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直在我的梦里说话。”
“那个梦境,有一个俗套的开始——多年前,一个浪荡画家在写生途中心血来潮,想看看落脚的镇子里那个高傲的
镇长女儿会不会倾心于自己,于是在一次邀请她做模特的时候让一切脱离了常轨……后来,他输给了她一成不变的
刻板,逃离那个镇子,像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没有人想到,那一次的出轨让镇长的女儿怀了孕。从不肯轻易认输的女人居然开始费尽心机寻找流浪画家。天遂
人愿,最后真的被她找到了,画家有感于她的痴情,娶她为妻。
“然而,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没有想到,画家除了热爱的绘画,还背负继承偌大的家业的重担。当初的他就是因为
不堪重负,才放肆逃离。
“最后,他身患重病的父亲找到了他,以死相逼强迫他与女人离婚,去娶另一个利益盟友的女儿……几番威逼利诱
,画家最终妥协了,不辞而别地离开了女人,就连那未出世的孩子也狠心一并抛弃。
“可惜,他们都小看了女人的偏执。她生下那个孩子,独立抚养,从未放弃对画家的追寻……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利
益联结过于紧密,那画家的第二次婚姻,迟迟不见结束的迹象。非但如此,每次出现在公众视线里的他们,都是琴
瑟相合,恩爱有加,婚后第三年,他们又有了一个儿子。
“女人一次次在绝望的守望中崩溃,崩溃之后,是一次次越演越烈的扭曲。她像一个不灭的亡魂,跟随在画家四周
,潜入他的生活。一旦打听到他们的下落,便花尽力气也要将自己的儿子送去与同父异母的弟弟同一所学校就读。
“小小的孩童必须每门功课拿第一,把弟弟比下去。而她,则不断出现在画家四周,用充满愤恨的目光凌迟他……
这样的仇恨一直持续到画家的第二任妻子因病过世,也没有被抵消……
“讲到这里,他突然不再说下去,而是反问,‘你觉得,这样的故事里,那个画家和女人,谁比较可怜呢?’
“我沉默良久,为女人这样极端表达爱的方式所震惊,半晌才伤感地回答:‘我觉得那个女人的儿子才最可怜。他
没有被爱,没有童年,似乎活着的目的就是成为母亲的棋子,向自己的生父进行疯狂的报复……这样的存在,有什
么意义呢?’
“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安慰,却被我挥手打断,‘好啦,不要再说了,我就当自己做了个苦情的梦。’我保持着仰
面的姿势,要拼命睁大眼,才能够阻止因伤感涌出的泪。
“倏然间,带着浓郁草香的手指覆上来,指尖有些微凉。
“唇角处一片湿润温热。我听到他淡淡的声音在说:‘那么,我多希望你别醒过来……’
“当时,我并不知道梦醒时分,有怎样更为残酷的现实在前方等待着我……也不知道,随之而来的,是那样远的漂
泊。
“我只记得,他覆上我身体的皮肤带着怎样的炽热,诱惑着我向他完完整整地交付自己……在我年少的心灵里,塞
满美梦成真的甜蜜与苦涩……”
“第二天返校,学校里已经闹得翻天覆地。我与他双双被请进教务处谈话。但因为同为学校里最优秀的学生,老师
训斥了几句,也就打算放我们回去。
“谁料,刚刚拉开教务室的门,一记响亮的耳光就披面打来。‘凶狠’已经不足以形容那种力道,只一下,我就被
打得耳朵轰鸣,满嘴都是腥甜。
“几个教务处的老师都阻挡不住近似歇斯底里的女人,混乱中我又挨了几个耳光。因为持续的耳鸣,我听不到她所
说的话,但从她红了眼咬碎牙的表情,可以想象出那是怎样的恶毒。
“最后还是他出面阻止了身为她母亲的女人的疯狂,穿过学校园里围观的人群,将我送进医院。
“我被诊断出轻微的脑震荡,听力受损,留在医院观察。再醒来时,父亲坐在床边,表情复杂。
“出院的那一天,父亲又亲自来了。见到我便说:‘送你去美国读书吧。’
“我问:‘爸爸,对于自己的未来,我是否也可以参与一份意见?’
“父亲沉默良久,才嘶哑着嗓音开口,‘你要懂得,我所做的都是对你最好的安排。’
“谈话似乎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他变了,不再是那个任由幼小的我爬上膝头抓住他绘图的铅笔不停发问,还会笑
着亲吻我的父亲。
“死一样的沉默里,我听到自己在声嘶力竭地恳求:爸爸,我刚刚取得了模拟考试年级第二的成绩,我可以申请奖
学金去读大学,我发誓不荒废课业也不再任性胡闹……也可以发誓绝对不会让您失望……但是,我期盼的爱情刚刚
来到我身边,所以,我恳求您让我留下——留在他的身边。
“但事实上,我什么都没有说。毕竟他是自母亲去世后,一个人含辛茹苦父代母职培养我长大的父亲,是我唯一的
亲人——我不能失去他。所以,我只是说:‘好吧,爸爸,都听您的。’
“因为父亲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关系,出国手续办理得十分顺利。一周之后,我就搭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
“临行的前一晚,他居然偷偷跑来找我。我们在巷子口紧紧的拥抱,不留缝隙。他附在耳边只说了三个字——‘等
着我。’明了他的意思,我与他微笑作别。
“歧路分别后的好多年,我都不敢一个人过马路。因为自己总是会在人潮汹涌的人行道上突然停下来,像是被谁拔
掉了电源。
“其实,我只是回想起那个夜晚,信号灯交替闪烁过不知几遍的巷口,我们用力地收紧手臂,抱紧彼此——将那段
感情抱成一个无可挽回般逐渐流逝的沙漏。”
这一晚的故事,只讲到这里。
在班得瑞的《Endless horizon》乐声中,方遒听到客厅里们突然被撞开的声音。
他下床开门去看,只见秦淮歪斜着走进来的身影。
“咦,这么晚还没睡?”客厅里没有开灯,空气中酒香弥漫,男人笑容在方遒卧室泄出的一线灯光里突然蛊惑万千
,“你……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你喝醉了?”方遒皱起眉上前扶住他。
“啧,我又不是小孩子,出去喝点酒有什么稀奇。再说,我这是为了工作啊,那几个金融公司的糟老头,还真不好
对付……”
一味地吐着槽,却突然被房间里飘出的节目结束时固定背景音乐吸引了注意力。秦淮挥开他的手,唇间泄露出一声
嗤笑,“那个什么‘夜航’?你也听这故作忧郁的蛋疼节目啊……年纪一把了,什么情啊爱的,别这么幼稚好不好
?”
33.谜团
一把年纪是事实。
但正因为一把年纪,所以被人揶揄嘲讽的滋味更不好受。何况对方还是自己希望得到他认同的秦淮。
方遒压下心头的不快,上前扶住已经很难自己保持平衡的男人窄细的腰肢,“怎么喝成这样?”
一边说一边脱去他的外衣,“快去洗洗睡觉。”
可是,怀中酒醉的人并不肯乖乖就范,挣动不停的手脚让松垮挂在肩膀上的外衣变成了最难摒除的障碍。
“你给我……”方遒话到一半,猛地停住,镜片后的眼眸瞬间迸出又惊又怒的冷光。
秦淮松开的衬衫领口下,几处显而易见的暧昧痕迹无声昭示着今夜晚归的原因。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冷静思考的能力全部归零。
等他恢复理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将秦淮压在墙壁上狠狠啃噬着亲吻。
男人杂乱无章地挣扎被他有力的身体压制,只能在沾满酒气的唇逢间泄出微弱的呻吟。
那该死的呻吟像一种充满暗示的邀请,更激起人施虐的欲望。方遒只觉得身体里仿佛有一头黑暗的野兽,被召唤着
几欲破体而出。
从未有过的热度在血液里游走,生平第一次,他恐惧这样的温度,因为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自己这个发泄愤怒
的吻所唤醒,争先恐后地叫嚣着不满足。
这突如其来的感觉,令他的头脑再一次出现一片空白。迟疑着放开那两片被蹂躏已久的薄唇,他也说不清自己怎么
总会被面前这个男人扰乱了方寸。
仿佛永无止境的混乱里,他听到秦淮吃吃地笑。微弱的气流冲进两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唇齿缝隙间,将敏感放大
得更为细腻,愈加撩拨得人心痒难耐。
“喂,我说……”伸手抵上他的胸膛,拉开一点距离,男人轻轻挑了挑眉,“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男生,怎么光是
亲亲就会变成这样?”
随后,就感觉到那灵活细腻的手指遍轻轻拨开他睡衣的衣摆,伸进底裤,包罗住他火热胀痛的部位,肆意挑逗。
这种摸法实在色情得厉害,方遒“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冷气,下体历时又昂扬了几分。
极尽所能压抑住急冲脑海的晕眩,他退后一步,咬着牙拒绝,“秦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快停下来!!!
”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秦淮的语气里渗透了凄楚的余韵,但脸上还是现出不分明的笑意,“我是该给你的
……只可惜,这具身体实在太脏……”
“……”对于这种自我菲薄的定义,方遒竟不知该作何表达。
沉默只持续了几秒钟,根本不足以让沸腾的热血冷却下去,他就看到对方俯下身去。
因为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微带着无奈的笑意,“算了,就算是用嘴,也让你舒服吧。”
不等他再一次拒绝,秦淮已经缓缓地低头,将他双腿间灼热的东西整个含进口中。
“不行……”纵然是再一次吃惊非小,被微热的口腔包裹住的美妙感觉也很难让人拒绝。
男人跪在他脚边吃力地吞吐,用尽一切技巧让他舒服的样子莫名地惹人怜悯。
身体炽热,头脑却异常冷静下来的感觉让方遒的心灵大为悸动,原本想要做出推举动作的双手颤了颤,终于还是插
入对方浓密的黑发间。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做出这样的举动,能够安慰什么呢?
口唇被撑到极限,口腔里蓦然又膨胀几分的东西几乎要顶到喉咙深处去,秦淮强忍下想要呕吐的感觉,在持续的动
作间,抬起头向上方的方遒看去。
男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也明显错乱了,一向沉稳甚至有些冷漠的面庞也蒙上不可掩饰的红晕。
如果仅仅因为欲望沉溺到了这种难以自拔的程度,自己或许也还有一点用处。
这样想着,他眯起眼,露出一个艳丽得近乎淫靡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加上眼中氤氲的水雾,刚好被睁开眼的方遒看到。脑中最后一根弦铮然断裂,身体颤抖了几下,一股
热流便喷射而出。
“咳,咳咳……”红润的唇角还挂着一丝来不及咽下的浊白,秦淮双手撑在地面上,咳了好一会方才吃力地站起身
。
“秦淮……”方遒拉住他,胸口仍在起伏,欲言又止的神情太过复杂。
“没事……”他微微一笑回头,伸出拇指抹去唇边的液体,“我去洗澡,你也早点睡吧。”
笑容里渗透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堕落,让方遒瞬间感到茫然。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还在问。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自嘲地笑了笑,秦有些倦怠地挥挥手,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我只是
突然觉得,什么感情啊真爱啊……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其实一文不值……做人,就该及时行乐嘛……”
最后,他在门边笑着道声“晚安”,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就隐入黑暗里。
靠着门,他终是支撑不住一点点滑坐到地上,将头埋进两膝之间。
不再相信爱情,也许会痛苦,也许还会偶尔感到空虚……但总好过四年来那种日日夜夜的煎熬。与其怀抱着期待然
后受伤,倒不如一开始就让人唾弃来得轻松……
自己不是一开始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吗?不再奢求,不再期待,不再抱有任何期待。原本,就该是这样而已。
目光缓缓移到墙角处被白布层层包覆的画框上,他唇角牵出的微笑,像在黑暗中盛开的剧毒的罂粟。
他没想过,在一间书房隔开的另一个房间里,有人也因为头脑里冷热交杂,混乱到寝不安席。
一夜未眠本就已经让紧绷的神经处在暴走的边缘,耐着性子开过例会,跟漫无边际的数据条款打过交道的方遒看到
推开办公室走进来的人,恨不得扑过去直接揍他一顿。
对他投来的眼刀毫不在意,游亦儒闲闲地踱步到他办公桌前,“老方,干什么一脸欲求不满地看着我?十天没见,
你竟思念我到如此程度?”
“我想你死还差不多!”方遒沉了脸色,“你给我坐下,我有事问你。”
“有事问我?”游亦儒倒并没拒绝,随意拖开椅子坐到他面前,“呃……看你一脸严肃的样子,该不会……是要跟
我表白吧?”
“你想得美!”方遒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我问你,昨晚秦淮是陪哪个客户去吃饭?”
“秦淮?陪客户吃饭?”被突如其来的诘问弄得一头的人眨眨眼睛,露出极力回忆的表情,“好像应该没有啊……
”
“没有?秦淮昨天半夜回到家里,喝得酩酊大醉,还……”方遒话到嘴边,才意识有些事情不能说,于是扯开话题
,“你们公司的公关部只有他一个人干活吗?喝成那个样子,到底是多大手笔的生意?”
“喂喂,老方,你别总把莫须有的罪名往我头上扣。据我所知,昨晚公司没有要应酬的饭局。但是,秦淮是个成年
的男人,有点晚间的娱乐你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啊。难道……”唇角定格成一条意味深长的弧度,游亦儒不怀好意地
望向面色阴郁的老友,“难道是他回去晚了,耽误了你享受性福?”
方遒先是一愣,随后拍案大怒,“游亦儒!!!”
“好了好了,开玩笑而已。”游亦儒举手做了投向的动作,神情却丝毫不见忏悔,“一被戳中心事就立马恼羞成怒
,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你说什么?!”
“没有,我只是在向上帝忏悔而已。”很懂得顺风使舵的男人干笑两声,敷衍过去。
和他这种满身除了黄毒就只剩下八卦细胞的男人实在不能讨论严肃的问题。回忆起这一常识的方遒强迫自己冷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