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时候,芦慕白所做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其实都有其对应的因果,只是它们隐藏在人们双眼看不到的地方,因此
他们才会觉得芦慕白行事古怪。芦慕白那种略显怪异的行为模式,其实是建立在他敏感无比的感知之上;换句话说
,芦慕白是个不折不扣的直觉动物。
而檒己,却像是芦慕白的另一个极端,冷静自持,他的一切结论大多数都是经过了极为严谨的分析得出;他此生唯
一一件不严谨的推断,大约就是关于“爱与檒仪”的那一段。
芦慕白与檒己,就像是一个天平的两端。它们方向相反,却有着某种微妙的等重关系……
(这是炮灰伏笔啊伏笔!!!)
(我在剧透啊剧透!!!)
58.十月5
炮灰倒计时005
夜。
月色清冷,云微澜。
房顶。
芦慕白抱着一枚软趴趴的枕头蹲在房檐上吹冷风。
芦慕白:檒仪啊檒仪,为毛你是檒仪?
檒仪:名是电脑随机抽的,檒字是辈分。
芦慕白做纠结状:檒仪啊檒仪,为毛你叫檒仪,却不叫檒蛋蛋、檒叮当?
檒仪:小白你又抽了。
芦慕白:我没抽,我只是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哲学问题。我在想,如果一个人可以像电脑硬盘那样格式化,我是说
假如——然后重装了一个与原先差异性很大的崭新的系统,就像苹果换成插屁那样——它还是不是原来那台电脑?
如果檒仪你被格式化,然后重装成另外一个崭新的叫做檒蛋蛋或者檒叮当的人……
= =+那是不可能的!!!
檒仪:人不可能被格式化重装。
芦慕白:可问题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不是人的生物。
说完,芦慕白便将饱含怀疑的目光投射在一旁笔直盘坐着的檒己身上,若有所指地说道,“硬盘格式化,那不管是
原先的系统文件还是病毒就通通消失了。新系统是崭新的,只有硬盘是旧的,这样的话,它已经和过去完全不同了
呢……”
檒己抿唇,碎金蓝眸轻扫芦慕白一眼,“你都知道些什么?又是在影射什么?”
芦慕白咬牙道,“我知道你曾经是海神,檒仪曾经是我老娘的族弟!你这个死变态,我老妈是你的正妻!她还那么
爱你,你竟然不知廉耻地朝自己小舅子下毒手…… 强行掳走檒仪陪你玩那些灭绝人性的血腥游戏……你个死人渣,
老变态。小爷我必须揭穿你的丑恶面目!小仪仪,我知道你想不起来,8过我告诉你,你上辈子……”
檒己朝檒仪投去意味不明的一眼。
尔后没心没肺地笑了。
随着芦慕白左一句谴责右一句谩骂地叙述着那些属于海神与沧蓝之间的事情,檒仪囧得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
钻进去把自己活埋喽。
******
“夫人告诉你的?”檒己心情愉悦地问。
芦慕白点头。
这些天芦慕白从未离开过檒仪的视线,可是他却凭空知道了这么多事情,可以想象——芦慕白与夫人之间一定有某
种不为人知的特殊通讯手段。
“那么,她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檒己微微眯起眼睛问。
“她说……”芦慕白瞥了檒己一眼,“你变了。”
“哦?”
“海神不爱任何人,可是你却让檒仪成了你的缺点。她觉得你是假货。”
檒己愣了一下。
他的行为明明已经最大化地模仿了当年的海神;一举一动、说话的腔调乃至某些细微的小动作;甚至对檒仪他也模
仿当初海神对沧蓝的态度——不冷不热,感兴趣却不过火。这样的相处模式使得外人极难发现檒己对檒仪那类似于
执念的敢情。
檒己与夫人近距离接触不超过20次,那女人的猜测竟能直接切中真相……
不得不佩服一下女人的直觉,檒己暗叹一口气。
假货么?
夫人判断的标准竟然是“海神不爱任何人”。
檒己朝檒仪看去,发现后者正盯着街道上一盏毫无特色的路灯发呆。
海神不爱任何人,这一点从沧蓝的记忆中即可窥见一斑。
那么……檒仪呢?
******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
不知沧蓝出于哪种考虑,强行将夫人脑海中“海神”与“沧蓝”的形象对调了一下,以至于现在出现了一个极其微
妙的小误会。芦慕白以为海神的转世檒仪是沧蓝,而承载着沧蓝所有记忆的檒己却被误认为是海神。
檒己曾经代替“海神”承受过夫人对海神复杂的爱与恨。
有那么一段时间,大概是夫人在新人训练基地初次与檒己相见之后,那个可怜的女人曾经抱着檒己失声痛哭,眼泪
里满是酸涩的味道。那个女人,大约是真的爱过海神。
可是她终究放下了那段敢情,嫁了个普通人类,甚至为那个人诞下一子。
檒己试图透过芦慕白的五官去寻找他父亲的影子,最终只能失望地得出结论——芦慕白的亲爹,用海族的美貌标准
来看——估计是严重不达标的那种。(一家两个姐弟都被海神选去填寝宫,可想而知夫人家的美貌血统有多优秀。
可是芦慕白,长相虽然称不上歪瓜裂枣,但是那张baby fat大眼小鼻子的脸长得也太没特色了……)
除非他不是夫人亲生的……
******
这边檒仪发呆,那边檒己独自沉默,却是将芦慕白撂在一旁冷落了。
小白童鞋皱了皱鼻子,戳了戳兀自发呆的檒仪。
“喂,亲爱的,我在给你讲正经事呢!”
檒仪回神,敷衍道,“啊啊啊,我听着呢!你讲到哪里了?”
“讲到‘海神把你关在金笼子里饿了三天三夜’……”
“哦,那挺好。金笼子啊,海神真有钱。”檒仪刚刚从发呆中回神,还没搞清楚现下的状况,一句话便把辛苦讲说
了老半天的芦慕白给得罪了。
芦大狗哼了一声,气鼓鼓地扭过脸去不再看檒仪。
檒仪:“小白。”
芦慕白:“哼!你不识好歹!我冒着生命危险拿到的第一手消息,又冒着被BT狂(瞄向檒己)虐杀一百遍的危险讲
给你听,你竟然跑神!!!”
檒仪赔笑,“那个,小白啊……”
“啥?”
“其实……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夫人记错了。”
“嗯?”
“沧蓝已经死了。沧蓝这个人是彻彻底底地消亡了,再也没有了。”檒仪解释道,“不是你讲的那种格式化重装系
统的消亡,而是硬盘——最根本的基础——没了。如果硬要说这个世界上最接近‘沧蓝本人’的,是檒己。檒己继
承了沧蓝的记忆。”
芦慕白瞪大眼睛问,“那你呢?”
“我不知道。”檒仪老老实实地答道。
他刚刚便在想这个问题。
眼看着所有人都找到了自我,找到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但是只有他,从迷惘中走来,又不知归于何处。
******
月光一层又一层地洒落在地面上,又静静地融化在他人的视线里不见踪影。
忽然檒仪感觉到一阵可怕的心悸,腿脚一软,檒仪身形晃了一下,险些从房檐上跌落下去。
檒己与芦慕白同时一左一右地抓住了檒仪的胳膊,将他的身形稳住。
芦慕白抬眼看去,竟发现檒仪双目紧闭,豆大的汗滴从浑身各处滚落下去,仿佛整个人体内的水分忽然被什么力量
挤压出去一样。
月色下,檒仪面色如纸,差劲到了极点。
“檒仪你怎么了?!”芦慕白惊呼。
“不知道……”
“是什么感觉?”檒己皱眉问,“是不是——就像被什么东西抽去了浑身的力量一样???”
其实从刚才芦慕白讲故事的时候情况就有点不大对劲了,檒仪浑身越来越无力,反应越来越迟钝。他本以为是昨天
晚上没睡好的原因,包括之后对着路灯发呆,也都是精神太过疲累;对此没有予以足够的重视;以至于那种无力感
越来越强,甚至连肌肉乃至脂肪中的能量都被快速抽走的时候,檒仪才猛然察觉到不对劲。
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精神力被抽取干净之后,体力的流失快得像破了底的沙漏。从警觉到浑身无力地昏死
过去,檒仪只来得及答了芦慕白一句“不知道”便彻彻底底地不省人事了。
“你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你知道!!!快告诉我!”芦慕白对檒己吼道。
“我只是猜测。”
“什么?”
“有人找到了祭坛,进行了古老的献祭,召唤了海神!”
“我不懂!”芦慕白,“这和檒仪有什么关系?”
“你没猜到吗?檒仪身体里的灵魂,是真正的海神。”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的生存方式的确很难懂。他真正的形态和你体内的寄生母体差不多,可以寄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与你体内那
个实验产生的失败品不同,他是真正的高等级生命体。有自我、有思想、有形态。”
随着檒己最后一个话音落地,檒己体内忽然爆发出一道足以致盲的强光直射天际。
芦慕白猝不及防下被这光芒刺得眼底生疼,他一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依旧死死拽着檒仪的胳膊。他害怕,若是檒
仪才是真正的海神,那么他会不会被莫名其妙地“召唤”到另一个世界,从此与他芦慕白再也不相见?
眼睛不好用,触觉却在。
芦慕白觉得手底下的皮肤正在干枯风化成粉末,最后手中的触感变成了灼热;芦慕白只觉得手心快要被烫熟了,那
热量迫使他不得不松了手。一条条柔软的丝状物拂过他的皮肤,将那灼热的东西牢牢地钳固在原处。
那是檒己的精神丝……
与芦慕白不同的是,檒己的视线并不被强光所扰,他能够清楚地看到檒仪化掉实体、冲破束缚显现出来真实模样。
冰晶般晶莹剔透的肌肤,暗红血液般披散飞扬的长发。可是与沧蓝记忆中不大一样的是,此刻的檒仪紧闭着双眼,
不像是即将被人唤醒的模样,倒像是……已经死去了很久的奇特尸骸……
沧蓝找到檒仪之后那绝望的眼神……
沧蓝自毁时那如同萤火虫一般四处飘散纷飞的记忆碎片……
一瞬间,檒己想到了一个令人如坠冰窟的可能性——海神真的死了,和绝命自毁的沧蓝一样,再也活不过来了!
恰在此时,檒仪浑身都燃起了无色的火焰,无数萤火虫一般的记忆碎片开始向四周爆散!与沧蓝自毁时一模一样的
场景!!!
海神竟然和沧蓝自毁时一样正在逐渐消散!
檒己脸上惊骇表情陡然凝固——檒仪呢?
一种生平仅见的莫大恐惧感笼罩了檒己。
“不!!不要散!!!”
“怎么了?!告诉我!快告诉我!!!”
芦慕白努力地睁大眼睛,眼前却是一片寂静的黑。他看不见了……
59.十月6
炮灰倒计时004
我们以为的,和那些真相究竟差了多远?
我们以为我们找到了自我,却不知道,“自己”一直都活在别人的故事里。
————檒仪
模糊的萤火虫一般的记忆碎片仿佛一簇盛开的花火,将一大片天空点亮。
距离此地数百公里外的一座边境小城,一座巨大的石刻祭坛上,亥牙与夫人面前的那块古老石板开始断裂散碎。一
枚反向旋转的玉璇玑从碎石中脱落而出,朝天际发射出亮度足以致盲的巨大光柱!
这里的情形竟然与数百公里之外发生在檒仪身上的情形一模一样!
前后相隔不到一秒钟,两道醒目的巨大光柱先后出现在这处祭坛与檒仪所在之处。
亥牙为了寻找有关海神以及古海族灭绝的真相,携带着那块纪录着一件骇人听闻事件的石板找到了夫人。夫人解读
了残留在石板上加密的祭神信息,根据石板上的加密信息记载,在祭坛上献祭一个纯洁的灵魂,便能召唤到海神真
身。
亥牙根据寽羊珍藏的秘密资料中的蛛丝马迹找到了这处位置偏僻的废弃祭坛,并由夫人使用了早就失传数百年的祭
神仪式,进行了传说中的海神召唤。
古海族的灭绝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他心底的一颗毒刺,事实上古海族灭绝并非寽羊史书上记载的那样——在寽羊成立
之前就已经灭绝殆尽。寽羊成立之初,亥牙也见过不少能够与海水融为一体的人形海洋生物,他们的控水能力比寽
羊海族更高端。可是随着寽羊的发展,那种亥牙曾于某个偏僻的海域惊鸿一瞥的奇异种族变得越来越难以寻觅。
亥牙直到最近才忽然想明白,或许那些“人”就是已经被定义为彻底灭绝了的古海族?
夫人说,海神吞食了古海族全族的灵魂之力才导致了古海族的灭亡。
若是能成功召唤出海神真身,那么或许古海族的灭绝之秘才能被人了解。
直到现在,亥牙忽然惊觉自己被夫人骗了。
祭坛上那块石板片片碎裂的时候,亥牙忽然发现那块石板断裂破碎的裂口中全都是崭新的石口——不同于那些拥有
悠久历史的石质从内到外都散发着衰亡的气息,石板内部竟然处处都有粗劣的人造痕迹!整个石板只有外面那层被
人做旧了——亥牙神色骇然地看向夫人,脑海里闪电般地划过一种明悟。
石板是假的!!!
这是个骗局!!
由夫人一手设下的局!
祭坛上的光柱渐渐偏移,一点点地连接到亥牙身上。
力量的流失从未像现在这般可怕,速度快得令人绝望。
亥牙奋力挣扎,从光柱中传来的吸引力却越来越大!
亥牙面色剧变。
“为什么?为什么?!”
******
夫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亥牙的问话,她像是中了魔障一般面色疯狂地冲进那道直冲天际的光柱之中,又徒劳地伸出手
去在光柱中抓捞着什么东西。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他们能走,我却要被遗弃在这里?门已经打
开了啊!为什么我还在这里?不可能!!!”
夫人忽然将仇恨的目光投注在亥牙身上,状似疯狂地咒骂道,“一定是你的力量不够纯正!一定是你!不够!根本
不够!!!另一半门符已经种在檒仪身上,他是我弟弟,灵魂力量定然足够启动天国之门。问题一定出在你身上!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是人工培育的,灵魂天生带有不可弥补的残缺之处。芦慕白!对了!还有芦慕白!!
!”
夫人忽然将那片诡异地生长出点点红斑的玉璇玑从祭坛上抓了下来。
亥牙体内的力量早就被那诡异的光柱吸干,此刻连抬起眼皮都觉得疲累。
可他还是强撑着问,“为什么?”
夫人忽然笑了,“为什么?”她反问,脸上一贯温婉贤淑的神情变得有些竭斯底里,“你问我为什么?!我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