,只能憋着,花更多的时间锻炼自己的体力
和耐力,同时努力地去学习更多的东西。
但是又忍不住会去想。那次被自己弄得应该是受伤了,因为床上都是血,还有自己的性器上。就算是新婚之夜,他
也没有办法圆房吧?就算是能够,也会被那个女孩子发现他身体的不适吧?也许自己留在欧鹏身上的伤痕,会让他
露馅吧?
如果那样,欧鹏的婚事应该会告吹吧?女孩子不是来自普通的家庭,光是看那天的婚宴,就知道女孩子是有家人可
以为她撑腰的。
如果那样,欧鹏就又是单身了。啊,不,自己不会再回头。就算是想他,也不会吃回头草了。背叛,有了一次,就
可能有下一次。鸡飞蛋打后的欧鹏,会怎样的后悔呢?
只是遗憾的是,欧鹏并没有厉剑想象的那么惨。当然,也没有春风得意到飞得起的地步。也许是太过高兴,彭妈在
他们举办婚礼的当天晚上就重新入院,而那时,正是欧鹏装醉,彭竹轰客人的时候。
欧鹏自然要去看岳母娘,被彭竹阻止了。欧爸欧妈在家里陪着装醉的欧鹏,彭竹跟要好的朋友去了医院。
欧鹏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周婚假,因此在医院度过。彭妈病危,彭竹自然也没有心思跟欧鹏卿卿我我。欧鹏跟彭竹守
在病榻前尽孝,同时调理身体。
彭妈这一次入院,就再也没能活着出来。年前,她没办法撑着看外孙或外孙女的出世,就撒手西去。
只是,厉剑不知道这些。他不跟欧鹏联络,欧鹏也没有给他任何消息。而他们之间的交集如此之少,不刻意联系,
两个人就天各一方。
厉剑跟着崔仁明去了德国,见到崔仁明的洋人朋友Hans。厉剑是作为保镖去的,而实际上,他是接手崔仁明的秘密
任务──崔仁明本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任务。跟某些人联络,交换东西。厉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肯定都
是了不得的东西。
原来崔仁明一直都在做类似间谍的工作。
不不。崔仁明摇头。我不过是帮崔家人传递东西罢了,才不是做那个。在厉剑的逼视下,崔仁明仍然不改口。就是
这样。我有进出口公司,我出国到欧洲是联系业务做生意的。顺便帮他们带点东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