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由的失笑道:“雄哥,我再也不可能上京会考了。还是安安份份随我大哥二哥去外面做生意,做个生意人。”
“你何必自贬身份,官人不做去做那低等人。你若怕没有钱,我资助你。”
我见周雄神情激动,听他这一番话,不觉很是感动,只是……
“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以后再说罢。来咱们喝酒。”
我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一股热辣直呛得我咳嗽不停。
该死的周雄,这是什么酒啊?烧刀子么?
没多久,我便头昏脑胀,睡倒在舱铺之上。
醉了也好,醉了便不用为红尘俗事烦恼。
其实佛主捻花而笑,喻示一切事物只在一念之间。
就象轻生的念头也仅仅只是一瞬而已。
象这样不孝的行为,君子怎能去做。
人生就算有再多的痛苦,也要咬紧牙关熬过。
虽然在到家之前,心里有种种的准备。
但是被家人这般忽视,还是会觉得很自责很难过。
“爹——”我小心翼翼的叫道。
父亲就打我面前走过,一个斜眼也不给我,唉~
不会来真的罢,他真的不认我这个儿子了么?
父亲不理睬我,那娘亲呢?
她倒是看了我一眼,用很难看的脸色瞪我一眼而已。
这算不算众叛亲离,我只剩下阿三了。
“阿三——”
小妹从厨房里出来,拿了一把刀,递给我。
“干嘛?!”我迟疑瞪着这把刀。
“从今天开始就由你做饭了——”
我张大嘴巴,无力道:“我是男人啊,君子远鲍厨,你没听过么?……我不会做菜啊……”
“还君子呢,学着做,将功补过罢。”一句话就将我堵死了,我无力的接过菜刀。
我瞪着她的背影叫道:“小心嫁不出去啊。”
“哼,你才小心娶不到老婆,现在你在城里不知道有多出名,害得家里人都不敢出大门了。旁人一个劲儿的在背后
指指点点的,你一个人害得全家丢尽了脸面。”
我低下头,小声的咕哝道:“考不上进士的人多了,有什么丢脸的啊?!”
“你还说,要不是说大话吹牛皮,谁管你考上考不上。我倒听人说,在都城之时,旁人都在奋力攻书,你倒四处游
乐。你都上京干什么去了?!说啊,说不出来,我看你是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厮混了罢——”
我怒道:“你一个姑娘家这种话也说的?!我不过才考了二次而已,有人考个十几年考不中的也有。过三年我再考
,到那时,我一定会考中的。”
“指望着你?全家会饿死的。”妹妹冷哼一声扭头离开了。
我剁,我剁,我剁剁剁,一块上好的猪肉让我剁的稀巴烂。
这一切,全是那个混蛋害的,我剁死他……
我将蒸板上的猪肉当成是他。
拼尽全身力气,只剁到手麻眼酸,无力的撑在灶台之上。
其实全家人都不动声色,背地里头却四处打听,某某的儿子中了没有啊?考得第几名啊?
不过,有个值的欣慰的消息,据说全县城的人乃至整个州府都无一人考中。
今年是怎么了?
扬州出才子啊,全都走霉运么?
爹妈的脸色稍稍和悦了一点,但是对我依旧是不闻不问。
一日,周雄兴高彩烈的跑到我家,显得极为兴奋。
啧啧,考不中还这么高兴的恐怕他是千古第一人罢。
他看到我在洗菜,惊讶道:“你在干嘛?”
我不耐烦的叫他让让,将菜用刀切了。
“切菜做饭啊。”我郁闷说道,都做了将近一个月的饭菜了,这种惩罚何时才会结束啊?
“这不是一直都是你家小妹弄的么?你家小妹呢?”周雄在灶间四下打量,又探头望那窗外。
我白了他一眼:“落第的秀才,别动花花肠子……真没见过,名落孙山了,还这么开心的。”
周雄大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今年不行,还有大后年嘛,日子还长得哩。”
周雄的家境富裕,考中考不中也没差别,而我……
周雄突然低声道:“灼君,我告诉你一件事,听说那胡公子正四下找你……”
我的刀一偏,险些切到自己的手指。
“哦?我还以为他死了呢!”
周雄忍俊不禁道:“你也太毒了罢!放榜的当日,咱们就起程了。听说第二天胡公子就到寺院找你,结果没碰到,
又在都城满大街的找你。”
“你怎么知道这般清楚?说的真真的,你有千里眼啊?”
周雄急道:“大同学院的那几位不是跟咱们在同一寺院呆过么,他们比咱们迟回来,所以胡公子就询问他们你的情
况,还仔细问了你家的住址……我猜想,他会不会亲自上门来啊?”
一股气血涌上头脸,心脏只是怦怦直跳。
一时间只觉羞赧万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时小妹进来瞧见了周雄。
“周大哥,你在啊……要不留下用饭罢?!”小妹害羞的说道。
“好、好!”周雄扭捏着。
我冷冷的插一句:“我没做你的饭,回自己家里吃去。”
总之,我众叛亲离还不够,现在连小妹和周雄也不理我了。
就连小阿三也回乡下帮父母务农了。
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虽说是三四月的天,但暖和的仿佛夏天提早来临了一般。
我正在房里收拾书籍,把这一摞摞的书全装进木箱之中……双手磨索着书面,心里万分不舍。
就算我下定决心,不再科考了,但是伴了我十几年的这些书,就象命根子一般,不是说丢下就能丢下的。
虽说象我这般年岁一路考试直到会试已经很了不得了(这句是隔壁阿婆说的),可是我已经气馁了。
不如跟着两位在外经商的大哥学做生意倒是正经了。
此时听到外面有交谈的声音。
“我儿子郑清源,今年也已经二十岁了,王媒婆你这次来……这件事……”
听到母亲提到我的大名,心中骤然一紧。
什么?媒婆!我赶紧凑近了,竖起耳朵贴靠近窗户。
“大嫂子,不是我说啊……现在好姑娘难找,今天我给你说的那个姑娘……”
窗外两人一边交谈,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屋内。
但这短短的几句话,我已经明白了。
胡静……我在心里轻轻的念着这个名字。
如果有一天我娶妻生子,那么我将彻底的忘记你了。
就算你现在四下寻找我,但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
可是我要成亲了(还没有姑娘决定要嫁给你呐!)。
我为什么不能成亲?他都有七个老婆的人了,还在外面四下招摇的。
我要成亲!
果不其然,吃完晚饭的时候,娘把我叫到内房。
单刀直入,娘立刻说起下午那个王媒婆说的事。
“你要不要见见那姑娘……如果你不好意思,娘叫小妹代你去瞧一瞧,如何?”
小妹去——
“不行!她去我不放心。”
“她是你妹妹,你还怕她亏了你啊?要不你自己去瞧瞧罢,也不知道人家姑娘同不同意见面。而且见一面要花大钱
,唉。”
男子相媳妇,往往在楼酒园圃之内,双方见面,新人若中意,男方将金钗插于冠鬓中,这叫“插钗”。若是不中意
,送二匹彩缎,美其名曰“压惊”。
总之,是要破费了。
我一出房门,小妹就在门外向我傻笑。
“三哥,我跟你打个赌罢——”
我蹙眉道:“打什么赌啊?”
“我赌人家姑娘一定看不上你。”她在那里笑嘻嘻的叫道。
“呸……赌便赌,赌输的做饭一年!”想我郑清源,字灼君,面目俊俏,知书达礼,文采风流,怎么可能会输。
“一言为定。”小妹开心的离去了。
呃,望着小妹的背影,一时间我踌躇了。
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
第8章
常言道,烟花三月下杨州……
如果真要来的人,早在三月就会来了。可是谁会想到,偏偏三月不来,到了五月份,却来敲我家的门。
那个时候,却正是我谈婚娶之时。
如果婚事成,便留在家乡另寻营生。若这门亲事告吹,便起程去兄长处,学经商之道。
当门外传来敲门声的时候,阿三忙去应门。
“表哥,表哥,你快出来——”
听到阿三咋呼声音,心中奇怪。
当到我见到大门外所站之人,当时,我脑中一片空白,觉得我并不是我,这世界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了。
我傻了,呆了,痴了,懵了,脸上表情哭笑不由,只觉自己快疯了。
“君,终于找到你了……”门外那个风尘仆仆却依旧华贵高傲的人平静的说道。
世上真的没有一件事能让他的表情微起波澜么?
用这样的面孔来对着我,让我怎么相信,他也会焦虑也会为失去爱人而痛苦?
我默默的望着他,半晌才道:“你找到这里来,干嘛?”
一旁的小凌气急道:“郑相公,我家公子为了找你,差点没将都城翻个底朝天了。还不远千里来寻你,你怎么能说
这样无情的话?”
我冷笑道:“在都城之时,你随便一个转身,便是十天半个月的,最后科考之时,我几乎将近一个多月没见着你的
面,现在又何必假惺惺的。”
胡静开口道:“你自己说的,因为我让你荒废了功课。而且会试将近,我也不忍打扰你。想见你,却要苦苦忍耐,
这样的心情你知道么?”
“那我会考完了,距离放榜还有一段时间,你人呢?依旧不见踪影,连个口信也没有。”
胡静张口欲辩:“我那是——”他突然顿住了,好半晌,才缓缓说道:“灼君,对不起,那时候,我实在脱不开身
。”
恰这时,父亲从外面进来。
见到我们几个堵在大门处,以为我又闯祸。
“你们这是?”
我不甘愿说道:“爹,这位是从都城来的胡公子……”
爹爹上下打量胡静,但一听到都城二字,便冷哼了一声,拂袖进门去了。
这般失礼的举动,让我好生尴尬。
眼下,四人总不能就在门口杵着,只得引了胡静到里面来。
我将他带回自己的房间,见他四下打量,心中极为忐忑。
“我家境贫寒,与你来说,相差甚远,今日你来,我只把你当成朋友来招待。”
胡静站在房中,显得对房中破败的程度感到震惊。
是啊,这儿甚至连碧云寺中的禅房还不如。
“君……这次我来,是想问你,愿不愿意随我回京……”
“回京?”我讶然。
“是,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住在哪里,是什么人么?你随我回京,我什么都向你坦白。”
听着略微急切的话语,我伤感一笑:“现在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了……胡公子,这次就只你和小凌两人过来么?”
胡静深吸了一口气道:“还有些人随我一同过来,我已经安排住在他处。”
我踌躇道:“那你现在住在哪个客栈?”
“我不打算住客栈。”
“啊?”
“我想住在你这里。”
“……”我瞠目结舌。
既然胡静都开口指明要住在我家,难道还要把他赶出去不成?!
真是烦啊。
象我这样的家境,怎么可能有多余的睡房。
既然非要留下住,那只得委屈胡静跟我睡,小凌跟阿三挤了。
尽管小凌嘟嘟囔囔说阿三的床一定很脏之类的话,但胡静还是面不改色的应允了。
胡静望着我,微笑着说:“这样,咱们就可以一起炳烛夜谈了。”
对于胡静这样一个客人,全家虽然没有表示出多大热情,但是晚饭时竟意外多了一盘鸡肉。
这简直是过大年才有的事啊……
我睨着胡静,嫉妒的想,这人真是好命,人人瞧见他都喜欢。
偏偏胡静表面很淡然,但我知道,他根本无从下筷。
活该
转眼便要掌灯了。
我娘凑了个空,将我拉到一边上。
“那位胡公子是什么人啊?你不知道别人的底细就胡乱带人回家来?”
我叹道:“娘,你看他举止谈吐,根本就是官宦家的子弟。他身上穿戴,随便拿出一样来,就够咱们家花用一年的
。人家会图我们家什么?说起来,他这样的人肯跟我结交,倒是屈尊了。”
母亲点点头,又道:“这倒是,他看的样貌确实不俗……他要在此住几天啊?”
我轻声道:“不知道,大概也就二三天罢。”反正象胡静,在一起的时候那么亲蜜,转眼,他又会不知所踪。
“不是娘说,他一个男子就带个小丫环出门,多难看啊。”
我疑惑道:“什么?什么丫环?你是说小凌啊……他是个男的啊。”
“多俊的人竟然是个男的,方才我还跟你小妹说,让她晚上跟人家睡一床。唉,真是……”
“不是罢。”我哭笑不得,想想小凌确实还有点不男不女的。
我转身回房,走到门边,又觉得很是紧张。
虽然在见面的第一刻就表明只是朋友的身份,但是胡静他似乎根本没有说什么。
没有表态,究竟意味着什么?
好久没有和他共处一室,一时间倒不晓得如何相处了。
其实我这种顾虑是多余的,因为,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时间了。
不待我有开口说话的时间,我已经整个人被抱住了。
“君……君……”在激吻的空档,只听他不停的唤着我的名字。
我本想抗拒,我本想说,我们只是朋友。
但这是多么自欺欺人的想法。
因为在见到他的一刻,那些旧欢蜜爱便从心底深处全部翻涌上来,弥漫了我整个心里,占据了头脑的全部。
反手抱住胡静的身躯,毫无疑问,滚在床上的两个人,肢体纠缠着,还怎么可能只是朋友呢?!
如果有人能在一夕之间改变别人对他的看法,在我认识的人之中,大概只有胡静了。
在一夜之间,除了树上的叶子会变得枯黄飘落以外,人心也转变的这样快,就奇怪了。
我看见饭桌上的菜比早些过年的还好?简直是好的离谱了。
山珍海味,鲍参翅,不一而全。
我看见父亲朝胡静咧嘴直笑,还一个劲儿的叫他不要客气。
我看到阿三殷勤的为胡静倒酒。
“胡公子,你真是太客气了,你是我们阿君的朋友,还……”父亲用手比了桌上的酒菜:“还让你这般破费,这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