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明——mercury

熬粥需要些时间，简夜又把黄豆拿去泡水，准备明天做些豆浆带去给汪忻辰喝。

洗好澡在充满汪忻辰味道的床铺上打算休息一下，脑中却一刻不愿意停。

这一年来虽然日子过得再单纯不过，负担减少了人也变得轻松很多。看不见汪忻辰在边上恋慕冯源的举动，被凌虐许久的心总算有一些喘息的空间，让简夜总算有点时间对自己好一点。

但他心里清楚，虽然心上伤口不再增加，也开始逐渐痊愈。却从离开汪忻辰开始整个悬空。

他无法确切的形容那种悬空的感觉，就像软绵绵的漂浮在虚空中，人变得很不踏实。

这种不踏实的感觉却在今天一见到汪忻辰瞬间消失。就好像那颗离开他以后不曾着陆的心总算找到了落地的地方。

他对他的影响从来那么大。只消一眼、或者一个触碰，就能让他觉得整个人都安定了下来。

简夜自己清楚，对于想要放弃的人来说，这真的不算是个好现象。

粥香四溢，熬的差不多的时候也快晚餐时间了，帮汪忻辰去收拾住院用品的时候在他的衣柜里发现了许多之前被他穿回去的旧衣服。

原来消失的衣服都让汪忻辰给拐了回家，已经多到需要特别清出一格来放的地步。有时候简夜会有点怀疑汪忻辰是不是故意不把他的衣服还给他的？

明明大部分都只是街边摊的便宜货而已，为什么他对他的衣服总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简夜觉得这或许也是其中一项自己的错觉吧？

回到医院的时候，汪忻辰望着窗外看起来在发呆。简夜一推开门马上看到他转过头来，一副像是等他很久的模样。

为什么他就是那这个人没办法呢？简夜不禁在心里叹气。

「你的衣服、住院用的都给你带了。」把包包往旁边一放，拿出自备的碗将保温壶里的生鱼粥倒了出来，顿时一室溢满可口的香味。

汪忻辰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这些年让简夜无微不至的养着，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煮的东西有多好吃。

明明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是些随处可以买到的食物，他走之后大街小巷里的寻找都在不到合意的味道。

他是迟钝的，简夜离开之后他才发现，一碗简单的卤肉饭、还是九层塔煎蛋，就算用的配料再好还是厨师手艺再高，不是简夜煮的味道就是不对。

简单一个对不对味的问题，他也要花了半年才搞清楚。

他就只是单纯不能没有简夜而已。

给汪忻辰端来一碗粥，让他一口接一口的吃。简夜坐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心里觉着他还好看起来胃口不错。

吃了一会儿，小碗碗底朝天，简夜又帮他倒了一碗。

「辰。」

听到他事隔一年再度呼唤自己的名字，来不及品味心里复杂的感受汪忻辰只是抬起头定定的望着简夜。

简夜朝他伸出手，抹去了他黏在嘴角边的粥水，然后在他呆若木鸡的瞪视下启唇舔掉么指的粥，「发什么呆？快吃，都快凉了。」

低下头不知何故双颊热度突然飙升，慌忙吞咽着熬的绵烂的米粥，汪忻辰的心跳不可控制的狂跳了起来，都用力到他很担心身边的简夜会发现他的异状的地步。

不明白为什么汪忻辰突然低下头猛吃，看他脸颊发红，简夜还真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发热了。

不理他还在埋头苦吃，简夜又伸手往他额头探热。

过去简夜这些体贴的举动也不是没有过，但是汪忻辰从来不曾在意。两个人在一起太久，熟到什么暧昧的温度都酝酿不出来了。

现在心里把简夜挂在心尖上了，才意识到原来过去数十年来，他们两个人相处时的举动一早超越一般男人普通朋友的范围许多。

他就只是迟钝的没去注意到而已。

「你摸起来有点烫，医生有给你开退烧药吗？」

「呃……我、不知道……」

因为有伤口，简夜是真的有点担心他发烧跑了出去跟护士询问，不久后又回来，「医生开了消炎药给你大概没问题，要是不舒服就说一声。」

「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热粥，一吃完，身体就腾腾的冒出薄汗。

接过他的空碗，洗干净后回到床边，汪忻辰脸上一凉，原来是简夜拧了毛巾来帮他擦脸上的汗。

「身体会难受吗？要不要擦一下澡？」

在医院躺了这两天，是真的觉得身上粘的别扭，但是脚下伤，也没有人能够帮忙，所以还真的只是克难的随意擦过一次。

简夜这么提，汪忻辰马上轻轻点头同意了。

打来温水，拉上帘子，方巾拧乾，脱去汪忻辰的上衣，简夜有力的手用布擦过他的身体。

这样单纯的触碰却让汪忻辰觉得比以往跟任何人的肉体缠绵都还要让他动心。

居然……比跟之前和冯源发生未遂事件的时候还让他心跳加速。

汪忻辰觉得自己一定有病。

人好端端在身边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他那么好、那么优？最重要对自己简直体贴细心到没话说。

现在人都受不了跑掉了才来发现，什么都迟了。

帮他擦好身体，整理干净之后又坐回了他身边简夜看了他半晌，轻缓的开口，「你睡吧，多点休息身体才好的快。」

要我睡着了你会不会又偷着不见了？这么娘的话汪忻辰耻于说出口，只是口气生硬的说，「把你的手机给我。」

想到自己的手机解锁后的待机是汪忻辰离开的背影，还在犹豫要不要给他，却想到他可能也不记得里面的人就是他自己。于是掏出裤袋里的手机交给汪忻辰。

手机上还挂着汪忻辰送给他的胭脂红生日盐，握住瓶身抚摸了下，心头五味杂陈。手机上密码输入之后出现了一样的待机画面，这次汪忻辰已经很淡定了。

不知道他要自己的手机做什么，也许是请假还是跟公司交代事情之类的，看他一输入就解开了自己的手机密码，简夜吃惊了一下。

在电话里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一秒手机出现腻称——迟钝辰。

不由得忍不住噗哧了一声，接下来挂在嘴边的笑容变成了苦笑。

Waiting For You的手机铃声响起，汪忻辰拿出自己的手机将简夜的新号码存入，再把手机给回他。

接着疲倦的躺下，翻过身去背对简夜，「……别再让我找不到你，好吗？」

简夜沉默了很久，听不到回复汪忻辰根本没办法放心睡去，下午简夜离开后，他就睁着眼等到他晚上再度出现。现在身体和精神都很累了，恨不得就这样昏过去，却还是不能安心。

「我会等到你睡下，然后今晚会回去你家休息，明早帮你带早点来。」惊讶于汪忻辰的关注，这种关注他之前只会放在冯源身上。

这一年间，他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七章：第一篇

就是因为弄了一年什么事也没发生冯源才决定要放弃的。汪忻辰是真的不错，但是可惜，原来他只是太迟钝到不知道自己一早就爱上了简夜。

简夜才能给他那种他想要的稳定、安心、舒服的感觉。那种浓厚付出的爱也许自己是一辈子也没办法给汪忻辰。

一年间看着简夜在汪忻辰身上留下的习惯和大大小小的痕迹，让冯源骄傲的自信心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要知道在那之前，还没有他冯源弄不上手的男人。

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这个男的还是之前苦恋自己许久的汪忻辰，本来很应该隧道构成，却没想到原来真正高明的人是简夜。

汪忻辰根本就没办法放下简夜，把他整个人都给刻在骨血里记忆着，自己哪里还有插手的馀地？

这两个人这些年都太笨、太迟钝，误了他们自己的事情平白痛苦许久也就罢了，还不小心把他也牵扯进去。他在这复杂的关系里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

总觉得看着他们这样把自己也赔进去自己也笨的可以，到后面冯源就采取放弃态度了。前几天汪忻辰摔下来的时候对方公司打了好几通电话发现简夜的旧 已成为空号之后就一通电话打到他的手机上，知道小汪在职场受伤他吓了一大跳。

他知道汪忻辰在台湾已经没有亲人，唯一的姐姐在马来西亚，却不知道他原来把自己和简夜的号码填在了紧急联系联络簿上。

他知道汪忻辰最近几个月公司出了大事，却不是那个会循循善诱他换工或者跟他商量、给他意见的对象。也能是因为他真的对汪忻辰关心得不够，又或者只是单纯因为他并不擅长做这种事。

接到电话那瞬间，他真的有在想，要是汪忻辰就这样因为意外过世的话怎么办？

他会不会成为间接造成这事件的祸首？

惊吓之后心里生出浓浓的愤怒，竟然喜欢这个人到已经没办法放手潇洒过活的地步，为什么不用力抓紧呢？一个逃走了，另一个暗自后悔，现在又不是再演八点档。

自己是传说中的反派吗？他才不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于是决定打电话把简夜耍回来。

小汪啊，做朋友我对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能不能抓住这次的机会还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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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汪忻辰睡下，回到他家已经差不多十点了，简夜豁然想起应该要写封简讯去给老板解释一下情况顺便请多两天假，于是打开了汪忻辰的电脑。

密码试了两次不成功，后来侥幸输入自己的生日，想着要是不行就只好用手机传简讯的时候居然通过了。

这小子，怎么连电脑密码也拿他的生日日期当密码？不会银行卡密码也是他的生日吧？

等了一会儿，电脑启动完毕，简夜却呆在电脑前很久一段时间。

汪忻辰的电脑里的桌布是一张黑白照片。那是他们一起去旅行的时候被汪忻辰在破屋咖啡馆拍到的照片。

那是一张侧脸的近照，简夜低着头不知道专注的在看什么东西的模样。拍的他十分的好看，好看得都让他怀疑照片里的真的是自己吗？

为什么汪忻辰的电脑会放他的照片当桌布啊？！

如果要放，也该放冯源的照片不是吗？

若是他记忆没出差错，那笨蛋喜欢的是一种叫冯源异常注重排场兼且习惯性花心的生物。

倘若真的如此，那现在这张惊吓到他的桌布照片又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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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简夜还留下了陪了汪忻辰两天，医生宣布可以出院之后去向冯源借了车子把汪忻辰送回家。

知道汪忻辰隔天需要杵着拐杖回去上班他似乎有点不满，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汪忻辰欲言又止的模样这几天看得简夜心烦，到最后还是不忍心让他继续承受煎熬，自己先松了口交代不会再让他完全找不到人，「我的新号码你也有……回去后如果你还写信给我，我也会回信了。」

说完汪忻辰才知道原来过去寄的那些电邮简夜都有收到，才想起有那些邮件里有些很让人害羞的内容而涨红了一张脸。

看着他红起来的脸，简夜的心很不争气的收紧了一下，手背叛了理智抚摸上汪忻辰的脸颊，却又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醒过来。

遇上汪忻辰，简夜傲人的自制力向来会罢工停机。

手掌转抚为捏，捏着 汪忻辰的下巴，简夜沈声交代，「多睡、多吃，把自己当猪来养才会好的快。工作可以的话不要操心太多，伙计手下是拿来使唤的。不要平白辛苦了自己。」

看简夜还是那么关心自己，汪忻辰心里期望他多少对自己还是有点在意，点点头表示知道，「我还是送你去车站吧？」

「免了，你这样不方便省得我担心，在家好好休息吧。」

虽然简夜这么说，但是向来听话的汪忻辰却难得不理简夜的说辞硬是决定要送他去车站。

拗不过他，简夜也只好由他跟着。

为了体贴汪忻辰扭的腿，到楼下简夜就叫了计程车。来到车站，本来想让汪忻辰搭同辆车子回去，他又非跟下车不可，简夜也那他没办法。

心里只觉得，这次回来，辰变得有些难捉摸了。

但是他也没放在心上，反正以后还是分隔两地让时间慢慢拉开彼此的距离。那张在汪忻辰桌面上的照片到底代表什么意思，简夜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决定离开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再让自己想太多。

他已经花费超支的心力在汪忻辰的身上，连怎么对自己好也已经力不从心了。

买了车票，来到入票口，简夜再次对汪忻辰说道，「回去吧？我要走了。」

伸长手臂用力的抱着简夜，汪忻辰明显感觉他瞬间的僵直，他却顾不上那么多。

只因他现在急需做些什么来制止自己强烈想把简夜留下来的冲动。

再度面对的离别，让汪忻辰害怕得六神无主。

开始几秒钟的震惊过去，简夜手搭上了汪忻辰的腰，讶异的感受到单手抱住自己的人身上正控制不了的轻轻发颤。

不知道被简夜爱着的时候有恃无恐，面对失去却想要挽留。汪忻辰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那么犯贱，拥有的时候从来不懂得珍惜。

伸手安抚性的摩挲了汪忻辰的背，试图让他冷静下来，「怎么啦？」

「……。阿夜。」他不知道该怎么挽回。怎么挽回一个从来把他看得比自己更重的傻瓜。怎么挽回从来以他的喜怒哀乐为优先的傻瓜。他甚至没有办法询问简夜过去数十年他是否默默的爱着他。

他也是个笨蛋，连暗示这种小事也做不来，更何况简夜一向精于隐瞒。抱着彼此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想回到过去太难。

含在咽喉之间那句再见在温暖的拥抱下慢慢淡化，离开前两人怎么样也没办法开口说出这句话。

第七章：第二篇

他们两还是通信，偶尔讲讲电话。互相联系不再失去对方的消息。只聊天不说爱。

保持着不急不徐的速度虽然距离很远，却慢慢的由没有交叠的平行线走到同一条道路上。

腿好了回到职场两个月，每天都很不好过。原因无它只是因为之前害他入院那个女生居然还没有离职。上次的事情因为没有目击者，公司也不能炒她鱿鱼，这点着实让汪忻辰非常烦恼。

对于公司处理事情的方法有些无奈，却也不能做些什么，这成了汪忻辰想要离职的其中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则是简夜。

简夜回去后他就一直在想，虽然他不敢询问过去的岁月简夜是否默默的爱了自己许久。也真的不敢确定他的离开是不是因为再也受不了自己。

感情的事情他向来不擅长想太多，只知道搞清楚了就要勇往直前。

就算简夜真的不爱他，他下半辈子只要能在靠近简夜的地方生活，便也是足够了。

考虑着辞职的时候刚好遇到周末加公共假期的连休，拿着早前骗来简夜家的新家地址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就打算直接杀上去找简夜玩。

离上次受伤的时候见到他也差不多才两个月，汪忻辰就是觉得自己想他得紧，有时间就想去见他。

来到简夜公寓门前简夜还没放工，站在他门前汪忻辰内心居然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怯意。害怕真的见上面简夜会表现冷淡或者干脆将他赶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