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想暗算你我,哪知被我逃脱。杨唯希仅是受害者。”少年说到这里皱了眉,大约是因提到了厌恶的某人,又或者
是想象当年所发生的一切误会。
说是误会,却根本是澹台轩浑水摸鱼。生生将浑浊的水池搅地混乱不堪。导致自己忍无可忍。
“诚然。只是夜儿非但不担忧反而同情希儿,真叫我伤心了。”晟帝似乎很习惯有人连名带姓呼唤他,一脸漫不经
心的笑容。当年摘星楼的那具尸体历历在目,百丈青瓷染成血红,甚至四年之后的如今任若当时。真叫人悚然啊,
这样的死状。“澹台轩该死。夜儿也确实如此。”
“我能担忧什么?”挑眉,看着座位上那坚毅的背影。“担忧杨唯希夺走你所有注意?笑话。”
“夜儿,我时常在想。倘若当年我抱的是你,如今又会发展成何。”晟帝闻言莞尔。他放下手中的奏章,一手支下
巴思索状。
“假设的事情,谁能知道呢?”少年淡淡说着,没有丝毫迟疑。“唯一可以肯定的,大约只有你不会放过我,而我
同样不会屈服于你。你我生死由天……”
晟帝却是抬起了手,否定了夏青夜的说辞。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诚恳真切。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过迟疑。“不不不,
夜儿。你早已没有逃离的余地,无论当年还是如今抑或将来。曾经我不放过你,如今我不愿放过你,将来我亦不想
错过你。”
“……”为何话题会转移到这里?夏青夜甚是无语。晟帝微笑着继续看奏章。房内是暧昧的沉默,很是舒适的感觉
。
“夜儿,如果你想。我可以对希儿好一点。倘若,这是你想的。”晟帝批阅完奏章,已是夕阳西下。火红的光辉透
过南面的窗户斜斜照耀进来,那一身玄色略带上了红。晟帝的眼底落满了这样的色彩,声音凝重且低沉。
“该怎样对他,是你的事情。”夏青夜闭上眼,略微的疲惫。杨维希爱着晟帝,几乎明眼人都可以看出的事实。只
是晟帝根本不怜惜这样的爱情,有不如无。只是这样的话,不利于毒性的发作。
何谓情毒?坠入情网,陷入情网,无可自拔,却不得不拔。杨唯希身上的毒性已被完全激发,这样的话再配合晟帝
的温柔冷情,定可以将毒性发挥至完全。只是事到如今,夏青夜却迟疑了。
迟疑了。不想看他对任何人更温柔,不想看他再。不想再假装大方而错失,不想再遇上,第二个夏君离。所以即便
知道,也不想晟帝对杨唯希好。
“夜儿,你究竟隐瞒了我什么。”晟帝绕过长桌,走到夏青夜身边,与他一同欣赏夕阳美景。他微微仰起头。一日
十二个时辰呵,那方广阔的天幕却无时无刻不变幻风云。
夏青夜没有转头。余辉撒在他脸庞,眉心的血痕有些融入的隐约。他只是说:“你应知道。”
他确实应该知道,从他回到这里的第一日,他便询问自己究竟皇宫里有着什么吸引夏青夜不得不回来。他可以肯定
自己的情必然是他眷恋之一,只是不会自大到认为,如今的夏青夜只是为了他而来。
他怅然长叹。很多时候他不想相信这个事实,只是现实太过逼迫。他说:“因为。”这本应是疑惑,却因笃定而成
为陈述。
因为无药可解;因为大长老已死,唯一的办法只能靠光之影;因为没有解药,所以只能寻找人代替夏君离制解药;
因为诱发毒性,需要情;因为杨唯希,爱的是他的父亲!……
因为他夏青夜,不想看夏君离死去!
所以愿意放弃夏君离,回到这个发下毒誓的京都。所以干脆利用了自己,来到自己身边……
他想到这里,扬起了笑容。大约自嘲,抑或失望。夕阳在此刻异常萧索起来,微风拂面好像也带着刺骨的疼痛。晟
帝不想失望,然事实却注定了他的失望。他紧了紧拳头,遏制自己上前询问夏青夜的冲动:“夜儿,你可知他是我
的儿子。”纵然不能爱杨唯希,甚至因为当年的事而厌恶他,却不可否认是他儿子的事实。
“你很虚伪,杨睿宁!”夏青夜勾起嘲讽的笑容,转而面对着他。他的目光潜藏洞悉一切,任何事情无所遁形。“
你愤怒明明不是因为杨唯希是你的儿子!”
不是因为杨唯希,而是因为巨大落差。他是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晟帝,却终究在爱的束缚里,失去了应有的风姿。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至我再度踏入京都这片地,时至今日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任何谎言。”他退后一步,陷入
阴影里。他的目光很冷,甚至比一月的冷情殿还要阴冷。夏青夜说道这里,再不停留转身离去。
“夜儿……”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谎话,包括插手他的人生。包括,想要爱他。晟帝想到这里,苦笑着摇头。
夜儿啊,夜儿。你如何才能知道,这样心乱如麻的感觉呢?
进门的孙公公便恰好看到晟帝这般无奈,为情伤神的表情。他心底咯噔一下,想来今日自己得小心谨慎了。他回头
看了看,纤细的背影在夕阳里渐行渐远。那样火红的夕阳啊,那样火红的日子啊……很好很悲壮啊……于是他又淡
定了。
夏青夜冷下一张脸,缓缓回到冷情殿。青绝在身后紧随不离。如今算计夏青夜的人很多,只是青绝在明,明里的算
计永远比放不设防的好过太多。
青绝是懂武功的,只是远远未至夏青夜的境界。夏青夜在冷情殿门口停下了脚步,突然道:“今日晚膳我想吃玲珑
燕。”语罢,也不顾青绝是否能弄到这冬日才能做到的膳食举步进门。
“是。”青绝淡淡应了声。一个小小的要求而已,难不倒的。
夏青夜推开门。冷情殿的仆人少之又少,平日更不允许进入内院。所以之于夏青夜而言,这之中发生的任何皆是秘
密。夕阳之下,银衣的男子与满头白发的老者已等候良久。见到夏青夜归来,两人皆躬身行礼。而后光之影“哗啦
”打开扇子,翩然轻摇道:“多日不见玄主,玄主可有想念在下?”
见多了光之影无聊爱现的表情,也就无所谓他的轻佻了。夏青夜面色不改,依然冷漠且没有丝毫表情:“三日之前
,你我刚见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如此数来已有九秋了!属下可是想念玄主地紧呵!”光之影收起扇子严肃道。一旁的老者
忍不住失笑摇头。夏青夜不咸不淡地瞥了眼,不再理睬他的冷幽默。
“解药如何了。”夏青夜看了眼手腕,隐约的一道割痕。他的鲜血倘若真与此有用,很好。
“还在实验阶段。毕竟杨唯希的毒刚激发。”光之影老老实实汇报。
“恩。一月之内,我希望看到效果。”夏青夜淡淡吩咐,完全无视光之影泪流满面的痛苦模样,转而看着一旁静立
的老者。“何事居然引得千面长老亲自来临?青夜洗耳恭听。”
老者,千面扬起一抹笑容。看不出情绪。他只不动声色凝视夏青夜了一眼,这个可以算是他照料着长大的孩子。即
便如今这个孩子偏离了所有人期待的轨道,依然还有着那样亲切的感觉:“属下前来,乃是为了玄主的安危。”
第十二章:回朝
“属下前来,乃是为了玄主的安危。”
此言一出,夏青夜与光之影皆楞。时至今日能杀夏青夜的人已是少有,更何况避开所有眼线进入皇宫。还有一个晟
帝——夏青夜至此为止还未看清他的实力底线在哪里。这样的夏青夜,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夏青夜觉得好笑。但他看着千面长老苍老的脸上挂着不容置疑的凝重,心境便又平和了下来。毫无疑问,一般人妄
想伤害如今的夏青夜确实不可能做到。只是倘若对方有着玄杀一般隐藏的实力,结果就难说了。所以夏青夜收起表
情道:“还请长老明说。”
千面似乎对夏青夜的转变视若无睹。事实上任谁都看得出,这位三长老去意已决:“一年前玄杀并没有夺回黯羃。
尽管那时的黯羃已经失去了用处,却依然还是举世无双的神兵利器。黯羃流落凌霄宫,成为凌霄的佩剑。此事当年
如此沸沸扬扬,时至今日也不过昨日黄花。”
“属下如今要说的东西,玄主应是闻所未闻。”千面说到这里,顿了顿。他转头看向夏青夜,眼神一改颓废,精光
毕现。“玄主还记得,玄主眉心的血痕由来么?”
夏青夜毫不迟疑点头:“记得。”彼时他偷练玄天极杀录而无人从旁指导,所以一时冲动差点走火入魔。还好当时
是在密道练功,而且光之影与千面恰巧赶到。否则如今的夏青夜早成一具枯骨。至于眉心的血痕,便是玄蛊附着的
标志。也是,玄主地位的标志。
“玄蛊,黯羃是本门两大最重要的东西。然而两者还是有轻重缓急之分:黯羃可以失去,但玄蛊必须不死!”千面
的声音很坚定。“任何一代玄主,必须由圣蛊传承!”
“换言之:历经这么多代,圣蛊之内蕴含的功力,已不是任何一个武林高手可以媲美的了!而玄主必须知道的是—
—倘若玄蛊死去,玄主必亡;但玄主若亡,圣蛊却是不至于死的。”
他说着,在夏青夜疑惑凝重的表情里一字一顿道:“而凌霄宫存在的另一个目的,便是吸取玄蛊之内的功力,而后
白日飞升成仙!”
“所以当凌霄控制黯羃的那一日,抑或者说黯羃控制凌霄的那一日,便是他前来寻找玄主的时候了。”千面叹息,
“那时的凌霄,究竟有多强无人可知。所以望玄主加快修炼。”
夏青夜漠然不语,良久才点头同意。“我会注意的。只是我希望,三长老可以帮我……”
“属下老了。”千面面色平和,没有当年那般的不甘心。想到那段最后日子的大长老,原先的精神抖擞成为不忍一
看的苟延残喘。他的眼中精光尽散,只余漫无边际的死寂。他一样有了迟暮的感觉。是了,一百十多岁了。这世间
有多少人可以活到这个年龄呢?够了,真的太够了……
夏青夜怅然一叹。聪明如他,怎可能不了解千面的真实想法。若说见毒的死是命运所归,是报应。那么他们玄杀其
余人呢,手刃无辜之人的血,太多了。这条生命之路的尽头,何时要轮到他们呢?
“我们剩下几个老东西,想回玄天境颐养天年。至于玄主的安危,交给言声、醉剑以及光之影吧。小光这孩子啊,
看似漫不经心大大咧咧的,事实上啊,亦不比老毒物差不少了。”千面与夏青夜并排看着夕阳隐没,黑暗重新光临
。“至于言声与醉剑,玄主更不必担心。”
夏青夜点点头。身旁的声音已带上隐世的舒适安逸,再不是那个壮志未酬的三长老。如今的他,或许只能称为一个
老人。
老了,只想平平安安,安安静静了却余生了。什么大波大浪,什么风云起伏,不如卷起被子,一觉睡到大天亮的舒
服啊!这个天下,早不是他们可以言说的了……
夏青夜微笑,不再说什么挽留的话语。身旁的老人躬身离去,黑暗之中略为佝偻的身影不甚清晰。夏青夜凝视良久
,终究释怀。
人终究是会老的。老了以后,便是消逝,永远消逝于这个世界。夏青夜曾以为一诺千岁,所有的一切都会发生在自
己的诺言里,不可更改的只是心情以及归属。可是将来太过隐晦,隐晦到甚至一切都偏离了他期待的轨迹。这将来
的事情啊,谁能预料的到呢?
夏青夜摇头失笑。也许是为终于醒悟的千面,抑或是执迷不悟的自己。只是无论如何,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的。
此时的青绝终于是弄好了晚膳。夏青夜也不计较时间,安然用餐。
那日与晟帝一言不合背道而驰,至今日已有五天。五天来晟帝不曾涉足冷情殿一步,而夏青夜则因千面一席话而重
新开始发奋练功。千面判断,凌霄控制黯羃的时间大约只需半年了。其实,更近也说不定。
只是半年时间,夏青夜的功力又能进步到哪里去呢?如今的他是玄天极杀第五层第三阶的功力,还是之前因情突破
第三阶。这半年时间,也不过只是徒劳——亦比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来的强罢。
睡觉的时候引导真气循环——虽然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如此,却从来没有如今这般刻苦。这五日以来日复一日与醉剑
比试武功。虽然夏青夜的内力比醉剑强横,然而论经验夏青夜根本无法对比醉剑。他的经验是杀人于被杀之间点滴
总结。甚至当他举起剑之时,再没有多余动作。
当他举起剑时,他好像融入了周围。他不动的时候,周围一切规律照旧。仿佛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男子;而他动的时
候,周围气息好像凝固一般。杀气缓缓外流,带动周围风生水起。
而夏青夜则不然。他经历过最为惊悚的战斗,不过夺取黯羃。然而事实上他夺取的时候早已有神的暗中安排,所以
他并未接近生死边缘。只能算一次不强不弱的历练。历练旨在,另他相信真的有神……
所以倘若醉剑是悬崖边饱经风霜的苍松,夏青夜便是不折不扣的庭院花朵。
所以夏青夜与醉剑对练,并非当年的对打。而是真正杀局。
受伤是必然的。第一天的夏青夜甚至连醉剑的衣角都无法攻击到,而后被醉剑的剑对准心脏。毫无疑问的败。第二
日情况稍好,至少败的没有那般难堪。第三日以切下醉剑衣摆而告终……直到第五日,终于可以在他手下支撑一个
时辰。
千面说的没错,有些人生来便是学武的奇才。比如醉剑,比如晟帝,比如夏青夜。如今他虽然结局依然是败,却足
以看出夏青夜进步之快。
夏青夜很满意这样的速度。功力无法提高,那便在身法技巧上弥补。虽然对练的时光枯燥无趣,但自己总归渐渐强
大——没有一个男人,不渴望成长。
这些日子夏青夜干了什么,晟帝了若指掌。他不去冷情殿是一半因为怒气,一半却是因为最近真的太忙。边关战场
已分出胜负,杨唯湛班师回朝,就在这几日。璇玑听闻此事,更是派了使者来祝贺。
——而据情报显示:前来之人正是澹台轩的妹妹,澹台浅。
这个澹台浅,表面上看起来弱不禁风。然而澹台轩离开璇玑的这么多年,她一个弱女子不依靠任何人便将璇玑治理
地井井有条。这一份果决狠戾并非所有男人都可以做到。更何况这个女人不过二十芳华,年轻、容貌绝美,世人都
要一见倾城。
女人太过美丽,便要叫人提醒吊胆了。更何况一个攻于心计的女人呢?太过掉以轻心,恐怕连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礼部尚书谢希倾递交了国书,晟帝却烦恼起来。澹台浅这个女人,于此时候翩然而来,明显有着不可告人的企图。
想来联姻,应是少不了了。
至于对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他处理掉手中这些繁琐的事,却终究对着冷情殿迟疑。夜儿啊,夜儿。他可以看着千军万马面不改色,却始终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