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级台阶 中——指尖霜

手机的响声把我从论文中叫醒了，估计是董敏。小梓一看我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他立刻帮我接了：“嗯，我是他……他表弟，嗯，四楼，左手边南向第二间，恩，我哥在呢。”然后他就挂了电话。他这一下弄得我目瞪口呆。我不介意他当我是表哥，自由一点，没关系，反正我全身上下没什么他不了解，但是帮我接电话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不过我也没什么时间再责备他，首先和大伙说了一下，说有个朋友要来玩，不要问什么出格的事，也不要说什么出格的话，因为我们是完完全全彻头彻尾的朋友，话音刚落，董敏已经到了门口。

“Jaden，早啊。”

“早啊，这就是你表弟？正太啊。”他看看小梓。

“别叫正太，我也已经18了，叫帅哥就好。”小梓也看了看董敏，“挺不赖的。”这是小梓给董敏的评价。

董敏被他这样说的有点不习惯，只是递给我一个U盘，让我把里面的东西拷到电脑里，然后从兜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很高级的手柄。我把里面的东西拷了出来，整整一个文件夹，很大，200M，那个时候，一个U盘才512M，可见200M是一个很大的东西。

“早饭吃了吗？”他把手柄放在我桌上，看看我的床，然后继续说，“被子都不叠啊！”

“早饭吃过了，被子，没有叠的习惯，以前叠过几天，后来发现还是不叠方便啊。”

他撩开我的被子，在我床边坐了下来，扫了一眼我的书，又说：“你都看些什么书啊，三毛的书、路遥的书倒还好，这什么巫术、血型、神话故事……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我哥是杂食动物，只要是书，基本上都看。”

“看不出来，我们出去聊天的时候，他也不说这些东西。拷完了？”他问我。

“那你们出去都聊什么？”小梓开始装傻。

“去去去。”我对他说，然后对董敏说，“拷好了。”

他花了三分钟时间装了驱动，然后就开始给我演示《合金弹头》。不可否认，这种游戏在他的手里，真的玩出了意义，本来在街机厅里面，一次只会买20个币，然后死了继续塞，玩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他控制着小人在各种地形里面上窜下跳，躲着子弹，不停的跳进坦克，再跳出来。每每有子弹擦过的时候，我都替他捏一把冷汗，但是每次也都是差那么一点点没打到他。小梓看得下巴都要脱臼了，接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不停的叫好，吹口哨，我看到董敏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完全沉醉在游戏里面。我不得不说，看的人是心惊肉跳，玩的人是精神崩溃。

当最后董敏跳出了坦克，把那个外星人打到爆炸了之后，他像昨天晚上一样，疲惫的看了我一眼，我倒了一杯水递给他，然后帮他按摩了一下太阳穴。宿舍里面的人开始称赞，眼见着就要跪下来奉茶拜师了。不过看起来董敏的确已经很累了，他和我们宿舍的人聊了聊，接了个电话，说实验室有些事情，然后走了，约了明天继续过来玩。

周末早上本来也有一场dota，不过因为董敏的出现，dota变成了《合金弹头》研讨会。因为我之前已经见识过他的飞机特技，所以今天也并没有昨天看到他玩那样震撼。

阿菜打来电话，说他不知道要干什么，找我聊天，继而他问我和“备胎”同学怎么样了。我告诉他，他已经不是备胎，我昨天晚上已经完完全全脱去了小鸟对他的影响，喜欢上了他。阿菜说恭喜我。我告诉他，在我喜欢上他之后几分钟，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喜欢他，他却发现了我之前以他做“替代品”的事实，然后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固定在了“朋友”。

“大家都是苦命人，苦命人啊！哈哈，好怀念晚上睡觉的时候，身边有条……”阿菜最后说。

“可以了，接下来两个字我不想听。”我让他打住。

“明天我看有没有时间，到你宿舍来玩好了，你在吧？”

“嗯，在，除了吃饭时间。”

我挂了电话，因为电脑被占用，无所事事了一天。小鸟这两天也一直都没有怎么出现在我眼前，除了吃饭他还是坚持叫我一起之外，我们就没有其他的什么接触了。下午的时候，他跟我说，下周二有个面试，是西安的某个特别机构。

西安，真是遥远的地方啊，其实我没什么兴趣，但是既然小鸟已经辛苦的帮我投了简历，我也去一下好了。

好期待明天，因为明天董敏又会过来我宿舍，玩游戏给我看。不对不对，不应该这种感觉，我不应该再期待什么，因为他仅是我的朋友而已。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本不应该这样，但是依然热烈的期盼着董敏的到来，直到他拿着他的手柄出现在我的宿舍门口。我们宿舍的人看到董敏出现在宿舍门口，也都兴奋了起来。他依然像昨天一样，认认真真玩着游戏，我的心无法静下来。于是我又给阿菜打了电话，我告诉他，我摆脱不了对董敏萌生的爱意，就如我忘不了鸡哥和小鸟，他说他正好在学校，马上过来。我说过来的时候，正好可以看见董敏，他口中的“备胎”同学。

我靠在宿舍的墙壁上看着屏幕，不久之后，阿菜推了推我的肩膀。

“来了？”我笑笑对他说。

“备胎同学是哪一位？”他悄悄在我耳边说。

我指了指正在玩游戏的人，然后对阿菜说：“怎么样，他玩的好吧？”

“游戏这种东西，我完全不懂的，你别和我聊。”阿菜摇了摇手，不过递了一罐啤酒给我，“给你买的，浇浇愁吧。”

他们所有人都回头看了我和阿菜一眼，包括正在玩游戏的董敏。

阿菜看到董敏的时候，感觉瞳孔有点放大。董敏看到了阿菜之后，似乎脸上也有点异样。

“不是杨愈那么帅，但是，怎么看起来这么有感觉。”阿菜偷偷的在我耳边说。

“心动没有？”我跟阿菜说。

“心动也不能和你说啊，你现在这个样子。”

“不用管我，你要喜欢就追，我们两个人已经说过了，我们不过是朋友，只能是朋友。”我和阿菜说，“而且如果你喜欢他，由于我不去追，我也会很愧疚。”

“再说吧。你现在看起来很不错啊，心情没有不好吧？”

“没不好，只是有点爱的感觉了。这个啤酒，真是难喝。”

“这还难喝？我最喜欢这个了。你要没事，我就走了啊，回我们系看看咯。”阿菜说着就走了。

又过了十分钟，董敏终于打完了游戏。他四周看了看，似乎有点失落，然后对我说：“怎么样，今天玩的也不错吧？”

“当然，太厉害了。”我继续表扬他，“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吧，怎么样？”

“这么慷慨？”他笑笑。

“嗯……上次你不是请我吃了点东西，还请我去汤姆熊玩，还请我在麦当劳吃了甜点，怎么说，也应该还你一顿啊。”

“好啊，我现在回去宿舍咯，你们宿舍的人很崇拜我哦，再被他们围攻我受不了了。晚上电话叫我吧。”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我和小鸟送走了小梓，小梓让我开心一点，然后才上的车。我和小鸟一路无话，我们在南苑门口分了手，他回头看看我，对我挥了挥手，才回去了宿舍。学校附近的小饭馆很多，但有小包间的地方不多，我订好了地方，打了两个电话，告诉了时间和地点，在街上逛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就到了小饭馆。五点半的时候，董敏准时到了，然后问我点了什么好吃的，我拿着点菜单给他看。

“这么多啊！吃得了吗？”

“吃不了，你可以兜着走啊。”我回答他。

“老段子了，喝酒吗？”他问我。

“点了六瓶啤酒，我让老板现在就拿来。”我推开包间的门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过来的阿菜，于是我和他两个人拿着啤酒进了包间。

阿菜和董敏显然很诧异对方的出现，阿菜稍一思索，有点不快，把啤酒放在桌上之后，问我：“姓张的，你他妈什么意思？”

“还记得半年多前，老地方和鸡哥吗？”我坐下来，开了两瓶啤酒，对阿菜说，“坐吧。”

“我不能这样。”阿菜还是没坐下来。

董敏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们两个。阿菜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因为他不太好意思在董敏面前失态。

“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钱振宇，昵称阿菜，这位是董敏，英文名字叫Jaden，但是不知道昵称是什么。”

董敏伸出手：“你好！”他们两个握了握手，然后把目光转到我的身上。

我直截了当的问董敏：“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一定要照实回答我。”

“问吧。”

“你喜欢阿菜吗？”

他呆了呆，然后点了点头：“一年前那次版聚，我就认识他了，印象很深。是，我是挺喜欢他的。”

我想起了那次版聚，我没去，阿菜几番邀请，我最终还是没去，他回来跟我说好多帅哥，他和遥哥参加了，玩的很尽兴。

“正好，阿菜也挺喜欢你的，我们既然没可能，你们还是有可能的，好好聊聊吧。”我离开了包间。

他们两个在包间里面吵吵了几秒，接着阿菜走出了包间，拉着我的手问：“你就这样把他和我丢在一起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希望了，而你有，我不是说了吗？你昨天还不是说，好怀念晚上睡觉的时候，身边有条什么东西的吗？如果你觉得这样让你不舒服，那当年你把杨愈介绍给我的时候，我不也是愉快的接受了，你不也是很喜欢杨愈吗？”

“理是这个理，可是你这样就放弃了？你不应该告诉他吗？你告诉他你喜欢他，不就可以了吗？”

“在我和他说这些话之前，他就已经知道我把他当替代品。他知道以后，你让我怎么告诉他我喜欢他？就算再怎么真心的说，那也变成了假话。哦，对了，你别自作多情把这个告诉他，要不然，他会以为是我的计谋，借别人的口，一起来骗他，听见没有？要不然连你都不可能。去年的时候，你让我帮忙尝尝杨愈，而现在，你也帮我尝尝董敏吧。饭钱我已经付了，快进去吧，别把他撂在那里太长时间了。”

“喂！”阿菜喊。

“怎么？我第一次帮你介绍，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好歹也领一次情吧，就当这两年来给你一点利息了。”

“谢谢。”

“我们这样的好哥们之间，还要说什么谢谢，见外了吧。”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那是有礼貌，哪像你，我给你介绍的时候，你连个谢字都不提。”

阿菜终于变回了贱嘴的阿菜，这是好事。啊，这个黄昏真美。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拿出了手机，给阿菜发了五条一样的短信：“记住，不要跟他说什么我喜欢他，否则，咱们都玩完。”

谢天谢地，阿菜没有说那种傻话，他是个聪明人，这种事情，想想也就能明白了。回来的路上，在一个小铺前，买了几块黄桥烧饼，一边吃一边往宿舍走。咸咸的盐，加上葱花和少量的猪油，夹在烤的脆脆的酥皮里面，酥皮上又洒了很多的芝麻，一口咬下去，层层的香味扑来，刺激着味蕾，最最简单的原料，却带出最最让人难忘的味道。爱情何尝不是这样，最初的时候，我们什么经验都没有，用尽全力想要和对方在一起，单纯的让人怀念。在经历太多的分分合合之后，我们可能已经记不清中间的那些人和事，但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的初恋。

又买了几听啤酒，到底什么时候我也喜欢上这个东西了，这明明就不好喝，我还是一口接着一口，灌完了之后，我觉得意犹未尽，又在宿舍里面翻出了他们的私藏，继续喝着。一个人看着窗外默默的喝了一个多小时，我终于有点困倦了，和小梓还有刘川发了短信，就睡了。我醒来上厕所的时候，小鸟坐在我床边玩着电脑。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小鸟。

“小梓说你八点多就发短信说晚安，感觉有点问题，让我过来看看。一问，他们说你喝了很多，你说我放心的下吗？”他递了一杯冷冷的水给我。我喝了之后，感觉稍微清醒了一点。

“对不起。”我对小鸟说。

“晚上要陪你睡吗？”

“可以吗？”

“现在不行，才十点半，再过一个小时。”

我抱住小鸟的腰，又睡了过去。那一夜，我又感觉到了小鸟的温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够同时爱这么多人，鸡哥，小鸟，董敏，我未免太过放荡了。

因为睡得很早，又没醉，于是我在六点的时候就睡不着了，悄悄的下了床，洗漱之后，买来了两个人的早饭。那个时候，小鸟还睡得很熟。我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默默的看着他。这一刻，我似乎回到了他家，想起我和小鸟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想起了那个吻。我又想起那天晚上，我要吻又没有吻下去的样子。

小鸟睁开眼睛，看着我这样呆呆的看着他，立刻把我从地板上拽了起来：“索吻呢，是不是？不脏吗？不冷吗？”

我乖乖的站起来，他帮我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穿上衣服，然后开始教训我：“你看，屁股上的土拍不掉，只能洗了。”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我，一边去洗漱。

“我昨晚，没干什么吧？”小鸟吃早饭的时候，我问他。

“就可能你做梦的时候，被你摸了几遍，其他没发生什么。”

“对不起了，你没睡着？”

“就稍微失眠了一会儿。昨天喝了不少啊，心情不好的时候，找我聊聊，没必要和这么多酒。”

“继续把痛苦带给你，我觉得不太好。”

“我们不是朋友吗？”他望着我，我没说话，他又继续说，“你倒是说话啊，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连朋友也不惜的和我做了吗？”说完他摔门而去，把正在睡觉的男生们吓了一大跳。

这一天，也是在稀里糊涂的过去了，中午的时候，同学们大都在问我，那个玩游戏很好的人怎么没来。他们一说到董敏，我忽然想到了我忘记问问阿菜，问他昨天是不是一切都很好。我这才拿着手机给阿菜发短信。阿菜给我的回复是，一切都很好，算是开始了解对方了，显然董敏很闷骚，要一点点把他的感情引导出来。我说，当董敏变得健谈，容易兴奋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表白了。他发了一个字符组成的笑脸，说表白之前，还是要查查董敏的老底，免得碰到个杨愈那样的人。

傍晚小林子来叫我，然后挨个给他叫的那几个男生发了短信，我陪他走向春水堂。路上碰到了他请的另一个人，很久之前我提到过的旺旺。旺旺看了看我，笑嘻嘻的对小林子说：“所以，今天是楼台会咯。”我看到小林子眉头皱了一下，我倒觉得没什么，反正这两天也见过他了，不过我对旺旺这个人开始有了点点讨厌。

我们到春水堂之后，其他人还没来，我们坐下来喝喝茶，三个人也没说什么话，因为气氛已经被旺旺之前的那句话搞得很闷。旺旺好像知道自己也说了不太合适的话，不时的看看我们。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到第四个人出现才得以缓解，我和他倒也不是十分熟，他和小林子的关系很好，我们四个人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人渐渐多起来之后，这才变得热闹。等到鸡哥来的时候，他不得不坐在我身边，这让我感觉有点不适应，后来我才回过神来，我左手边的那张椅子，他们都很默契的没有坐，似乎就是为他留着。他坐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帮他倒上了茶，接着小林子让老板上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