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妖怪绮谭 下——夜鹜

龙普通交谈，却无法取代、享有冰龙的一分注目。

他不由开始着急，想尽各种方法阻扰，最终将主意打到了那从不参与他人、更不屑与他们任何一人交好的暗龙身上

。

暗龙为人虽冷漠淡然，却带有某种特殊魅力，举凡认真观察过他之人绝对会被其所吸引，纵使可能丧命也难以自制

地向他靠近。而心高气傲的红自是不从经历过他人冷淡以对，必会被暗龙激起挑战欲望，为满自尊百般使计让暗龙

折服于她。

精心算计的计划丝毫无差如愿进行，红开始追逐暗龙，与冰龙拉开了一定距离。

而他亦趁此机会成为不甘落败的冰龙所以为的恋爱军师。

第六十三章：第二十二夜

异变之日，蛟（三）

贪欲似乃万物之劣根性。

纵然拥有再多、靠得再近也仍旧无法轻易满足现状。心心念念只想获得更多，掌控一切，直至咽下最后口气的刹那

也不愿放下执念；就算明了并无可能，亦痴人说梦地妄想得到心中所要。

一开始他真的认为自己有办法改变什么。

红的热情向量，暗龙的态度及冰龙的情感所向。

然实际上看似简单易变的事情却远比他所预测的来得困难重重，几乎以超脱他所能继续精准算计的速度脱离常轨。

虽借着红的疏离成功与冰龙更为亲近，然蛟却始终摆脱不了‘红的弟弟’这重身份，仅被当作‘一般朋友’对待，

不冷不热的相处模式更让他倍感受挫。可万事皆不可操之过急，他唯有边向冰龙透露红的喜恶，边努力尝试与之沟

通、交流。

间中自然不乏碰壁之时，但连月的耐心付出终究有了些许回报，冰龙态度虽仍是冰冷，却已不如之前那般对他的话

全不回应。

不由有些开心高兴。

至少一切或许并非他一厢情愿？

也许他真能追求、虏获自己所爱？

然几次之后，他却发现这些‘可能性’仅只是自己妄想。

冰龙依然不知他心意，依然不在乎他，更不曾对他个人表露兴趣。纵然每日碰面相见，但冰龙一心仅只关心红的动

向，若开口也必是询问与红相关之事。

倘若一人不停地往杯中倒水，纵然容器再大也会有盛满一天，正如他无论再怎么擅长抑制内心欲望情感总归还是会

有个承受底线。

第一年，他劝自己别太在意，依然守在冰龙身边假意为他出谋献计。

第二年，他让自己更加尽心努力，就算还是无以得到回报也不要强求冰龙在短期间改变。

第三年、第四年……第五个年头，他知道自己到达了极限，他已不能继续默默忍受，可也无法勇敢告白。纵然他脑

筋再精明、灵活，但面对情感却是他致命弱点。他虽能毫不犹豫残害他人，却不能坦然面对可能被拒的下场。

在感情与理性之间徘徊许久，蛟最终选择了试探。正巧当时‘母亲’以他已足岁该成家为由为他挑选了未来伴侣，

他便将此事稍稍透露冰龙知晓，以便揣测自己在冰龙心中分量。如若冰龙真有那么一丁点的在乎，那他就算会被责

罚遭难也必会拒绝那门亲事；若不……那答应反倒轻松。

反正他早在睁眼看见冰龙之际身陷其中，再无他人能取代冰龙给予他任何感动，除却冰龙以外的伴侣是谁根本毫无

差异。

试探的结果并不如他所愿。

冰龙对此事态度略显微妙，却还是在听闻他转述母亲口中的女方个性后点了点头。无法明白冰龙点头意思的蛟立即

追问其意，只见冰龙淡淡一瞥，极其冷淡地说了句‘与我无关’。自我以为的假想幻境瞬间破毁，各异丑陋情绪汹

涌而上。可他还是怨恨不了，唯有带着绝望躁动的心情出席母亲别有用心所安排的夜宴。

母亲所选对象是个温柔婉约的女性，算不上特出的姣好脸上总挂着温和笑颜，让人一见舒心。看似零瑕疵的女性若

真要说有什么不足之处便是女人与他相同，并非龙族。一旁的父亲似对此有着些许意见，可在母亲瞪视威迫下只好

默声作罢。

他知道有些事永远无法改变，正如父亲亏欠眼前‘母亲’而不得不屈服忍受，正如母亲实际上恨他、防他入骨，连

为他娶亲也非得挑选个可能让他遭到他人耻笑的对象。

女人的真身是条巨型蝮蛇。

就算他再迟钝无知也明白母亲的用意为何。

或许母亲并不知道自己早已发现身世真相也不打算告知他过往一切，但却还是无可避免厌恶着他，试图以自己的方

式向他发难。在他看来母亲的作为实在可笑，但仍在父亲注目下应许了母亲为他做出的决定。

他深知这只会是段没有幸福、未来的婚姻，可那又何妨？

如果他们希望如此，那便如此就好。

他预测得到红得知这消息后会作何反应，便让父母尽速为两人筹备，在红接获通知赶回之前娶亲成婚。最后得到消

息回返家中的红自是大发了场脾气，嘶吼询问他为何如此仓促草率。

‘我放弃了。’

‘蛟！只要你有任何要求我一定会为你办到，所以拜托……你别这样……’

简短的四字解释却让闻言的红崩溃落泪，苦苦恳求他别一直伤害自我。然他从不认为自己有自虐、自残倾向，只觉

红真把他想得过于脆弱可悲。

日子还是一样枯燥，多了个人的生活其实仅仅也就多了个人，不干涉、不多嘴，不关心，有或没有又有何差异。互

将对方当作透明人尽量无视，独自一人的度日也平静而不苦闷。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正当他以为自己已心死之际，却发现身体竟离奇地出现了奇怪的健康警报。

他的力气、能量竟在无形间流逝了许多。

既感觉不对便立即暗地认真勘察，却发现在他身上下毒的却他那满面笑容的妻子。

不由心寒。

虽他甘愿认命、忍受屈辱，可不代表他愿意为此奉献生命。他仍想为冰龙多活一天，继续感受冰龙呼吸的空气。为

达此目的，他能剔除所有阻扰之人。

因而，他假意昏死，待母亲露出真面目刹那先出手制止对方。然天生力量再加上历练经验差异颇大，纵能克制却也

斩杀不了。对峙之际，母亲表情崩裂地咒骂他是毁了她幸福的孽种。

‘那为什么还要让我生下来？’

这是他始终不解之谜，若说同情，他不以为母亲是如此善良之人。果不其然，母亲的回复即是合情合理的‘为了报

复’亦因为父亲哀求。当下他有些佩服母亲的胸襟宽广，换作是他，必是绝不可能为此不下杀手。

那天夜里，一把无法扑灭的熊熊烈火烧毁了属于他们的居所，完成他请求的红却不后悔自己为爱弑杀父母的做法，

一心关注他往后去向。

‘对不起，红。’

可直至他消失离开红却仍旧无从得知他所藏地点。

他留下红独自承受了所有罪恶。

而后，他决定定居于幻象空间之中，慢慢等待寿命殆尽、与冰龙再见一面。

再而后，他却听闻龙群之间发生了恶战，红牺牲丧命。

可纵然是在缅怀懊恼之际，脑中却始终念念不忘冰龙身影。

第六十四章：第二十三日

异变之日，对峙。

他日夜盼望，无时无刻总在假想冰龙或许正试图努力搜寻他的踪迹，可最终换来的只有一次次的希望落空。等待间

中他有了各种想法——先是离开幻界去拜祭红、去和暗龙道歉……再悄悄地、远远地偷看冰龙一眼，又或许能够留

信将自己的秘密告知冰龙。

很渺小很简单的愿望，然真要实现却无法提起那份勇气。

退缩一次、两次、无数次后，生命所剩余时间也随即消失了大半。

而后，在磨蹭考虑中又过了些日子，他遇上擎宇，再而变成了眼前现状。

“……这命我还你了，所以我不再欠你什么。”蛟撑着最后口气，注视着苍发男子道。

许多年不见的冰龙依然保持着过往风采，俊逸秀美得让人着迷。唯一不同的却是那双冰冷通透的白色眼眸褪去了冷

酷，被实际上不应存在的仇恨所包覆。

“不过……其实你不曾爱过任何人吧……”

突然的话语令空气瞬间冻结，神色不定的冰龙闻言失去冷静，立即想否定他的果断结论。然话未出口，蛟又接着道

，“……我并非否认你对红的执着，只是你真以为那是爱情？”

或许冰龙不懂，但他这旁观、注视着冰龙多年的人却了解。红之所以于冰龙而言显得重要纯粹只是雄性本能地对众

人所拥护的雌性所产生的挑战性与占有欲。也正因为仅有雌雄两性方能摩擦出此种花火，他才无以介入，无法打动

一心想得到红的冰龙。

“我……”

指尖开始灰化，一点一点被空气侵蚀消逝。

心里头想说的还有太多太多，但时间却已刻不容缓，唯能浓缩所有话语，一次道尽。

“……如果哪天你真心爱上了别人，我敢断定你也绝对得不到他……”

饱含深意的话并非恶毒诅咒，而是单纯的陈述。

虽不可能甘愿如此，但他由衷期待那天到临。

就连真正‘爱情’含义都还不懂，就算遇上、爱上了某人，冰龙也无以表达自己想法、更甚毫不察觉自己心意。即

不知自己心意，那又怎能让单恋之人了解，又怎么可能对单恋之人表露出温柔一面，更如何能得到对方回应？

唯有失去，冰龙才能认知、学习到那困扰他们的所谓爱情。

也唯有如此…

纵然他消失于宇宙之间，也能知晓冰龙心中是否曾为他有过那么一丝丝动摇。

“呵……让你喋喋不休说了这么多总该说够了吧！”

不耐的声音突然插入，一团火球应声砸在已快消失的蛟身上，燃起的烈焰不消片刻便将蛟仅剩躯壳彻底舔噬干净。

“你！！！”

擎宇见状回身瞪向操纵火龙做出攻击的银狐，心感愤恨却因火龙存在而一时无法反驳斥责。

“我怎么了？我也就只是让该消失的家伙消失罢了。”

岂料沈声不语的男子却在此刻开口，低沉嗓音吐出个个压迫音阶。

“……你说他该消失？”

更胜之前的杀意窜起，白色眼眸转瞬染红。冰冷寒气自体内爆发而出，巨大气压撕裂黑色斗篷，展露出了男人鲜为

人知的真实面貌。

毫无多余修饰的柔顺苍发垂落在近乎透明的脸庞，细长眉眼微微挑起，看似与眼白融合为一的白色眼眸带着寒意扫

向银狐。

“我什么时候准许你向他动手了！！！”

语末，刺骨寒风飕刮而过，触及肌肤同时带走殷红血丝。

他不知自己心中那奇妙的感觉该说是为何，胸口略显空荡，不至疼痛，却难以舒畅，尤其有人批评蛟时更感莫名躁

虑。

“呵，别告诉我你动摇了！你不是承诺要诛杀暗龙，若有人阻挡便会毫不留情将碍事者剔除？那我所做不正合你所

期望！？”未因冰龙发怒而害怕收敛，银狐反之仗着掌握火龙的优势而理直气壮反击道。

冰龙闻言面色略微一变，眯眼注视面前之人半晌后，苍白薄唇突然向上勾起诡异弧度。“……狐狸果真是这世上最

不可信的生物。”

“幸好我从未天真得去相信狡猾的狐狸。”语毕，只见一直听令于银狐的火龙做出了猛烈反抗，回首张牙咬上银狐

肩膀。

银狐见状即刻挥掌击开火龙大口，飞跃几步之外思量着火龙暴动的原因，目光终落在冰龙嘱咐携带身上的奇特‘种

子’上。“你在上面动了手脚！？”

“……龙只本非你这等身份之人所能操控。”他也不过在将驾驭火龙所需的两颗‘种子’交付银狐之前在种子上参

入自己的血液，与火龙结下契约。纵然银狐成功使用生命种子唤醒火龙进而操控，在他与银狐同声命令下，火龙所

能遵从的便是已深入骨髓之中的契约主人。

“嗷！！！”感到火龙欲继续逼近攻击，冰龙立即伸手阻止，再而移步向前。

抬起冰冷视线扫视面前几人，双手渐渐握紧，怨恨之情顿时诞生。

“由古至今……一旦和‘你们’扯上关系便没好事！！！”

最早的首只暗龙给龙族所生活的世界带来了毁灭结局，纵使龙神带着其余龙只迁至地球，但最终却还是抛弃子民独

自回返原属世界陪伴暗龙赴死。而眼前两只后代暗龙……虽未有原始暗龙足以颠覆世界的负面力量，却仍旧害死了

这世上他唯二珍惜之人。

“你们根本不应存在！！！”

他应在龙神消失之时便动手将暗龙扼杀！至少若真那样……红、蛟和他或许能有更好的相处模式。

蛟并没错，错的是在当初那时那刻出现于蛟和红面前的暗龙！他不会责怪蛟因私心而做出的错误决定，却不能谅解

成为蛟计划中一颗棋子的暗龙。

一切皆是暗龙的错！

因为他们本不容于世上！

因为他们害死了红！害死了蛟！！！

因为……杀了他们根本不需任何理由！！！

思绪一片混乱，脑中仅剩疯狂嗜血的想法。

既连蛟都已不在，那往后生存与否又有何关系！？日子早在红死去之际变得枯闷，如今蛟也消逝，他为什么还要继

续生存！？身旁的火龙正如暗龙所说并非真正的红……徒留着仿冒红外表的生物又有何意义！？

虽不后悔，但也不打算蒙蔽自我就此满足。

杀了暗龙！！！杀了他！！！

他必定要用暗龙还有那只可恶狐狸的血祭奠蛟和红！！！

心念一动，即便解除抑制力量，惊人能量即刻自纤细驱壳爆发而出。

第六十五章：第二十三夜

异变之日，对峙（二）

冰雪冻气顿时席卷而来，足以蚀化骨髓的邪寒随即入侵体内，一点一滴地啃食掠夺所有体力。火龙因恐惧停下了所

有攻击，卷缩着庞大身子不停颤抖，而银狐亦不知趁乱脱逃闪避至何处。

“唔！”力气被缓缓抽离的不适感觉让擎宇直感恶心作呕，然既却无法抵挡抗拒，只得支撑着身子绞尽脑汁思考任

何能够摆脱邪寒纠缠的方法。

侧眼望向令他担心不已的竹马知己，见对方虽面色发青却好在身旁树神倾力守护，方才稍微安心。可毕竟好友终究

不是能够承受被强夺力量的平凡人类，让对方久留于此实在并非什么安全的事。

“小智，你们离开。”

纯粹担心的好意劝告却遭到好友的强烈否决。“我不走！！！我怎么可能留下你们而自己一人离开！！！”

“小智……”好友的固执、关心固然让人倍感窝心，可那份决然在眼下情况却只会令他增添烦扰。深知好友一旦固

执起来其程度并不亚于自己，唯有更硬下口气，逼使对方自知而退。

“你待在这有什么用！？你不但帮不上忙反而还需要别人费心保护！你继续待在这里只会碍事！！！”

“没用的家伙就快离开！！！”

无奈纵然他再怎么厉声责难，小智却依然不改自己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