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天愣了一下,一样没什么表情,他说:「天净不是我弟弟啊!」
「咦!天净不是你弟弟?」这次反而换我一愣,怎么一回事?天净不想是在说谎啊!
杨靖天接著说:「天净是我妹妹。」
如雷灌顶!我是震惊错愕加三级,整个人都是石化了到僵硬不动。
「等等、等一下!天净是女的?」不会吧!他是偶像天团的主唱耶!都是以男子的身份面对群众,现在说他是女的
,由「他」变成「她」?这对民众来说是一大新闻吧!
靖天点点头。毫不在乎看电视。
这兄妹是怎么,一点都不担心秘密泄漏出去就对了!
「为什么要把秘密告诉我?」我已经想像自己被丢到灌好的水泥桶,踢到淡水河去了。
「因为你看起来……」
「我知道,我看起笨笨的。」我都已经懒得反应了。
杨靖天浅浅笑了一下,他笑得时候还带点酒窝。
「她说,会有今天,都是因为你,所以她要感谢你,怎么一回事?」反而死猪不怕烫,再多听一点也无所谓。
「没什么,天净是『性别认同障碍者』,可是我家不容许有这种事发生,硬要把她变回『正常』,但这不是吃药和
逼她做一些事就可以的改变的。」
「然后……」
「我只不过帮她逃走,也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做手术,家族知道之后,就把她从家族名单上除名,同时也对我很不谅
解。」
「那天净说你生病了,难不成也跟他一样?」我好奇看他胸部,看他是不是也是变性。
「我不是——」杨靖天由我的目光知道我的想法,他接著说:「我是冷感症,对任何事情是没有感觉的。」
冷感症?天哪!那又是什么东西?
8
冷感症。
我只知道的部份是性冷感,但靖天说得是感觉。
那不是我知识的范围,对任何事情漠不关心,毫无明显的情绪起伏,甚至没有所谓的感觉。
例如开心会笑,难过会哭,生气和愤怒,恐惧或震惊,都是与生俱来的感觉。
而靖天没有感觉。
就像受了伤不会痛。
可是怎么察觉的?毕竟那不像外表的伤口清晰可见。
只不过,还是会知道,他心里仍然有受伤的地方。
在过去时光的镜头下,那略带青涩却十分清秀的男孩,浏海下炯炯有神的眼睛,依然冷调。
但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桃花运仍旧没少。
节日的鲜花,抽屉的情书,就算置物柜一打开,礼盒都会多到从天而降,撞到他的头之后,再弹到地上。
师长特别关爱他,教师也会例外教导他,就连口试的时候,校长都会特意的放水。
(他一讲到他的丰功伟业时,尤其坐在我对面,他手肘支撑桌面,并把嘴唇埋在手掌里,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神看著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一肚子的火大。)
但是他就是没有感觉。
「喔!罗密欧!为什么你是罗密欧?」
「喔!茱丽叶!为什么你是茱丽叶?」
学校的话剧社,身旁的女同学都抹著手帕哭了,而他却东张西望,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落泪?
好奇的他还是问了。
「喔!这位同学啊!」她拍拍杨靖天的肩膀,彷佛他是迷途的羔羊。
靖天心想著,讲话不用抑扬顿挫啦!
「当黑夜有星辰,而白天会有太阳……」
废话。
「月球随著地球转动,当我们与世界接轨……」
他转头就走。
「不要啊!……」她立即抱著靖天的大腿不放,并且像快转一样快速讲话:「……就像梁山伯遇上祝英台关老爷遇
上胭脂马,人类之所以有爱情会在一刹那间天雷勾动地火,一切十分自然合情合理又合法的情况之下可行而不能行
的时候,就能产生莫大的遗憾进而感动人类与世界连结!」她终于讲完,还喘了好大一口气,戏剧的光采在她脸上
发光发热,以便拯救人类,维护世界和平。
我听完马上起立鼓掌,不禁感到钦佩。
「你佩服她的话?」靖天偏著头问。
「不,我是佩服你!那么久了,竟然还记得起这么一大段?」
「其实当时我只是要问——为什么他们每个台词都要加一句『喔……』」他讲这句话的时候表脸有点正经,可能到
现在他还不懂那所谓的语助词。
可我却若有其事大力「喔」了一下,然后下了结论:「你还是在状况外嘛!」
街头的游行,群众激昂的呼口号,接著混乱昏倒。还是小学生的他就静静坐在轿车里头,隔个车窗口,那是另一个
世界。
「少爷,少爷别看了,我们快走吧!」司机很紧张的怕会被波及到。
「再等一等。」为什么他们会如此激动?是什么样的情绪让他们有怎么大的反应?往远方望去,他们立了一个超大
形的人像立牌,所有人皆把鸡蛋砸向那个立牌。
靖天看见之后,他马上开了车门下去,小小的身躯不顾危险的朝示威群众走过去。
司机见状吓了一身冷汗,但因为不能随便把车停在路中间,一时之间竟然无法阻止少爷下车。
而靖天独自钻了过去,奋力拨开人群的林立腿间,爬到人形立牌面前停顿一下。
「囝仔人别在这里,快走。」一旁的大人劝说。
「快走快走。」另一大人挥手。
靖天仰起头,看著大人们:「你们为什么要用鸡蛋砸我爸爸呢?」没有错,那人形立牌真的是他爸爸的像。
「么寿喔!」一个女人呼叫。
「怎么会让小孩看见这画面?」一旁的记者耳尖,纷纷与摄影师往前接近靖天。
而这件事的召集人听闻,立即飞快赶来,在记者们还没问出其他问题前,他要阻止其他人进一步伤害小孩。
纵然他父亲很可恶,但罪不及家属,一个小孩子不该承受这种罪。
「小朋友,你的大人呢?」这时候是不该问他的家长在那里,只好问看顾他的人在不在。
可是小小靖天没有反应,只是睁著大大的眼睛望著眼前的叔叔,再次寻问他的疑惑:「为什么他们要用鸡蛋砸我爸
爸呢?」
「因为、因为……呃,小朋友,大人的世界很复杂的……用鸡蛋砸你爸爸是一种情绪上的发泄……」他慌了,真的
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那用石头砸就好了啊,为什么要用鸡蛋呢?鸡蛋好好吃,每次我想多吃一颗都不行……」小小的靖天淡然的语气
说著。
召集人一脸错愕,是他搞错重点了吗?
他一讲完,我就快笑翻了,「我的妈呀!你爸不如鸡蛋啊?」
「从小对他没感觉。」靖天捧著茶杯说著,但低头啜著一口,同时感受手里传来的热度。
「那召集人后来怎么做?」
「他亲自把我送回去,而且还遇上了我的父亲。」
我笑声嗄然而止,换我愣住:「欸!还满戏剧化的。」
「也因为这件事,炒热了他的知名度。」
「那他后来呢?」
「选上市长,成了我父亲的属下。」
「耶!」我大声惊呼,那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不可能的人事物都撞在一起了。
武天和任天是他双胞胎兄弟,而他们的母亲是目前最得宠的?奶。
(实在不知道是那一任,这得原谅他,小孩虽然只有十个,但并不表示妈只有十个。)
他和他那两个弟弟在中学的时候是读同一间学校。
当他的病还没有定论时,在父亲的眼中他是理智、平稳、冷静,最适合承担家业的人选。
但并不表示,面对有暴力倾向的弟弟,有什么潜移默化的功用。
至少,他的冷漠,反而让弟弟对他这个哥哥更加疏远。
所以在学校形成两种不同的氛围。
在靖天这边,每天有很多了投诸关爱的眼神。
但在武天任天这里,则不断的打架闹事,霸凌欺负同学。
而其中有一个姓林的同学,被欺负到一种极限反弹了,亮出一把刀刺伤了双胞胎其中一个。
这件事闹得很大,上了头版上新闻,引起一连串的风波。因为靖天家族的势力,使得这件事杀伤力竟然倒向林同学
。那天,林同学崩溃了,他红著眼眶爬上学校的最顶层阳台,扬言要自杀。
很不巧,他那时正好在另外一层大楼的阳台,他与他的距离只隔了三米长。
所有的师生在楼下观望,主任通报了警察消防署,另外由教师劝说下来。
「我不要,你们都看不清楚真相,我是受害的人,为什么要针对我?你们明明知道他们两个平时是怎么欺负人,为
什么要我先道歉?为什么!」
突然林同学注意到靖天的存在,他上前指责:「都是你!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弟弟不会逼我,我的下场不会如此悲
惨,都是你!」双胞胎的哥哥自然有连带责任,所以靖天也有错。
靖天面临他的指责,看著他激动的样子,直直望著他。
底下黑压压一片,警察记者赶到,瞬间引起骚动。
「所以,我要你跟我一起死。」
「为什么要我跟你一起死?」
「因为都是你的错。」
「那也不用死。」
「你认为没你的事对不对?你以为我会被害得这么惨不关你的事对不对?你以为……你以为我喜欢你这件事,就算
被你弟威胁也不关你的事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是同性恋?」
吼!这不是重点!我快被他搞疯了。我受不了的起身:「他是变相的告白,如果你哄他下来,或许他就没事了。」
靖天歪著脸说:「我没想那么多。」
「结果咧?」
「结果他直问说,他是同性恋,愿不愿意和他交往?」
「他还真直接,不过也表示他已经不想死了,那你怎么说?」
「我只说了几句。」
「那几句?」
「不要,我不喜欢你,我不想跟你交往。」
「呃?」好猛烈的三不!
「他就拿死威胁我。」
「所以……」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所以我就说:『那你去死吧。』」
一道雷击闪过,我的半张脸不断抽慉。
就因为这句话,原本还有求生意识的林同学,还真的跳下去了。
******
还记得星爷唯一一部的鬼片吗?叫整鬼专家。
星爷是演一个胆大包天的抓鬼大师,从小他不怕幽浮,不怕雪怪,就连海盗船,他就可以从早上坐在晚上。
就算面对鬼,他也面不改色吃完香蕉,丢出香蕉皮让鬼摔跌。
以前觉得这个主角胆子好大,可是现在看来,他也只不过是冷感症的患者。
至于说到跳下去的林同学,他后来怎么样了?
答案揭晓——
他成了最有名的极限挑战者,誓言要跳完世界的摩天大楼。
同时在加拿大与另外一个同志完婚,成了当地第一对结婚的同性恋。
人生的际遇,真的……难以预料。
不过,对靖天来说,却是另外一个人生的开始。
9
那一场大火的延烧,是真正改变他的时候。
当林同学跳下去的刹那间,到他卡在树枝上,短短的0.1秒。
是有个东西撞到他心头,很短促,却是瞬间掠过。
他皱了眉头,不清楚那是什么,攫住他的心脏,惊险地震撼一下。
从此,他对这种感觉很好奇。
那天他在偌大的厅里面,他安份坐在放在走廊的桧木制的椅子,一群西装笔挺的大人们在偏厅里谈论一些事。
而在正前方有一个小女孩,绑著怪异的乱翘辫子,和大大的粉红色蝴蝶结,穿著像芭比娃娃的蕾丝裙,引起他侧目
的,反而是臭到不行的脸色,和手上抱著无敌铁金钢。
那个娃娃脸的叔叔跟他说,从今天开始,眼前的女孩就是他第七位妹妹,往后要跟她好好相处。
现在大人烦恼的,反而是不在名单上的大哥,因为母亲的猝死,使得让事情提早曝光,让十七岁名叫释天的他提早
从感化少年出院。
「你叫什么名字?」
杨靖天目光转到小女孩身上,才晓得是那小女孩问他。在这里,没有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有人不知道他名字。
他望著娃娃脸大人,娃娃脸大人惊觉不该让小孩们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事情,却是关上偏厅的大门。
「你叫什么名字?」那小女孩不耐烦再问一次。她看上去差不多才十岁,但口气已是大人的样子。
「靖天。」
「靖天?你是爸爸正牌老婆生的孩子。」
「嗯。」差不多。在法律上,他妈妈确实是合法的妻子。于是他点头应合一下。
「你知不知道很多人讨厌你?」
「不知道?」确实不知道。
「我们所有的兄弟全都在一栋别墅里待著,就只有你一个人是住在这里的。」
「然后……」
「我们都是同一个爸爸!」
靖天看著她,以他的情绪,实在感受不出来她的忿忿不平。
「爸爸把你接过来了,不是吗?」
在她听起来的意思反而是——都已经接过来了,你还想要怎么样?于是一股气涌上来,冲上前企图要狠狠他的一顿
。
可在尚未冲上来之前,有股力道抓住他的手腕,将他从另一方向抓去。
「大哥?」小女孩讶异望著释天,见他把靖天给带走。
靖天没有反抗,因为他曾经远远见过他一眼,那是他坐在轿车里正要上学的途中,看见他伫立在阶梯,被自己的母
亲奚落。
之后,他听见娃娃脸大人说,如果排行起来,那是他的大哥。
既然是大哥,在他的心中,那都是一家人。
住在那里不都一样,有空他也可以去他们说的别墅住,他们也可以过来他这边住。
当时娃娃脸大人露出又尴尬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的表情。
「靖天,在选民的心中,你只能有一个爸爸,有一个妈妈,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也只能由你妈妈生出来的,这样
,你懂了没有?」
「既然这样,只有我爸爸不懂,在选民的心中,他只能有一个老婆,而不是众多的老婆。」
娃娃脸大人惊觉他懂,只是有些事只能放在心中,明摆的事,说出来都是禁忌。
「我不能跟你多说了。」娃娃脸大人就这样把他晾在走廊旁,直到他所谓的「大哥」把他带离现场。
那时他几岁?
十五岁的年龄,对十七岁的即将成年的少年来说,够大了。
他把靖天带到一间车库,随意推开个黑色厢形车的车门,就将靖天甩了进去。
靖天还没有看清楚对方,对方就欺压在他身上,释天就已经一手捂住他的嘴让他没有机会求救,而另外抹了一手的
软膏,就往他深处擦去。
这时,靖天蹙著秀眉,盯著眼前的「大哥」,他还难以置信对方要对他做什么?
释天不去理会他的神情,只抬起他的双腿,然后彷佛早就预谋好的,一股作气的强硬侵略,闯入他的领域。
可笑的是,一阵前未所有的痛楚,才让他终于知道要反抗。
第一次产生感觉——震惊、恐惧、害怕、恶心、污秽。最低层黑暗的感觉全一涌而上。
他的求救在对方手掌中,化为含糊不清的气息。
过了很久,他也不知道释天对他做了多少次,当突如其来的光明刺痛他的眼睛,很快地就被带到救护车,呼嚣的警
鸣快速通过街道,接著移送到医院,躺在病床上,茫然的目光望著天花板一道又一道掠过的灯罩。
平静之后。
「他没事了,总统先生。」娃娃脸大人,事实上他本名叫麦斯,是总统的专属秘书,望著坐在阴暗角落的男人,正
沮丧将脸埋在双掌之中。
「释天呢?」总统抬头问他。
「被收押了。当时,他就坐在靖天的身上,对所有人冷笑……」麦斯想起当他跟护卫开起车门时,释天早就在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