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你的背景如何?有什么是你隐瞒着不能告知我们的?
这些,都是陆源所苦恼着的。
他觉得自己了解忘尘,可又觉得忘尘离着自己很远,很远。
陆源知道这是忘尘保护朋友的一种方法,可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不能接受。就连皎月都能察觉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忘尘的面色越是平淡,就意味着忘尘的心思隐藏的越加深沉。
而且陆源总觉得会有什么要发生,而且并非什么好事。
陆源一向有敏锐的触感,所以,他不会搞错。
苦想无果,陆源便回到自己的帐篷。还有一些事物,亟待处理。
清亮的叫声,并未引起陆源的注意。
发出叫声的是一种身形极为朴素的蜂鸟,它身上的色彩几乎要融入进天空之中。这,也是它隐匿自己的一种办法。
当然,这种蜂鸟只有在三国之中的南潦国生存。
据说这种蜂鸟只要训练得当,便可以日行千里,用作传信之用。
至于它为何会出现于此,那可就不言而喻。
哎,世事无常。
不知道在这三年里什么变了,而什么,依旧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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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笑,恩怨了,人过招,笑藏刀。
红尘笑,笑寂寥,心太高,到不了……”弹着琴,合着拍子,千千吟唱。坐在草地上,望着广阔的苍穹,没有来得便想到这支曲子。
这曲子是我比较喜欢的一首,从前的时候自己总会时不时的吟唱。只不过当时涉世未深,没有如此多的体会,也没有这么多的感慨。所以当时唱的话只不过算是少年强说愁,而现在,却并非如此。
经历了这么多,我的感情终是不再一样。
连唱出的词,都觉得莫名的沧桑。
时过境迁,一切都在改变。
也许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以前我常常想,自己今后会如何。
可现在我想的却是,过去是多模的奢侈,将那些时光蹉跎了。现在只不过,剩下后悔的份。
若有一日,也能像杨过一般洒脱,也不失为一幸事。纵横山水间,饮酒弹琴吟唱,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岂不快哉!
这样的日子,是我的向往。
抛开尘世间的烦恼,纵横天地间,自得其乐。
与均相伴,更好。
左手有着练字和弹琴留下的茧子,摩挲起来倒是有些疼。
放走的那只蜂鸟,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呢,这一路也是辛苦它了!
自己许久不用右手写字,就算那鸟儿被拦了下来,想来也不会有人发现那是我所为。
再过几天,南潦国的使者就到了。
到时再见也不迟,却非要传信,当真是一刻也不能多等。这般急的性子,将来可如何继承大统?那老头子也真是的,怎会选他做太子?
不过罢了,我只要做好答应他们的事便好。
只要不碰触我的底线,一切便好说。
只不过也许见均的时间,要多推迟一些时日了。
第四章:失踪
“我跟你斗了半辈子,却终究是略逊一筹。”一身穿紫衣头戴皇冠的中年男子,扶着额微微叹息。
至于为什么斗、又输在哪,却是无人得知。
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又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陛下,夜深了,您是时候安歇。”一无须粉面的宦官细声劝道。
“什么时辰了?”那男子有些疲惫问道。
“启禀陛下,刚打了二更。”那宦官满面愁云,他这陛下最近安歇的是越来越晚。这四更天可就要上早朝了,可却尚未安歇,这身体若是垮了。这宦官心里犯着嘀咕,却不知被那男子一一洞悉。
“小喜子啊,你又在想什么?去,换杯热茶。”这男子揉着眉心,吩咐道。
“奴才遵命!”那被称作小喜子的宦官得令后便赶紧下去从壶中取来热水,放了些提神的大红袍。
被水一浇,那茶叶便由球状成了羽状,茶香四溢。
茶中便属这大红袍最为清苦,虽不及普洱味重,却也是难得的上品。
“陛下,茶沏好了。”那宦官将茶奉上,便又安分的立在一旁。
那龙椅上的男子姓樊名刑,乃南潦国国主。
他不过壮年,且保养得当,所以跟而立的男子看起来并无差别。这样的人很难将他联想到曾经征战沙场,在他未即位之前他乃是带兵冲锋陷阵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就连着皇位,都可以说是他从其他的兄长手中抢夺过来的。
只不过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些年,自然是不会有人追究他的过失。
南潦国的国民只知道,只要他们的国主活着,他们便无虞。
只是便是这样一位国主,在他心中也存在着难以抹平的伤痛。他永远忘不了,二十三年前,曾经对他许下海誓山盟的人是如何狠狠地将他背叛!甚至害他险些战死沙场,这个仇,他记了整整二十三年!这二十三年的每个日日夜夜,他都是从痛苦中煎熬过来。而他,也不再相信情爱。
说什么天长地久,若真有的话,自己当初也不会险些丧命!
之前与那人的甜蜜回忆在现在想来,只会换来自嘲。他曾想过要亲手将那人碎尸万段,可后来他改变了主意。并非他仁慈,而是因为他想到更好的办法来令那个人可以感受到比死还要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任非凡,当初既是你负我在先,就别怪我出手狠辣!樊刑在心中狠狠地念叨。
“陛下,青峰它回来了!”那小喜子手中捧着一体态娇小的蜂鸟,上前道。
樊刑解下青峰后脚上的布条,展开默念。
尔后眉头舒展,就连嘴角都带了笑。
“小喜子,吩咐下去,命人七日内准备好秘汤,以用来迎接朕的皇儿!”樊刑这般下令,眉眼间俱带着笑。
小喜子领了命,便忙不迭的退下去吩咐。
可这心里,却是犯起了嘀咕。
这皇子不是前几日才启程去的西麓国吗,怎么现在就要秘汤?若说这秘汤是何物,话可就长了!
这秘汤乃是取自南潦国特有的山泉为引,加入各色药草、花蜜熬制,用来浸泡身子是在适合不过。而且浸泡过后不仅肌肤会变得吹弹可破,还有驻颜疗伤之功效,真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只不过准备起来很是麻烦,虽然宫中一直置办着,可要真是要准备用没有个三五天却是不成的。
小喜子加快了脚步,将疑惑从心中赶了出去,安心去办事。
空旷的御书房内,只剩樊刑一人,反复摸索着那布条,嘴里喃喃道:“琉儿,爹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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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告诉我,有没有这样的笔能画出一双双不流泪的眼睛……”这算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词,现在想想,若真的有这种笔,自己也不会这般苦恼。
都说苦恼是自己找的,这点我懂。
可就是因为懂,却是改不了,放不下,也忘不掉。
抱着回忆过活,便是我现在的想法。
我知道这样做并非明智的选择,可我又能如何?
我只知道,没有均的日子是如此的难熬。那样的孤独,会令心都变得冰凉。寂寞、孤单、害怕,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可我却知道,若是连这些坚持都放弃的话,未来的日子,我倒是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的坚持下去。
只要有你,我便不会感到孤单。
只要有你,我所做的这一切,便是值得的。
均,用不了多久,我们便能见面。
只是再见时,不知你可还会待我同从前一般。
我一直害怕着,我不怕流年变更,我也不怕容颜凋谢。我怕的是,我仍是我;而你,却不再是你。我害怕,自己的坚持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曾记得青蛇说过这么两句话,午夜梦回时,总是令我怅惘:或许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会忘记你,忘记你的浅笑凝眸,也忘记我对你的爱。
或许很多很多年以后,你会记起我,记起我的哀怨惆怅,也记起我对你的爱。均,不知你与我,又会是何种结局?
是携手终老,又或是,拔剑相向?
父辈的纠缠,让我们的命运牵扯在一起。
我想起了前世,却又眷恋今生。
明为男子,却割舍不下同为男子的你,我所做的一切早已不分对错,只有,那份坚持。
那个老头子,不,是我的父皇,他应允我,只要我做了他要求的,便能再与你相逢。我没有思考这般做到底是否值得,我只知道,没了你,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参禅悟道,快意山水间,这些都是我期望的。
可若是没有你在身边陪伴,我岂会悟道,岂会快意?
这般想着,思量几许,终是将琴收好。
今晚,陆源忙着宴请来使,而皎月也是凑热闹的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将琴束在身后,轻车熟路的找到事先找好的小路。果不其然,接应的人在那等着。
回头看了一眼,便是在黑夜,那青草都依旧翠艳欲滴。真是,有些许不舍。留在这,至少不用理世俗纠缠。早就打好主意,却在这个关键时刻犹犹豫豫。
“公子,再晚就错过时辰。”一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沉声劝道。
是啊,此时不走,可是真走不了了。
只是,皎月、陆源,还有这三年来的一点一滴,我都不愿放下。我突然想,自己的坚持是否真的对?
是对,是错,又有何用?
“公子,切勿误了时辰!!”那男子又发话。
催催催,倒是尽忠职守!
“好。”没奈何,只好上了准备好的马车。
这一次,却是断然未再回头。
上了马车,端了琴,靠了椅垫,合上眼,静思。
马车开始动了起来,驾车的人算是沉稳,所以速度不快也不慢。头,越来越重。这手下找的还真是不错,只是这车中的熏香,是不是太浓了些?脑子,也变得昏昏沉沉。
也是,怎么斗好用迷烟?
而这迷眼,最容易乱人心思。
心中变得愈加惆怅,无奈,只好心中默念佛经,以定心神。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一切皆为虚幻……
“觉悟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如是观察。渐离生死。”只是不知,我能否参破生死?
“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明灭交替,不过枉然。
鼻息渐渐沉稳,迷烟到好似是不起作用。
果然是心静,便一切有法。
人生如此,浮生如此;缘生缘死,缘起缘灭。
这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
草原空地那边传来的欢声笑语,依旧不绝于耳。
那般欢乐,却离我如此至遥远。
我就这样走了,可会有人记起我?
草原上的牛羊、马驹,可会记得我曾经来过?
心中反复的念叨着佛经,马车渐行渐远,终是未忍住猛的睁开了眼,打了车帘。才发现,早就离了住处,远远地,只有好似星星大小的火光。
我,当真离开了?
“公子,夜寒风大,还是落下帘子的好。”另一个声音,却同样是黑衣劲装得扮相。
淡淡扫了一眼,方才的六人此时只剩四人,想来另外两人定是去复命罢。
樊黎,我名义上的大哥,此时应是在应酬陆源罢。
对了,其实樊黎便是李梵,当初知道他真实身份是还真是吓了一跳。不过后来想想也算释然,他如此才华,又怎会当一届魔教教主?况且若他没什么依靠,又怎能在东穹国立足?
马车摇摇晃晃的,思绪也变得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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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儿,这是新酿的果子酒,你快来尝尝啊!”皎月兴高采烈的提着酒瓶,掀开忘尘住的帐篷。
矮桌上的红烛还燃着,可人,却是已经不再。
“尘儿?!”皎月丢开酒瓶,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却依旧未见人影。
连带着,那把陆源亲手做的琴也不见。
尘儿,你当真舍我们而去?!
皎月握紧了拳头,几乎怒红了双眼!
“尘儿!!!”一声怒吼,在空旷的草原上,随风飘散。
第五章:二见父皇
指尖凉意绕,心头黯然伤。不是无愁人自扰,但则忧思为所累。
靠在平整光滑的壁上,任由水雾迷蒙了思绪。
我回想着自己匆匆走过的这条路,眼中有些发涩。说不上凄冷,还是苦然。
当灯快灭了、路人散尽时,才发现。原来路上就只剩下我,黑漆漆的,就连影子都看不甚清。
天边的银钩,微微的有些发寒。望着它时,它好似也俯视着我。静静伫立,血脉中流走的似乎已经静止。
周边是如此的寂静,呼吸声、心跳声的交织,令我感到莫名的悸动、无助、失落,还有那无法抵挡的恐惧。
别人笑我太疯癫,殊不知惟有癫狂才能不顾一切;我笑他人看不穿,也许我并没有这个资格。品头论足,只是因为太过在乎。
空空的,脑袋有些发昏。试着屏住呼吸,却也只能坚持一分多钟。都说只要坚持五分钟便能听耶稣我主讲解圣经,只是现在还不想打扰他老人家清修,所以便没有那么做。
永远记得自己在现代时每到重阳都会想:九九重阳登高处,把酒桑麻紫藤下。带度数的白的没兴趣碰,最主要的还是没有可以聊得开的人。不应时不应景,更添几分惆怅。
海内知己,无;天涯比邻,木。总觉得,有些悲伤。
当我对你笑了,不一定是开心。因为认识,所以有这个必要。
当我独自哭了,不一定是伤心。因为压抑,所以需要做些发泄。
别老认为我什么都做得到,平凡的人总是有太多的无奈,每个人在这一点上均无差别。
别认为我是老好人,帮你的时候也许我会不耐烦,请不要一次又一次的要求,我想尽量克制住自己的。
底线不能触碰,不管你是谁,所以请不要尝试。当我们过分亲密了,只会让我觉得越来越疏远。还有,虚假。
我永远不可能因为寂寞而随便找个人陪在身边,那样对谁都不公平。所以不要总是问我现在状况,因为我不知道怎样的回答才能令人满意。
很累了,秋乏冬怯。
想睡觉,最好一觉不醒。
当然,随口说说,别太当真。
友人说我总是皱眉,会认为我在生气。我只想说,没办法,打小养成的习惯,很难改。
其实人活着挺累的,斟酌、奉承、猜忌庸人自扰?
或许吧,掌纹开始便是乱的。现在是愈来愈深,愈来愈乱,看着倒不像自己的。
都说双鱼爱瞎想,这一点不否认。
都说双鱼花心,我也不否认。
只是你可知,花心便代表着无心。当说什么都喜欢的时候,那便意味着心中什么都没有。
这条名为人生的路,还是要走下去。
不知道要走多长,估摸着要几十年。
回头看,是烟尘遮挡了过往。
朝前望,是浓雾迷蒙了双眼而现在,我的友人,还在那茫茫的草原之上。不知他们可是在为我的失踪而大费周章的寻找?
对不起,当初说了要交心,却还是隐瞒了你们。
若是你们知道了真相,可否会将我原谅?
罢了,不想再奢求,那些毕竟是将来的事。
用手掬起半掌汤水,终是透过指缝间滑落。顺着小臂,滴进秘汤之中。
倒真真是应了那句“水往低处流”。突然想起另一句“人往高处走”不禁莞尔。在我看来,这两者在本质上并无差别。甚至可以说,何其相似。
人若是爬的太高,必将狠狠跌落。粉身碎骨、魂归九霄,也不无可能。
而水,则只能归向地下。
不同的选择,同样的结果。
胸口有些发胀,想来是泡的太久身子受不住。
撑起略微酸软的身子,扯了搭在屏风上的红纱抹净身子,才开始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