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之辈。
呵呵,拜你所赐,离殊,我现在真的只能按你想定的道路走了呢!少年暗暗冷笑,心内兵火交织:可你这般呕心沥
血,又究竟是为了谁?
那一夜,少年睡得很沉,长长的黑夜,竟无一梦。醒来时,胸前伤口已被精心处理过,熨贴的包着纱布,再看不见
血痕。整个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他掀开了床帘,晨光照进,一地雪亮,尘烟升腾,心如止水。
昨晚的经历抵得过他自立旗号以来所有日子的跌宕,他从未有这一刻样将人心看得如此清楚,亦从未将自己的心看
得这样明晰:原来,自己还曾抱有过希望。一直以为异国他乡的忍辱负重、孤身奋战的艰难困苦,还有那与生俱来
的千秋家国梦,已经锻造了那颗年轻的心,可以看见血流成河而不动容,可以遭受背叛而不难受,原来,这一切都
不过是自欺欺人。心痛像是挡不住的潮水,一波波的侵蚀着还未铸就的堤坝,千疮百孔都只因为:他还有他。
是啊,他还有他——以为,风雪里的初遇,是那人的慈悲,带给他人间最后的温存;以为,波诡云谲里的扶持,是
那人的宁定,告诉彼此一起渡过的坚定;以为,青冉蜂顶的死别,是那人的真情流露,让他以为,真的以为,他多
儿存于他心……他以为,他真的还可以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还可以拥有一点点叫做“幸福”的东西。
却不想,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即使自己曾为他“死”过。他永远不该忘了的:那人是谁——那人是谈
笑间杀死他亲叔,一夜间血洗他北狄草原的仇家!他帝王心术,心深似海,而他多儿,则从未真的上过他心。
他怎么会这么愚蠢?少年捂着包扎好的伤口笑得苦涩,身上的痛哪抵得上心里半分?咬牙下床,他推门,径直走到
隔壁门前,迟疑,只是刹那的事情,脚还是直觉的带着他进屋。
满室空寂,只一束阳光直射入内,雪亮,如一把刺入他胸膛的刀。
“人呢?!”他的声音震得墙壁嗡嗡响。
侍从吓得当场跪倒:“离……离公子他……他……回去了。”
“什么?!咳咳……”又气又急的他咳嗽连连,感到手下伤口似随之寸寸绷裂,“谁许他走的?”
“不是殿下昨晚下令谁都不许碰他,所以……所以他坚持要走,我们也不敢拦……”
“咳咳……”少年闻言咳得更厉害。
侍从忙道:“殿下放心,属下们一直派人跟着他的,他回战俘营了——那鄂多城主现在重伤昏迷,料也不会兴风作
浪的。”
却没料北狄皇储浓眉倒竖——“混帐!咳咳咳咳……”也不等咳嗽平复,少年便奔了出去。
是谁说人海茫茫,却有缘分,没有早一步晚一步,终会遇到那人?可又是谁说什么“君生我未生”?差了的这几年
岁月,难道真的就是迈不过去的鸿沟?雄心壮志的人,年轻时怎样也不信。只有等到一次次的撞上南墙,头破血流
,才能得到终身的教训。
所以,在年老的时候,提起那一段回忆,北狄大汗的眸子也会湿润;所以,在儿子反对孙子爱上个南朝人的时候,
才会微笑说:“随他们去吧,两情相悦,才是世上最大的事情。”
只可惜,他自己一生却都没能品味过这甜蜜。可为何到老,却还是会说不悔?
用尽了一生光阴方才领悟,这,便是所谓爱的滋味。
即使曾有过痛彻心扉——
少年放在木门上的手几乎要掐进了木料里去,门内人的对话像是钝刀在割他心头的肉——
“离……”模模糊糊的似乎是一声唤,遥远,又似迟疑,那豪迈爽直的人何曾将这名字这般道来?
一点星火却清晰的点亮了他对面的凤眸,离殊忙走到床边。
却听床上那人一阵急促的喘息,边喘边说着什么,可气息紊乱,半晌才听清,竟是句:“你……你滚远点!”
离殊站住,却仍贴在床边,只见重伤在床的人满面通红,眉头紧皱,下唇早被咬得血肉模糊,面上强自忍耐的狰狞
更胜过他身上交错的伤痕。
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鄂多城主挣扎着,猛然闭上了眼睛,剧烈的喘息,恨不能将口鼻也闭住,全身毛孔都塞牢,因
为那人哪怕是一丝丝气息,都能让邪毒侵体的他全身燥热,血脉沸腾。“你滚!听见没有?!”用尽了全力,他嘶
喉着,挣扎着,重伤的身体无力蜷缩,只恨不能能蜷起那咆哮的灵魂。
“我滚得了吗?”却听离殊轻笑了一声,“门被反锁了。”
他的声音如拨在他心上的弦,又如雪片拂过他每一寸烫灼的肌肤,整个身体就像一个巨大的空洞,当中只一团火存
着、燃着,想汲取那最后一片清凉世界……几乎就要压抑不住了,他却忽然闷笑了起来:“奶奶的……他们想害死
我啊……一帮……蠢蛋……”
离殊还是没有动,目光落在床板上新添的血痕上——是那人在死忍,故意摩擦着脊背上的伤口,企图以疼痛来抵御
那煎熬,凤眸里波光点点,他看不到自己的面色已一寸寸的褪成了透明,但能清楚的感觉到勾起唇角时隐隐的战栗
。然而最终,他的笑容却依旧那样云淡风轻,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五一听,几乎喷笑,脱口就吼:“废话!你不是男人啊?!我这样子……你不明白?”
离殊也不恼,还是那样淡淡的:“是你用内力逼毒的缘故?”
他勉力眨了眨眼当是点头,骂道:“臭蛮子……什么邪门的破毒!”原来他夜间趁北狄人注意力全在皇孙那头之际
,潜入密室调查,却未料中了室内毒雾,强行用功逼毒的结果竟是欲海煎熬烈焰焚身。全身就像伸出了无数条触手
要将那人缚住,拉入怀中,可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智却在绝望的嘶喊:“离……你……你走……”见那人还是没有离
开的意思,他便将头往床板上撞去,企图将自己敲晕,边喘息道:“离……你打晕我……快啊!”
“我哪还有手啊?”离殊却转过了身来,坐在了床边。
单薄的背影衬着那一汪墨发,如一道流泉,他恨不能立时就攥住,只听离殊道:“帮我解开。”
他咽了口唾沫,这才发现他双手被缚。挣扎着,他伸手去解那绳索,手碰到那肌肤的时候,却像被滚油烫灼,十指
颤得半分力气也使不上,他咬着牙,低头,又凑近一些。熟悉的幽香如蛊虫般钻入鼻内,全身都开始在颤,心脏就
快被绷裂,他再不能忍受那折磨,“离……”唤出这一声的同时,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已不知何时握住了那冰冷的双
手,一丝清亮像天籁佛号拉他出炼狱,可他又怎能拖那人入地狱?!他干吗还不快躲开?!他用尽全力喊着,眼中
已迸出了泪花,恨不得能用命用魂来挣脱那些步步紧逼的鬼手:“离殊,你傻啊!”
正天人交战,却听那人轻轻的一声:“废话。我也是男人。”
他的热泪像是开闸的潮水。泪流满面。在那一刻,忽然明白这世界残酷,这世界直白,这世界原来竟……可爱,原
来,那心底里涌动的,压抑不住的,折磨人最深,嗜心刻骨的……原来,那不是欲,是爱……
如果是爱,那又为何不能说?为何不能表?不能用身、用心,用这一生一世,自己的全部去呵护,去疼爱?哪怕天
塌地陷,哪怕生灵涂炭——手下一紧,裂帛声起,那背影上一道裂痕,露出玉色的肌肤,火样的手触上去,雪一样
的清凉。
离殊没有回转,他却能感到他默默闭上了眼睛。
“离……”哽咽着,他抱住了他,“下次,我还你。”
离殊只淡声一笑,作了回答。
他用了最轻柔又最沉重的吻,一寸寸的烙上了他……
统共不过三两句话,总共不过一两个动作,却像是跨过了这辈子最大的一道坎,不止是屋里,门外的少年也觉这短
短一瞬已似耗尽了全部生命。伤口明明不痛的呀,体力明明已经恢复了啊,可为什么全身就像被抽空了一般?他不
知为何自己会一下子摊伏在门板上,此生所望如秋叶片片,剥落在地。
他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不反抗?!
当呲的一声响起,裂帛之声刺耳如穿透他心房的利刃,那人就沉默;当衣料悉索摩擦,愈加激烈的细碎声响就像命
运绳索在他脖颈上的紧缩,那人还是沉默;当喘息声已盖过了所有呻吟压抑的响动,别人的癫狂炽热亦点燃了他身
心的燎原火,可那人,居然还是……沉默……
离殊只是沉默。
当第一次俯身贴上那冷玉般的脊背,纵横的旧伤亦破坏不了那凝脂润泽,纤薄细致的肌肤、秀致无缺的骨骼是经过
多少代的传承供奉才能留传于世的风华?一触即再难放,仿佛能将人的唇吸附于上。然而就是欲火也仿佛不敢亵渎
这份神光,他一点点的吻过舔过,轻柔的吮吸包裹,一路下来,雪肤之上竟不留半点痕迹,可他相信自己的炙热已
透过那肌肤热了那骨血,却为何那人只是沉默?乌发如墨,披散一枕,遮住那人神情。即使不是如此,只怕他也是
不敢不能看的,却为何又不时会奢望:如果他肯转眸相看一眼,便是立时死去也是值得?
离殊还是沉默。
当滚烫的手绕过那纤细的腰,游走至身前,掌下清清楚楚的感到每一根肋骨都随着他的摩挲而轻颤,结次分明的骨
骼仿佛想要收拢起来,努力保护住那最后的坚守——那颗遥远的、无人能懂的心——真不敢相信,现在它就这样近
切而赤裸的跳动在他的手心里面。整个身体都像被雷电击中一样跟着一颤,脑中空白,只道再不能抑,要同赴那九
霄云端,他两手来到那胸前突起,轻轻捻动,那人分明一震。
却仍是沉默,没有半点应,甚至一声呻吟。
心底猛地一紧,微微的,除了疼竟有些恼,他一手加重了力道,另一手则向下摸索,找到了腰带的结,迟疑了下,
却又向下游移。轻一下重一下的抚弄,让那人终于模糊的喘息了一声,沙哑的音节将出之时却最终又被压在了喉里
——他怎么可以忍耐至此?心痛又怎么可以强烈至此?!
无人回答,只是离殊恒久的沉默,掩在墨发之下,无人见到紧咬的薄唇。
灵魂的呻吟,怎会为人所闻?
一辈子,人都不知自己是否猜透了那永远沉默淡定的人心中所想,直到数十年后,在某天偶然翻书看到一句话时,
年过半百的北狄大汗蓦的泪满衣襟,才知千言万语、千思万想,不过是一句——此言出自一本传自凤朝的野史笔记
《天恒烟云录》,据说是天恒宫中旧人记载的靖帝生平轶事。内容大多无稽,惹他频频摇头,唯此一句,却信是那
人亲口所语——“要知死日,是非乃定。
而五十年前的这天,还是个懵懂少年的多儿罕此时只能用心急如焚来形容,一颗心慌得仿佛天就快塌下来了,也不
知是什么在催命似的赶着他:一定要阻止!一定要阻止!想着,他便扑上前去,先是死命的敲门,然后便又踢门,
然而再不结实的木门也足以抵挡住他小小的一人之力。
于是,所有人,包括随他而来的属下,以及鄂多的俘虏,都瞪着眼看着堂堂北狄皇孙居然像个疯子一样拼命的撞向
一扇木门。
门里却还是沉默。
当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那人最敏感的部位,隔着最后的衣衫,他一手流连过那股间如云如蜜的肌肤,尽量轻盈的触抚
,温柔亦挑逗,一心想教那人更放松更享受,然而那人的不变静默却让心里的火又窜升了几分。这时,耳边恰好传
来了敲门撞门的声响,枕上那人终于稍稍侧转,鲜血染红的唇瓣触目动心。他再不能忍,一手稍一用力,分开了那
人身后,隔着彼此衣衫将欲望抵了上去,试着动了几下。饶是如此小心,那人还是全身一震,直觉的又是咬唇忍耐
,一缕红线坠入墨海深沉。
门外的声响一声比一声急切,如他心鼓一声响过一声,尽管难填的欲壑如空洞般要将他灵魂吸入,但他还是强自拽
住最后一丝清明:再横冲直撞也只隔着衣衫,死死不肯突破那最后关口。任呼吸已不能正常吐纳,身心焦渴无以复
加,如同困兽犹斗,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在与谁争斗挣扎……
却不知门内门外此时同样激流汹涌,多儿正奋力撞门之时,忽听得属下来报:敌军异动!摄政王铁穆尔颁布了檄文
,正式率兵来剿。此刻大队人马已然整合完毕,正要往鄂多进发,数日之内,便要兵临城下。
多儿听完,只是一句:“你们都该干吗干吗去。谁,谁借我把刀?我把这锁给砍了。”说完,少年皇储不顾众人惊
诧的眼神,随手抽出一个属下的腰刀便去砍木门上的铁链。那属下气得当时扔了刀鞘就走。少年皇储却看也不看一
眼,只是用尽全力向铁链上砍去。
金属撞击的声音比方才撞门声更刺耳,像命运的嚣叫冷笑,一遍遍的提醒着他的痴心妄想绝世笑话,心里一直藏的
那根鞭子又扬起来了,狠狠的抽在最软弱处——不是欲,却是爱,折磨人最深最痛。门里的人急躁起来,因为死囚
已经听到了催命的鼓声。绝望摧毁了最后的理智,就让他罪孽深重,就让他五雷轰顶,上刀山下油锅也罢,永生永
世不得超生也好,就让在这一刻死了吧!
元五闭上了眼睛,拽住那人腰带用力一扯,再睁开眼时,满眼已是那世上最不可侵犯的高岭雪玉壶冰——那人的身
体完全暴露在了他的眼前。他更加俯身下去,除去彼此间最后的衣料阻隔。两具躯体交缠,却是火与冰。那人似乎
永远升不起来的体温让他无端恼恨,什么门外声响,什么心内挣扎,什么束缚,什么羁绊,都被统统抛在了脑后,
他坐起身来,然后双手用力,将那人也带着坐起,把他整个身体都环拥在怀内,用两腿紧锁着他腿,两手扣住他胸
前茱萸,一通轻拢慢捻,那人不禁微微颤抖,他却步步紧逼,胸膛贴上他脊背,一手紧环住他身,一手则撑开了他
身下,让自己进入了他体内。
在进入的那一瞬间,离殊猛地仰首,紧咬的唇瓣骤然松开,似乎嘶喊,却是无声。
整个世界却都仿佛听见了什么,疏忽一静。
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在紧贴的肌肤下响成一片隆隆,鼓点却是模糊的,谁也分不清是谁的,连自己的怕也都
辨不清,却让人疯狂不能自已。他紧紧的环住他,恨不能将那冷清躯体嵌入自己体内,恨不能生吞活剥揉入自己骨
血,拼了命的索求,剧烈动作的同时也不放过那人,铁臂死锢着,双腿死扣着,脖颈死缠着,让那人跟随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