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级台阶 下——指尖霜

这天，我正在像个机器人一样，做着文案处理，我们主管让我去总经理办公室。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和副总经理从来没有接触，不知道他找我做什么。

我到了之后，轻轻的敲了敲门，叫了一声：“袁总。”

袁总看了看我，说：“小张啊，做，有个人要过来，你在这里等。”说着指了指边上的椅子。

“小张啊，昨天我们钟总看了这次的新人评测报告，说觉得对你很满意，可能会提前把你转成正式员工，可要好好努力啊！钟总平时不到公司来，但这次不仅亲自来了，而且说要单独见你，你要好好表现啊！”袁总鼓励的看了我一眼，“而且钟总对人都非常严厉，从来试用期都是淘汰人，不会立刻拔为正式员工，你可是第一个！不愧是名牌大学出来的，工作能力果然不一样。”

“谢谢袁总的鼓励。”我奉承的说了一句，心里却很奇怪，明明我做的和别人一样，为什么硬要把这顶“能干”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

“在钟总来之前，我要跟你说，她叫钟莉，是个女的，对她一定要很恭敬。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要说什么出格的话，要不然我可是跟着一起倒霉！”他又继续叮嘱。

“袁总我知道了。”我回答他，让他安心。

过了十分钟，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中年妇女，贵气逼人。我觉得她有些眼熟。她一进门，就把门关上了，然后我和袁总起了身，恭敬的站在一边说了声：“钟总，你请坐。”

“嗯，好，你们也坐。”她开口说。

她的声音，就是那晚上那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她就是莉姐，我想起来了，那天在红吧门口，也是这个女人，挽着华菲菲离开的。我忽然感觉，这个工作，并不是我自己找来的，而是别人施舍给我的。我心里顿时一阵火气，我觉得我也非常恨这个女人。

“老袁，你先出去。”钟莉说。

袁总低头哈腰的走了出去。

“哈哈！”我大笑了一阵，弄得钟莉很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笑完了，说，“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这个工作我专业不对口，也从来没做过，居然这么顺利就面试上了。”

“你怎么知道的？”

“用脑子想的啊。你就是华菲菲说的莉姐吧？莉姐，谢谢你们怜悯了我这么久，我辞职，去找别的工作，行了吧？我去写辞职信，不用你开口。”我转身就要走。

“别急嘛，小张，我今天来，是有好消息告诉你的。”

“好消息？是不是让那个小刘过来，把我绑起来，让我再享受一下女人的肉体？不对，如果是女人，应该不算好消息，嗯……那是换男人干我，对吧？也不对啊，强奸不能算好消息。不会是哪家的公子哥看上了我吧？”我狠狠的讽刺她。

她也冷笑了一声：“你倒是挺会说话的。我告诉你，这家公司，就是菲菲家的，而且是其中一间，我不过在这里做个小小的总经理，最重要的责任，是让菲菲开心。菲菲天天为你伤心难过，我总要做些什么事情让她高兴高兴吧，要不然我也会丢饭碗。”

“你今天来，是来当媒婆的？”

“最喜欢和聪明的小伙子打交道了，怎么样愿意不？”说着，她拿起来一支烟，点了，一边抽一边问我。

我猛拍她的桌子：“你看好了，我是个同性恋，非常纯正的同性恋，喜欢的是屁眼和阴茎，对女人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就算是请嫦娥来给我跳脱衣舞，我都不会翘起来，难道你不懂同性恋是什么意思吗？”

“那菲菲干了你以后，也没看你寻死吗！菲菲家有的是钱，而且她对你这么用心，你以后就不用愁了。我看得出来，你很讨厌我，没关系，到时候，哪怕你甩我巴掌，我都不敢吭一声。你看，如果不是菲菲叮嘱我不许再碰你，说不定我真的把你绑起来，让菲菲再干你一次。和菲菲在一起，好处多得你不敢想。你没有坐过奔驰吧？菲菲可以给你买一辆。”

“我喜欢直升机。”我又冷笑了一下。

“别他妈给你脸不要脸。”她终于发了怒了，把烟头往烟灰缸一按。

“是谁不要脸？”我坐下来，翘着二郎腿，看着她。

“好吧，我说这些都是浪费口舌，直说了吧，菲菲怀孕了。”

第十章：祸不单行

如果说，那天晚上和华菲菲的事情，是石子掉进水里面的一点浪花，那么这个消息，无疑是地震后的海啸。

我脑子里面一下子空荡荡的，钟莉这个贱女人还在那里不停的说着话，我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张的，却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怎么会？我清楚的记得她给我戴了套，我也感觉得到有个怪怪的又很油的东西套在了下体上，我也记得清清楚楚，更也记得完事之后，她帮我把套拿了下来，怎么会怀孕的？

以后怎么办？我就要背着一个我完全不喜欢的女人，和不知道怎么来的一个孩子，这样无奈的过完下半生？再也没有办法和鸡哥来往。我忽然感觉到我多么想鸡哥，以后没有办法见他了，怎么过下去？对我来说，他就是我生活中唯一的支柱，但是那根支柱瞬间就塌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想着，眼泪居然流了下来。接着一杯热水把我扑醒，我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气，思绪回到了这个办公室。

“哭个屁！你自己好好想想，想好了，给我打电话。现在，滚回去，给我垫高枕头好好想想，三天之内给我答复。”说着她扔了一张名片给我。

我正准备拧开房间门出去的时候，她又说：“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你如果娶了菲菲，不仅可以给你爸妈一个好好的交代，而且只要你好好待菲菲，到时候你爸妈也不愁吃不愁穿，养老什么的都不要你去做，也许是你唯一有后代的机会，我知道你很聪明，好好考虑。另外，菲菲说了，她就算被他爸打死也不会堕胎的，原因么，你知道，她看你看得很重。”她点了一支烟，继续趾高气昂的说，“另外，如果你答应了，那万事大吉；如果你不答应，你就别想在这里再呆下去了——我不是说这个公司啊，我知道这个公司今天以后，你肯定不会继续呆的。我说的是南京，或者再远一点说，江苏，你基本上可以不用再呆下去了。至于你父母有没有这么多钱搬家，这可不是我们考虑的范围，所以请你考虑清楚一点。”她又伸出三个手指头，“三天啊，星期一中午，给我答案。”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到的家，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爬上的楼梯。我呆坐在电脑前面，想要努力想想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脑子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粥，我没办法从这毫无头绪的事件中，把可能性一个个挑拣出来，更不要说去分析。

然后我听见有人乒乒乓乓敲门，我开门一看，门口站着几个看起来很威武的人，其中一个张口对我说：“莉姐让我告诉你，如果不答应，我们随时可以给你点颜色。你家里的地址什么的，查起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说着，他们四个人下了楼。

我关上门，依然呆呆地坐在电脑前，过了好久，我的电话响了。

“喂，这么在电脑前面发呆，做什么？喊了你半天都不回答。是生病了？还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是鸡哥的声音。

我一下子哭了出来，从来没有这么委屈，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原本以为，悠悠然然的过了这四年，我就能够和鸡哥团聚，两个人好好的在一起，哪怕跟爸妈出柜，哪怕去抗拒社会的压力，我都在所不惜，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泡影。我的生活，本来已经那么崎岖，为什么还要给我安排这么一道鸿沟，不经意间掉了进去，再也爬不出来。

鸡哥在那一头一直在问，究竟发生什么是，我只是自己哭着，并没有回答他，他无奈的挂了电话。许久之后，我戴上了耳机，把这一切的事情都告诉他。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鸡哥听了之后似乎也很抓狂，“卿卿，你别急，我们静下心来，好好的想一想。首先要确定的是，这个孩子是你的吗？”

我打了华菲菲的电话，但是没想到是钟莉接的：“考虑好了？”

“我想知道，怎么确定怀孕的。”

“哼，你还想侥幸怎么的？菲菲这个月月经没来，感觉不好，然后就测了，就发现怀孕了。”

“她平时每个月什么时候来？”我脑子很糊涂，问出了这么个问题，虽然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对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吗？”

“确定是因为我吗？”

“我基本上整天看着菲菲，这半个多月，就你和她上床了，你说呢？”

“我不想你和说话，我要直接问华菲菲，你又不是二十四小时看着华菲菲，你怎么知道她有没有和别人上床？”

“菲菲的电话，现在都是我代接的，你还有什么问题，一并问了，下一个电话你打过来，就直接告诉我，结还是不结。”她说话的口气咄咄逼人。我本来有点头绪的思维，一下子又被打乱了。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确定，这个孩子是我的？”我本来打电话过来，就是要问这个问题，我自然不会因为她区区的几句话，就把初衷给折了。

“我只能说，这半个多月，就你和她上床了，你让我把孩子从肚子里面挖出来，测DNA吗？”钟莉在那头说着，似乎很生气。

“莉姐！”旁边似乎是华菲菲叫了一下。

“我都是为了你好，这是唯一的机会，菲菲，你别……”她好像在劝慰华菲菲，接着，似乎手机被按了很多下，估计两个人在抢手机。

“书卿，我跟你说，这孩子……”华菲菲在一边喊，说到这里，她的嘴似乎被按住了，发出和我那天一样的“呜呜”的声音。

“给我看好了，不许她出去，屋子里电话都撤了，等三天，那个姓张的给回信了再说。”钟莉在那里吼。

“没问题我就挂了。”钟莉在那里依然很咄咄逼人的说着。

“华菲菲她想说什么，这孩子怎么了？”我似乎有点头绪。

“她无非是想宽慰你，说这孩子不是你的，让你放心，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她可是真心对你的。她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看到她对一个男孩子这么上心；再想想你爸妈那里，好了，我知道你没问题了，期待你给我回复。”钟莉这个时候的声音诱惑无比。

我挂了电话。

“到底怎么说的？”鸡哥在一旁着急的问我。

“说，华菲菲这半个多月，就和我上床了，然后发现，这个月月经没来，测试了一下，发现是怀孕了。”我一五一十的告诉鸡哥。

“那就是说，这个孩子，十有八九是你的？怎么会这样？不是用套了吗？当然怎么怀孕的，这不是我们目前要考虑的事情，问题是，他们想要你怎么办？”鸡哥说话当中顿了顿，想了想，又继续说，“如果要你抚养，这没问题，每个月那么点奶粉钱，我们以后还是拿得出的，而且，从某方面来看，我们有个后代，也是非常不错的事情。”

“他们要我和华菲菲结婚，给我三天的时间，让我考虑好，要不要和她结婚。”我把钟莉的要求也转达给了鸡哥。

“结婚这种事情，还要强求？你不结，他们能把你怎么样？威胁你？”鸡哥听了我说的话，有点愤怒。

“有钱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卿卿，你千万不要这么想，如果你们结婚了，那我们不就再也没有希望了？这不像是我和你那个时候的分手，是暂时的，如果你真的结了婚，一辈子就出不来了。”

“我何尝不知道，如果结婚了，我们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时候。而且她说，华菲菲不会堕胎，因为那是我的孩子。所以这才让我两难。我本来以为，好好的等你四年，每天看看你裸睡，然后等你回来，再续前缘。我不知道为什么厄运总是会降临在我的身上，为什么？”

“卿卿，这都不怪你，你别想太多了。我帮你想想办法，不要轻易的答应，等到最后一刻再说，听见没有？千万不要冲动去答应。”鸡哥跟我说。

“我答应你，不论我们讨论的结果如何，我都三天以后给她答案。”这个要求我可以答应鸡哥，所以我还有几天的时间，“你明天不是有个很重要的实验？为什么还不去睡？你那里都快一点了吧？”

“我担心你。”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是答应你，到最后一天再给他答案的，我也好好想想。你快去睡吧，看你都哈欠连天了。”

“不要做傻事。”

“放心，不会的。”

下午，我打电话给了几个最熟的人，让他们第二天晚上，都到我这里来一趟，我想趁着周末晚上，好好的帮我考虑一下这件事情。当时已经是七月初，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面，汗水从额头挂下来，一点点爬过我的脸。

小师弟打电话过来跟我说，他们大三就搬到鼓楼来，我毫无感情地回应了他几声，似乎他也听出我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大家都到了，阿昌、阿菜、董敏、小梓。我一点点的，把这些事情从头讲起，从我被弄晕，到被强暴、再到华菲菲怀孕，这些事情，我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不是你的问题，干嘛要结婚。”董敏听完，一摊手。大家很赞同“不是你的问题”这个说法，但是目前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如果她们上法庭去告，那我绝对是败诉的，因为我没有任何证据，说我是被强暴的——更何况法律上没有男性被强暴的一说。

“要知道，那个女的说得对，这也许是卿卿给他父母交待最好的办法。”阿昌抽着烟，想了很久，才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是我并不赞同你这么做，毕竟是你一辈子的幸福。”

“你别说这种话来迷惑卿卿哥。还不如让卿卿哥办个留学，马上出过去，这样她要闹，也找不到你，闹不成。”小梓说。

“别忘了我父母在这里，虽然他们现在可能不知道我父母的住址电话什么的，只要有钱，什么都好办。”我提醒小梓。

“那说不定，人家老爸根本就看不上你去做人家女婿，人家要求门当户对，说不定就强让她把孩子打掉了。”小梓这样说。这样当然是最理想的，反正在道德上，我并没有任何的问题，毕竟这一切的原因并不在我。

“基本上，资产到了他们那种程度，的确都会考虑结婚要门当户对，但卿卿找我们来，不是让我们提出这种设想的，那要是那老头对女儿找谁结婚无所谓，那又当如何？”董敏说，“我们就是给他出个主意。”

“我在想，你答应了她之后，日子也不见得不好；不答应她，日子也不见得好。”阿菜说，他说的话、道理，大家都明白，每个人都清楚其中的意思，“所以，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我们只能把所有的优劣，一一的摆在眼前，然后再去决定，你到底选择哪个。现在这件事情不简单，你说的你之前的那家公司，我听过，在南京名气也不小，影响也挺大的，他们威胁你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做。”

虽然在感情上，大家都倾向于不结婚的这种说法，但是事情，不能这样考虑，因为我也很在乎我爸妈的安危，我不想他们为了我辛苦了一辈子，然后又因为我，被赶出自己赖以生存的地方，不论如何，我的父母都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