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宁摇头,“不懂!”
一旁的林新冷汗都下来了,心说,两位老大,这里不是学术研讨的地方好不好!
这边的长桌被火力保护住了,其他的几张桌子就糟了殃,忽听一声吃痛的咒骂,林新转头说,“应该是杜文海,看样子受伤了。”
宋清鸿再次跳起几个点射又俯下身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现在是他们想抓活的,咱们才有时间拖延,否则一会儿条子一到,谁也跑不了。”
警察?滕宁一愣,手里的对讲机忽然说话了,“滕老大,滕三领着人到了!”
对讲机说话把滕宁吓了一跳,自己都把这事儿给忘了。宋清鸿揶揄地看了滕宁一眼,抓起对讲机说,“告诉腾三掩护我们撤退,别忘了留个活口带走!还有……白爷的尸身,也给我保护好了。严密注意条子的动向,一旦有变,兄弟们就散开!”
“收到!”黑子的声音。
滕三来了果然不一样,最主要不一样的是武器。俱乐部里留存的东西怎么会有别墅地下室里藏着的好?听声音,滕宁几乎怀疑滕三是不是还架了几挺机关枪。只知道不一会儿,滕三便摸到了滕宁这边,一眼看到滕宁安然无恙,即使是没有表情的脸上,眼神也暖了一暖。
滕三二话没说,甩了几把重力的枪械给宋清鸿和林新,然后几个人看准时机,互相掩护,保护着滕宁逐渐退出了大厅。纵然对方几个蒙面的家伙想火力阻拦,也被黑子带人纠缠住,不得脱身。
“这边的道路已经清理过了。”滕三沉声说,头前带路在夜总会里小心穿梭。七拐八拐出了后门,几个人在夜色中快步小跑到一侧的巷子里,宋清鸿的某台防弹车已经在恭候。滕三坐上驾驶室,几个人还没完全关上车门,车子便已经启动,疾驰而去。
滕三以最快的速度驾车,但也没影响到他偶尔瞄向后视镜的视线。滕宁和宋清鸿肩膀靠着肩膀坐在后面,谁也没有看谁。林新忽然想到什么转头想跟宋清鸿说话,却只一个照面就转了回来。滕三刚好从后视镜中看到宋清鸿握住某人的手,然后将手凑到自己嘴边。
滕宁只觉得手心一阵湿热,那是宋清鸿的嘴唇。张开的手遮住了宋清鸿的半张脸,但滕宁依然能够看清那人看过来的深情目光。眨眨眼睛,滕宁转过脸来目视前方。
几人一路无话地回到别墅,有小弟早就全副武装地迎上保护。滕宁和宋清鸿回到卧室,分别清理了身上的污渍,虽然疲惫,但宋清鸿还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滕宁。滕宁只是带着奇怪的神情看了一眼宋清鸿,然后说,“想喝点什么吗?”
“我可以陪你喝。”宋清鸿的目光不离滕宁。
依旧是有点奇怪的神情,滕宁垂下眼帘,“你不想的话不必勉强。”说着转身就要出门下楼。
“滕宁?”宋清鸿感到滕宁情绪不好,抓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怎么了?”
“没什么。”滕宁想挣脱,“有事明天再说。”
宋清鸿紧了紧手,“有事现在就说!”
见他坚持,滕宁叹了口气,深深看着宋清鸿,“今天的事情,你让我羞愧。”
宋清鸿脸色一变,眉头微皱,“我怎么了?说说看?”
滕宁叹气,抬眼看着宋清鸿,一字一句地说,“危险时刻,你让林新带我逃走。你的行为让我感到羞愧。”
看着滕宁的表情,宋清鸿连忙握住滕宁的肩膀,“你毕竟不是黑道的人,没经历过,也没有必要把你扯进来,我是怕你有事。”
滕宁轻轻挣脱宋清鸿的手,“也就是说,在你眼里,或者在你们清鸿帮所有人的眼里,我只是你的男孩子,不是能够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人。以至于一旦有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
“不是……”
“你让林新带我走,林新左右为难。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自己的老大,但又不得不听从老大的命令保护老大的床伴逃走。”
宋清鸿皱起眉头,“我……”
“如果今天我没有回去,没有带人去接应你,那么在你和你的小弟心中,我永远只是一个床伴,甚至比床伴还不如。”滕宁瞪着宋清鸿,“你怎么看我,你的小弟就会怎么看我,你用这种方式羞辱我,你的小弟就会看不起我。”
滕宁始终平静的语调和平静的表情让宋清鸿没来由地紧张,他好象在事不关己地陈述事实。宋清鸿舔舔嘴唇,反驳说,“我没有羞辱你……”
没等宋清鸿说完,滕宁突然冒出一句话,“我想回常青会。”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就连滕宁也不知道是谁动了什么按钮让自己这么说。可随即滕宁又释然,也许在自己心里,只有常青会是属于自己的地方,是个承认自己独立的所在,而不是谁的附庸。
“你说什么?”宋清鸿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揽住滕宁的腰再拉向自己,“在这个时候你说这种话?”
滕宁深吸一口气,眼神避开宋清鸿的脸,“我说过我们明天再谈。”
“滕宁,你看着我!”宋清鸿双臂猛一摇动,滕宁身子一震,“ 我只是担心你,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要你安全,我只是……”
滕宁摇头,“那你怎么不担心林新?怎么不担心杜文海?他们都受伤了你也不过是问一下。有事就会逃跑,我还让人家叫什么滕老大,自己听了都觉得是个笑话!他们可以做的,我就不可以?你……”
“他们是我的兄弟!你是我爱的人!”宋清鸿终于忍受不住吼出来,“我可以和兄弟并肩作战,但我不能让我爱的人在我的眼前受一点伤害!绝对不行!”
滕宁被吼得愣住了,宋清鸿深吸了几口气,额头顶着滕宁的额头,眼睛看着滕宁的眼睛,宋清鸿降低声音却无比认真地说,“滕宁,我真的没有把握,当时我没有把握能够护得住你。白爷就在我眼前……所以我不能再让你有任何闪失。我好不容易得到你,绝对不能忍受失去。不管事情重来几遍,不管你怎么不满,我都会做同样的事情!”
滕宁看着宋清鸿,心中纵有不甘,但是对方的眼神就好像一个让人动弹不得的魔咒,让自己除了定定地看着,别无他法。宋清鸿紧盯着滕宁的眼睛,捏起他的下颌,吻上他的嘴唇,辗转吮吸。唇舌在挑动,可交汇的眼神没有转移,滕宁只觉得自己迈入了一泓深潭,随即陷入。
等滕宁回过神来时,他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已经倒在床上,身上的睡衣已经大开,宋清鸿的唇正在耳后厮磨带起阵阵悸动,自己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不要了,今天我们都很累……”滕宁的话被宋清鸿用嘴唇堵在喉咙里,当他顺着滕宁的脖颈吻向咽喉时,滕宁才听见那低沉的声音,“累了就慢慢做。”
慢慢做。滕宁从来不知道慢也是一种折磨。宋清鸿并不急切,但每一次放慢的动作中都带着从未有过的深度,好象是在用肢体描摹,又好象在反复确认。直到滕宁无法忍耐地咬上宋清鸿的肩头,暴风骤雨才爽快地来临。
在堕入温暖的黑暗前一刻,滕宁模糊地觉得密密匝匝的吻撒在自己身上,然后是宋清鸿的声音,“不管以前怎么样,以后,没有人不会从心里承认你是他们的滕老大。”
“嗯?”滕宁无意识地出声。
“今天你做的比我这个老大还要好……”
滕宁浑身酸软疲惫,无力再听宋清鸿说什么,蹙了蹙眉头,义无返顾地拥抱住涌向自己的黑暗。
感觉有阳光照在脸上,滕宁蹙着眉头转过脸,还想睡。这一次虽然没有阳光,却也莫名其妙地睡不安稳。滕宁终于迷糊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了便是宋清鸿近在咫尺的脸。
“怎么不继续睡?”宋清鸿亲亲滕宁迷糊的双眼,问道。
滕宁闭了闭眼睛,“睡不着了。”
宋清鸿笑了,“你信不信心有灵犀?”
“什么?”滕宁疑惑地看着眼前人,大清早的发小资情调着还是第一次。
“我在心里叫你的名字,你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好叫了第100遍。”宋清鸿看着滕宁,眼里满是不加遮掩的宠溺。
滕宁这次是真的清醒了,戒备地看着宋清鸿,“你怎么了?”是啊,没道理一个晚上宋清鸿就变成了宋琼瑶。
宋清鸿笑着将滕宁揽入怀里,一记长吻,然后说,“回常青会吧!滕宁。”
等我
当人离开混乱的中心再面对这一切,好象每件事情都变得容易疏理并且简单。显然是有人借着清鸿帮所有头头聚首的机会想干一票大的;显然是此人已经成功地混进了清鸿帮的宴会或者就是帮内的某个人;显然此人的用意不仅仅是血腥清洗这么简单。
不必等到天亮,清鸿帮的损失已经明朗,可惜的是几个年轻的骨干就此陨落,庆幸的是宋清鸿和几个左膀右臂都安然无恙,耐人寻味的是几位支持宋清鸿的老前辈都身死此役,而平日颇多不满的老人儿倒是个个全首全尾。
“一定是江叔!”杜文海用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猛拍桌子,深夜,或者说是第二天的曙光已经在黑暗中蓄势待发,清鸿帮别墅里,几个没丢命的大头头聚在一楼的书房,或是沉默,或是发火,或是思考,但都在等着自家的老大宋清鸿。
正式的聚会通知已经发了下去,在天亮以后的下午,这个时候自发聚集过来的都堪称是宋清鸿的心腹。也就是这样,杜文海才没什么顾忌地大叫。宋清鸿披着睡衣走进书房,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杜文海的嗓门够高,宋清鸿看了一眼杜文海,他再想嚷嚷的话顺即吞回喉咙。
在场的人已经用自己的记忆尽量恢复爆炸前的场景,谁在跟谁说话,谁站在哪一个位置,白爷身前都有谁,谁又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在这个时候还想找到“海上花”的监控录像纯属幻想,枪战、混乱,再说人家能布出这么大的一个局,这点小事还能出错?可不论是怎么推敲,起码在现场,找不到江叔的把柄。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乱说。”宋清鸿不是不怀疑江叔,但是他还要防备事件背后更大的黑手,有时候不能被一颗芝麻蒙蔽了眼睛,丢了一个西瓜。
几个人人手一杯酒,这么多年没有这种血腥清洗的场面,现在的他们都需要冷静下来,思考问题,有时候,一杯烈酒是最好的镇定剂。
“就算是江叔,他自己也搞不出这么大的乱子。”坐在角落里,精神有点萎靡的林新忽然说,“再说对方显然是想捉活的,否则咱们也很难支持到现在。如果单纯是江叔的话,我们活着对他有什么好处?”
宋清鸿说,“人家想捉活的,咱们却连一个活口都抓不到,这次的人可不是一般的敢死队。”
“而且他们的枪也不是国内能够搞到的。”有人说话,“我已经联络了道上的朋友,他们都说这一批货不是从他们手里过的。”
说到渠道,宋清鸿忽然灵光一闪,“查查金虎吧!”
金虎、大石头、宏运会和宏胡子,这几乎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如果再加上江叔,在场的老大们都若有所思、各有计较。
几杯酒下肚,窗外浓重的黑暗终于逐渐变得清明,宋清鸿看着天边逐渐发白,心中一动。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整个夜晚最黑的时候,但黎明总是很快来临。不管江叔或者宏胡子想做什么,事情总要解决,而且越快越好。也许,时候已经到了。
几位老大各自领命回去,查的查,办的办。只剩下宋清鸿独自坐在书房,一整夜都滴酒未沾,虽然身体疲惫到极点,但是思维却异常清明。他想的是滕宁。
林新回到住处,发现隔壁滕三房间的灯还亮着,门居然也是敞开的。他想起了滕三带着人冲到长桌后的场面,不由自主地走到腾三的门前。明亮的灯下,滕三居然在看一本书。让林新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关羽深夜读书。
林新人往那里一站,滕三就抬起了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除了肩头能看出来明显是包扎过的,其余的伤口就暴露在空气中。林新人长得斯文,这么一看,还真有些黑帮的气质。
“昨晚的事情,就不说谢了。”林新靠着门说。
滕三扬扬眉毛,“没关系,反正救我们家会长,也是顺便。”
林新看了看滕三,笑道,“你总是这么硬气?”
滕三摇头,“看情况。”
林新看看已经破晓的天空,时才的一身疲倦募地减轻了许多,走进房间,做到滕三对面,“看书?”
滕三“啪”地将书合上,扔到一边,“其实在等你。”
这次轮到林新扬眉。
“会开了那么久,你们清鸿帮就没有什么头绪?”
林新一笑,“这话正好跟你说得上,可能是金虎搞鬼。”
滕三看着林新,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随意地就将事情说出来。
林新继续说,“里面可能还有宏胡子,如果金虎是把枪,开枪的应该就是他。”林新没有什么犹豫。废话,人家老大都返回身来救宋老大,人家滕三也荷枪实弹地入天神降临般带着众人脱险,这话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喂!”林新喊滕三,“有空帮忙查查!”
滕三看了林新一眼,撇撇嘴,“你们清鸿帮的事情,我查什么!”
林新“嘿嘿”一笑,“两位老大都柔情蜜意了,还分什么你我?”
滕三瞪了一眼林新,又拿起书翻看,林新也不急,安静地坐在对面看着滕三。这不是他第一次仔细端详滕三了,从当初俱乐部里徒手开瓶开始,一直到现在,滕三都是一个令人感到微妙的人。他是一把锋利的刀,但却总是藏在刀鞘里;他是一块坚硬的铁,但却蓄势在绵软中。如果需要,他可以温和体贴地对待滕宁;如果必要,他可以象昨晚那样坚决果断。道上崇尚强者,但没有人会质疑滕三是不是一个强者。
滕三感觉到林新的视线,却没有抬头。良久才说,“你不累吗?”
林新痞痞地笑着起身,“赶人还真直接。”说完出了门,片刻之后,隔壁的门声一响,滕三也放下了手里的书,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大亮,他一抬手,关了灯。
虽然时间还早,但能看出滕宁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蹙着眉头,一会儿动动手脚。宋清鸿一夜没睡,从楼下上来之后就一直歪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看着滕宁。以前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身上、心里也会有一个实打实的弱点,碰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碰他。
看着滕宁的睡脸,宋清鸿觉得幸运。那么混乱不堪的开始,能有这样甜蜜的结局,真的需要老天帮忙才行。既然这样,就要力争让它完美才是。不能有闪失,任何闪失。
宋清鸿轻吻滕宁闭着的眼睛,滕宁不耐烦地转过头去。宋清鸿笑了,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这一个人,能够好不掩饰地在自己面前表示自己的意愿,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哪怕是睡着了。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从窗子外一点点地浸透过来,显示撒在地上,然后爬上了床,然后将床上的两个人笼罩在一处。
宋清鸿开始在心里默默念着滕宁的名字,在经历过那样残酷血腥的一个夜晚,能够在清晨的阳光里念念爱人的名字,这真是一见美好的事情。
刚念到第100遍,滕宁忽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