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鹏记得自己是撇着嘴去反驳他的。不是不做,而是做了之后,与人于己都没有啥好处。冷言冷语过后,那人爆怒
不已,把欧鹏折腾得好惨。
欧鹏当然不是那种舍己为人的家伙。只是偶尔,想起那人的话,也止不住血液开锅,要做做不合时宜的事。只是他
毕竟仍然是欧鹏,自然一方面要把事情做好,另一方面也要趁此机会编织更大的关系网。
欧鹏的前世是蜘蛛吧。今生,是织网的高手。
中午,厉剑跟学员们和教官们一起吃饭。一荤一素一汤,自然不算是美味佳肴,但是份量足够,肉足够,对小伙子
们来说,也就足够了。
厉剑发现自己的味蕾有了进步。他能够分得清土鸡蛋和洋鸡蛋的不同。能够分得清高汤和味精汤的区别。欧鹏带他
去过很多的餐馆。不大,但是都很精致,有各种各样的特色菜,吃饭的同时,多半还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风景。两
个人说着各种各样的话。
中午睡了个把小时的午觉。保全学校很安静。厉剑的房间里也很安静。
手机响了,熟悉的旋律,还有那几句歌词。厉剑眨了眨眼睛,接了电话。崔董告诉他有新任务,保镖,给一台湾来
的巨星当外围保镖。贴身保镖?那人谱大,请的都是牛高马大的黑人。我靠,一场巡回演唱会下来,那巨星准会被
熏成臭豆腐。
厉剑看着手机,又把铃声调响了。旋律听上去并不如何猥亵啊,歌者的声音也挺正常,歌词怎么会那么淫荡?厉剑
打开短消息,看自己已经发送的那几条。基本上都是给欧鹏的,不多,可也不少。大部分,都不像是他厉剑能说出
的话。
身体寂寞,比不上心寂寞。
厉剑发现自己的心变得柔软了,柔软到会受伤的地步。受了伤,似乎难以痊愈。但是又不得不拼命地往上面撒伤药
。不自己赶快好,就会烂了。
厉剑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再睡上几分钟。
而此时的欧鹏,送了广电局的领导回去,开着车回自己的单位。应酬是非常辛苦的,不过欧鹏不以为苦。他知道每
一次应酬,都是他将丝结起的大好时机。网结大了还不够,还得加固。广电局的领导跟他并不很熟,但是这一次饭
吃完后,他们的关系就会更进一步。违规广告的事情必须要抓,关键在于怎么抓,抓多少,处罚多重。欧鹏既要圆
满地完成本职工作,又不想要得罪媒体人,其中的拿捏,非常重要。
说起来,欧鹏,很擅长这种暗中的交易。
CD在播放着外语歌。这个还是欧鹏跟英语老师那儿下载的。那个老师是个怪咖,一张盘里,什么时代什么类型的歌
都有,如TEXT ME那样最新的流行歌,也有老得掉牙的歌曲。
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唱着。欧鹏轻声地和着。突然心里一震,打开向右的方向灯,靠边停上,趴在方向盘上,身子抖
了起来。
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or, that leaves your soul to bleed.
就好像剃刀,那么锋利,不留神,让彼此的灵魂流血。即使是这样,也是毫无察觉的,直到过了好久,才恍然痛到
无法抑制。
欧鹏并不讨厌爱情带来的伤痛,那种痛,痛得有意思。直到最近,他才发现,他以前所体会的所回味的所留恋的那
种痛,真的不算什么,不过是蹭破点皮或者撞了个淤青。
这种灵魂被割伤的痛,才真正地痛到连哭,都是痛的,连眼泪,都无法缓解的。
欧鹏重新放了那首歌,听着歌者缓缓地唱。
Some say love, it is a river, that drowns the tender reed,
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or, that leaves your soul to bleed.
Some say love, it is hunger, an endless aching need.
I say love, it is a flower, and you are the only seed.
欧鹏打开手机,慢慢地输入短消息。“有人说,爱是一条河,吞没柔弱的芦苇;有人说,爱是一把剃刀,让彼此的
灵魂流血;有人说,爱是饥饿,一种永无止境的痛苦的需求;我说爱是一朵花,你是唯一的种子。”
欧鹏看着短消息,看了好半天,又慢慢地删掉了。
生活还是要继续的。灵魂流血什么的,太矫情了。看不见摸不着。所谓的那种创痛,也是无稽,没有人知道它的存
在。
所谓爱情,就像剃刀。要去承受的话,灵魂不可能不流血。就看是滴血,还是动脉大放血了。
欧鹏咬紧嘴唇,发动汽车。不过是滴血而已。扛得住,要滴,你就慢慢地滴好了。
39
欧鹏坐在车上,看着厉剑房子里的灯光,手里捏着那张喜帖,不明白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这不是死皮赖脸吗?不是厉剑说了要到此为止吗?不是坚持着仍然要办婚礼,然后正式同彭竹成为一家子吗?为什
么还要巴巴地拿着喜帖来找厉剑?自寻死路吗?
当然厉剑是不会要他的命的。甚至,不会动手揍他吧,尽管即使是欧鹏自己,也觉得自己欠抽。但是厉剑不会的。
他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那么个舍己为人的家伙,怎么会把这点小感情放在心上?
欧鹏下了车,到门房说要找厉剑。老头子没认出他来,马上打电话。厉剑问是谁,老头子看了欧鹏一眼,把电话递
给欧鹏。
“嘿,哥们……”欧鹏艰难地说:“明天我结婚,给你送请帖。”
厉剑那边半天没做声。欧鹏把电话递给了老头子。过了一会儿,老头子挂了电话,让欧鹏进去。
欧鹏腿肚子开始发软了。定了定心神,走进学校,见操场上还有学员在闹腾,寝室教室灯都亮晃晃的。
欧鹏上了楼,就见走廊尽头,门开着,厉剑站在门口。
不过十几二十几米的距离,欧鹏却觉得自己迈不开腿。只是,到此时,也由不得他了。欧鹏两根手指头捏着那张喜
帖,好像捏着蛇的七寸,不捏紧了,蛇就会复活,就会咬他一口,就会让他……让他死都不得超生。
厉剑从门口走开,到自己的床边,坐下,正襟危坐着,看着欧鹏。
那家伙脸色惶然,有些惊慌,但是血色不错,也没有憔悴。厉剑想,自己应该也没有露出半分惨痛的表情。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移开视线。只是,对方的眼中所要表露的情绪,自己看不出来。
欧鹏将喜帖放在桌子上,清了清喉咙,说:“明儿中午的喜宴,请你去……请赏脸……”
“你,真的想要我去参加婚礼,为你祝福?”厉剑的声音有几分金属的质感,听在欧鹏的耳中,很像是枪械零件之
间的摩擦。
欧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指望。我甚至都没指望你现在能够见我。抱歉,其实跟你认识之前,我就已经
有女朋友了,是抱着结婚的目的交往的。我挺喜欢她,也没有想着要背叛她……然后认识了你……就想着,没结婚
呢,不算背叛。后来扯证了,又想,没圆房呢,应该也算不上背叛吧。当然如果你没有发现,等我办了婚礼,可能
就会承认背叛了。不过,你又不是女人,所以我也不算是找二奶……”
厉剑气得直哆嗦。
“我爱你。跟你说过吧,那次。很奇怪的感觉。甚至在我说出口之前,我都没有意识到。不过是很在意,跟你在一
起很兴奋,不,很亢奋。我变得不像是我。”欧鹏飞快地说着。这番话,他已经想了很久了:“你是gay,应该知
道gay的生活状态。就算是纯gay,不结婚的人也很少。太多的,都是结了婚然后在外头也有情人的。所以我想,我
们这样子,也未尝不可。”
厉剑的胸膛起伏不停。他愤怒地瞪着欧鹏,双拳紧握,不说话。
“我也想过你这个家伙名堂很多。什么原则啊什么信念啊什么理想啊什么主义乱七八糟扯不清的东西。我也想过要
跟你在一起,这个样子恐怕不行。不过我总是要有女朋友的,总是要结婚生子的。不结婚生子,我爸妈那一关就过
不去。我爸妈可能是天底下最好的爸妈了,他们有能力,并且对我也寄予厚望。我要跟男人在一起,一辈子打光棍
,让他们丢脸,让他们抱不上孙子,他们会痛苦死的。我到现在结婚买车子还是我爸妈赞助的,我一点孝心都没尽
过,怎么还能让他们痛苦?再说了,我是公务员,如果我跟男人在一起的事情透露出去,不光是前途不保,就连工
作都不一定扛得住。办公室里的勾心斗角,你就算不知道,也能够猜到吧。”
欧鹏抬起头,看着厉剑的脸,说:“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就跟你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要。可是不可能,做不到。我
就算是爱你,也没有爱到那个程度。我不可能为了你,丢掉一切。厉剑,我不是女人,跟了你,给你做贤妻良母,
以你为荣耀,而我自己,只成为你的附属,那个,我做不到。我有我的人生企划,我为了我的事业一直在努力……
”
“那么,你想怎么样?”厉剑看似平静了许多,但是声音也非常的冷。
欧鹏知道,他说什么,都不可能再跟厉剑继续下去了,可是他不得不说,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
他紧紧地抱起双臂,一副防卫的姿态:“我想,还跟你一起,然后,我还是要结婚。或者说,我结婚,婚后,还想
跟你一起。”
厉剑站了起来:“那我是什么?地下情人?”
“其实我们,我,就算放弃一切,我们俩在一起,也是地下情人吧?”欧鹏急切地说。
“不,不一样。如果那样,我们是彼此的,是忠诚的。对彼此忠诚的。你怎么能指望我跟你一起去欺骗你的老婆,
你……”厉剑用力地顿了一下。“你的老婆”,这个说法,真是要人命。他缓了口气,接着说:“如果你真爱我,
爱,难道不是自私的,不是排他的?如果我也另有情人,你会怎么样?我要的,是全心全意的,正如我给予的,也
是全心全意的一样。”
厉剑走近欧鹏,握住了他的胳膊:“你父母那儿,我们可以慢慢说,你的工作,即使没有了,也可以重新去找。你
那么厉害,什么工作找不到……”厉剑声音有些发抖:“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是你的依靠……实际上……”
厉剑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中,都有了哀求。
欧鹏摇了摇头:“工作?我当然找得到。不过做什么?跟你做学校的管理人员,或者去私企?或者自己开个小店?
我一同学是老板,见了我都得点头哈腰的,你指望着我以后碰到我曾经的同事,也去巴结,去拍马屁,然后热脸贴
人家冷屁股?厉剑,要论薪水,我可能比不上你,但是你要知道,我吃的穿的用的,都有人巴巴地送给我,还生怕
我嫌不好或者太好。你知不知道出去吃饭,到下面,都是县长陪着,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我这儿倒?难道你指望
我以后舔人家的屁股,还要被别人把口水吐在我脸上?你做这保全学校,那些琐碎的求人的活都是别人干,你知不
知道求人和被人求,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
厉剑皱起了眉头。“如果,你真的爱我,这些委屈不能受吗?”他说:“再说,你们那些人,在一起都是尔虞我诈
,一天到晚就算计着利益,那样的日子,不辛苦吗?”
欧鹏惨笑了一下。厉剑不懂他。其实真的不懂他。他那个人,是脑子里干净得只剩下那些所谓的高尚的东西,即使
举世皆浊,我要也独清的那种人。
欧鹏接着又冷笑了一下:“你爱我吗?”
厉剑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那么,你真的爱我的话,那种委屈不能忍受吗?所谓的第三者,或者破坏人家家庭的人,或者地下情人,或者…
…那样的委屈不能忍受吗?”
厉剑退后一步:“那个不是委屈,不仅仅是委屈。欧鹏,那个,是不可以忍受的。我无法忍受你跟别人在一起。如
果我另外有人,你能够忍受吗?”
欧鹏歪了歪脖子,点头。“我能够。只要能够跟你……”
厉剑再退了一步:“你……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忠诚吗?”
欧鹏心里绞痛,脸上却露出无比欠扁的笑:“你的脑子真的被洗得很干净。什么叫忠诚?你的忠诚?你对党国的忠
诚?你有,你当然有,不过你得到的又是什么呢?被一脚踢出门,被当做了黑枪,什么都没有,荣誉,地位,什么
都没有,跟黑社会的杀手一样……”
“你闭嘴!”厉剑气炸了。
“不过是被洗脑了罢了,人家一两句话,你们就跟狗奴才一样!你的忠诚,最重要了是不?所以也要求我来忠诚,
因为你没有办法去要求党国对你忠诚,所以要求我来对你忠诚,是不是?因为我爱着你,所以你就这样要求我,要
求我放弃一切,就好像党国要求你放弃一切一样?”
“闭嘴!”厉剑吼了起来。
“你对我又算什么?”欧鹏没有闭嘴,心跟撕裂了一样:“你要求我忠诚,要求我放弃一切跟你在一起,我又能够
得到什么?除了你那根鸡巴,我又能得到什么?我又不是gay,又不是没有鸡巴干我我就活不下去,我为什么要忠
诚?就为了我忠诚之后,什么时候再被你一脚踢开?”
看着厉剑愤怒得要炸的样子,欧鹏一字一句地说:“你别把大话说出来装你自己坚贞的门面了,跟我在一起,也不
过就是看中我的屁股而已!”
厉剑就好像要喷发的火山。喷发,就只需要最后一点力。
欧鹏把这个力加了上去:“而我,不过因为被你干得很爽!老子吃喝玩乐,什么没有享受过,看着你这种绝种的恐
龙,一时间动了色心。你以为你是什么,不过是被洗了脑的蠢货!我看中的,也不过是你在床上够猛而已!”
厉剑一伸手,拎着欧鹏的领口,屈膝弯腰一顶,将欧鹏抡了起来,摔到了床上,不等欧鹏翻身,一把抓住欧鹏的裤
子,往下面一拽,欧鹏的屁股就暴露在灯光下。
厉剑伸手把自己的裤子扒拉下来,把利剑揉搓了一下,对准欧鹏的股缝,捅了进去。
欧鹏一把抓过被子咬住,把惨叫声堵回了咽喉。
“对,我是被洗脑了!”厉剑吼道:“我高兴,我庆幸!你这种人,难道没有被洗脑?!”厉剑的手,好像铁钳一
样,几乎把欧鹏的胳膊拧碎:“或者,你这种人,就该被洗脑。从小到大,你都想学了什么?自私自利,就好像蛀
虫一样。道貌岸然,满肚子的男盗女娼!你到底脑子里装了些什么,有没有哪怕一点点高尚的理想的东西,有没有
!”厉剑用力一击,欧鹏的肩膀几乎被卸下来。
浑身的痛,后面痛,却抵不过心中的撕扯。欧鹏咬着被子,一声不吭。
“我错在哪里啦?我舍己为人,错在哪里啦?你们整天花天酒地,就惦记着自己的利益,这一切,没有我们的守护
……我操……我们为了守护你这种人……出生入死,然后还要被你这种人说成是蠢货!”
欧鹏吐出被子,惨叫:“后悔了吧,那天救了我后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