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代品 下——凡心点点

如果无条件地全部交给政府托管，那么香山集团多年来创造的成果必将毁于一旦；如果接受其他财团的收购方案，他又怎能甘心将这些心血拱手让出。

但是如今，也只有这两条路，能供他选择。

想不到，叱咤百年风云的香山集团，竟然就这么毁在自己手里。

“会长。”

这个时候，石川绫走进了办公室。

香山浚中转头，看了他一眼，又将头重新扭转。

一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和洋介实在太像，太犀利，似乎能一眼就看到人的心里。

“事情，都办妥了么？”香山浚中背对石川绫，问道。

“已经安排完毕。”石川绫回答。

香山浚中沉默。

“会长，”石川绫又开口，“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么？”

“是。”香山浚中回答，“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呢？政府不懂商业运作，尤其是像宇航事业这样的核心领域。如果把集团交给政府托管，香山集团很快就会四分五裂，日本国多年积攒的科技优势亦会很快消失殆尽。所以，还是接受收购案吧。那样至少，香山集团可以继续存在，其他方面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但是如果是这样，”石川绫继续说道，“结果可能更加风云莫测。香山集团多年对日本的宇航事业垄断，日本其他财团即便接手，恐怕一时也无法持续运作。这样的话，会给那些大型的跨国财团留有很大的可乘之机。他们拥有更多的资金，更大的野心。日本国宇宙飞船的制造技术，在全球首屈一指，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香山集团多年的研究。如果实行收购案，那么那些大型的跨国财团，一定不会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哪里能有这么简单？”香山浚中回答，“宇航科技，毕竟是国家的核心机密。政府再怎么说也会谨慎考虑，不会让那些跨国财团轻易介入。但是一番龙争虎斗，定然是无法避免了。”

石川绫没有再说话，只是心中冷笑。

大哥，这一次，你恐怕要失算了。

我不会给你机会把香山集团交给日本其他财团的，香山集团的一切，将来都会属于邵氏集团！这是你们曾经欠下的债！我不仅要你亲口承认香山集团曾经对邵氏集团的所作所为，我还要香山集团从今往后彻底消失在这个地球之上！

“石川君，”

过了半晌，香山浚中又开口道，“今晚你有时间么？”

“会长有什么需要？”石川绫问。

“今晚香山家家宴，我想邀请你也来。和一和小寻也会来。怎么样？”香山和一说道。

“这——”石川绫有些犹豫。

“没关系，”香山浚中又说，“你和小寻是亲密的朋友，我们已经把你当做一家人，你不必觉得为难。”

“好。”石川绫想了想，点头首肯。

傍晚，石川绫开着车来到了香山家住宅。

一路之上，他表情阴郁。

这个地方，他曾经生活过十多年。如今，也快十年没有来了。

但一切，还是老样子，似乎没有丝毫的变化。

将车停好，走下车，正好看到香山和一和邵寻也从车上走下来。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客气地打了招呼。

走进客厅，香山浚中和妻子已经迎了出来。

石川绫一眼看去，客厅中并没有多余的人。

看来，那些旁系的家宴，早已经举行过了。今天，只有这兄弟一家人。

邵寻和香山和一陪着香山浚中的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

而石川绫，则被香山浚中领着参观了二楼的房间。

当走进自己以前居住的房间之时，石川绫的心也忍不住动了动。

这里，还是以前的样子，自己离开前的样子。

这么多年过去，里面的一切，甚至是摆设，竟然是一动未动。

“这里是我一位故人的房间，”香山浚中说道，“他很早就已经离开了。但是由于思念，他的房间我一直按照原貌保持着。”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石川绫问道。

“因为你和他很像，”香山浚中回答，“特别是眼睛。每一次看到你的眼睛，我总是会想起他。他曾经问我，如果爱一个人，当他犯了错，当他离开了，这份爱还能否存在？我说，可以。因为失望总是短暂的，而希望却是永恒的。我总希望着，他有一天能回来。让他看到，一切都没有变。曾经的爱，都还在。”

“或许爱还在，但人已不在。”

石川绫回应道。

晚餐平静地进行，桌上的人话都不多。

末了，香山浚中向香山和一说起了今后的打算。

香山浚中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对香山和一说：“我打算带着他们去周游世界。以前总是太忙，现在终于可以实现对孩子们的承诺了。”

“这样很好。”香山和一回答。

“只是，”香山浚中又说，“香山集团落得这样一个结局，实在是让人不甘心。”

邵寻，看了石川绫一眼。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香山和一说，“永远没有常胜的将军。哥哥还是看开点，过过普通人的生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呢，”香山浚中点点头，又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小寻的身体——”

“没事。”香山和一回答，“他现在还很健康。而我，还能有什么打算，继续做以前的工作呗！只是，以后我不想再上太空了，就在地面做做宇航员的培训工作吧。”

“为什么呢？”香山浚中问道，“你可是日本国首席宇航员，你们不是一直在寻找坎伯星么？”

“希望不大，”香山和一说道，“但靠日本国的力量，想要找到坎伯星困难重重。研究方面，那些核心的部分都掌握在华夏共和国手中。日本国，只是在飞船制造上有些优势。但是即使能制造出最好的飞船，没有准确的轨道图，恐怕永远也找不到。”

“你们上次不是联合探测过吗？”香山浚中又问，“难道将最优秀的都组合在一起都没有什么结果吗？”

“没有。”香山和一回答，“坎伯星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情况，我们即使到了那一片空间，但依旧什么也找不到。所以，我也不想再试了。我的志向，原本就在那里。在剩下的日子里，我只想带着小寻去求医，期盼着他能早日康复起来。我想一直陪着他——”

“这样也好。”香山浚中想了想说道。

香山浚中香山和一两兄弟聊得甚是投入，可是在一旁的邵寻却看到石川绫的眼中渐渐泛起了愤怒的光芒。

“和一！”

邵寻突然开口，打断了两兄弟的对话。

“什么事？”香山和一转头问邵寻。

“我们分手吧！”邵寻突然说道。

是的，这一句话他已经想了很久了。而到了现在，他也忍受不住了！今天他一定要说出来！

眼看着这一个月来香山集团所遭遇的一切，若不是他还求着石川绫搭救锦织裕的父亲，他早就想将真相告诉他们兄弟二人了！

“什么？”香山和一吃惊，“你刚才说什么？”

“我们，”邵寻又说，“分手吧！”

“你是疯了么？”香山和一一脸不可置信地回道。

“没有！”邵寻立即说道，“我是认真的！”

“为什么？”香山和一一把抓住了邵寻的手臂，厉声问道。

居然说什么分手？！

“我，我——”邵寻看了看香山和一，又看了看石川绫，支支吾吾。

“是因为那个锦织裕么？”香山和一又问。

这一个月来，香山和一就觉得邵寻越来越不对劲，整天和那个锦织裕混在一起。原本以为他们只是朋友的关系，自己也相当地信任他。可是，如今他却对自己说什么分手！

“他对我很好。”邵寻说道。

“我不相信！”香山和一立即回道，“我们是第一天才认识么？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邵寻的目光又看了看对面石川绫，但他只是如同看戏般地看着这一切！

“因为，”邵寻又说道，“我的弟弟他，回来了——！”

“什么？！”

邵寻此言一出，香山浚中和香山和一几乎是一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

与此同时，香山浚中和香山和一一人抓起邵寻的一只手，惊呼追问。

“我说，”邵寻神色黯淡地看看两人，继续说道，“我的弟弟，邵峰，他并没有死，他还活着，一直活着。”

“天啊——！”

香山浚中和香山和一同时失声惊呼！就连不远处听到了这个消息的香山浚中的妻子，也忍不住发出了惊呼之声。

接着，邵寻的目光，慢慢地凝聚在了石川绫的身上。

两人亦不约而同地顺着他的目光，向石川绫看去……

67.

石川绫，睁着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也向他们看来。

一瞬间，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

这四人，皆是无法动弹。

“你，你——”

许久之后，香山浚中首先颤抖着开口，“你是洋介？”

“是，”石川绫淡淡回答，“也不是。”

“你，你——”

这回轮到了香山和一。

但他，显得比香山浚中更为紧张。

双手，抖个不停；双眼，火苗迸发。

下一刻，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向着石川绫冲了过去，同时一把将他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邵寻，慢慢地转过头去。

却看见，香山浚中的妻子，一脸惊恐的目光。

“你真的是洋介？你真的是洋介？”

两人抱着石川绫不肯松手，口中不停地询问，不停地想要确认。

“我的名字，叫邵峰。”

石川绫却说道。

香山浚中首先一愣，赶紧又接着说道：“不管你叫什么，你都是洋介，是洋介。”

“是，是，洋介。”香山和一也在一旁喃喃。

石川绫看着这两兄弟，又瞟了瞟不远处的邵寻和香山浚中的妻子一眼，开口说道：“请你们，放开我！”

“什么？”兄弟两人愕然。

石川绫身体一摆，从两人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

当他再次看向兄弟两人的时候，却只见那双眼中，已充满了仇恨的光芒。

“大哥，和一，”石川绫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对他二人说道，“高桥洋介已经死了。是被你们的父亲，亲手害死的！”

“天啊！”香山浚中忍不住疾呼，“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依旧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你可知道，这些年，我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么？日日夜夜地思恋，日日夜夜地忏悔。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都是我的错！”

“够了！”石川绫打断道，“不要再说这些无用了话了！我即使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依旧不认识我！说什么思恋，说什么忏悔？”

“对不起，对不起，”香山浚中有些哽咽，继续说道，“是我把你害成这个样子！一切都是我的错！”

“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一切吗？”石川绫看着香山浚中的脸，“你看看我这张你不认识的脸，这仅仅只是我所承受痛苦的一部分。

你可以想象一个人从车祸和大火中是如何逃生，如何生存下来的么？你又知道我为什么昏迷了五年也想着要醒来么？你又知道我残废了八年的腿是如何能够重新站立的么？

因为，我想知道，究竟是谁害了我！当你的父亲上次告诉我害我的人是他的时候，你知道我心中是如何作想的么？呵呵，这可真是讽刺！一个平时如此正直和蔼的人，想不到竟会是一个如此凶残的杀人恶魔！你们香山家，尽是出这些人面兽心之辈么……”

石川绫在香山浚中面前进行控诉着一切，而一旁的香山和一，却已经沉默了很久，很久。

邵寻看着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眼痴痴地望着石川绫。

目光中，是矛盾，是痛苦，是挣扎。

到了最后，他那火热的眼中甚至流下了两行热泪。

就在石川绫依旧言辞激烈声讨着香山家的时候，却只听身侧“扑通”一声响！

“和一！”邵寻忍不住大叫一声。

只见，香山和一“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面，跪倒在了石川绫面前。

“洋介，洋介——”

香山和一的头深埋在地毯之上，口中已经是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请你原谅——”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香山和一这一举动惊呆了，包括石川绫自己。

只听香山和一又说：“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我每天都在幻想着这一刻，幻想着你能重新出现——香山家，对不起你——请你原谅，请你原谅——”

看到这一幕，邵寻的双眼也早已经朦胧一片。

弟弟，你说他们不再爱你。可是你看看眼前，这世界又有哪个人能爱你爱到如此深刻，如此动容？

石川绫也愣神了片刻，但是接着，他伸手一把将香山和一从地面拉了起来，说道：“够了，和一！你不用向我道歉！我所承受的痛苦我自然会加倍讨回来！你知道吗？你的父亲，是我杀的！你香山家今日的下场，也是我预谋的！只要香山家从这世界上消失，我便不再会有任何痛苦！”

“什么？”香山浚中有些不敢石川绫的话，“你说杀死父亲的是你？整垮香山集团的是你？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量？”

“呵呵，”石川绫冷笑两声，“大哥，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一个间谍！香山家一些恐怕连你也不知道的秘密，而我却了如指掌！香山家有今天，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你——”香山浚中无奈地闭上了眼，“果真是邵家派来的间谍——”

“不错，”石川绫接道，“但你知道这一切的起因是什么吗？只是因为你们香山家首先背信弃义，不顾道德，使出那种龌龊的手段盗取了邵氏的机密。而我所做的，只不过是以牙还牙，重新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

“或许，你说的不错，”香山浚中缓缓接道，“是香山家首先破坏了竞争的规则。父亲曾经对我说，香山家和邵家以前的关系十分融洽，只是因为那一次变故过后，两家才变得水火不容，才酿成了今天的惨剧。你想报仇，这也是应该的。”

“真是伟大！”石川绫不屑，“既然你已经承认了一切，那么明天就公开向媒体宣布香山家曾经对邵氏所做的一切吧！”

“这样就完了吗？”香山浚中却问道，“这样，一切的仇恨就能结束，你就能再回到我身边了么？”

“大哥！”石川绫却厉声喝道，“你难道不觉得你在你妻子和孩子面前对我说这些，有些大言不惭么？一个早已经结婚生子的人，凭什么还能再去拥有另外一个人？”