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消教一遍,云飞就能把字和诗文习得八九不离十。这期间穆云飞先学会的是骑马,因为要骑着赤焰到最近的县城
为穆萧燎买药;并且要买上一些食物。起先,赤焰不太愿意听命于这个毛头小子;在路途中不时要使些小坏故意颠
奔个两下或者是来几个急转,弄得穆云飞总是两腿青紫的回去;但穆云飞这小子也不认输,在腿上绑上扎带照骑不
误;到后来连赤焰也服了他了。吃了药以后的明凌也渐渐苏醒,背上的伤虽在不断愈合;但神志似乎还不怎么清醒
。认得出穆萧燎,整天大师兄大师兄地缠着穆萧燎;可神情呆滞,比穆云飞更像一个孩子。
每天,穆云飞抱着食物和药回到庙里;一边忙着煎药一边温习穆萧燎教他的功课;一般情况下药煎好了,功课也温
习得差不多了。他就把药端去给穆萧燎喝,喝完药;大家一起吃饭。为了能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小云飞从庙后的杂
物堆里翻出一张缺了两条腿的桌子,用穆萧燎的剑把剩下的两条腿每条腿砍一半长度下来;就变成了一个矮桌。正
好穆萧燎还不能站起来移动,吃饭的时候就能用到它。
吃饭的时候,明凌总是紧紧挨着穆萧燎;撅着嘴要穆萧燎喂他吃。这个时候云飞就识趣地别开目光,穆萧燎也没办
法就说:你看,连云飞都自己吃;你也应该自己吃。
明凌这个时候就歪过头看着小云飞问:云飞是谁啊?穆萧燎会说:就是咱们的小师弟。接着,明凌就恍然大悟了一
般高兴地伸过手去顺摸云飞的头边摸边赞道:小师弟,你真乖;怪不得大师兄老夸你。说着转头对穆萧燎撒娇道:
大师兄,有了小师弟也不能不疼我。每逢此时,穆萧燎只能摇头叹息。
云飞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好似有些幸福,他觉得穆萧燎就像他爹,而明凌就像他娘;有点奢望能
一直这样下去,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只能抓紧每一刻去感受。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依然前行,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
这天,穆萧燎觉得胸口的伤已经痊愈得差不多;起身走到庙外。云飞抱着一推柴火回来的时候见到穆萧燎站在门口
高兴地问:
“师父,您的伤好齐全了?”
穆萧燎扶摸着胸口:“差不多了,我这内功也是恢复不了。再几日,就能赶路了。”
小云飞把木柴堆放进庙堂里问:
“师父,您要去哪里?”
穆萧燎扶着门框,想了想问小云飞:
“你近来在县城里可听闻京城里有什么消息吗?”
小云飞把柴火叠放起来,边叠放边道:
“皇榜吗?倒是有,字很多;我认不全。好像是说太子要成婚了;普天同庆什么的。”
穆萧燎靠在门框旁语气平缓问:
“知道太子成婚是什么时候吗?”
“好像是在一个月以后的除夕。”小云飞不以为意的回答,却不知这一消息让此时的穆萧燎内心百感交集……
28.九五之尊
小云飞收拾好木柴,忽闻庙堂外剑声嗖嗖;急忙拍拍身上尘土跨出庙门。
见得穆萧燎手中持剑,上下翻跃行剑快到在小云飞眼里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影子;平地里树叶杂草都被剑刃带动的
气息卷起。待到穆萧燎收剑入鞘,站定后;小云飞才敢拍着掌小跑过去赞道:
“不愧是师父,你这剑法太厉害了;都看不见您怎么舞的。”
穆萧燎叹出一口气说:
“只是一些招式,我的内力还是没有恢复。”
“对了,师父;您说的内力到底是什么东西?依我看您就凭刚才那几招就能走遍天下不怕受人欺负了。”
穆萧燎伸出左手,对云飞道:
“你看,外功就如这皮肉;是习武之人外在的招式步法,而内功就是筋骨;是习武之人内练的循环气理。”说着穆
萧燎左手捏起拳头凭空打去,“如若只有筋骨没有皮肉则不可抵御敌手,而只有皮肉却没有筋骨的话也只能是疲软
无力;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武林之中各大门派都有内外兼修之术,像少林的拳法就要配上易心经修习,武当
剑术要辅以南功。只不过各人的修习着重不同,就像我师弟明凌他着重修习内功。”
云飞怯怯问穆萧燎:
“那师父您着重修习的是什么?”
“我内外兼修,不过现在内功已经尽失。明凌他虽有不少功力,但也无法传授给你。现在我只能告诉你内功修习的
方法,修练就要靠你自己了。”
“师父,我听那帮阑都人的说法好像这内功能传来传去的;现在您没有内功,师叔他有内功也不顶事;您何不将他
身上的内功转到自个身上呢?”云飞搓着手,为自己这一明智的建议颇有些得意。
穆萧燎却沉下脸说:“你怎么整天想着从别人身上不劳而获,明凌的内功虽深厚;但这内功一旦取去很难恢复;他
又没有外功护体万一遇到什么不测。”
“好吧,好吧;您说得是。”小云飞双手撑在脑后,心想:师父也太古板了点,内功借来用一用也算江湖救急;况
且他和师叔是师兄弟,有什么关系。
“大师兄,你们在聊什么呢?”明凌一脸笑站在门口,看看小云飞又看看穆萧燎问。
“在聊师叔您呢。”云飞打着哈哈说。
明凌歪过头问穆萧燎:“聊我做什么呢?”
穆萧燎叹气,走到明凌面前抚摸着明凌的额头问:“没什么,凌儿;今天跟大师兄一起进城可好?”
“好!”明凌二话不说高兴应道。
云飞心里暗叹,这世道不公平;只有师父看到师叔的时候才会这么温和,只有对身为徒弟的自己那么严厉,这个不
许那个不让的。
靖州城门外;道两旁的已经被戒严,卫兵们架起铁戟,以拦住道旁的百姓。不明就里的老百姓们只以为是要有什么
大人物要驾临靖州,但既无皇榜也没有官府告示;所有人都只能猜测着还未出现的这一大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
穆萧燎牵着赤焰,赤焰背上坐在明凌;小云飞自动请缨背着行李跟在马后。有穆萧燎牵着,赤焰显得温顺多了;跺
着碎步平稳走着。跟在马后的云飞不禁想:连你这畜生都欺负我,改日要好好整治你一下不然你不知道云飞大爷我
的厉害。才想到这里,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兵器打斗的异响。
穆萧燎立刻把赤焰的缰绳交给云飞:“把明凌赤焰带到附近安全的地方等我,我去看看前面出了什么事。”说着快
步朝打斗声的来源方向跑去。
不远处,主干道上一队人马已经混打作一团;不少持刀的山贼围着中间的马车。须臾间,一个满脸横肉袒胸露肚的
山贼手脚并用要爬上马车;一个男子跃出人群;等不及看清什么,那个山贼背上已经皮开肉绽惨叫着滚落车底。
男子甩去剑上血污,仗剑站在马车前;穆萧燎将剑栓回腰际,出现在道旁。
那些围着马车的山贼手无寸铁,一见到穆萧燎;似乎都觉得这个没拿剑的更好对付,就一拥而上。不想还未近身,
就纷纷被打倒在地。穆萧燎很多年没有用这套入门拳法了,当年;还是师尊逼着他一个姿势一个姿势地不断地练。
只见尘土飞扬,那一群山贼被揍得只有在地上哀嚎的份。连一旁带着长刀的山贼,也都停下了手上的打斗;明眼人
都看得出这个半路出现的人绝非普通人。山贼们无不连滚带爬地窜入一旁的树丛里逃命,有马的也都骑上了来时的
马绝尘而去。
站在马车上的男子取出一块布,用布拭去剑上血迹;把剑插回鞘中。而后用布擦了擦手,把布丢在马车下的山贼尸
体上;吩咐侍卫:
“把尸首清走。”转而笑得爽朗对穆萧燎道:
“我们有很久没见了,穆萧燎。”
男子穿着考究却不奢华突兀,从外貌上很难分辨出他的年纪;身量挺拔,唇上的髭须一看就经过修剪,但那张脸依
旧英气逼人。
穆萧燎单膝跪地,颔首抱拳道:
“陛下,万岁。”
身为当今圣上的李景浩摆摆手说:“罢了,寡人只是微服陪轩辕贵妃回乡省亲。这些礼节,在外面就免了。”
当云飞牵着赤焰,以及明凌出现时;李景浩笑道:
“原来你还带着家眷,这两位是?”
“回陛下,是我的师弟明凌和徒弟穆云飞。”穆萧燎道。
李景浩轻拍穆萧燎肩膀:“不错,一年不见已经有徒弟了,这孩子算玄冥派弟子吗?”
“还未挂名到玄冥派门下,只是在下一时收得的弟子。”
“寡人正巧要去靖州,萧燎你就与寡人同行吧。”李景浩提议道。
穆萧燎颔首:“草民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李景浩看到穆萧燎之后心情变得格外好,“寡人让你相陪,可是你不想赏面同行?”
穆萧燎叹了一口气,只得牵着赤焰跟在马车后。
李景浩故意放慢速度,骑马与穆萧燎并肩同行。
小云飞见到师父对这个人态度恭敬,想必此人是个大人物;紧张得大气不敢出一声。没想这人竟开口问云飞:
“小兄弟,你师父可是整天都这么板着脸?”
“我?”小云飞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又看看四周;最终得到问话人的首肯确认以后才支吾道:“我,我师
父;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李景浩骑在马上听到穆云飞这么说,大笑起来。
29.酒醉迷离
云飞抬头正见穆萧燎回头皱眉瞪他,只得暗中吐了吐舌头赶忙又低下头。
“萧燎,你应该知道辰忆快要完婚了;婚期就在下个月。”李景浩骑在马上平淡说着。
穆萧燎默默道:“草民略有耳闻。”
“辰忆他现在虽是太子,但做事还是太不量力;以为我不知他要只手遮天,心浮气躁;难成大器。”李景浩说着,
瞥了一眼穆萧燎;“如何,还在怨恨寡人拆散你们?”
“草民不敢,况且这个结果是我自己选的。”穆萧燎说。
“如果辰忆有你一半;寡人也不必如此担心。为君者本就应该有些自知,总不能事事都任意妄为。”李景浩甩动缰
绳。
穆萧燎看着前方道路,脚下的步子依旧:
“太子近况如何?”
“他现在好得很,但也许是恨死我这个父皇了。”李景浩仰起头。
“以前,辰忆常提起您。”穆萧燎拂拍赤焰的颈侧。
李景浩浅然笑着摇头:
“现在不同了,太子已经听不进寡人的话了。”
进了靖州城,靖州侯将收拾妥当府邸让出;李景浩事先已经有吩咐,大小官员一律不许惊扰御驾。靖州里的大小官
员也都卯着劲却不敢有的动作。在靖州侯爷淳安侯府邸门前,圣上一行人马停当;李景浩下马,立刻有侍从上前躬
身将马牵走;他走到穆萧燎面前,抬手轻抚赤焰的白色额前斑条低声赞道:
“真是匹好马。”
“皇上过奖。”穆萧燎持着缰绳,作揖。
李景浩转眼看向穆萧燎,舒叹出一口气,缓缓道:
“如果没有太子之事,寡人真心希望你能留在寡人身旁。”
“草民多谢陛下器重。”
李景浩手轻落在穆萧燎脸庞,凝神望着那张与昔日之人颇有几分相似的面容。
在一旁的小云飞和明凌看得这一幕面面相觑,周围的侍从们也是第一次见皇帝陛下这么深情看一个人。
“陛下。”穆萧燎垂眸低声提醒。
李景浩这才回过神来,淡笑起来:
“不如,萧燎你这几日就在这靖州城住下与寡人叙叙旧。”
穆萧燎想婉拒,却被跟在身后的云飞抢先道:“好啊,师父;正好我们银两用得差不多了。”
“哦,有这样的事?那就住进这安候府里吧,正好能与寡人有个伴。”李景浩笑将起来。
“陛下今日真是龙颜大悦。”一个婉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一位风韵犹存的少妇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走下马车。那
少妇打量完穆萧燎,掩嘴笑道;“你一定就是辰儿提到过的穆萧燎吧。”
穆萧燎一时不知这位少妇是谁,李景浩则漠然道:
“梓潼,外面风大;一路劳顿你进府休息吧。”
少妇欠身行礼,应道:
“是,陛下。”就缓步进了府门。
“这位夫人是?”穆萧燎问。
“她是轩辕贵妃。”李景浩回答。
穆萧燎还记得,当年结识太子辰忆时;辰忆用的名字是轩辕辰忆,取的是其生母姓氏-轩辕;这位妇人想必就是李
辰忆的生母,轩辕妃了。
明凌侧躺在内厅的床榻上午憩;小云飞在后院马厩里照料赤焰。穆萧燎坐在屋堂的书案前,随手翻阅案上的书;门
被徐徐推开,李景浩站在门外问:
“能进来吗?”
穆萧燎放下书,要行礼的当口被李景浩阻止:
“寡人已经说过,这些繁文缛节可以一概免过。”
“陛下,请进。”穆萧燎依然作揖道。
李景浩跨入书斋,关带上门;环视屋内周围的企及屋内顶的书架,淡淡道:
“这靖州侯也是有些藏书,如何?萧燎,感觉住得还可以吗?”
穆萧燎颔首:“在下住何处都无妨,更何况是淳安候府。”
“寡人十年也来不了这靖州一回,如今要不是年关将至;又是辰忆的婚期,寡人还真是抽不出身来靖州。”李景浩
自顾走到桌前坐下,翻阅桌上的书卷。
“陛下……”穆萧燎才开得口,李景浩抬起眸立刻纠正道:
“我不是和你说过,叫我景浩便可。”看到穆萧燎一脸为难,李景浩畅然笑;“算起来,我能当你伯父了;岁月真
是不饶人。”
“我娘说,是你逼死我爹的。”穆萧燎平静地说,看向李景浩。
李景浩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转而渐渐敛逝;沉默片刻淡淡道:
“你娘说得不错。”李景浩抬眼看穆萧燎问,“你现在想要为你爹报仇了?”
穆萧燎摇头:“如果我要为我爹报仇,当日殿上就不会阻止师尊杀你了;我一直想亲口问一问你为何要那么做。”
“你确实对我有救命之恩……”李景浩走到穆萧燎面前,注视着眼前的青年;竟然恍若隔世了一般;“你爹于我来
说,就像你对于辰忆一般重要;若我能亲手杀得了他,大概也不会这么念着他二十多年了。当年,我就像辰忆一样
宁可抛下江山也要想要与你爹在一起;可是你的爹待我却弃若蔽履。我许你爹,只要归顺朝廷;交出回纥十一皇子
,便可既往不咎。但你爹宁可死,也没有回到我身边。他死前说与我两清了……他还不如当时一剑杀了我,这才叫
两清。”李景浩说着双手捂起额角,看那模样似是痛苦不堪。
穆萧燎上前抓持住李景浩的双手劝道:
“我不该再提这些,我想若我爹对你无意;当时一定就真的一剑将你杀了。”
李景浩抬眼看穆萧燎,心头五味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