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皱眉。
好吧,我不能理解一个二十五岁的青年有什么理由可以闲赋在家。
“不为什么。”他又点燃一根烟,烟雾的后面是潦草的家居摆设,孤零零的两张电脑桌上积满了灰尘,他慢慢的说
:“前一阵没心情上班。就辞了。”
“因为那个人?”
他点点头。
听说他在原来那家公司做到不错的地位,就因为一个男人,都废了?
真他妈没出息!
我用脚尖捅了捅他的裤腿:“你还是男人么?”夺过他的烟,掐灭。
“就为这么点事,值当么?你看看你这里……都他妈成废墟了,你留着给谁看啊?难不成等他回来安慰你?”
我承认我的话有点不受控制,忍不住带上了嘲讽的意味,他抬起眼,嘴角若有若无的翘着:“值不值当你懂什么?
你爱过吗?”
我一滞,他第一次正面反驳我。
“好,我不懂!”
我转身出去,把门重重摔上。
还没打到出租车就被他连拉带扯的弄了回去。
“你干吗!!”我朝他吼,甩开他的手转身开门。
“你去哪?”他把门按死。
我瞪着他,“回家!”
我们对视了一会,他用身子抵住门。
“挺瘦一人哪那么大气性啊。”他伸手摸我肚子,“合着刚才吃的不是饭,是气吧?”
“滚。”我避开。
他低声笑了,“嘉北,你真的生气了。”
废话。
他笑得很开心,喘着气弯下腰,呼哧呼哧的还在笑。
他轻松的态度把我弄懵了,现在想想,其实根本没多大的事,我为什么会气得摔门跑出去?
“笑什么笑!” 我很窘,推了他一把,他摔坐的地上,同时拉住我的手。
我们在地上折腾起来,我挠他的颈窝,腋下,腰侧,嘴里狠狠的说着:“笑死你!”
他喘着气急于捉住我的手,“好啦,明天开始我清理房间好不好?”
我趴在他身上,与他黑亮的眼睛对视,脸慢慢变热,咕哝着:“随便,跟我没关系。”
当天晚上我住在了他那里。
第一次和人共眠,感觉一点也不好。
漫画上那些枕在爱人胸膛或蜷缩在怀里的甜蜜画面都是骗人的,他的胸膛很厚,睡着了还有共振,如果拿它当枕头
,估计第二天我会落枕吧。还有,我们个子差不多高,就算我瘦一点,他也不可能像搂女人那样把我拥在怀里。
他倒习惯了似的,刚准备睡觉就自觉的把两只枕头挨得极近,都快摞到一块去了,他想从后背环着我,我不同意,
那样我肯定睡不着。他说试一试,不舒服我就一边去。
我勉强同意一试,我侧卧,他也侧卧,我俩像两张躺倒的多米诺骨牌,他很自然的把手搭在我的胸膛上,膝盖顶进
我蜷起来的膝盖窝,他的胸膛肚腹都很热,严丝合缝的贴上来,甚至能感觉到那东西的形状。
我脸红了,想起第一次在这张床上我们用的就是这个姿势。
“不错吧?”他在我耳边说,“这个姿势最舒服了,全身都能贴到……”
我不由去想,这个睡觉姿势是和谁验证出来的呢?
我踢开他,“不好,很热,而且胸口被压住会做恶梦。”
他揉揉眼,露出失望的神色,“哦……”
“睡吧。”我把被子紧了紧,把自己裹住,和他隔开距离。
他辗转反侧了一会,很快便睡着,我坐起来看,他仍是侧卧蜷腿的姿势,只是手里抱着一团被子角,像失宠的孩子
抱着旧玩具一样的委屈。
“早啊亲爱的!你起的可真早。”第二天一早,某人神清气爽的和我打招呼。
“不是我起的早,是根本没怎么睡。”
“啊为什么?……哎?你在这做什么?”王贺文这才注意到楼下客厅变了点样子。
“凌晨2点的时候我有了新发现,”我指指露出本来面貌的沙发,“原来那堆衣服下面藏着个沙发,还是真皮的。”
“你……在沙发上睡的?”
我点头。
王贺文露出一脸的问号。
“你吵的我睡不着。”我向卫生间走去,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回家补觉。
“我又打呼噜了?你掐我一下就行了,或者给我一拳都行。”
我回头看他:“要是你还我一拳怎么办?”他的拳头绝对比我的硬。
“不会的不会的,我肯定醒不了!”
对哈,昨天我抱着枕头和被子下楼他都没醒。
“你这样的地震准第一个砸死。”
“你就不盼我点儿好。”
过了一会,他讪讪的笑着:“我去给你弄早饭,然后卧室归你,睡觉,怎么样?”
“我要回家。”
“晚上再回。”
“为什么?” 他目光闪烁,一看就没憋好屁。
“我要收拾屋子啊,昨天不是说了嘛,大清理。”他挽起袖子,炫耀他结实的手臂,露出一口白牙。
“那留我干什么?你不会想让我帮忙吧?”
“说了吃完早饭你去睡觉嘛,想完事之后让你检验成果。我说你这小孩疑心咋这么重呢。”
卧室被开窗通风换气了,百叶窗合紧,清晨的阳光一丝也透不进来,枕头和被子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我的肚子里
也装满了他炒的鸡蛋,我舒服的叹了口气,趴在床上。
然而,还是睡不着。
他在楼下热火朝天的忙活着,虽然已尽力不弄出太大声响,但我却捕捉着每一丝声音,他在拆什么的包装,他在整
理抽屉,他在整合报纸……门铃响了,收可乐啤酒瓶子的来了,他们讨价还价……
我决定不睡了,我想看着他干活,顺便看看这五年到底积攒了什么。
第 20 章 插花
关于睡觉
……
睡觉的时候我向来不习惯搂搂抱抱的,那样我会睡不着。
但这天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生死的问题,我纠结了。
人为什么会生下来,出生之前人在哪?人为什么会死?死了之后又去哪?有人说死亡像是睡觉,阴间或天堂都是过
长的梦境而已,可是脑神经都腐坏了,又用什么做梦呢?
我越想越怕,身边触手可及是王贺文温暖的身躯,我难得感性起来,慢慢挪到他的身边,他背对我侧卧着,我靠在
他的背上,像他第一次搂着我那样紧紧挨着他,他的肩膀很宽,宽得好像能遮蔽一切不安和疑惑。
心情在这一瞬间平静了,我安心的叹了口气。
小山一样的肩膀忽然耸动了一下,又一下,然后就是不可抑制的乱颤,我一愣,随即去摸他的耳朵,耳朵外连着一
条线,我揪出来一听,靠,郭德纲的《黄鹤楼》!
他见我没睡着,索性也不压抑了,痛快的笑得花枝乱颤。
感性的气氛荡然无存,我哭笑不得,但心情却豁然开朗。
……
我家有间小黑屋,实际上是他的书房。
和客厅相连,中间隔了一扇小窗户,只要我在客厅开着灯,灯光就能透过毛玻璃不明不亮的照进去。
刚搬进来时我曾以省电为由欺负他,叫他不要开灯,反正客厅是亮的,他欣然同意,反正他只是用电脑而已,不在
乎够不够亮。
但一旦我不在客厅,书房便全黑。
小黑屋由此得名。
“碗刷的不干净让你蹲小黑屋哦!”
“靠,跟你说多少次了,又放这么多油,下次在这样小黑屋伺候!”
“……小黑屋!”
“¥%……&(¥#……小黑屋!”
事实上,他很喜欢小黑屋,因为他的电脑,游戏机,盗版盘都在那里。
夜幕降临,我打开客厅的灯,说:“你这叫‘凿壁偷光’。”
他看着屏幕:“不不,你是太阳,我是月亮,我这是在反射您的万丈光芒。”
我瞪眼:“你难道不知道绕着太阳转的是地球么?”
“那我就是地球!”
……
王贺文总说我是耗子扛枪窝里横,我不反驳。
但是我也在学着暴露脆弱,尤其在他面前。
比如过马路,不知不觉间习惯了牵着他的衣角,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便完全不用记路,反正有他在,以至于搬到新家
后一个多月,我还搞不清超市在小区的哪一边。
有一段时间他很忙,对着电脑编程序,在小黑屋一呆就是一宿。
晚上睡觉时,看到空空的枕边,竟有种凄凉的感觉。
“王贺文!”我喊一声。
“哎!”他探出头,“干吗?”
“没事,回去吧。”我钻进被子。
醒来时天快亮了,他还没睡,我看眼手机,已经四点了。
哆哆嗦嗦去小黑屋看一眼,电脑开着,正在上传数据,他则歪在单人床上打起了呼噜,衣服都没脱,我蹑手蹑脚返
回卧室,抱了被子回来给他盖上,看见他无意识的咂咂嘴,轻轻亲了他好一会,我也钻进了被里。
他迷迷糊糊抬起手,我躺在他的臂弯里,床很窄,我紧紧挨着他。
他下意识的摸我的头,“又做噩梦了吧……我就知道……你呀,就做噩梦时才这么乖……平常想搂一下难着呢……
”
我点点头。
“说吧,说出来就破了。”他轻轻拍我的背,像哄孩子似的。
我絮絮的述说,说到一半时我问他:“你听着呢吗?”
“恩,恩……”
第二天我问他这事,他睁大眼睛,全不知情的状态。
“哼,就知道你不记得。问你听着呢吗,你还给我点头……”我忿忿的抗议。
“你应该感动啊!说明我睡着了脑子里都是你!”
……
周末,客厅,晚饭吃得很饱,很尽兴,王贺文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喝了一大口,发出淫(透明大法)荡的叹息声。
我伸手:“给我一口。”
“成,咬哪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真的在我手指上咬了一大口。
晚上,睡觉,我捧着PSP看小说,他捧着PSP玩游戏,谁也不打搅谁。
我拈了一块九制陈皮放进嘴里,问他:“你要吗?”
他专注的盯着屏幕,说:“成,来一块吧。”
我挑了一块大的放进他嘴里,他嚼嚼:“味道还不错。”
“还要吗?”
“成。”
于是情况变成我一边看小说一边往他嘴里塞东西,他则一边玩游戏一边张嘴。
我犯坏,这次什么都没拿,伸到他嘴边,他又下意识张开嘴,我的食指捅进他喉咙。
“呃……靠!”他吐出我的手指,扔下PSP扑过来。
……
我有一个眼罩,一面深蓝色,一面纯黑色,在香港机场的免税店买的。
不是我矫情,我真的是那种只要有一点光线都睡不着的人。
之前一个人住的地方窗户旁边有一根路灯,一到晚上就顺着窗帘缝隙散发光芒,换了厚的窗帘也不行,它还是会照
进来,我一度很苦恼,想用纸板将玻璃黏住,但会丑丑的不好看,又想到不如把灯打破,但我觉得我一定投不准那
个灯泡,如果再砸到邻居家玻璃就不好了。
直到眼罩的出现。
因此,这个眼罩跟了我快两年。
“好性感啊。”
这是王贺文第一次看到我戴眼罩睡觉时发出的感慨。
然后,这个纯良无比的眼罩,便沦为了某种时刻的道具。
曾经为了追求效果,他特地磨蹭到我睡着后再爬上床,以达其奸(透明大法)淫之目的。
有一天晚上洗完澡,我发现我的睡袍带子不见了。
想着也许是晾晒时和其它衣物混在一起了,也没太在意。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时,胸口湿湿热热的,我被舔醒,一个重量压在我身上,闻到熟悉的体味,我睁开眼,眼前是无
边无际的黑暗。我明了,一定是王贺文那个混蛋,于是索性放松身体哼哼唧唧的配合他的“恶行”。
过了一会我觉得不对劲,试着动了动手臂却发现我的手竟然被绑在床头了!
他坏笑,然后便更加猖獗的为所欲为起来。
那次的感觉真不赖,他开始笑称我有M潜质。
我说,那你就是大M。
他说那我们干脆和大小S姐妹组成一个团好了!
之后,这样的戏码便经常上演,我的浴袍带子隔三差五就会不见。
第 21 章
王贺文蹲在地上,打着赤膊,面前是敞开的柜门和小山一样高的衣服,看颜色就知道旧的可以。
我又随意看了看,地上的纸箱里扔着准备倒掉的垃圾,用过的A4纸,撕下的台历,电影票的票根,手机和数码相机
的空盒,空了的男用香水瓶……
“咦?这是什么?”我向他走去,在那堆衣物里瞅见一样扎眼的东西,拎了起来,王贺文没料到我下来,冷不丁吓
了一跳,转眼看到我拿在手里的东西,脸一下涨得通红。
“别,别闹。”
我检讨,我知道背后嘲笑他前任恋人的品味是不对的,那等于在嘲笑他的品味,同时也在嘲笑我自己的品味,但是
,谁能告诉我这个像红领巾一样的玩意是什么啊?!
“啊哈哈哈……原来你喜欢这种……哈哈……哎呦我不行了,笑死了……”
那是一条内裤,鲜红色,纱质。
我对着阳光把它举起来,用手试了试弹性,“哇还是T-BACK!这么紧,不会觉得勒吗?”
“别闹啦!”他一把夺下我手里的内裤,扔进那堆整理出要扔的衣服里,见我不说话,又解释道:“不是啦,那个
,是网上买的……好像有色差,别看我!不是我买的!我也没穿过!谁知道勒不勒!”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可爱极了
,原本脑门上就聚集了一些汗水,现在更是三三两两的滚下来,我随手擦了擦他的脸,“知道啦。我又没说要你穿
……不过,我也有哦,比这个性感多了。”
他一点都不领情,反而狠狠瞪我一眼:“你穿给谁看了?”
“没,也没……给谁看啊……”
“哼,反正下回我都给你剪了!”
“干吗!”
“然后我再给你买……”
“这还差不多。”
……
“怎么不睡觉?”他将衣物全部整理好,拿出装电器的黄色大塑胶袋往里面扔,我支着下巴陪他一起蹲着。
“睡不着,没有午睡的习惯。”
“不会困吗?”
我摇摇头。
看他整理屋子也挺有趣的,脏乱差的环境一点点变样,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你好像有收集癖哦。”我看着他从抽屉底层翻出彩色的纸,都是过期的快餐店兑换卷或优惠卡,“扔掉不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