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明——mercury

某日，汪忻辰接到简夜的电话约他星期五上他家吃饭，想想收到金鱼至今因为还没有想通的关系已经有一阵子没见了，不说还完全没有察觉到。

「好啊！星期五见。」

汪忻辰爽快的答应下来，简夜也满心欢喜。虽然这些年来帮汪忻辰过生日已经成了惯例，今年还是有点担心他会想要跟冯源过。

最近老板老板频频暗示让他把时间空出来去见一下他女儿，安排相亲的举动明显到让简夜心生反感，想要辞职的越来越明显，趁着星期五见到汪忻辰，简夜想要跟他商量一下辞职这件事，顺便听听他的意见。

挂下电话，简夜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嘴边那抹笑意，愉快的心情维系不到五分钟就被迎面而来的老板搞砸了。

「简夜，上星期你推说不得空，这星期应该没问题了吧？」

「约了人。」专注手上的数据，简夜没心情搭理，有时候真的宁愿公告天下自己爱男人，可能这样也省得别人老是为自己的婚事操心。

老板的脸迅速沈了下来，「时间让你订好了，免得你总找藉口推托。你说几时比较方便？」

啊～真的好烦啊！简夜强烈忍住要抓头发的烦躁举动，沈声说道，「老板，这个月份正是厂里最忙碌的时节，我都已经忙到每天加班了，休假日不能就放过我吗？吃饭的事等一月我们在讨论，现在能不能我专心完成手上的报告呢？」

无可否认，简夜板起脸的样子的确有几分吓人，老板的气势一下子被压了下去，心里却暗暗认定这样的人才才能压得住公司里的那些老狐狸啊。

坚定了要把女儿塞给简夜的决定。

现在也不宜逼得太紧，先退一步比较好，「你说的啊，我一月再来找你。」

星期五的时候，员工们看起来都有点神神秘秘的感觉。下午他们一口气把蛋糕拿出来还真的吓了汪忻辰一跳。

副店长永俊大声笑道，「看，我都说了，店长每年都忘记自己的生日！」

周围一片欢笑声，「所以今天午餐时间我们就在店里吃了，已经跟上面报备过，下午吃饭时间今天可以用整理店面的藉口关店一小时庆祝！」

「好大的胆子啊你们！」汪忻辰好气又好笑道，捏住永俊的耳朵用力拉了一下，「会给顾客添麻烦的。」

「痛痛痛！店长轻点。」

「是我们拜托永俊去说的，因为店长每年都忘记，放工要约却又总是推说约了人啊……」女雇员们忙帮永俊求情。

「啊，今天也约了人。」

「你们也太没情趣了，生日当然还是跟情人过啊！」

「不是不是！是老朋友。」说道这，汪忻辰发自心底的微笑了出来，觉得内心暖暖的。是有人把自己放在心上那种温暖，「这么说来他真的每年的记得我的生日呢！」

「我知道！是简先生！」其中一位短发的女雇员叫到，「上次店长忘了东西请简先生送来，那个是店长的好朋友对吧？」

「对啊，中学就混在一起到现在了。」

「他张超帅啊！！店长他有没有女朋友？给我们介绍下嘛！」

「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念又想到他还没搞清楚简夜的心情也不好做这种做媒的事情。心里也不太情愿，于是决定开口拒绝，「他不太喜欢别人帮他做媒呢，说不定有了情人我也不知道。」

「诶……怎么这样？」看着女士们纷纷把嘴巴嘟起来的样子，真的觉得他们很可爱，但是抱歉啊，现在他还不想把阿夜介绍给其他人。

就算要，也要问清楚阿夜的择偶条件再说。

简夜难得拿假没有去上班，早上晨跑回来去早市买了一堆新鲜食材，准备为汪忻辰做饭庆祝他二十八岁生日。

下午又去买了一颗好吃的小蛋糕，应景用的，他们都不太吃甜。

做了个凉拌柠檬腌小黄瓜放在冰箱里冰镇，让买来的新鲜海瓜子吐沙，肥瘦均匀的三层猪肉切薄片，姜片去皮切丝。

食材都准备好的时候看看时间也差不多需要下锅了。

当作上摆好生日蛋糕、好酒、姜丝麻油炒猪肉、九层塔酱油海瓜子和凉拌柠檬腌黄瓜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心想大概是汪忻辰到了，怎么知道打开门的时候不禁愣了一下，门外站着汪忻辰和冯源两个人。

傍晚快下班时间，汪忻辰心情愉快的收拾这东西，期待着简夜今晚可能会准备为他庆生的料理。

突然冯源来了电话，说想起他今天生日想要帮他庆祝。

想起上次和冯源的未遂事件汪忻辰还有些脸红心跳，于是没细想就答应了冯源的邀约。

回家的过程全凭直觉、心不在焉，等到洗好澡打扮完毕才想起要糟，晚上是要去阿夜那边庆祝啊。于是连忙发简讯通知冯源改见面地点。

于是造成现在这种三个人一起过生日的尴尬情况。

看到冯源手上拿着上好的红酒，也知道他是来给汪忻辰过生日的，虽然这个迟钝的王八蛋一定没注意到他自己忘记通知简夜这件事，简夜也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开声赶走汪忻辰的客人。

更何况他和冯源也是旧识，于情于理都该让他进来。

简夜让开身让他们进来。相较于汪忻辰的迟钝，冯源很显然是察觉了简夜的不快但是坚决假装没有察觉到底。

「简夜，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

「还过得去。」冷淡的回应着，三人总算入座。

看着一桌子色香味美的食物，冯源都快妒忌其汪忻辰来了，「每年简夜都这样帮你过生日哦？」

汪忻辰嘿嘿傻笑了一轮才慢慢说道，「对啊，阿夜都会给我做好吃的庆祝。」

「别说那么多了，乾杯起筷吧。」两人轮流向汪忻辰道了贺，分别送上礼物，吹了蛋糕上的蜡烛，快开始边聊边吃。

说是边聊边吃，多数也只是简夜再看汪忻辰和冯源在聊天。

看汪忻辰望着冯源的眼神，简夜心里一阵一阵的痛。

第四章：第二篇

明明三个人都在吃饭，简夜却感觉自己正在缓慢的受刑。心头上的肉，被人用极锐利的匕首，一刀刀削成薄片的感觉。

为了减缓疼痛的感觉，他不由得又灌了一大口酒。

「前一阵子不是跟你说我手上有个大计划吗？上星期落实了，所以接下来的会轻松一点，比较有时间。我有两张台北博物馆的门票，下星期那边在做艺术展览，要一起去看吗？」

「好啊！」想都不想马上答应下来，才突然意识到简夜也在场，马上补问，「阿夜要一起去吗？」

「不了，你们去吧。」票才2张，他一点都没有自虐的兴趣，不想要跟着去看他们两个恩爱。

「简夜你工作那边怎么样？还顺利吗？」

听冯源问起，简夜才想到说本来今天是有些事要跟汪忻辰商量。现在完全没了跟他说的心情，只是闷闷的说了句没什么。

冯源意外的爱吃甜的，把简夜买给汪忻辰的小生日蛋糕干掉了，居然还意犹未尽，「吃得差不多了，有点不太够，要出去喝点糖水吗？我请。」

外面正在飘着细雨，就像简夜的心情。礼貌的婉拒了冯源的邀约，他把上次汪忻辰借给他的伞还给他。

看着那两个人肩并肩撑同一把伞离开，简夜绝望的在心中升起了模糊的决绝。

有些打算在心里慢慢成形，他觉得应该放过自己，不要继续为了喜欢汪忻辰这件事情而反复不断的给自己无为的折磨。

接下来，汪忻辰跟冯源的进展顺利到他自己也有点惊讶的地步。

每个星期都一起吃饭，偶尔去喝个小酒、看看电影。因为开始忙碌了起来，自然就比较少去找简夜。

虽然那之后偶尔还有去简夜家过夜，但是次数比起之前真的少了很多。

转眼来到圣诞节，身为店长必须优先让有家室的人放假，于是汪忻辰自然的接下了节庆看店的重任。

冯源公司有晚宴，今天也没有空，于是他留下来看店也没什么不好的。

忙到午餐也忘了吃，好不容易挨到晚餐的时候难得简夜出现在他店铺的门口。

今天的简夜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黑色双排扣风衣，短发变得有点长遮住了耳朵的轮廓。

冒着毛毛细雨来到的简夜用低沉好听的声音对汪忻辰说道，「圣诞节，突然很想见你一下于是就来了，能一起吃个饭吗？」

借着放晚餐的时间跟简夜一道出去，心里觉得他今晚不太对劲。阿夜今天的感觉有点奇怪，好像特别温柔、又好像整个人被笼罩在浓浓的哀伤里。

汪忻辰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样复杂的感受，他简单的头脑真是没办法厘清。

两个人很平常的闲话家常，在路边的小吃摊吃过晚饭，简夜很平常的将他送回店里。

想问简夜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句话堵在胸口却死活也问不出口。

道过晚安，要回店铺之前，手腕倏地被简夜攥紧在手，那里力道能捏脆骨头一样大。

回头的时候看见简夜脸上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汪忻辰吓了一大跳，马上停住了要离开的脚步。

走到简夜面前，汪忻辰抬手揉了一下他被雨弄的有些湿润的头发，担心的问道，「阿夜，你怎么啦？」

简夜抿了抿唇，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理智的放开汪忻辰的手。

想张口对他说一句自己保重，却不敢对他透露出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他担心对方会露出一点挽留的意思。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会泥足深陷无法脱身。

最后的最后，他只能尝试在汪忻辰面前留下一个自以为最灿烂温柔的笑脸，淡淡的说了声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愿从此今生不再见面。不见以后，愿你能达成夙愿。

「阿夜！」

汪忻辰觉得心有点慌，还来不及追上去就让永俊叫住，「店长！电话。」

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接电话，晚上才去找阿夜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就好。

站在高铁车站，简夜默默的将手机关机，拿出里面的电话卡放进裤袋。

下定决心要跟今日以前的自己做个彻底的告别。也向心中唯一深爱过的男人做了个虔诚的告白和最后的告别。

……虽然到最后还是不能对你说出我爱你，但是谢谢你的迟钝让我可以全心且沉默的献上我所有的爱。虽然你不知道我爱你，但是至少我知道我曾经那么深切、那么绝望的爱过你。

我爱你，汪忻辰。很抱歉在爱你到底这条路上做了逃兵。我确实承认自己已经有心无力，只是真的觉得很累。

我不想在让自己为了你而荒废了全部的自己。

这个世上也许永远没有人知道他为了汪忻辰一个人默默的走了多远的路。一无所有的慢慢努力堆砌了多少的事物。

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知道他这些日子里如何将那为了汪忻辰努力而来的成果打包、封箱，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的都舍弃那种惨淡的无奈。

但是这些也已经不再重要了。

「妈妈妈妈，为什么大哥哥在哭？」

「嘘，不要理别人的事。」

耳边传来嘈杂的人声，高铁内空旷的广播声音，这些简夜都没有听清楚。

轻轻擦掉滑落那一滴眼泪，拉起自己深褐色的手提箱踏上了新的路程。

也许每个人一生中都曾经为过另一个人撕心裂肺，虽然不一定会痛哭失声，但是内里的伤口到底有多深就算说出来别人也未必能有千分之一的体会。

至少一辈子能认认真真的爱过，也认认真真的痛过，冤枉路走了一回，也不能算是白费。

至少沿途的风景能让简夜得到一些回忆，换来一些体会。

简夜对自己的要求很简单。想要活得开心。

他告诉自己至少接下来的人生里，不要再对不起自己。

那天晚上还是忙到太夜了，担心早睡的简夜已经上床，于是汪忻辰还是没有去找他。

有时候好一阵子没见也很一般，回过神来才发现简夜的生日要到了。

逛街的时候看到一台四千多台币，马上想到简夜爱喝豆浆。仔细读了简介，发现操作简单，汪忻辰想都没想马上就刷卡买了下来。打算用来做简夜的生日礼物。

自己生日那天，汪忻辰收到了简夜送的名牌仿军用手表造型超酷，还有基本的摄像、录音、录影功能，上网搜了一下也是不便宜的礼物。

不愧是简夜，总是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抱着豆浆机，怀里沈甸甸的，突然想到圣诞那天简夜奇怪的神情。之前没想到不留心，一想到就没完没了的担心了起来。

转念汪忻辰打了电话给简夜，电话那边却传来传机通知。

啊，还是直接到他家里去走一趟吧。等他回家在逼着他说看发生什么事好了。

好不容易来到简夜的公寓门口，大冷天里累出了一身汗，把豆浆机放在一边，拿出备用钥匙把门打开。

推开门撞到墙壁的声音有点空。不大的个人小公寓里空空如也。人去楼空。

汪忻辰脑袋一片空白，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身上的汗水变成了冷汗，风一吹过感觉肌肤上一阵针刺般的疼。

房间、厨房、洗手间走了一遍，最后回到客厅呆呆的看着墙壁上黑了一块的脚印，这是汪忻辰看电视时伸长腿不小心弄上去的。

除了这个几个脚印，厨房里洗手盆旁边的凹痕，还有洗手间天花板的水迹，这房子里居然找不到简夜住过的一点痕迹。

那个跟他相知、相较长达十三年熟悉到没办法忘记的人，就这样不吱一声的消失得那么彻底。

「店长最近是怎么了？整天唉声叹气的？气压非常低哦！」

发现简夜不告而别已经是上星期的事情，汪忻辰还是没有缓过来。

电话拨了无数次，一次也没被人接起来。他甚至跑到简夜工作的地方去抓人了，才发现简夜早就交了辞职信，结算了假期之后离开了服务多年的制药厂。

他其实非常担心，想破头了也不明白为什么简夜要不告而别。

怕他是不是生了重病，还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不愿意告诉他才离开得那么匆忙。

他甚至担心简夜是不是因为借了高利贷没钱还才漏夜偷跑。下一秒马上推翻自己的猜测，简夜是个务实的人，投资、储蓄、保险什么的，非常谨慎小心的经营着，决计不会突然跑去借高利贷。

想来想去，果然还是只剩下生病这个可能性。

但是最后一次见他，除了感觉有点奇怪之外，气色尚算不错啊……一点也看不出身体出毛病的样子。

除去这些所有的选项，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他想离开，所以就离开了。

无论原因是什么，又或许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惹到他了，认识以来简夜总是稳重的、沉默的，相处久了让汪忻辰一不小心忘记了简夜也有暗沈的、神经质和敏感的一面。

虽然现在简夜音讯全无让汪忻辰坐立难安，他只能暗地里在心里期望那个突然消失的笨蛋在安定下来之后会给他打电话。

会主动通知他在哪里落脚，过得怎么样、以及为什么突然离开的原因。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默默期望这件事了。

第五章：第一篇

简夜的生日过去了。他的人还是完全没有消息。

汪忻辰不知道他跑去那里了，看他沉静沉静的一个人，没想到做起事情狠下来能拿么决绝。

现在要骂也找不到人来骂，闷在心里一整个内伤。

忍到第二个月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打了电话硬把冯源约了出来大吐苦水。

「你能相信吗？我们两个认识了十三年耶，他居然那么狠，一声不响就这样失踪，都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对冯源来说，这样的汪忻辰还蛮有趣的。他从来在自己面前都是风趣、成熟。鲜少在自己面前抱怨事情。

在自己面前呈现完美状态的汪忻辰虽然不失为一个好玩伴，却像带了张完美的面具在跟自己交往。虽然很完美却不太真实。

比较起来，喝醉嘴里不清不楚的抱怨着的汪忻辰看起来还比较可爱。

「冯源……你说阿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会不会生病了所有自己一个人跑去躲起来不让我们知道？」又灌了一口啤酒，汪忻辰不清不楚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