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教主进化论 上——黑木黎子

——第二单元·叛徒·完——

第三单元：下山

第一章

清晨的伏魔山之巅，笼罩在一片迷蒙的雾气之中。卢枫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准备一会儿迎接纹炎大驾。迎面就遇到从另一边过来的赵岚熙，正冲着他浅笑。赵岚熙一面走，一面招呼道：“卢总管，这么早？”

卢枫连忙收起自己的哈欠，怪不好意思地哈笑道：“哪里哪里，最近教主起得晚，小人也跟着变懒了，现在教主恢复了，又要早早起来，还真有点不习惯。赵阁主才真是早！赵阁主，这是刚练完？”

“卢总管真是好眼力。”赵岚熙似乎不需要费什么劲就能说出让人愉快的话来，加上他总是笑容满面，让卢枫觉得是个很亲切的人。不过卢枫倒不是眼力好，而是嗅觉好，因为从赵岚熙的身上，飘散出一阵幽幽的香味，使人心旷神怡，通常这种香味在一番运动之后就会挥发得淋漓尽致，所以卢枫料想赵岚熙一早已经练过功了。

不一会儿，大小的教会官员们陆陆续续都来了，凌剑天几乎是最后一个才到，因此那许多双的眼睛都纷纷注视着他——在教主发生那件事之前，凌剑天往往是最早到达大殿门口的人，可是今天却破了这个例，是想显摆什么？

卢枫见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便先行前往寝殿通传伺候。不少“识相”的头领们则连忙堆起笑向凌剑天恭贺：“恭喜凌阁主回复原职！这次教主复生，全都仰仗二位阁主，相信教主一定会论功行赏，也不枉费阁主一番忠心。”

凌剑天的嘴角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即使是刻意观察，也很难分辨出来。其实他并不是故意要显耀什么，只不过是稍微花了点时间去地牢看了看那个“全教公敌”的东方鹤飘。虽然教主并没有派人去审问他，但同时也没有说过不准教内的人去看他，既然摸棱两可，凌剑天当然不会错过这样一个钻空子的机会。他和东方鹤飘素来没有什么不得了的交情，去看他自然不是因为关心他，而是因为关心另一个人。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台阶下那离教主的宝座最近的一个位置。站在与他对面位置的赵岚熙见凌剑天姗姗来迟，便也虚浮地向他笑着道贺：“恭喜凌阁主拨开云雾见青天。”

未等凌剑天作出反应，一个朗朗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什么时候封他为阁主了？岚熙你可不要擅作主张乱点谱啊！”随着这话音，一个高大矫健的身影轻快地从主殿门外走来，面带着狡猾的笑容，满是意气风发的神情。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殿内的人都僵硬了——这……难道是……所有的目光转向来人，只见他健步如飞，华丽张扬的披风在身后迅捷舞动，与正常时的教主大相径庭。

徒众们不禁窃窃私语：“不是说已经恢复了吗？怎么不是从台基的屏障后面出来，却走大门？”

“恢复的话不会走路走这么快吧？”

“昨天晚上不是刚宣布凌阁主复职吗？怎么又变卦了？朝令夕改不是教主的作风啊……”

犹如一阵秋风卷过大殿，一股说不出的寒意袭上众人的心头，一种不详的预感在他们的脑中闪现，那就是——教主的疯病又复发了！

“嗯？”纹炎皱了皱眉头，比以往的幅度要大许多，以往的他，很少会皱眉，可是这一声“嗯”却比以往短促，原来那种气势过剩的感觉，现在却只让人感觉出他的不满情绪，或者更精确一点说是疑惑。随后他就问：“你们私底下在议论什么？”

这直白的问题，反倒把徒众们给问住了。到底是赵岚熙反应快，马上进入了状态，不由嫣然一笑，打岔道：“教主今天来得真早。”

纹炎听了他的话，便有些得意似的“哼哼”一笑：“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不早点来，怎么知道你们聚在这里改朝换代？居然叫凌剑天‘阁主’？他配吗？你们哪个人主使的？给我自己打二十个耳光。”

主使？除了倾绝天下的教主您，还有谁敢主使这件事情啊？李书权心里暗暗嘀咕着。这下可全乱套了，本来还以为自己终于不用受凌剑天的气了，结果教主一觉醒来又拿凌剑天开刀，于是李书权自然而然觉得自己又要跟着陪葬了。

可是现在又有谁敢公然对纹炎说是他自己的主意呢？岂不是要他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凌剑天倒是出奇地“识相”，慢腾腾地就挪动到了李书权的后面那个位置，真叫李书权啼笑皆非。纹炎见他自己站回去了，忽然也大发慈悲地说道：“既然你这么有自知之明，这件事情我也不再追究了。”

不再追究？这像是西琉教教主的作风吗？最近是不是太过善良了？凌剑天这才注意起卢枫之前说过的话：教主最近真的太善良了！这对于武林和苍生也许都是好事，但对于西琉教，可未必是件好事。并非教徒们个个都是受虐狂，非要教主如何如何邪恶，其实纹炎擅长攻心、赏罚分明，是位御下有方的统帅，所以对于他现在有些拖泥带水的散漫态度，凌剑天不是相当看好，甚至有种轻微的危机感。他心下暗暗盘算着下山一趟，将那该死的断肠草给弄回来熬药给纹炎喝。但是自己私自离开，赵岚熙又可以借机在教主面前煽风点火，倒不如直接向纹炎告假下山，以纹炎现在的状态，想来是不会大加反对的。

凌剑天必恭必敬地抱拳请示道：“教主，属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教主成全。”

“什么事？”果然，纹炎询问事由的口气也很干脆。凌剑天于是索性扯了个谎：“玄炽阁如今在李阁主的带领下正逐渐恢复，欣欣向荣，属下想趁此机会下山网罗人才，好为教主效力。”

刚坐上座位的纹炎马上又来了劲，问道：“下山？”

“是。”

“我也要去！”纹炎有些兴奋地提议：“剑天，不如我们一起下山吧？你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我还能救你。”说着，他向在场的所有人宣布道：“我决定了，我要亲自下山去找鹤飘！”

整个大殿内是一片毫无生机的死寂，凉得赛过白露霜降。卢枫真想用手掏掏自己的耳朵：我没听错吧？倒是圣心池将他的想法化为了实际，向纹炎提醒道：“教主，东方鹤飘已经由教主下令关进地牢了，教主不需要再亲躬此事。”

纹炎不由歪了歪头，一脸迷惑地说：“我下过这样的命令吗？简护法，你去地牢放他出来，我还没审问过他呢，怎么能就这么不管了？”

“教主，”赵岚熙制止住简恒轩的脚步，上前一步温婉地劝说道：“教主昨晚可能是喝多了，所以忘了一些事情，昨天教主确实已经下令关押东方鹤飘，而且东方鹤飘也已经默认了自己的罪行。”

纹炎听了他的话，仔细想了想：昨天晚上似乎是喝了点小酒，难道我的酒量这么差？不过昨天岚熙确实是送酒来的，只是后来不知道他怎么就走了……纹炎有些记不太清昨天晚间的事情，这种片段的记忆，看来也只能解释为喝多了忘记了。他于是哈哈一笑：“是啊是啊！昨天真是喝多了！真想不到鹤飘会是这种人……”说到这里，他不禁扪心自问：鹤飘是哪种人呢？为什么发生过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但纹炎不想将这种疑惑的情绪明显地表现出来，于是他接着提议道：“既然鹤飘不干了，负责我饮食起居的热门总得有人接替。”

赵岚熙微微一笑，双眼对着纹炎尽情放电：“教主的事情，岚熙乐意效犬马之劳。”

纹炎却摆了摆手道：“嗳，岚熙好是好，不过你终究是一阁之主，怎么能老是让你干这种事情呢？所以我要下山找个替补的。”

“比起让教主下山以身范险，岚熙宁可如此。”

圣心池也同意赵岚熙的观点：“教主刚刚复元，不宜下山，等身体再好转一些出去也不迟。”

见他们两位有举足轻重分量的人物都劝说纹炎留居双极神殿，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请教主三思！”

第二章

虽然周围这么多人都不同意纹炎下山，凌剑天却另有想法：教主心性大变，离开伏魔山深入武林，险恶的江湖也许反而有助于激发他的本性。他于是波澜不惊地向众人问道：“为什么不可以呢？教主亲临武林，对于掌控天下岂非更为有利？”

这么大的事，他居然还能说得这么气定神闲，这让圣心池和赵岚熙为首的反对下山派反而有些沉不住气：“话是这么说，可是……”他们的“可是”后面是什么，纹炎用脚趾头猜都猜得到，无非就是些堂皇地阻止自己下山的理由。所以他在“可是”后面的内容说出来之前就不怎么正经地打断了它：“呐！连剑天这块茅坑里的石头都同意了，你们这些人还叽叽歪歪些什么？”

赵岚熙见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索性来个危言耸听：“如今乃是多事之秋，教主如果离开，万一有敌人的余党来犯，或是有人造反，岂不麻烦？”

凌剑天也毫不将发表意见的余地留给别人，马上补充说明：“说到危险，由四位护法随行，相信江湖上也难有人与之抗衡，又岂会伤到教主？再说造反，我们几个跟着教主一起出去，不就没人造反了？其他人又能兴什么风，作什么浪？比起这种小事，尽快找人接替东方，让赵阁主专心处理教内事务对重振本教声威来说更重要吧？而且教主亲临江湖，能够更迅速地提高知名度。”

他说的话实在是对纹炎的胃口，纹炎马上朝凌剑天堆起一个灿烂到比过太阳的笑脸，一脚踩在自己的宝座上，雄赳赳、气昂昂地夸奖道：“剑天你今天怎么忽然开窍了？还是我以前误会你了？原来你不但武功好，脑筋也是一流！没错！我下山就是为了繁荣我们西琉教！上次是我失误才贬了你的职，你这么有远见，当总使太浪费了，阁主又已经有人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副教主了！”

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大伙儿简直被弄懵了：刚才还气鼓鼓地要降凌剑天为总使，现在又提升他为副教主！原来只要顺着教主的意思就可以升职啊！大家马上就明白了，连忙点头同意：“教主英明！文成武德，一统天下！”

哪知纹炎见他们纷纷磕头恭维，不由撅了撅嘴，斜睨一眼，不屑地说道：“一群跟屁虫！拜托你们有点脑子好不好？都像你们这样人云亦云，我们西琉教早就完了！你们每个人在这给我做一百个俯卧撑！”说罢，他将踩在宝座上的那条腿挪下来，甩甩披风，对卢枫不悠不随地说道：“我先去准备准备，你在这里给我看着，谁要是偷懒，你就给我记下来。”说罢，他朝众人弹了弹眼睛，喝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做！”但他很快就发觉大家其实都交换着眼色观察赵岚熙和圣心池他们的行动，理由当然很明显：上头怎么做，下面才好跟着怎么做。

纹炎不禁挖苦似的摇摇头：“你们真行啊！到现在还这么坚持原则，想想我为什么要罚你们！赵阁主和圣护法是凭自己的想法，不必接受处罚了。至于你们，每人再加一百个！”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很是丰富，外带指手画脚，声音也是抑扬顿挫，虽然仪态全无，却也趾高气昂，因此依然没有人去冒险违逆他，随即一个个身体前倾，双掌撑地，开始做两百个俯卧撑。

“慢着，慢着……”纹炎为卢枫想到了一个简便的办法：“让卢总管数一下，你们再集体做一下，这样可以减轻卢总管的负担，免得你们速度不一，他又要顾这个、又要顾那个，管不过来。”

“啊？”伏在地上的教徒们苦着脸，都面面相觑，转而变成垂头丧气。倒不是两百个俯卧撑的惩罚太重，他们都是教内的精英，一下子做两百个俯卧撑也还可以承受，可是这未免也太幼稚了！

“你们别以为做俯卧撑是丢脸的事情，我是为你们好。多做俯卧撑有助于锻炼你们的臂力，免得以后被人打得落花流水，岂不是更丢脸？”纹炎仿佛知道他们的心事似的教育了一番，临走还对那些准备做俯卧撑的教徒吩咐道：“我马上要下山去了，你们好好练武，看家护院，要是少了什么，哼哼……就等着我回来收拾你们。”随后就召集了凌剑天、赵岚熙和圣心池到书房商议下山的事宜。

卢枫连忙上前一步，将微微抬起头来偷看教主等人离开的易明郁的头踹了下去：“易总使，不是小人说你，你还是老老实实做吧，这可是教主的命令。”

见易明郁被卢枫踹了脑袋，李书权不禁偷偷“扑哧”一笑，却也没能躲过卢枫的法眼：“李阁主，你也是，见同门被踹还幸灾乐祸？”说着就顺势往李书权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还美其名曰：替教主把关。不过因为他没有内力，李书权只觉得比拍苍蝇重了点，不过他这见风使舵的作风，实在叫李书权不能恭维。卢枫却毫不在意：当总管的不就只要管好教主的心情就够了吗？于是他向众人吆喝着：“开始了开始了！一，二，三，四……”他怕有人偷懒，特意叫杂役去给他找了根棍子来，一边数数，一边在人群中巡视。整齐地撑在大殿内排成几排的人做着俯卧撑，这场面也挺壮观，但同时，也加深了教徒们心中迫切的愿望——教主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啊！

易明郁觉得今天的遭遇简直是不可思议到了极点，他不禁窃窃向简恒轩问道：“简护法，你知道教主怎样才能彻底恢复吗？”

简恒轩悄悄地告诉他：“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在这里做俯卧撑了。”

澹台火盼微微转过头，轻轻地猜测道：“也许重新把断肠草给教主吃下去就可以了。”

流冰琮却对这种想法不太看好：“人都已经复活了，现在再吃钩吻还有用吗？”

“管它有用没用，总得试一试。”

“那做完俯卧撑咱们就着手这件事，务必要让教主恢复理智。否则像这样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要是让江湖上的人知道教主变成这样，岂不笑掉大牙？”

听到一阵窃窃的声响，卢枫从后面绕过来，说：“不要抱怨了，专心一点。”看来他对教主为他想的这个数数的办法非常满意，以至于让他忠诚有嘉、干劲十足了。不过其余的人实在是不明白，一向有意无意给卢枫制造麻烦的教主怎么就变得这么体恤下人了？殊不知他体恤了卢枫，却给更多人带来了麻烦。卢枫虽然没什么武功，可他毕竟跟了教主这么多年，无所不用其极的本领可是跟教主学会了不少，能插进两刀的时候他绝不会只插进一刀，这一点，包括现在不在场的凌剑天也深有体会。所以教主万万不能给他过多的权力，否则就会小人得志了。而偏偏现在，教主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个规则，将监督的“重任”交给了卢枫。

等他们差不多做完两百个俯卧撑，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凌剑天仿佛算准了一样重新走了进来，漠不关心地问道：“都做完了吗？简护法、澹台护法、流护法、李阁主，你们都一起出来吧。”

他这次叫李书权为“阁主”的时候，李书权却欣然接受了，随即就跑到他身边，因为凌剑天已经升为副教主，职位在自己之上，他再也不怕被挖苦和白眼了，而且现在自己也名正言顺地当上了阁主，还有比这样的情况更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