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明——mercury

看着喝醉了露出憨厚神情的汪忻辰，冯源暗忖简夜大概只是……已经没办法再等待下去了。

他也许只是单纯的受不了了，决定放弃了。单是看着他这样耐力满点的等待了超过十年也让冯源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是他毕竟只是人，无望的等待是那么的绝望，趁着还有力气逼自己走开。不要再为了不会给予回应的人蹉跎岁月，现在放手也未尝不是个好的选择。

「他比我们都还注意身体，别忘了他老本行是药剂师呢，离开一定是因为别的事，你别胡乱操心了。」

「呃、也……也对。」简夜还在之前，汪忻辰重来也没思考过他会离开这件事，现在也预计不到自己会为了阿夜一声不响的离开难过成这样子。

这始料未及的一切让汪忻辰觉得大脑前所未有的混乱，连冯源在身边也忘了要享受难得有喜欢的人陪伴的时光。

伸出手指抚摸了汪忻辰因为喝醉而红润的脸，手指上他皮肤的感触还不错，看着他因为喝醉而湿润的眼睛还有一开一合正在碎碎念的唇瓣，心理有恶魔正在怂恿的声音响起。

这些年身边来来去去的人是多了一点，像他这种轻浮的利己主义者，除了皮相一无是处。伴儿们看清楚他的真面目转身走了马上又搭上别人，这样的事情的确让他有点腻了。

这个圈子说穿了就是这样，谈真心的没几个，就算有真心也不敢拿出来谈。心知肚明拿了出来免不了白被别人糟蹋一番。

像汪忻辰那样的有多难的冯源不是不知道，以前简夜摆在哪里，带着玩玩的心态他是怎么样也不敢试，现在简夜走了是不是代表如果要尝试，也可以比较没有负担的去试呢？

真心在这个圈子里像是童话，得不到的时候觉得看着羡慕，偏生得到的人却又不太稀罕。

这点上虽然汪忻辰没有自觉，但他和自己是一样的。

人一生中能得到几个一心一意待你的对象，就像他糟蹋了汪忻辰的真感情一样，汪忻辰也糟蹋了简夜对他的一往情深。

他们之中也许牺牲一个就够了。

翌日，上班差点迟到。汪忻辰一脸菜色的坐在店长室内。虽然手上拿着应征者的应征表格，头却重得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他不是很会喝，所以除了啤酒和度数浅的鸡尾酒一般不喝其他烈酒。昨天却因为心情很差跟冯源没有节制的喝了很多威士忌。今天早上起来感觉超级差，就算没有头晕、头疼，却觉得身体很重、很想吐。

他跟威士忌果然八字不合，下次就算要喝也绝对不能过量。

提起精神跟来应征的人进行面试，请了个感觉还不错的女生之后忍不住想要进休息室趴一下。

「永俊，我进去休息下，有什么事叫我。」

「店长，你脸色很差耶，我看你干脆告半天病假算了。」

觉得永俊说得也有道理，于是打电话跟公司告半天病假。

去看医生那病假单的时候还被不认识的老医生狠狠教训了一顿。

寂寥的拿着包包走在路上，汪忻辰恍惚的想起，自己到底有多少年没去看过医生了呢？

好像自从阿夜当上药剂师以来就不曾上过诊所了。小烧小感冒都会打电话告诉阿夜，那家伙就会自发的准备好合适的药给他吃。

自己通常也会自发的收拾细软去阿夜的家过夜，然后什么都不用烦最多1——2天就能生龙活虎的回家。

抬头一看，才又发现简夜家的大门，多少个低落的晚上只要他敲开这扇门就能看到简夜那张万年寒冰脸。

敲了两下迟钝的脑袋才反应过来，这次已经不会再有人为他开启这扇门了。

苦着脸，汪忻辰突然觉得很无力。离开简夜的旧址回家，路上又开始下起细雨。

他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不久之前简夜拿着金鱼，半夜冒着细雨出现在自己门前的身影。却没办法回忆起他那时到底脸上带着什么表情。

只记得他递来那袋金鱼的指尖碰到了自己的手掌，也记得那抹冰凉让自己的心痛了一下。那冰凉就像现在雨水！在身上的感觉，带着刺骨的寒意。

好不容易回到家，努力撑着快倒下去的身体洗了个热水澡，吃过药连饭也没吃就趴倒在床上。

睡梦中反复的看清了从前总是感觉看不清楚简夜那双藏着挣扎和哀伤的眼。每当想伸手去抹去那看了让人难过的哀伤，却扑了个空。一觉睡醒疲倦得比没睡过更辛苦。

「阿夜，水……」沙哑的声音一出，连自己也愣了一下。

原来他是那么深的在依赖着简夜，为什么以前都没有发现？

隔天一早虽然身体没有那么重了，却发起了低烧。还好今天是他的周休日，不需要去上班，不然这不知道该怎么办。

家里的冰箱空空如也，不舒服却不能空腹吃药，拖着发烧的身体下楼买了牛奶面包，好不容易吃过药不知什么缘故却更加不舒服了。

闷了一上午，早上吃下去的东西又全吐了出来，不想丢脸到需要让救护车上门载自己去医院，汪忻辰撑着一口气搭车去医院挂急诊。

医生给他挂了两袋葡萄糖，「身体和精神都压力太大了，需要好好休息几天啊，你有一点对牛奶过敏，换作平时身体没什么的时候可能最多觉得肚子有点怪，但因为你身体太累了，抵抗力下降，又跑去喝奶才会造成上吐下泻。」

「牛奶过敏？」

「需要做检查才能确诊，我怀疑你可能对奶精类食物都有轻微过敏，以后自己要多留意一些。」

坐在病床上挂点滴，脑袋空白了很久很久才想起，阿夜似乎有跟他说过让他少喝点奶，他的体质不太能消化奶精之类的话。

因为不严重，他都没当一回事。话说回来，只要阿夜在身边，自己永远只有豆奶可以喝。连奶茶他也不太让自己碰。

原来……他一直这样忍受总是忽视他的关心，既麻烦又不把别人的心意当一回事的自己吗？

第五章：第二篇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汪忻辰觉得自己过得浑浑噩噩的，完全想不起来过去两个月做过什么有建设性的事情。

所幸工作没有被自己的情绪影响太多。沮丧的心情一直没有恢复。

翻查邮件箱搞定新进订单之后随手清理邮件箱时突然发现了跟简夜的通信记录。

打开来看发现是之前一起去温泉旅行时候的订房记录这类的内容。看起来不过只是转眼的事情，简夜却已经不在身边了。

望着邮件里简夜曾经打下的文字，询问自己的喜好，那个时候一点也没有他要离开自己的迹象。为什么走得那么突然，他问了自己许多遍还是没有答案。

「店长，来或了要去点一下吗？」不知道盯着邮件发了多久的呆，同事来叫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把货点完意外的接到冯源的来电。

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温润，像是从来没听过冯源用这样的腔调跟自己说话，「两个月没见，有没有想我？」

这才想起之前冯源似乎提过要去意大利考察两个月。这些日子以来，汪忻辰居然一次也没想起过他。

「你回来了啊。」下意识不能让对方知道他出差期间自己一次都没想起过对方，汪忻辰忙应到。

「对啊，晚上一起吃饭？」

「当然好。」暗暗调整心情，答应了下来就听见电话那头冯源说在意大利带了伴手礼回来送他，还说今晚上会请客之类的话，汪忻辰全部都没有听进耳里。

换作从前，他一定高兴到忘了行，马上打电话跟简夜汇报这个好消息。

现在却播着简夜的空号，心里觉得一阵鼻酸的难过。

连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是走了一个简夜，他为什么就差点变得不知道怎么过日子了。

回到家，提起精神洗了个澡和以前一样打扮好，却一点雀跃的心情也没有。

他一直都很喜欢冯源，对方好不容易也表达了一些愿意走进的意愿，为什么倒换他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呢？

简夜不走都已经走了，他要那么绝，自己也不必对他继续心心念念。现在应该把眼光放在冯源身上就好。以前无数的岁月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冯源带汪忻辰去一间格调高档的西餐厅吃饭，期间聊了很多意大利的见闻，甚至笑着对汪忻辰说要是有机会，两个人也许可以一起出游。

外表根本看不出汪忻辰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走神，这未免对冯源太不尊重。

期间冯源离座去了趟洗手间，汪忻辰松了口气才发现原来自己绷得那么紧。

也不是没试过跟冯源来高级地方吃东西，身为两间店的店长，自觉也有做点小投资，这点钱还是有的，但是却不如在家里吃饭悠哉。以前吃完饭，都会直接到简夜家去过夜那时候没有察觉跟冯源在一起的气氛居然和简夜有那么大的反差。

现在简夜不在了，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有多么依赖那个人给的支持。

「吃饱了我们去喝两杯？」冯源从洗手间回来就看到汪忻辰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出生搭话。

「好。」这个回答比起是满心期待的更多像是只是没经过思考就答应的感觉，冯源没介意。

今晚上的汪忻辰身上散发出来的忧郁气质很浓，让冯源很难不去注意到。

那眼角眉梢塞满了弄得化不开的哀愁，比起只注视他那种专注让冯源加倍的被汪忻辰吸引了过去。

举杯的时候忍不住询问，「简夜还是没有消息？」

「……嗯。」冯源提起了简夜，让汪忻辰自然的打开了话夹子，「都两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么大的人了，也许只是想换个环境走开了下，没事的。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酒吧的环境很吵，身边的人今天看起来很对味，冯源靠近了一下，试探性的把手搭到汪忻辰的手上。

汪忻辰没有拒绝，微微皱起的眉头在面容上显得突兀，冯源有种想要为他抚平的冲动。

突然手被他回握，冯源感觉到心砰咚的跳了一下。

「你说，阿夜这么走了，是不是因为讨厌我了？」

愣了一下，但是冯源很快回过神来说道，「为什么那么想？」

低头望着酒杯，汪忻辰沉默了半晌才慢慢说道，「回过头来我才发现，我们认识那么多年，我一直在给他添麻烦。」抬头注视冯源的眼神亮晶晶的，让冯源忍不住心猿意马了起来，「虽说认识了那么久，他的事情我清楚的却没几件。知道他家人移民去加拿大，他一个人留了下来却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他家人的联系方法。」

「电话已经确定他剪掉了，也搬了家。我确实完全没有联系上他的管道。如果不是生病了还有什么理由会让他什么也没交代就消失？」

才说完，等不到冯源的回应反而等到了冯源欺身向前的一吻，汪忻辰瞪大了眼，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别谈简夜了，他怎么可能讨厌你呢。你自己心里也明白他不可能讨厌你的。」

冯源心里清楚，简夜很可能只是受不了了而已，但是他没有告诉汪忻辰的义务。

尤其是下定决心想认真跟他交往的前提下，他更不可能告诉汪忻辰他知道简夜的下落。

他们两个要是能这样慢慢淡了其实也不错。简夜那么好的男人，不应该为了不爱他的人继续备受磨难。

直到晚上冯源把汪忻辰送了回家，在门口他才有一些真实感，冯源是真的对自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在门口呐呐的问了声要不要进来，心里却结结实实是一点准备也没有。

还好冯源笑着亲吻了他的额头一下，说明天还有工作下次吧就离开了。

那一瞬间，汪忻辰真的觉得自己多年以来的价值观整个被颠覆了。

这样下去真的很不好，简夜一离开彷佛什么事情都不一样了。

冯源难得主动，自己却反而停滞不前。过去梦寐以求的事情现在反而兴趣缺缺。

颓然的坐倒在床上，他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的不对劲。

简夜、简夜你个混帐！为什么把电话停掉啊！！

忍不住抓狂，左思右想还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倾吐，汪忻辰觉得自己都快爆炸了。

翻滚中瞄到自从开始上班之后鲜少碰到的电脑，突然想到电邮。

电邮说不定还能联系上简夜，因为没时间在家里上网的关系，转念拿出手机登入邮件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狠狠的把心中对简夜的不满都爆发了一遍，寄出邮件的时候心里的负担顿时轻了大半。

洗了澡，冷静下来才开始担心，要是简夜看到自己爆发乱骂那封信，会不会更生气了呢。

转眼又开始坐立难安起来了，翻滚到半夜还是忍不住又发了封邮件道歉，信中诚挚的请求简夜安定下来之后，无比要稍来只字片语，报个平安也好。

写完望着内容许久，才按发送键送出。

他感觉脚下一路走来的脚印似乎已经看不清全貌，所有的过往都有那个人的痕迹。要是强行要把那痕迹抹除，自己的人生似乎就不再完整了。

关于自己是否太依赖简夜，还是简夜故意把自己宠成这副德行，现在实在无从考究。但是汪忻辰觉得自己是时候认真的思考，过去那么多年的岁月，他是否从来没有搞清楚一些切身的事情。

比如说他对冯源的，真的是爱吗？而简夜，真的只是把自己当成八拜之交吗？

在那无微不至的照顾、体贴下隐藏着的情谊，真的，只是单纯的友情吗？

第五章：第三篇

为了厘清自己心里的情绪，他开始频发的接受冯源的邀约出门。

逛街、看戏、吃饭甚至上酒吧，尝试让自己好像以前那样投入爱恋冯源的感觉。

期间当然也有愉快的时候，却总是不小心在小细节中失败。

一起去看戏的时候说让冯源做主，他选了一套自己不爱看的商战片，并为自己买来一杯看戏喝的珍珠奶茶。

中途不小心差点睡着至于，肚子里咕嚅嚅的搅动着的感觉让汪忻辰觉得非常不舒服。

他是很爱和奶茶没错，但是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对奶精过敏。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告诉冯源，请他以后不要再买奶茶给他喝。

逛街的时候，看到一些款式的衣服就会想起简夜。阿夜很适合这样的搭配啊……这类的想法，不免又对身边的冯源觉得内疚。

冯源不太爱去路边摊还是小饭馆，吃饭都选好餐厅，有时候还真是有点为难的汪忻辰。

几个月下来，他是真的有点受不了。

也许他本性不是那么崇向五光十色的人，其实比起每星期往外跑他偶尔还是希望能够和喜欢的人呆在家里。

一起上网、看影碟或者听歌也不错。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没什么关系，在一起就好。

也不是没有试过邀冯源到家里坐，小小的空间硬是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尴尬了好半天还是一起出门吃饭了。

「下个周末你来我家看影碟好了。」冯源邀请到。

身为建筑师，努力好几年后也少有成就，来到冯源的家更是让汪忻辰感觉到了横在两个人间距大的差距。

宽敞的空间，有品味的黑白室内设计，38寸超薄电视以及窗台前的落地玻璃。

他知道为了这点小事就心生自卑是很愚蠢，却没办法把已经产生那些不舒服的感觉压下去。

两个人一起看过影碟，叫了外卖上门吃了一顿。看情况应该顺势要进入热情的一夜。

但是汪忻辰却完全没有想做的心情。

换作以前，他大概会呈恶狼扑虎样，狠狠扑上去把冯源吃乾抹净。

结果那个晚上因为汪忻辰坚持要回家，两个人的气氛不是那么愉快。不愉快的心情带到周一上班依旧。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在查看有没有简夜的回信。

当然他依旧是失望了。

点开新邮件，洋洋洒洒的写了最近的心情，跟冯源的进展还有自己心里的疑惑和压抑。就好像简夜从来没有离开过那样，信件寄出，心里又轻松了几分。

他果然不能没有简夜啊……汪忻辰不禁在心里那么肯定到。

「店长，有一批货好像送错了，你要不要打电话去仓库确认一下？」重新投入了工作，发现一批陶瓷娃娃送错地方。

由于送货员全部都出货中，没办法派送人及时把东西送到台南市商家手上，为了信誉问题，总公司表示希望汪忻辰可以帮忙解决送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