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级台阶 中——指尖霜

“就当我的奖励了。”他抓住我的手。

我当时有点紧张，周围人不少，他就这样抓住我的手，我倒是很害怕别人看见。我拿起盘子，走到了最里面的角落，他跟了过来。

“我喜欢上了一个直男。”我用这句话开了头，让他不要有太多的想法。

“了解，这是每个gay的必修课。”

“然后，我对他表白了，他没答应。后来由于种种的原因，我们在一起了，什么事情都做过了，我知道这样不对，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爱我，也许是我过于执着于这句口头的承诺，但我总觉得没什么安全感，于是我决定，在我们两个人抱得更紧之前，我决定离开他，所以我说我们需要一点时间。”

“是我们在食堂门口碰到的那个吧？唉，孔老二的话，应该要改一改了，我想，你那个直男朋友现在肯定在想：‘唯同性恋难养也，近之则怨，远亦怨。’”

他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我有点想不通。

“别取笑我了。”

“他真的和我有点像。”他的脸恢复了平静，和我第一次见他时候一样，“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原本，这个奖励我是想要问其他问题的，但是问了这个，我感觉也不坏。”

“原本想问我什么问题？”

“原本想问你，你喜不喜欢我。”他继续喝着热巧克力，眼神呆滞。

我没说话，也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了，只是觉得很无味，现在连“备胎”都爆了，这趟旅程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很想我们能够继续。每次我变得和平常不一样的时候，我同学都会说我爱了，我就会变得兴奋，变得多话，变得敏感，变成了一个喜欢和别人交流的人；而当我这种特性都失去了，我的同学就会开始安慰我，因为他们知道，我失恋了。”董敏继续说。

我懂了，徘徊之间，又伤害了一个人。

“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不应该这么快就爱上另一个人，仅仅看看他的文章，和他聊聊qq，就不自觉的爱上了。明明你就是一个很怀旧的人，我却依然扑了上去，就如飞蛾看到火一样不能自已。”没等我说话，他继续自言自语。

“对不起。”

“没关系，这就是冒失的代价。如果我傻一点，或者说，我如果没有那么快喜欢上你，这样我就不会观察你的一举一动，这样我就猜不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可以继续追你。但我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下去了，我不想成为一个替代品。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好，就做朋友吧。”

我多想告诉他，就在十几分钟之前，我已经完完全全爱上了他，爱上了董敏，不是因为那个直男的感情而爱上的他，但是这已经完全弄巧成拙，我再怎么解释，估计也无济于事，估计也最终会成为接口和托辞，成为虚伪的谎言。

难过是必然的事情，这就是爱的代价。

“想不想去我宿舍玩玩？”他吃了东西，忽然问我。

“什么？”我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

“想不想去我宿舍玩玩，打合金弹头给你看吧。”他重复了一遍。

“好啊，你不是说你们宿舍都不知道你是gay，随随便便带男孩子去宿舍不太好吧？你可以去我宿舍玩，我那里没什么问题。”

“也好，今天很晚了，明天上午吧，我带手柄和游戏来你宿舍，教你玩吧。”

我和董敏的第一次约会，应该来说是在极其不爽的氛围中结束的，才八点半，本来以为这个约会会更长一点的。回到宿舍的时候，小梓立刻蹦了上来，拉着我的手问我今天的约会怎么样。我无奈的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说，小梓看到我这副样子，估计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只是轻轻的摸着我的胸口。

“你哥怎么样了？”我把他拉到走廊里面问。

“现在还好，估计还是把感情藏了起来，开始好转，卿卿哥你还真是狠心啊。”

“那不过是……”

“我都懂。”他打断了我的话，“去我哥那里玩玩？”

“他肯定会问我今天晚上的约会，我告诉他没成功，这样不好。”我拒绝了小梓的邀请，我也觉得现在没办法面对小鸟。

“到底怎么了？”

我把备胎的事情和小梓复述了一遍，他也听的唉声叹气的，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的确交一个太过聪明的男朋友不是好事，他们就会像实验一样，把所有的数据都画在图标上，开始数据处理、理论分析和总结结果，然后发现表面发现不了的东西。

“我不应该打那个电话的，害了你。”小梓懊恼的说。

“没所谓了，身边没男人的日子也过了很久，没所谓了。如果是在熬不过去，我就和小横凑合一晚，有个人在身边，也会睡得安稳一点。这个时候，我忽然有点想抽烟。”

“那不行。晚上我陪你睡？”

“还是陪你哥吧，失恋的感觉我已经熟悉了，你哥还需要安慰。他总是装的很坚强，不愿释放自己的感情，太久了之后对他身心都不好，也许你这个亲人在身边，他还能放开一点。”

“你说的对。今天的事情，我帮你跟我哥说吧。”

“也好。”

第四十七章：交接

还能干什么呢？小鸟我不敢见，我们宿舍的那帮人我没什么兴趣，我的电脑已经被别人占用了，唯有小林子可以骚扰了。可是我走到他宿舍的门口，听见鸡哥在里面和小林子聊天。我考虑着要不要进去，至于像上次那样晕倒，是不会再发生了，可是如果我们两个避开感情的事情，还能谈一些什么呢？

我到我们系的三个宿舍里面翻出了一瓶啤酒，倚在小林子宿舍门口，一边喝，一边听着他们聊天。他们聊的内容不多，大多数都是在讨论论文，好像两个人轮流让对方看看自己论文的纰漏。鸡哥的声音犹如天籁，滋润着我的心田，似乎就连这啤酒的味道，混进了鸡哥的声音之后，也变得可口。偶尔他们不说话的时候，就听见小林子打键盘的声音。能够站在这里听听，就已经是很满足。

“卿卿，你怎么在这里？”我耳边忽然响起了鸡哥的声音，我呆呆的看着他，好久没说话，原来这次他们停止说话，是因为鸡哥要出来了，我想逃，但是我沉迷于他的一切，迈不开步子。

他上来用力的抓住我，然后拍了拍我的脸：“喂，这次别晕了啊。”

“不会啦，我只是站在这里听听你们聊天。”

“还喝酒？”他问我，然后拿过了我手里的酒瓶。

“对啊，苦苦的味道，让我能够清醒一点，免得迷失在你的嗓音里面。”我对他笑笑。

“进去坐坐吧，我上个厕所就回来。”

这个时候，我就是执行程序的电脑系统，鸡哥给我下了一个命令，让我进去坐坐，我真的就走了进去，坐在边上。

小林子显然已经听到了我们两个在门口聊了几句，所以也没什么奇怪的，继续打字，他键盘旁边放着我今天买的两个礼物，包装都已经拆开了，那支笔在日光灯下，闪着淡淡的光芒。

“礼物不错啊，很酷。”小林子对我说，依然盯着屏幕。

“你说我给你买的还是给他买的？”

“都是。派克笔啊，妈的，多少钱啊。”小林子感叹。

“比不上他送我的礼物贵么。”我摸摸脖子上的戒指。

鸡哥回来之后，关上了宿舍门。他坐在我对面，两个人就这样看着，什么都没说。他拿起我给他买的钢笔，左看右看：“怎么会想到买这样的礼物给我。”

“你不是喜欢用钢笔吗？”我奇怪的问他。

“我一开始用钢笔，那是因为我初中生日的时候，韩娜送了一支钢笔给我，从此我开始用钢笔。我搬到鼓楼来之后，就不用了，中性笔挺不错的。”

我和小林子尴尬的相互看了看，原来这个礼物是我买的很失败。

“不过既然是你送的，我从今天开始就继续用钢笔好了，这么漂亮的钢笔，不用可惜了，花了不少钱吧？”他依然没有放下笔，“这个好像要用好一点的墨水呢。”

“第一眼看到这支笔，我就觉得和你很配，本来派克都是很老派的，但是这支设计得很有活力，好像就是为了年轻人准备的呢。”我描述当时我看到这支笔时候的样子。

“破费了吧。”他笑笑对我说。

“给老……给鸡哥你买的，怎么能贵呢。”那个习惯性的称谓，差点就脱口而出。

他的眼神忽然也似乎闪了一下，似乎怕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已经定下来，要去伯克利了，申请的是4年的博士课程，本来需要五年，辛苦一点，也许能够早一些回来，和那里沟通了很多次，4年可能已经是极限，再压缩，可能已经是‘beyondanyone’sability’（任何人都不可能）了，这是他们的原话。”

“为什么不慢慢地读？”我问。

“有些东西在国内，我很留恋，不过反正我也是个读书狂了，没什么吧。”

“没必要……”

“别说这种话。”他阻止我继续说，“周一晚上你也去吃饭吧？”

“去，都是熟人吧？”我转向小林子。

“嗯，都是熟人，放心了。”小林子说。

“啊呀，很晚了，我准备回去了。”鸡哥看了看手表。

“你就这么回去了？不谈点别的吗？还是觉得我在这里碍事？我可以去卿卿宿舍呆呆的，没关系。”小林子立刻站了起来。

“不需要聊别的了，看他如常地站在我的眼前那就够了。”我对小林子说，然后帮鸡哥拉开了门，“天黑，路上小心一点。”

“好的，以后有机会再见吧。”他走出了门口，接着回头对我笑笑，拿起钢笔盒子晃了晃，“谢谢你的礼物。”

“本来半年前就该给你的。”

“走了，好好找个人爱吧。”他无尽温柔的看了我一眼，“还有，我不结婚了。”

鸡哥离开了宿舍之后，我靠在小林子肩膀上，陷入无力，不知道这一面，牵动了多少尘封的思念，让我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小林子的手依然在键盘上飞弹，我感觉他肩头的肉一动一动，期望接着他如此壮实的肩膀，颠走我的思念。徒劳。我看着他键盘旁边放着的瑞士军刀，拿起来，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打开了刀，在他桌子上乱划。

“喂！”小林子看我这么搞破坏，不禁喊了一声，又不敢把刀从我手上抢下来。

“好啦好啦。”我收起刀，递给他。

“我还没用呢，你就用它划东西。”他打开刀子，抽了一张手纸，擦了擦刀头上的灰，“你看这个颜色都擦不掉了。”

我没空听他说这个说那个。我伸手拿起刚鸡哥撩在桌上的啤酒瓶，继续灌了一口。等到小林子说他的肩膀已经有点酸了，我才站了起来，走回宿舍。那个时候已经十点了，我在他肩膀上靠了四十分钟。

他们已经打完了几局，电脑也空了下来，习惯性的打开了qq，Jaden也在网上，而这一次，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打开博客，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就叫做“替代品”，写了我和Jaden之间发生的离奇的故事。我没打算在这篇文章里面寻求他的原谅和救赎，我也没有说我最后喜欢上了他这类的话，只是为了祭奠胎死腹中的感情，每当我的感情结束，我都会在博客上写一篇文章，就像在这无垠的网络中，找个地方，把这份感情埋藏起来，刻上墓志铭，装模作样的把自己包围起来，反省之后，继续爱的征途。

一个小时后，洋洋洒洒近两千字的文章写完了以后，我松了一口气，点击了发送的按钮。已经十一点了，我和Jaden说了一声晚安，没有等他回复，直接下了线。剩下那半个小时要做什么，我还真不知道，我走到走廊尽头，站在窗口，看着外面昏黄的路灯，发呆。

刘川又发了短信过来，跟我说晚安，我也回了他，然后加上了一句：夜，静谧得让我想忘了一切。然后他说，不要骚了，把骚气洗洗，然后睡吧。于是我去了盥洗室，泼了把水在脸上，用袖子擦了擦，问了小梓和小鸟晚安，小鸟看我去问他们晚安，很抱歉的看了看我，然后说：“小梓又把你的约会搞砸了吧。”

然后他们宿舍的人开始起哄，也开始七嘴八舌的问我约会的情况，那个人长得什么样，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随便搪塞一下他们的好奇心，然后告诉小鸟：“没关系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砸没砸都一样，我和他还算是朋友吧，他明天还要过来玩。今天怎么样？”

“还不错了，就是打dota又被虐了，回去睡吧。”

又是一天，我过得不算太好，每天总是有很多的遗憾，今天稍微多了一些，而让我高兴的是，小鸟已经稍许平复了下来，还有就是我和鸡哥聊了会天，知道了他最近的打算。躺在床上，虽然心情很复杂，但是也被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情折腾得身心俱疲，不久之后就睡着了。

说到裘海正这个名字，我第一个就想到她的那首歌，《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不知道很多年以前，那首歌是否也是夫子庙的“庙歌”。夫子庙庙歌的水准参差不齐，比如《流星花园》的主题曲，有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实》，也有松隆子的《爱的点滴》，还有《老鼠爱大米》等等。但是我知道我小时候，那首歌满大街的放，走到什么店里都是。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开始K歌，大家也经常会点这首。而那个时候，我们也许都未了结这首歌旋律和歌词以外的东西。而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觉得，爱情可要比这首歌的歌词写得苦多了。

还是和往常一样，做了好多梦之后，我在手机的闹钟中睁开了眼睛，打开宿舍门的时候，我看到小梓笑嘻嘻的等在我的门口，手里拿着每天一样的早饭。我拿着牙刷和毛巾去了盥洗室，而他已经坐在了我的电脑前。

我吃早饭的时候，小梓轻轻的问我，尽量不打扰还在睡觉的人：“你说，那个人今天过来玩，什么时候来啊？”

“他好像说早上，来之前肯定会发短信给我的。”

“最近你博客更新的很勤快。”他又说。

“嗯，每次感情结束了之后，我才会更新博客，这个博客可以说是我的分手日记，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当然更新的也就勤快了。学校的三丁包，内容是越来越少了。”我不满的喝了口豆腐花。

“昨天真对不起了。”小梓好像以为所有的错都是他的。

“他那么聪明，哪天他也会自己发现的，你不用自责。”

“那我应该高兴才对咯？”

早上吃了早饭，我让小梓坐在一边玩，而自己打开老板帮我加了很多批注的论文，一一根据他的意见改了改，然后思索着要加一点什么东西进去。写东西——只要不是八股文，我觉得大多可以接受，时间也在手指敲击键盘的时候一点点慢慢逝去。也只有在写东西的时候，我不会感觉无所事事。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要想当一个作家，从小到大，不论写什么样的文章，我写的东西基本都会被作为范文，由老师在讲台上读，然而长大之后，我却根据我父母的意愿，选了理科，读了另一门我喜欢的学科，不得不承认，由于很多的原因，这条路我走得并不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