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级台阶 下——指尖霜

要是说到我个人的幸福与否，我倒也要好好的冷笑一下，从幼儿园开始，就被父母逼着被乘法口诀，然后爸托了关系，让我早了一年上学，然后面对初中的压力，戴上了眼镜，变成了书呆子，顺利进了一所还不错的高中；高考的压力，更是想象不到的巨大，但我还是咬着牙挺了过来，进了一所全国名列前茅的学校；原本以为进了大学之后，我能够开开心心的过上四年，没想到小横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接着，纷繁复杂的感情纠葛，让我痛不欲生，也就在一年前，我才摆脱了这一切，然后是失业失业再失业，再到今天的这件事情。我这一辈子，幸福的时间，远远都比不幸福的时间要少，我已经忍了二十二年，那再接下去忍个三五十年，应该没有问题，更何况这三五十年可以吃穿不愁，不是也不错嘛？如果真是这样，我对不起的人，就只有鸡哥，也许他会伤心，不过如果我结婚了，他可能就会和Eric在一起，然后说不定真的在加州结婚，变成一个美国人，这样也不是很好吗？这样对鸡哥的爸妈来说，不也是很好的结果吗？而这一切，只需要牺牲我一个人就好了，我何乐而不为？虽然我们什么都没有开始谈，但我的天平，却已经倾向于答应了。虽然我十分的不甘心，但是眼下看来，是唯一的选择了。

“为什么这种事情总会发生在你身上呢？你什么时候能够顺顺利利的过一阵子呢。”小梓靠在我的手臂上，脸色居然比我还要悲伤。小梓会好的，他有沈菁菁，我安慰自己。

阿菜他们依然讨论着这些那些事情，他们时不时的看看我，不过也并没要求我参加到他们的谈话当中去，他们在弄了一张纸，上面一一列明了优劣。有些边边角角的东西，我没有想过的，他们也挖了出来，比如根据我的说法，华菲菲是个很放荡的女人，他们也把这点考虑了进去。其实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对自己说。

看他们这么卖心卖力的帮我考虑，其实我早就已经估算出了答案。

“最后，我们把问题归结到，鸡哥在你心里到底有多重。”阿菜转过头来，对我说，“你如果真的考虑结婚，他估计会难过一辈子。我不清楚，他在你心里到底有多重，我也没有办法帮你做决定。”

“他吗？世界上对我来说，没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了。”我拉过一张纸，用笔不停的在上面写“结婚”这两个字，然后我又继续说，“然而，就算是我没有结婚，我到时候还有可能再见他吗？”

“你不能这么悲观。”董敏说，但是明显底气不足。

“鸡哥有个同学，叫Eric，长得很帅，人也很聪明，也很喜欢鸡哥。如果没有我，估计鸡哥会和他在一起吧？”我继续在纸上写着“结婚”这两个字，然而，我怎么又想哭了呢？鸡哥的样子，说过的话，还有他对我的无微不至的体贴，慢慢的在我心里复苏。

“别哭，卿卿。”董敏说，“我们帮你想想办法。”

“这样，说不定鸡哥就会和他在加州结婚，弄个美国国籍，变成美国人，然后领养个孩子，两个人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这样，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一个选择。”我说，眼泪渐渐的流到了我的胳膊上。是啊，我忘记了鸡哥对我有多好，我忘记了是多么喜欢他，我忘记了如果没有他填塞着我的内心，我只是行尸走肉。我知道这样对待他对他不公平，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他们都回去休息了，讨论的结果，也和我预估的一样，但是他们都给我留下一句话，“再等等，说不定有转机”。

夜已经很深了，我和小梓坐在客厅。我继续发呆，小梓还是靠着我，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臂不肯放。我催了他很多次，他依然不愿去睡觉。

“最近怎么都没来？”我问小梓。

“我哥让我不要过来，怕麻烦你，也让我好好陪陪女朋友。”小梓回答说，“其实我每个星期都很想过来，可是我哥就是不准，他说我们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让我能不要打扰你，就不要打扰你。”

“没觉得很麻烦，幸好你这次来了，以后说不定想来都来不了了。”

“我会想你的，卿卿哥，我会想你的。”小梓说着，竟然也哭了出来。我麻木的帮他擦掉眼泪：我已经不会哭了。既然已经有了决定，我剩下的，就是和鸡哥做一次谈话，把我心里的想法告诉他。我的生命，也许可能就要在这次谈话之后结束，以后世上不过多一个不会哭不会笑，不会有感情的“张书卿”。

“你说，我应该和鸡哥怎么开口？才能够让他接受这个事实，才能够让他考虑和Eric在一起，才能够让我们分手的更轻松一点？我想不出来。我和他相爱了那么久，为什么每次都没有开心几天，又不得不分手，我们两个人的感情，真的是孽缘吗？”我摸着小梓的头发，把他抱在怀里，低声的问。

小梓躺在我的怀里睡着了，他没有能够回答我说的话。就这样让他睡吧，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喜欢着我，不过这也是我能够给他最后的东西了，希望以后他还记得起来，这样安静快乐的睡在我的怀里，对他来说也就足够了吧？

半夜的时候，小梓醒了，叫我去睡觉，我点了点头，躺到了床上，我又怎么睡得着，已经不是第一次失眠，为什么我还是这样的害怕呢？

第二天中午，我让小梓回学校，自己坐在电脑面前，等着鸡哥从学校回来。其实对于怎么对他说，我完全没有想法，而鸡哥考虑了很久，也没有能够给我一个可行的说法，他只是说，再考虑考虑。我盯着屏幕，看着屏幕在我眼中一点点的模糊，思绪又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怎么样？”鸡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开口就问我这么一句。

“他们昨天晚上，帮我想了很久，没有别的选择。”我这样告诉他。

“我们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我们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年，我这屏幕想你都快想疯了，就只有这么个结果？”鸡哥在另一头，已经泪如雨下。

“别哭了，再做一天我的老公好吗？明天这个时候，我就要给他们答复了，真的很对不起，老公，我一直爱着你，原谅我。”

“好，我的宝贝，我的小妖精。”

“老公，我还有个请求。”我定了定心，终于要开口和他说Eric的事情，想着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松口。

“你说，我什么事情都答应你。”

“接受Eric吧。”

“Eric已经在和其他人约会了。”

“那你就答应我，一定要找一个爱人，要不然我真的会愧疚一辈子，好不好？”

鸡哥摘下了耳机，狠狠的扔在桌上，那拳头狠狠的砸墙壁，然后靠着墙壁，泣不成声。我不是真的那么狠心要把他逼到这个地步，我只是想，在我离开之后，有个人能够安抚他的伤痛，一个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鸡哥坐回电脑前面，对我说。

“你的手……”

“没事，这样，我可能才不会那么难过。”鸡哥说，“我曾经想，我在这里省着一点，然后，还能带一点钱回来，这样说不定我回来的时候，立刻能够给咱们买一间小屋，什么都很小，没有关系，一定要买一个阳台很大的房子，这样我就能够让我和我心爱的宝贝，两个人在周末的午后，坐在阳台的茶几边，晒着太阳，或者下雨也好，下雪也好，都无所谓，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喝着浓浓的香茗，或是醇厚的咖啡，聊聊一周的工作，聊聊我们的感情，聊聊我们的未来。我觉得那种生活也是我想要的，因为你在我身边。我怎么能够想到，你的命运如此多舛，我天真的以为，这一切是上天给我们的考验，然而我却这么痛苦的发现，这居然是我们的终结。早知道是这样，就算是被我妈打死，我还是要和你在一起，我的宝贝，我的卿卿，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在你这根支柱倒了以后，继续活下去，你让我怎么活下去，我坚持不了，后面无数的漫漫长夜，就是无底的深渊，我只能在里面坠落，却看不到这痛苦的尽头。我痛恨我的命运，我痛恨上天，我痛恨这个世界，我痛恨自己是个人。如果我是一棵草，能够长在你的身边，就算只有一年的生命，那又怎么样，我不会觉得短，因为我一生都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的一辈子太长，我们相知相守的时间，却只有三天。三天！”鸡哥说完这段话，在镜头的另一面痛苦的长啸。对啊，在我被折磨的同时，鸡哥也和我一样，被难以忍受的痛苦蹂躏。

我们默默的坐在了电脑前面，我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怕他生气。

“其实，事情不一定要这样看，你可以把它看成我以后可以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你以后说不定可以找个愿意和你结婚的人，留在美国，这样不也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以后是不是没有工作可以做，因为我根本不需要再工作，你也可以不用担心我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也不用担心我是不是开心。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没有办法再去改变，那就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来想，被强暴也是会有快感的。”

“你说不用担心你是不是开心，你的意思是你永远都不会开心，所以我没有必要去考虑，对吗？”

“是啊，我喜欢的是男人，而我要娶一个女人。她没有性感的胡须，没有滚烫的jb，没有柔软的蛋蛋，没有宽阔的胸膛，你说我怎么可能会开心。不过我可以把你一辈子放在脑子里，想象着你光溜溜的样子，和我做爱的样子，也很好吧？所以，这一份的幸福，我不会再去乞求，我希望应该属于我的那一份幸福，降临到你的身上，让你这一辈子双倍开心地过下去，这样不也很好吗？熬个十年，等我完全适应了和她在一起，那在我身边的是不是我喜欢的人，已经不再重要了；再熬个二十年，到时候，没有了性的需要，到时候，在我身边的是男人和女人也已经不再重要；再过二十年，说不定我已经记不清很多的事情，那快不快乐也不重要了。生命其实很短，既然快乐是我注定得不到的，为什么强迫自己快乐呢？”

我说着话，又听见有人乒乒乓乓敲门，我知道这是找我的，所以我对阿昌说，让我来开门，让阿昌回去房间，关好房门。

还是那几个人，其中一个又对我说：“就剩一天了，莉姐让我过来提醒你，你也别想着逃跑。”说着他把关节掰出了咔咔的声音。

对他们威胁我的话，我已经听得腻烦了。我从头到脚看了看那个人，等到他全身有点不自在了，对那个人说：“其实你长得还不错，又是肌肉男，你知道同性恋最喜欢你们这样的了。如果我和华菲菲结婚了，你说，我给你多少钱，你愿意陪我上床呢？”

那个人显然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一步。

“觉得同性恋很恶心是吧？不过你最好还是做好准备，我如果和华菲菲结婚了，你们几个人，都会被我干一次的，说不定是十次。还有更刺激的事情，比如，把你们绑起来，在你们jb上面滴蜡，或者用电电到你们高潮。我很胆小，这些事情我都不敢做，但是我想华菲菲肯定没有意见我把这些东西在你们身上试试的。”

我看得到他们吞了一口口水，脸上有点抽筋。

“听得很刺激吧？我也是，想得我都有点硬了。”

他们似乎还没有听出我话里面的意思，我接着说：“怎么，听得上瘾了？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请离开吧，我还有一天的时间。”

他们几个人又不敢说什么，一溜烟的跑了。

阿昌并没有听话的躲在房间里面，而是偷偷的跑出来听我们在说什么。

“说得不错，好兄弟，这些人狗仗人势，就应该要好好吓吓他们！”阿昌拍拍我的肩膀，“在和鸡哥聊呢？”

“嗯，可笑的是我自己都已经接受了，却不知道怎么让他接受这个事实。”

经过刚才的事情，鸡哥已经平静了不少。

“很晚了。”我对他说，“我也想睡一会儿，一起睡吧？就算我抱不到你，也算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了吧。”

“明天星期天，我还不困，能陪陪我吗？”

“要不要跳舞给你看，也许你会喜欢的。”

“不，坐在电脑前面，让我好好看看你。”

“对着这张老脸都一年了，还没看够？”

“没。卿卿，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在天文台上面散步？”

“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和别人在这条路上散步，不会忘记的。”

“你没和其他人一起散步过？小横都没有吗？”鸡哥惊讶的问我。

“没有，小横那家伙，怎么可能和一个男人做这种事情。怎么会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想好好和你回忆一下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以后，只有我一个人回忆了。我们一步步走下来的时候，你对我那么无动于衷，我都快急死了，你知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看完我的日记之后，突然就喜欢上了我，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卿卿你告诉我，你怎么会一下子就接受了我？”

“小梓问过我，在我眼里，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了半天，告诉他，你睿智，理性而又感性，执着，认真，痴情，成熟，内敛，说了半天，都是你的优点。你应该问我，为什么我一开始没有看上你。”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没有看上我？”

“瞎了我的狗眼吧。”

“不许你这么说。”鸡哥立刻阻止，“你可是氪金狗眼。”

我笑了。

“你笑起来好看。严肃的时候，虽然帅，可是感觉好冷，都不敢接近你。”鸡哥又说。

“我可不嫌，你什么时候都好看，就算鼻子上架着铁架的样子，我也都喜欢。”

“那可不好受呢！晚上睡觉碰到了，酸得要流眼泪。要是你喜欢，以后买个架子贴在鼻梁上，怎么样？Ispark！（我很闪！）”鸡哥摸了摸鼻梁。

“好啦，就别说冷笑话了。如果你真的很Eric在一起，那才叫闪呢！到时候，带回国内来，往gaybar一带，要多有面子就多有面子。”

“别提他了。你有好多心愿我都没能帮你达成，比如和你在飞来池边坐坐，比如从长江大桥的北堡走到南堡，比如一起到电影院看看电影。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太少了。我只有陪你去了一次植物园，听到了你的第一次是什么样的。”鸡哥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去泡点咖啡。”

“睡吧，好不好？”

“没事，你等等。”过了一分钟，他端来了一杯咖啡，加了很多的牛奶和糖，看得我一点食欲都没有。

“你这喝咖啡，还是喝咖啡牛奶呢？”

“我就喜欢这样啊，想要提神，可是咖啡味道又不好。Eric总是说，我的咖啡是acupofsewage（一杯污水）。不过我觉得味道很好啊，浓浓的奶香，味道甜甜的。其实蝈蝈还不错，个子很高，眼睛大大的，身材也不错，很懂得打扮。”

“还那么娘。”

“嗯，的确有一点，你不喜欢娘的？”

“什么样的，都可以接受，不过自从他这么做了之后，我就讨厌他，再好的地方都是缺点。就算没有缺点，自己在心里中伤他就好。”

“哦，你不讨厌娘的啊！”说着，鸡哥翘起兰花指，抓着咖啡杯开始喝，然后怪声怪气地说，“你不知道，我在你面前，装得多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