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岚熙觉得东方鹤飘有些不可理喻似的耸肩哈笑,易明郁见状,不怎么客气地说道:“东方鹤飘,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你红口白牙乱咬人也于事无补。”
凌剑天似笑非笑的目光慢悠悠地转向易明郁,“奇怪了,赵阁主都还没出卢,易总使你紧张什么?难道还怕我们会受挑拨么?”
东方鹤飘见凌剑大并不一口咬定自己是叛徒,便只向他道:“凌阁主,我是冤枉的。”
在事情真相尚未明朗之前,凌剑天谁也不帮,只是避重就轻地说道:“我现在只是玄炽阁的总使,请叫我凌总使。”
这让东方鹤飘很是惊奇,忙问:“那么现在的阁主是?”
“李书权李阁主。东方兄想要向他道贺吗?”
怎么好端端又提起我?李书权对凌剑天恨不得逢人就将这个消息宣传一遍的做法有些不满:都这么久了,也该消气了,阁主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还是看我好欺负,故意耍我?他连忙向东方鹤飘解释说:“我只是暂代阁主一段时间。”
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让东方鹤飘感到事情蹊跷:教主英明神武,怎么会将这二人的座次对调?如果让赵岚熙统领两阁,反倒还能够理解。
卢枫见他们还有心情谈天说地,不由打断道:“凌总使,莫再与这叛徒多言!他害死教主已是事实,现在义前来挑拨离间,对付赵阁主,妄图分裂本教!”
圣心池心平气利地劝说道:“卢总管不要激动,且问问他有什么证据证明赵阁主和孟公子是叛徒。”
易明郁却不依了:“圣护法,连你也相信东方鹤飘妖言惑众吗?”
赵岚熙却满不在乎地按下易明郁的火气:“本阁对两琉教和教主一心一意,不怕别人误会挑拨。”说着还伸出一个手掌,“东方,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东方鹤飘双睫微垂,以腹语缓缓道来:“那日事发,我发现教主气绝,便前往剑影阁东升台寻找孟羽洪,不料他却不见踪影,我便直接下山追踪,他那时走得不远,我本可以抓住他,但是赵岚熙却半路杀来,非但不阻止他逃逸,反而将我拦截,以致孟羽洪顺利逃脱。试问若非他们是同伙,赵阁主为什么要攻击我这个同门?”
赵岚熙听罢,不由微微别过头轻笑起来,他笑得两眼都快眯成一条缝,灿烂温和得有如春日的阳光。忽然,他脸色一凝,声色俱厉:“本阁本不想同你计较,不过想起教主所受的伤害,实在不能姑息你。你口口声声说是追踪孟羽洪,可是又有谁知道你们两个谁先走?有谁能够证明你们不是同谋?我承认我是在半路拦截你,可是你向我解释了吗?事发之后,本阁也是急于捉拿凶手,可你什么都没说,反而将我打伤。如果说这样就判定我是叛徒,实在太没道理。”
第四章
“不错!”卢枫同意赵岚熙的观点:“仅仅凭你一面之词,根本无法证明你的清白,也无法诬赖赵阁主有背叛之心。”
流冰琮悻悻地喝道:“东方鹤飘,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今天你要是不拿出有力的证据证明白己是无辜的,就休想站着走出伏魔山!”
李书权虽然本能地反感赵岚熙,但是东方鹤飘的说辞也实在难叫人信服,而且他注意到凌剑天冷眼旁观,一直都没有发表意见,因此也作壁上观。
其实凌剑天之所以沉默,是因为东方鹤飘的言辞太反常,他平时虽然随性淡泊,但却极其聪颖、心细如发,凭他的资质,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破绽百出的证词来?这背后,是否有什么隐衷不便开口?否则他这个从不得罪人的人,为什么公然指责赵岚熙?凌剑大的目光缓缓移向赵岚熙——赵岚熙,你在我闭关期间,究竟做了些什么?
简恒轩也觉得有种被骗的感觉,问道:“巡逻的侍卫说教主最后见的人就是你,你的嫌疑最大,不是你还有谁?”
“是孟羽洪。”
被提到名字,孟羽洪连忙后退一步,慢慢摇了摇头,手中的黑木扇灵巧地在手背上转了一圈,不紧不慢地说道:“东方鹤飘,你不要血口喷人。教主何其尊贵?鄙人连见都没见过,怎有可能会害他?”他说着,向众人作了一揖,道:“诸位,属下下山,是因为听说教土暴毙之后,赵阁主派我前去擒拿凶手,而且阁主之后也从后追击,本打算前后包抄,只是属下技不如人,让这叛徒逃走了。”
这时,凌剑天终于开口了:“你说是赵阁主派你下山,那赵阁主刚才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你是他派出去的?反而还怀疑你们是同伙?”
孟羽洪定定地望着凌剑天——这个人,一脸冷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就是传说中玄炽阁的阁主凌剑天?
不等孟羽洪作出合理的解释,赵岚熙便朝凌剑天莞尔一笑:“凌总使不会真的相信他的话吧?本阁从未派人出去,当时情况紧急,我是单独下山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想一个犯了错的人,总是喜欢找山各种各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借口来为白己开脱。”
孟羽洪一惊,问:“阁主?你怎么这个时候改口了?难道你忘了……”
易明郁见他还要死咬着赵岚熙不放,大喝道:“你这叛徒!死到临头,还敢胡言!阁主为了让教主复生不惜逆天折寿,怎有可能与你这种人同流合污?”说罢就摆起架势,准备同他一战。
“赵岚熙!你不仁,别怿我不义!”孟羽洪全身戒备,眯缝起双眼威胁道:“你难道忘了教主因何而死吗?”
赵岚熙却依旧泰然自若,微微笑道:“叛教之徒,口不择言。我当然知道教主因何而死——教主是被你害死的。你以为你混进本教就万事大吉了?你错了,凌总使早就派人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只不过他前些日子闭关不出,我便代他了解情况,才得知你在花园调戏东方鹤飘,他起先不从,你便软说硬磨,答应带他出去,在鬼府享受荣华富贵,不必再当下人。东方当时不为所动,凌总使的人便回来报我,第二日却再无消息,如今想来,是被你们二人谋害了!”
“你!”东方鹤飘面颊微红,还未说什么,赵岚熙已抢过他的话头:“你敢说没有这回事吗?”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雕工精细的玉佩,问:“你看这是什么!”
圣心池不禁疑惑:“这不是教主赐给东方的玉佩吗?怎么会在赵阁主手里?”
赵岚熙虽是笑着,那笑容却很是严历:“我正要问东方鹤飘,教主赐给他的玉佩,为什么我会在带人搜查孟羽洪的房间时搜到!我本来顾及你的颜面,不想说出来的,可是你却死性不改,本阁已忍无可忍!”
卢枫上前认了认,不由双眉一拧:“东方鹤飘你这个贱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来人!将这两个叛徒拿下!”
“赵岚熙,你真是条毒蛇!”孟羽洪眯起两眼,咬牙切齿:“谁敢绑我!”
“大胆狂徒!还不快束手就擒!”流冰琮大喝一声,抽出腰间软剑首先就冲过去!孟羽洪抬手用黑木折扇将他的招式架住,顺势灵巧地一闪,流冰琮手中软剑蓦地急颤晃动,在眨眼的瞬息间,耀目的银光四射迸闪,飞掠周遭,迅捷无匹地击向孟羽洪!孟羽洪却是游刃有余,屈膝俯身,手中黑木扇直点流冰琮下盘,却未等招数用老,猛的一提,向流冰琮的胸腹间戳去,打得流冰琮倒退数步,不由暗叹姓孟的好内力,随后欺身向前,向孟羽洪胸口撩去,孟羽洪一个“顺风摆柳”避过了攻击。
看来流冰琮想要取胜也是艰难,澹台火盼也一同加入战局。赵岚熙、圣心池、简恒轩以及李书权、易明郁对上东方鹤飘,双极神殿正门口顿时一团混战,刀剑相接、拳来腿往,不可开交。只有凌剑天没有参加战斗,倒不是他不想打,而是他的元气还没恢复,故而有所保留。
“你们不要逼我!”东方鹤飘的腹音充满无奈,两袖一挥,劲贯双臂,无形之中升腾一股气流,对着众人猛地一搅,如同平地刮起一阵旋风,使四周侍卫们退避三尺。
赵岚熙右手轻轻挑起腰间佩剑上手,一式“无影归宗”顿生剑影重重,剑刃蓄势待发,只在一瞬;圣心池心念一动,双指绕行一周天,幻化出无上太极,一场同门之间的大对决即将爆发。
“住·手!”——就在此时,这两个雄浑有力的字从双极神殿传出,蕴涵着震慑心魄的威严。它阻断了所有人的动作,他们纷纷转过头去——长长的五彩石铺成的宽阔大道上,是衣着光鲜的纹炎。他迈着方步缓缓而来,周身都能使人感觉到强大的压迫感,使带头打架的几人如梦初醒一般:这,才是真正的教主啊!
一时间,没有人打破这种肃静,每个人几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赵岚熙是一脸茫然加惊异地望着雄姿英发、傲视八方的纹炎,不知道该为他的恢复感到高兴还是扫兴:教主是因为东方鹤飘才恢复本性的吗?
忽然,只见东方鹤飘身形一动,倏地朝着纹炎的方向跪了下来,眼中满是歉意与惆怅。他的这个动作,令纹炎不禁蹙眉,一字一顿地问道:“鹤飘,你真的背叛本座?”
东方鹤飘没有任何言语的表示,只有无奈的眼神,如同是对既成事实的默认,却又透着几许复杂。纹炎眼中顿现转瞬即逝的肃杀,在刹那间,他猛一挥手,华然风起的衣袖也带着破竹的威势。东方鹤飘的身体猛一前倾,噗地喷出一大口血,将他原本浅色的双唇染得格外艳丽,却艳丽得凄楚。纹炎没有多看他一眼,便背过身去吩咐道:“剑天,替本座废去他的武功,打入地牢。另外那个人,随便你处置。”说罢便华然绝尘而去。
第五章
凌剑天双手抱拳,朝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微微颔首应诺:“是。”虽然他没有喜形于色,但从他比以往略微高出一度的音量可以感觉得到他对于纹炎现在的状态是十二万分满意,以至于他的精神也为之振奋。他一步一步走近东方鹤飘,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屏息凝视着他的身形,仿佛鱼类一般一眼不眨。
孟羽洪见这阵势,料是在劫难逃,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向自己不断地发出危险的信号。他右脚偷偷向后一踮,欲图趁凌剑天收拾东方鹤飘的机会逃脱,叵料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赵岚熙洞察得清清楚楚,如同烙印在他的眼眸中,几乎同时,凌剑天与赵岚熙的掌锋同时逼向孟羽洪!
当他们发现对方同时出手之时再想收手为时已晚,孟羽洪当胸连中两掌,顿觉胸口一阵闷痛,当即被击退好几步。他连忙改变计划,打算与这些人硬拼之后杀出重围,便立刻定住下盘,将内力提至十成,期望能够一锤定音。而凌剑天却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一般,只顾着给赵岚熙找碴:“赵阁主,区区一个叛徒,由不才凌某解决就够了,不劳阁主大驾。”
赵岚熙亦微微别过头,似笑非笑地说道:“凌总使过谦了,他是教主的仇人,本阁为教主报仇心切,不想竟越俎代庖了,还请凌总使海涵。”
卢枫见他们不好好对付叛徒,还有心情斗嘴,不由劝说道:“你们两位就别闹了,先杀了这小子,一会儿教主发起火来可不得了!”
该死的奴才!孟羽洪心里暗骂着,本来运行的掌气不由收了回来,转而将藏在袖中的暗器直射向卢枫,说时迟,那时快,东方鹤飘顿地起身,微微一偏,瞬时将那支银针夹在指间!彼时才感到危险的卢枫不禁吓出一身冷汗,随后他气急败坏地指挥起四周的侍卫们:“反了!反了!你们还干愣着干嘛?还不快帮忙拿下!”
可是,究竟该拿哪一个呢?两个都是高手,虽然说人多力量大,但是西琉教经过上次大战,早已元气大伤,没有很充足的人手,对孟羽洪或是东方鹤飘来说都没有太大威胁。除非哪天教主当了皇帝,那天下兵马掌握在手,教主下令打谁就打谁。
见侍卫们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口,卢枫自己又莫名欠了东方鹤飘一个人情,他哪肯罢休?朝东方鹤飘嚷嚷道:“东方鹤飘,你别以为你们合演一出双簧,教主就会网开一面,这地牢,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正说着,只觉得一阵疾风般的威势拂过四周——凌剑天不知什么时候闪到了东方鹤飘身后,面对着卢枫,猛地一掌拍向东方鹤飘的肩井琵琶骨!
一声闷响,东方鹤飘“扑咚”一下跪倒在地,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纹炎对背叛自己的人向来不留情面,只是东方想不到,自己也会是这种下场。他并不是怪纹炎冷酷无情,如果他真的无情,不会在挥手之前那一刹那还要浪费口舌最后问自己一句是否真的背叛。纹炎对自己已经算是很留情了,只是他没有合适的机会为自己澄清。一直以来,他都是最接近教主的人,所有的仆人都羡慕他的身份,连总管也要给他三分面子,而这些,他都未曾介意,他只求能够在纹炎身边服侍一生,报答他的栽培就足够了。然而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此刻却派人废了他的武功!失去内力,他这个原本就是残废的人又将回到无法与人交谈的状态。
而与此同时,赵岚熙则提剑上手,直逼妄图逃匿的孟羽洪!孟羽洪也不含糊,随即以扇代剑横向将赵岚熙的古地剑击开,侧身以疾风之势挑向赵岚熙,快比快,赵岚熙倏地转动身形,闪到了孟羽洪身后再次占了有利位置。但孟羽洪也非等闲之辈,身后浓重的杀气使他瞬间一个“鲤鱼跳龙门”从赵岚熙头顶向后跃出数丈。
另一方面,见凌剑天解决了东方鹤飘,而且教主也没有下令要他的命,卢枫恐怕节外生枝,便立刻派人叫人将东方鹤飘押下地牢,好专心对付孟羽洪。四位护法听他这么一说,发觉自己因教主的忽然出现而一时失神,竟忘了擒拿叛徒,遂纷纷出手相助。孟羽洪虽然实力不俗,但毕竟赵岚熙和这四位护法其中任何一人都与他势均力敌,尤其是圣心池和赵岚熙,恐怕更在他之上,这样一种五对一的以多欺少的局面,孟羽洪明显就吃亏落了下风。
胜负已在不言中,凌剑天在侍卫们的一片助威声中默默走进双极神殿那一道长得快要望不到头的五彩大道,既然教主已经恢复了,那就有必要向他去复命。但是复命只是一个借口,因为像那样的命令,东方鹤飘已经被纹炎打成重伤,他凌剑天又岂会完不成?最主要的目的,只是去见见教主,仅此而已。
“启禀教主,玄炽阁总使凌剑天求见。”因为卢枫还在外面观战,这个消息是由外面的杂役传达给纹炎的。
“嗯?”正以一种不做作却嚣张霸道的姿态坐在披着虎皮的太师椅中凝神沉思的纹炎听到通报,不由发出疑惑的声响:“总使?”那巧夺天工的精致双眼漫不经心地眨了眨,却加深了其中透射出的妄佞与魄力。他并没有变换自己的姿势,或者说是懒于变换,只是悠然地轻笑:“他什么时候变成总使了?”
“回教主,是在……”还未等外面那人说明,纹炎就打断了他的话:“让他进来。”那名杂役这才明白纹炎根本没有兴趣知道凌剑天变成总使的原因,或者说是根本没打算让他回答,反倒让这杂役为自己的多言捏了一把汗:教主说话总是不怎么用力,却有着威慑之力,虽然慢条斯理,却不禁使人脊梁发凉。杂役连忙让凌剑天进去,好缓解自己的恐慌。
感觉到凌剑天进入的气息,纹炎没有抬头看他,就不紧不慢地提醒道:“你应该知道现在不该来。”
显然,纹炎对于东方鹤飘的事情还在介怀,不希望有人打扰。他虽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大发雷霆,但是他心中的怒焰却会比任何人都烧得更旺。凌剑天了解他,他知道纹炎拥有一颗比天还高的心,是任何人也征服不了的,更不容许任何人削他的眉角。这一点,凌剑天和他很像——这是纹炎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