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出赶紧一笑,还了一礼,道:“不敢当,大人不必对某家如此多礼。”
“那日眼拙,竟未认出陛下和公公,实在罪该万死……”百里青钊微笑着恭谨地道,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檀木
盒子,奉上,“此乃陛下嘱咐下官去访的迷楼之主让我转交陛下的,请公公代为交给陛下吧!”
六出结果檀木盒子,笑眯眯地说:“某家谢过大人了。”接着对百里青钊说:“大人可是陛下为何不选您做状元?”
“在下不知。”百里青钊恭谨地说。
“您不该在大殿上对陛下露出熟识之色,呵呵呵……那样子,陛下很难做啊!”六出故作高深地道,“大人以后,千万
记得不要在将心情形诸颜色了……”
百里青钊这才恍然大悟,面上现出惭愧之色,对着六出深深一礼,叹道:“是我疏忽了……唉……没有对得住陛下的提
携与赏识……”
“没关系,以后您就是承奉郎了,每日在陛下身边侍奉,足见陛下对你的厚爱……”六出笑眯眯地对百里青钊说。“
大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百里青钊大喜,连连对着六出恭维奉承。
龙煊烨抱着小麒麟坐在影照池边,把山竹剥开,一瓣一瓣喂进小麒麟嘴里,悠然说:“小宝啊,你看百里家的人都笨死
了……”
小麒麟哪里在听他的话,眼睛直直盯着他手里的山竹肉,全神贯注地等着他扒好了就一口全吃掉!
龙煊烨一抬头,看见小家伙那副看着吃的虎视眈眈的模样,一阵好笑,把果肉刚递出去,小麒麟就一口咬下去,“啊…
…”龙煊烨苦笑着,“别那么贪心,咬到我手指头了!小馋猪……”
摸摸小麒麟的脑袋,悠然道:“还想吃么?”
小麒麟立刻大力点点头,眼中露出讨好的神色看着他。
“那,亲亲这边脸……”龙煊烨指指自己左颊,小麒麟立刻扑过去“吧”亲了他左颊一口。
“嘿嘿,真乖!”龙煊烨乐颠颠地抱抱小麒麟,夸了它一句。
接着看着影照池的池面,说:“黑牡丹帮朕和麒贤赢了不少钱,朕是不是该奖励奖励她?”
小麒麟立刻低下头去,一副矛盾的模样。
龙煊烨笑着摸摸它,说:“你不用想太多……大人的事,和你没关系。”
“六哥!”林笑远远地看见麒贤坐在马上,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一边叫着六哥,一边甩开百里青锋的手,奔向麒贤。
麒贤立刻下了马,也迎着林笑大步走过去。
“光儿!”麒贤一把抱住林笑,面上现出一丝宽慰的笑,“你总算来了!”
“六哥!”林笑声音哽咽了,眼泪含在眼圈,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瘦了这么多?”麒贤放开他,拉着他手臂打量他,面色渐渐开始不好看了,“脸都瘦没了……”随即沉下脸说:
“百里青锋是不是欺负你了?”他身上的铠甲被太阳晒得有些烫,而那铁味里还带着一丝血腥。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麒贤得语气里已经隐隐流露出一丝杀机。
“……不是……”林笑犹豫着,低声说。“这几日在忙着安置灾民,给他们治病……所以休息不好……”随即抬起头
看着麒贤一笑,道:“六哥你黑了好多。”
麒贤洒脱地一笑,道:“打仗的时候就是这样。”
百里青锋慢慢走过来,看着麒贤淡淡道:“王爷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
麒贤不语,盯着百里青锋,半晌才说:“百里将军的风采也不输往日。”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百里青锋看着麒贤,笑眯眯地说。“王爷这么快就把段大可打跑了,实在是令下官佩
服的五体投地阿!”
“要是你们晚点来,我们就直接在屠龙关里见面了。”麒贤淡淡说。
“哈哈哈哈……”百里青锋和麒贤互相看着,接着一起仰天大笑。
林笑站在一旁,脸上泛出一丝苦笑。
“小十四你来得正好,我这边不少伤兵,你来了正好帮着给治治!”麒贤拉住林笑的手,举步要走。这时候百里青锋忽
然开口道:“白招抚使也来了,他带着不少医官,当可帮二位殿下不少忙。”
麒贤立刻顿住脚步,回过身来看着百里青锋说:“白鼎臣来了?”
这时白鼎臣在几个百里家族的二代人物的陪伴下有说有笑地走过来。看到麒贤便立刻滚鞍下马,对麒贤深深一礼,道
:“白鼎臣拜见王爷,恭贺王爷大捷。”
麒贤面无表情,盯着他看了一会,瞳孔不住缩小,半晌才冷冷地说:“嗯。你来了就好。”
百里青锋饶有兴味地看着二人。白鼎臣脸色却一点不变,只是轻轻颔首,微微一笑。
一个传令官忽然纵马飞奔过来,到了麒贤身旁立刻飞身下了马背,举起一封传书,道:“陛下的圣旨!”
百里等人一起一滞,眼睛一起盯着圣旨。麒贤打开圣旨,看完之后便揣进怀里。
林笑看着麒贤,面上也不由显出探询之色:“父皇有没有提起我?”
麒贤迅拍拍林笑肩膀,微笑着说:“父皇已经知道你来了,要我好好照顾你,不要让你离开我身边。”瞥了百里青锋一
眼,说:“听说百里老族长的病已经无恙了?”
百里青锋脸色一沉,看着林笑,随即说:“托陛下洪福,家祖父的病情有了些好转,不过仍处于危机之中……十四殿下
清楚的。”
麒贤立刻转过头看着林笑说:“是吗?”
林笑垂下眼帘,咬着唇,“……”
麒贤看他模样,不由叹了口气,说:“父皇给我新娶了一位侧妃。”
“啊!”林笑不由一愣,“……恭喜六哥,不知这回是哪位姑娘?”
“一个配做我妻子的姑娘。”麒贤淡淡道,白鼎臣的脸色不由白了一下,麒贤忽然转头看着白鼎臣微笑着说:“恭喜
白大人,令弟高中状元,真是可喜可贺!”
白鼎臣勉强牵出一丝笑意,道:“殿下与心上人喜结连理,更值得恭喜………”
百里青锋脸色却变了变,麒贤看着他说:“令弟是榜眼,也给百里将军道喜了!”
百里青锋嘿嘿一笑,道:“既然不是状元,就不必道喜了。”
麒贤看着百里青锋,淡淡说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算不是状元,也一样值得恭喜。”
百里青锋微微一笑,说:“做就做最好的,做不了最好的,还不如不做。”
麒贤看着天,脸上显出一丝奇特的笑意,然后说:“百里将军,我记得我师父当年经常说一句话,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
最好的。”
百里青锋深深看着麒贤,过了一会才一笑,说:“王爷所言甚是有理。光儿,你去给王爷的士兵们看伤吧,再迟只怕人
都死了。”
伤兵营重伤患甚多,其中不少都是昨日以飞钩夜袭攻城的敢死营的人,因为被狼牙拍和夜叉擂钩住,挂伤了身体,最严
重的一个甚至被刺穿了小腹,此时小腹内肠穿壁烂,粪液溢出,林笑随着众医官奔进伤兵营之后,先是检查了了一下谁
没有救治之望了,那些五脏受损、脾脏破裂、肠破粪溢的,一个个被打上了无法救治的标签,孔澄指挥着人把那些士
兵转移到另外的帐子里,然后问那些人有没有什么遗言要交代,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我……我想吃……吃个咸鸭蛋……”一个脾脏破裂的士兵呻吟着说。“我……快过……生辰了……”
林笑眼泪一下子涌出来,麒贤握住那个士兵的手,柔声说:“你想吃几个都有……”转头对军需官说:“快去,煮鸭蛋!
”
不一时咸鸭蛋送了上来,麒贤挑着鸭蛋黄喂了那士兵几口,那士兵面色渐渐灰白,道:“不吃了……吃不下……”说着
便昏迷了过去。
麒贤看着那士兵,慢慢拔除腰上的短匕,坚定地对准士兵的咽喉,“噗”地刺下。
林笑大惊,不由尖叫了一声,百里青锋一把扶住林笑,扯着林笑就往出走。
营帐中别的人看着这边,这时候忽然好几个人都对麒贤喊起来:“殿下,您行行好先来帮我了结了吧……下辈子我还
当您的兵!……”
麒贤看着他们,慢慢跪了下去。
林笑浑身颤抖,帐中士兵的喊声传进耳中,林笑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
百里青锋怜悯地看着他,把他抱起来。
“怎么会……这样……”林笑喃喃道。
“这是战争。”百里青锋说。“谁都难免一死。给个痛快的远比这么不死不活地遭罪好。”
林笑失神地看着他的脸,接着挣扎着下了地,“我要去救人!救一个是一个!”
百里青锋看着他踉踉跄跄地奔向伤兵营帐,面上不由现出一丝苦笑。“你能救一个两个,你救得了天下么?”
……
忙到快天亮时林笑才倒在简陋的医官营帐里,闭上眼睛。
朦朦胧胧地听到百里青锋在耳边叫着光儿。
林笑张开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干吗?”沙哑的嗓子问了一句。
百里青锋也不说话,只是抱住林笑,轻轻把头埋在林笑肩窝里。
林笑任他抱着,过了半天才说:“我累了。”
百里青锋不答,却把唇印上了林笑的唇,细细啃噬着。
林笑闭着眼睛,随着他不断地亲吻,已经透支的身体里忽然窜出一股灼热的欲望。
百里青锋轻轻吮吸着林笑的颈,渐渐地退去他的衣服,手握住林笑的分身不断挑逗着,林笑把眼睛轻轻张开一条线,看
着他。
“我爱你……”百里青锋轻声说。“我爱你……光儿……”
粗大灼热的阳具已经抵在了林笑的身下,微微一用力,,便已经探了进去,比以前都轻易,而小穴不住饥渴地收缩着,似
乎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刻似的,百里青锋刚刚进入,小穴便不由自主地开始了吞吸收缩。
林笑忍不住“哦”了一声,悲哀地感受着自己身体对欲望的臣服,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开始浑身发烫,沉溺于那近乎凄
惨的交媾。
百里青锋用力地在林笑的体内冲撞着,一串泪沿着林笑的眼角流下,林笑得胳膊却紧紧地抱住百里青锋的脖子,整个
人像考拉一般紧紧挂在他身上。
最后的一次冲撞里,林笑带着哭腔呻吟了一声,随即狠狠咬在百里青锋的肩膀上。血顺着林笑得唇流进嘴里,百里青
锋呼呼喘息着,抱住林笑一动也不动。任凭肩头的剧痛传来。
林笑慢慢松开口。仰天倒在床上。
百里青锋看着他,忽然捧住头,目中现出混乱的神色。“光儿……我……不对……分魂……巫术……打赌……爱……
我赢了……”
他混乱地急速说着,嘴巴翕动着,猛地喊了一声,一下子倒在林笑身上,竟然昏了过去!
“百里!”林笑不由大惊,“你怎么了?”
第九十五章彼岸的曼陀罗(上)
如同沉溺于黑暗的海底。
没有声音,没有人。
目盲如夜。
伸手毫无所触。
只知道自己在不断下沉。
隐隐的有液体包裹着身体,带来暖而柔软的触感。但是不能挣脱。只能被包裹。
沉下去。
呼吸带着铁锈般的味道。
世界似乎在思想所能触及的最远一端。渐渐的开始感觉寒冷泛入肌肤。如同被一把冰刃,剖开身体。
切割开空间和时间。
眼前渐渐现出一道光亮,闪闪地亮着。照亮身周一米左右的范围。
很多气泡在蒸腾。亮亮的,如同成串的珍珠。
伸出手抓住一个,伴随着气泡破裂的脆响,眼前大放光明。
恍惚地看到自己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遥远的冬夜里对着一株梅树拼命练剑。雪落在身上快速地融化,衣服已
经湿透,却不能停。
因为母亲没有喊停。
梅花幽香,花瓣慢慢绽放时美的令人心都柔软。
梅园后园的腊梅举世闻名,但是对于他来说,梅花只是练剑用的对象。不是用来欣赏或赞美。及至长大,很多人踏雪
赏梅的时候,他都觉得无聊极了,不过是那么平凡的花,不过是那么世俗的花,并不曾有一点高洁,与其看着梅花咏叹,
不及看着那花被剑气摧落。
当他终于把落梅飘雪剑练成的时候,他最后一次看了看那树绽放的热烈的梅花,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这辈子,终于
再也不必看这无聊的花了……”
母亲的面上带着由衷赞赏的笑意,轻轻伸出罗帕拭去他额上的汗水。“很好。你没有让我失望。”
这就是母亲给他最高的荣誉,在母亲的眼中,他是最好的,无论做什么,都必须比所有人强。就算是在勤奋上,也必须
超越所有人。
只有当他迅速而完美地完成母亲布置得任务,母亲一向紧锁的眉头才会舒展开来,才会露出美丽的笑容,看着他说:“
很好,你总是不会让妈妈失望。你是最好的,绝对不会有人比你更好!”
那一刻,总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但是不自觉地,总是觉得自己的生活里缺少了很多。
周围的孩子和自己似乎不一样。
他们的妈妈似乎也和自己的母亲不一样。
他们的母亲总是喜欢把他们抱在怀里,不断地亲,不断地哄,不断地安慰,不断地赞美。而母亲,她是严厉的。
人家都说严父慈母。
但是常年不在家的父亲很少回来,母亲就代替了父亲,扮演着严厉的角色。而父亲一旦回家,只会比母亲更严厉。
虽然,母亲和父亲对弟弟的态度是不同的。
但是他不能奢望和弟弟一样在母亲怀里撒娇,不能在生病发烧时享受母亲温暖的怀抱,也不能任性地挑自己喜欢的东
西吃,穿自己喜欢的衣服,甚至想在自己希望的时间里玩耍,都不可能。事实上,他从来没有过玩耍的时间。
当弟弟他们扯着大蜻蜓风筝从书房窗下走过的时候,他正在祖父严厉的注视下背诵《武志》,祖父笑咪咪地把青锐青
钊手里的风筝拿过来调整骨架的时候,他只能目不斜视地看着沙盘,思索沙盘上那塞门战车该如何破解才能损失最小
的兵力……
他不能羡慕别人,他不该羡慕别人,因为他的不自由其实是被别人羡慕的。
他是未来的家族族长,他,一个六岁的孩子,就被选定成了家族继承人,每逢节日祭祀之日,他和祖父一起站在最前方,
而他的父亲和伯伯叔叔,甚至祖爷爷,都要给他下跪,叫他少族长。
他是不一样的。
所以,他不能让人失望。
他必须成为最优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