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为了醉清风的如意,众臣在朝上责问纷纷,皇上迫不得已派人去查,本打算只派刑部的人过去,但是许太傅坚持
要三法司的人同去……这一搜就从如意那里搜出来了,礼部比对了一下东西,确认无疑,皇上没办法,这才派了顺
天府的人将今日称病未去早朝的萧大人从府里带走了。”
我冷笑一声,看来这是许太傅等人的第一次发难了,好一次精心的策划,从那黎朝人的使节团到执意要取瓶子的如
意,想必都是他们的圈套吧!
都怪我,一时大意了。
“齐总管,你现在去找全兴才,告诉他立即到顺天府跟我来演场戏,然后……联系冯胜,跟他说,先前叫文清筹备
的事情,现在可以放手干了。”
齐总管应了一声,打马扬鞭而去。我迎着寒风,浑身像是烧着了一般,抓着缰绳的手兀自抖个不停。虽然稽睿叫顺
天府去抓景渊是最稳妥的了,顺天府的简大人并非是陇上一派,可是……可是怕就怕许太傅狗急跳墙……想到这里
,我一颗心仿佛是放在了煎锅里,煎了许多油,许多油,又腻又烫,欲呕。
第四十三章
一路声碎长街,白天行了大半日的路,本王只花了一个时辰便回到了王府,命卫队长到大内投书,跟春总管讨了几
粒避毒丸,又带足了人手才打马直奔顺天府。顺天府大门通敞,顺天府尹简大人带着众官列队相迎,摆出了前些日
子与本王在顺天府门前对峙的架势。本王提着一根马鞭走到他面前来,冷哼了一声,简大人立即过来见礼,迅速地
同本王交换了一个眼神。
身为清流,不代表没有政治立场。
性情刚直,不代表不会察言观色。
“殿下,请进去说话。”简大人高声道。
本王冷笑着将马鞭重重抽在地上,道:“进去?进哪里去?你这顺天府的大庙本王敢进么?你顺天府尹都敢真刀实
枪地去我庆王府拿人,又怎么会将我区区庆王放在眼中?”
简大人不急不缓地道:“殿下,圣命难悖,请殿□察小臣苦处。”
我怒火大炽,厉声道:“这里轮不到你与本王说话,现在就请萧大学士出来……”
“下官做不得主……”
“那别怪我不客气!”话音刚落,本王的卫队一亮刀尖,挺身向前,简大人顿时脸色煞白,退了两步跪在地上道:
“殿下,请不要难为小臣……”
“让开!”我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抬脚上前,杀气腾腾的卫队紧随其后,顺天府的一群丁勇呆立着,竟不敢
上前阻拦。简大人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扯住本王的袖子呼号道:“殿下,望殿下三思!”
本王双眉顿提,薄唇微抖,一张脸上戾色极重,自怀中掏出一柄匕首来,顺手插入了顺天府的大门,入木三分。
“简大人。”我抬手将匕首拔下来,拿在手中把玩,语调极重道,“你不妨挡我试试看。”
简大人到底不负那硬骨头之名,两步快行,挡在本王面前,凛然道:“殿下,此乃顺天府重地,就算殿下是皇室宗
亲也不能恃强硬闯!”
本王不怒反笑,道:“好!我拼着不做这皇室宗亲,看看进不进得了你这顺天府?!”话音刚落就听一马狂奔而来
,马上之人一路狂喝道:“殿下!庆王殿下!”我一回首,只见月下长街上奔来一匹白马,一袭青衫的全兴才打马
而至,骑到顺天府前勒住马头,连滚带爬地呼道:“殿下!”
“全大人?”我停住了步子,傲岸而立,“首辅大人有何指教?”
全兴才一拭汗珠,喘着大气道:“请殿下稍等,容老臣说几句话。”我收了马鞭,令人搬了张椅子出来,抬腿而坐
,悠然道:“既然是首辅大人出言相留,本王不妨听几句。”
“多谢殿下!”全兴才缓了缓,接过从旁人等递过的茶一饮而尽,道:“殿下,失了贡品乃是大事,且银瓶之事证
据确凿,而萧大人说此瓶乃是黎朝人所赠,但是黎朝人已于七日前离京而去,刑部已派快马去追,一定会给萧大人
一个清白的!殿下……今日请不要难为简大人了,他也是奉旨办事。”
“哦?”本王长眉一挑,轻轻吹开杯中浮着的茶叶,轻描淡写地道:“既然皇上点了三法司会审,而本王在此案中
亦脱不了干系,那么择日不如撞日,还要劳烦全大人将三法司各位齐聚于顺天府,今夜就升堂吧!”
全兴才一愣,半晌缓过神来,结巴道:“这……这怎么使得?”
本王凌厉地扫了他一眼,冷道:“怎么使不得?三法司一日不审,本王一日坐在这顺天府门前,本王倒要看看是什
么人好胆敢提了萧景渊出去?”全兴才一时语塞,费劲地吞了两口口水,冲简大人嚷道:“还不快请三法司各位?
要让殿下在冷风中坐到什么时辰?!”简大人应了,匆匆着人去请三法司长官,本王淡淡一笑,道:“简大人,既
然已经去请三法司等人,那本王就不令简大人为难了,找一处干净的所在,本王同简大人与全大人坐坐吧!”简大
人立即目往神授,挥挥手命闲人散去,亲自在前领路,毕恭毕敬地将我引进了顺天府。
一过回廊,步入一处无人的庭院时,本王停下脚步,道:“简大人,我要见萧景渊,此事一定要谨慎,不许外人知
道。”
简大人未置一词,本王知道他犹豫得紧,许太傅不是他可以得罪的人,不过一个皇帝一个王爷再加上一个首辅,这
分量怎么也比许太傅重上许多。
本王冲全兴才皱了下眉,全兴才轻咳一声,低语道:“简大人,你该不会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放着刑部和锦衣卫不用
,偏偏要你顺天府去王府拿人吧?”瞬间,简大人一张面皮涨得通红,一双眼瞧着身旁的柱子转了数转,拱手道:
“请殿下稍等,容下官去布置一下。”我点点头,见他快速而走,这才抄着手对全兴才道:“全大人,今夜月亮真
圆啊!”全兴才一愣,仰首望天,附和道:“嗯,难得月如银盘。”
我摇摇头,道:“全大人,本王想说的是,月满则亏啊!许太傅这满月现在正是亏前最满的时候,你我此次可是凶
险了,全大人,你要小心……你可知道前些日子许太傅宴请本王,意欲联手除掉你……”
“殿……殿下……”全兴才略略有些慌了,他清楚地知道,没有我在背后支持,他不过是那螳臂当车的螳螂罢了。
“你放心,我若答应了他,景渊又怎么会生出此等事来?”
全兴才如释重负,叹了口气,道:“殿下,此事老臣定会从中争持,殿下可放心。”
“就凭你?”本王冷笑一下,“许太傅是冲着本王来的,他务求一击即中,莫说那黎朝人走了七天追不上,就算是
追上回来的途中也难免不会遇到流寇,到时候一命呜呼,找谁去说?再者本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瓶子送了出去,这
众人之口,你能堵得住么?”
全兴才沉默不语,本王长叹一声,道:“全大人,若本王倒了,你也不会善终,许太傅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毒。”说
罢,我回过脸去,只见全兴才那双耷拉的眼皮中忽然闪过一丝恨意,本王嘴角不动声色地微微上扬,恨吧,只有恨
才能够令人在复仇时候不遗余力,你越恨许太傅,我便越轻松,坐收渔人之利,谁人不喜?
不多时,暗处传来简大人的声音,“殿下这边请。”
“好!”
……
顺天府的牢房虽然比诏狱干净些,但也是湿气极重,空气混浊。本王在简大人的带领下低头而入,心中一阵酸楚。
景渊自小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从未受过如此委屈,在这样的地方定然是呆不惯的,虽然即将立春,但夜里寒气不减
,若是被寒湿之气蚀了身子,也不知养不养得好。想到此处,本王愈发心急,催得那简大人恨不得生出四条腿来立
即爬行而去。
“殿下,到了。”简大人低唤一声。
“都退出去!”
“这……”简大人迟疑一下,本王瞧了瞧他那张犹豫的脸,不悦之色顿现。全兴才一把拉住简大人,气急败坏地道
:“你现在还在犹豫什么!莫不是当了这些年的顺天府尹还摸不透上意?”简大人打了个激灵,改口道:“那小臣
就不妨碍殿下与萧大人说话,不过殿下要快,三法司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说罢,带着狱卒鱼贯而出,瞬间,幽暗
的牢房中寂静无声。本王心头一紧,提着灯笼一脚踏了进去。
牢房里,一支蜡烛闪着豆大的光芒,一袭红衣的景渊伏在一张缺了一角的桌子上奋笔疾书,就连我何时到他身后都
不知晓。
“景渊!”我伸手放在他背上,他双肩一紧,立即转过脸来,笑了笑,道:“你来得倒快!”此话一处,犹如星星
之火顿时燎起了本王胸中的熊熊大火。
烛光下,那张脸依旧神采飞扬,神情桀骜不驯,只是……有些焦躁。
“景渊!”本王低下身子猛得将他拥入怀中,“你……没着凉吧?”
景渊一把将我推开,急道:“殿下,此时不是儿女情长之时,殿下拿着这个……”我一敛神色,将景渊手中的纸抓
了过来,薄薄数张,字迹极其潦草地写了几个人的名字和一封短信。“殿下,事到如今我不瞒你,许太傅此次来势
汹汹,需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殿下,你即可派人秘密去找柳木,此人并非出身柳家,而是萧家表亲,我父当
日肯退却,无奈失势是一个原因,再一个原因是朝中还有我和柳木,伺机而起并非不可能……柳木是我父送进锦衣
卫苦心经营,无论情形多么险恶都未曾动过,但今日若是被许太傅得逞,我难逃罪责不说,殿下亦脱不了干系,说
不定会因为此事而被遣回封地……这些是许太傅的爪牙,柳木这些年一直在留心他们的行踪,手上有一本他们收受
贿赂的证据,你带我的玉佩和这封信去交给他,他会把册子给你,还有……锦衣卫有一套不为人知的情报收集系统
,他们饲养的信鸽可以极快地联络到各地的锦衣卫,殿下可以通过此渠道令各地方上锦衣卫扣住黎朝人的特使并秘
密送他们回来……”
“你说完了么?”我打断了景渊。
景渊不解地瞧了我一眼,略一思索便抚着额,大笑道:“哎!我当真是急糊涂了,怎么会忘记你比我有的是办法!
”说罢,将纸张叠了叠,自身上取下玉佩,一并塞进了我的怀中,道:“如此看来,庆王殿下既然胸有成竹,难不
成是来夜游顺天府大牢的?”
“不是。”我撇着嘴摇摇头,笑道:“我是来看萧大人受难的!”
景渊斜靠着破桌,轻轻敲着桌面,凤目一扫,从上至下打量了本王数次,没好气地道:“庆王殿下,你表达关心的
行为一定要如此怪异么?”
我心中一荡,深吸一口气,握住他冰凉的手,嘴皮子哆嗦了一下,缓缓道:“景渊,你冷么?”
景渊一愣,薄唇绽开了,陋室之中百花陡生,他反握住我的手,道:“有些冷,我很想念庆王府的火盆,殿下若得
空,不妨让齐总管送几个过来。”
霎时,本王如立瀑布之下,被飞流之下的银练打得抬不起头来,头脸俱酸。
“景渊,这药丸子你随身带着,是春总管秘制的,防毒……”
“景渊,这衣服你穿在里面,是蒙古部送的贡品,据说是防寒又防潮的……”
“景渊,这匕首……”
“殿下,你说完了么?”
“呃?”
“陪我静静坐着便可,横竖这地方你不会让我久待……”
话音未落,我拥他在怀,那一缕淡淡的芍药香瞬间灌满了口鼻。就在这昏暗的压抑的地牢中,本王第一次觉得如果
痛失景渊,我的人生又与这地牢有什么区别?
暗无天日。
第四十四章
刑部尚书冯胜、都察院左都御使姬光、大理寺卿李金阳,三法司的头在深夜聚于顺天府,虽然是被从热被窝里揪出
来的,但都目放精光,不现乏态。盏盏纱灯,烛光影影绰绰,三张脸时明时暗,愈发神色凝重。
本王抄着手熏,先是命简大人送了全兴才回府,然后才在下首坐定,冲着对面等待许久的许太傅点点头,道:“没
想到此等小事还累太傅亲来,要不小心染了寒气,真是本王的罪过。”其实本王也不曾想到许太傅竟然会来得这么
迅速,这才匆匆送走了全兴才,虽然他现在有些本事,但全然不是许太傅的对手,本王不想他在这时就折戟沉沙。
许太傅言笑晏晏,“殿下言重了,殿下同萧大人都是贵极一时之人,老臣怕各位同僚礼待不周,这才亲来,还望请
殿下休怪老臣冒昧。”
“哪里哪里。”说着,我的眼光飘了飘,停在他身后许啓澜面上,只那么扫了一扫,瞬间收了回来,若是平日,我
会停驻许久,但是今日,面对着坐在堂下一脸憔悴的景渊,我毫无一丝赏美心情。
沉默。许久的沉默。
三法司均知本王深得皇上宠信,在军中声威鼎盛,深宫之内也是颇具人望,自然是不愿与我为敌,而景渊能言善辩
且执掌吏部多年,审是审得,可万一他日他得以昭雪,以他那恩怨分明的性子,自己怕是日后再难升迁,但是要让
我带景渊回去却又是万万不能允,因此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谁也不愿开言。
梆子敲过了四更,再过一个时辰,百官就要大开府门准备早朝,照这几位的沉默法,怕是要齐齐缺了今日的早朝。
“诸位大人……”坐在堂中的景渊蹙了下眉,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缓缓道:“可是有什么想问么?”
——依旧是沉默。
事情是明摆着的,贡品中少了个瓶子,偏巧庆王拿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送给了清倌人,偏巧庆王的相好又是负责接待
使团的人。这么多的偏巧怎么审?连景渊同我都认了,又有什么好问?只能押着他,等待黎朝人的使节团回转再议
罢了。
“冯大人,现在三法司毫无确凿证据能证明这银瓶是贡品,那么可容本王带了萧景渊回去么?”
冯胜一时语塞,为难道:“殿下,可贡品中所失的银瓶确实同这一模一样。”
“那又如何?你刑部不是已经派人去追了么?萧景渊由我庆王府看守,你是怕他私逃出京还是怎地?你们不是要讨
旨么?本王自会去讨,枉你们为官多年,这小半夜可是审出什么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